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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新燕啄春泥(4)
 那时候他们其实从来没有谈到过婚嫁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来了。

 他噗地笑了一下,然后定定地望着她,牵起她的手来说道:“我萧放以这身血发誓,此身非你不娶,不管生前死后,也不管我们有没有成亲,你都是我唯一的子!”

 他抚她的头发:“我回南边,一是因为局势,二是因为朝廷有军令,在职将令不得娶驻地女子,我只有先调回去才能前来提亲。

 “羲儿,你的孝期还有两年呢,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也许随时都会有仗打起来,一旦打起来,也许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我很怕我一生会落下不能与你生死与共的遗憾。

 “所以我想赶在天下大之前先和你在一起,让你冠上我的姓氏,成为我人间地下都名正言顺的子。

 “我怎么会负你?我只怕你会觉得我太自私,明知道生死未卜还要拉上你一起。”

 她的心倏地落了地,扑上去抱着他笑了。

 她知道他不是负心汉,如果他真是负心汉,那么凭他一个人单刀独马替她报杀母之仇的那份赤诚,她也认了!

 她就是想听他的保证而已。

 情人嘴里的话,永远也让人听不腻。

 她勾住她的脖子,踮起脚,小心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僵直了,脸上也变得火热。

 她心里砰砰跳,顽皮地又在他的上亲了一口,被他艰难地拒绝了。

 她不管不顾地咬住了他的,他顿片刻,脸上热得像是要爆炸了。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她幽幽地望着他。

 他想也没想地拒绝。“我们还没成亲。而且万一我回不来——”

 “那我就更要生了!”她固执地“你回来了,我们就成亲!

 “你不回来,我就守着你的孩子过活。我好好带着他,再让他给你生孙子!冠上你们萧家的姓!”

 不管他未来怎么样,到此时此刻为止,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所有啊。

 到此时此刻为止,他也已经值得她为他付出。

 …

 那个年代,不像是后来的太平盛世,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温存款曲,没有太多的安稳可以期待,更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日常的猜疑和斟酌得失上。

 平安相守四个字超越了财富和荣耀,超越了一切浮华,成为世里的人们最大也是最切实的希望。

 在看上去平静的世道下,已经蕴藏着无数峰火硝烟,活不到明天的人数之不尽。

 一旦错过了,很可能就是一生。

 她图的并非朝夕之间的男女爱,而是延续他的子嗣。

 替他延续血脉,替他留下个孩子,成为她许久之后依旧存有着的坚定信念。

 她一辈子只爱着这么一个人,不想因为规矩的束缚而留下任何遗憾。

 如果真有万一…她不敢想,但不能不想。

 礼教规矩在世之下,与人心中渴望着的这份相知相守比起来,实在已算不得什么。

 但他始终不肯,而且还不停地笑话她,说她是“傻丫头”

 她觉得难过。他为什么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呢?

 那时候他已经有独立的小寓所。

 她趁着他临行前一夜喝醉了的时候,悄悄藏在他屋里,然后惴惴躺在了他身边。

 那时候她以为这么靠着睡一睡就能怀上孩子。

 谁知道一觉就睡过头了,早上她醒来,看见衣着齐整的他正满脸复杂地望着她。

 “萧将军,恭喜你,这下你要当爹了。”她愣了一下,然后从被窝里爬起来,故作老练地说道。

 他却慢慢地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你真是我的心肝!这辈子若是丢了你,我萧放也不要活了!”

 他把她的手合在他心口,缓缓地这样说。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傻呀。

 她甚至都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那么傻乎乎的她!

 他离开沧州的那些日子,比起想象中来难熬得太多。

 她觉得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相思像毒药,一天天,一点点地将她侵蚀。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疲倦地画他的肖像,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静默的,认真的,闲适的。

 然后她又频繁地打听着朝局消息,也找来许多军事方面的书籍来看。

 她迫切地想要更了解他,了解他的一切,身份,职务,他面临的环境或者变动。他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困境,会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可是接触的越多,她越悲伤的发觉,她帮不了他任何忙。

 他在为他们未来的命运发愁,而她那时候却在想着他会不会移情别恋!

 但凡她能体谅他一星半点,她也不至于会说出那些不大气的话来。

 数月里对朝局的关注,虽然不曾使她胎换骨,但大约也知道未来的天下将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她知道他是有雄心的,也是有才干的,男儿志在四方,她理应支持他去顺应大势,但她同时又为自己的使不上劲而难过。

 三个月时间,她仿佛突然就长大了。

 那天她躺在桃花树下,安静地翻着书,一只玉佩忽然间垂落在她面前。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以为她在做梦。

 一双手忽然将她腾空抱起,融合着汗意的男人气息扑入鼻腔,他抱着她坐在她坐过的位置,眼眶红红地冲着她笑。

 玉佩挂在她脖子上,他问:“喜欢吗?定亲的信物,我母亲给的。”

 她愣了半刻,哭着抚他的脸:“你瘦了!”

 从前丰润的脸庞如今变得又黑又瘦削,眼窝也陷了下去,十八岁的他,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他伸手抹她的眼泪:“我怕你等及了,一忙完就快马加鞭地往沧州赶。三天没合眼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见到他时的心情。

 像是走了三千里路,终于到家了。

 又像是熬了好多天夜做了件衣裳,终于做完了。

 又像是想吃了很久的京师那家老牌子点心铺子里的点心,终于吃上口了…

 心里的足说也说不完。欢喜和安宁,就这么随着时光一道滚进她的灵魂里了。

 但是她后来才知道,他不止是为着赶来见她而三天没合眼,那三个月里,他还带兵打了两场仗。

 婚事定了下来。

 只是在他提出想马上娶的时候,又遇到了一点点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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