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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第254章
 本文订阅比≥50%的能正常阅读,否则需延迟三,补足可立看 赵氏见实在不成样子,从屋里出来说了两句。孙氏更急了,也知道实在族长面前丢了人,可那长了翅膀,她又没长翅膀。一直等那没了力气,孙氏才一把抓住它,嘴里骂了一句:“跑跑跑,注定是锅里的菜,你往哪儿跑?”

 薛庭儴没有再看,收回视线。

 他知道他大伯为何会那么大方,提出让他和薛俊才比一场,因为若无意外,这一场铁定是薛俊才赢。

 在那梦里,他就曾吃过这样的亏,却不是和薛俊才比,而是招儿千辛万苦弄来了钱,也将他送进清河学馆。那时候的他愚不可及,一直将自己不顺遂归咎于命运的苛责之上,觉得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所有人都不给他机会。

 初入清河学馆时,他踌躇满志,他想自己一定会胜过薛俊才,证明自己才是薛家最出众的人,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也是到那时候,一直没有见过世面的他才明白大伯的险恶用心,他确实教了他读书,他也确实‘读’了不少书,可只是读,不懂经义。

 后来才知道,学童蒙学识字之后,以读经作为基础。

 先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再是《千家诗》、《幼学琼林》、《龙文鞭影》等,读完这些,方可入大学,开始习读四书五经等。

 而在这个阶段里,先生是不讲经义的,也就是说只是死记硬背,明字义而不明经义。因为时下人惯是认为小儿蒙学,懂不懂不要紧,只要记住就好,等读得多了,读得久了,自会明白其意。

 这就是所谓的读书千遍,其义自现。

 待你能将这些书全部背诵如,到了可以学解经做文章之时,将是事半功倍。

 这种省时省力也出成效的教学模式在整个大昌风行,上至名门,下至低层社学、村学,很多都是如此。尤其是乡间私塾,最是风行此道,因为塾师只有一人,却要教授数人甚至数十人,都去讲解经义也不太现实。

 可实际上有些底蕴的世家大族,却从不会如此教自家孩子。因为这种教学模式一味强调死记硬背,却忽略了经通自然道理通的真理。

 这是后来‘他’站在首辅之位,纵观全局分析出的利弊。

 可彼时他刚入书馆,因为大伯拖延了为他解经义,不懂还有解经之说。因此在初入学时,先生问他可是读过,他答曰读过,却是解经解得狗不通,被先生斥骂蠢笨如猪,遭受同窗的排挤与嘲笑。

 而如今,看样子大伯也清楚他本身的缺陷,才刻意提出比这一场,实则早已是成竹在,料定他输定了。

 可惜啊,出了意外。

 *

 因为家里来了客,除了薛老爷子和薛青山父子俩陪坐,所有人都在忙。

 等正房堂屋那边吃上了,厨房这边才开始做其他人的午饭。

 期间,薛桃儿还被吩咐着去打了酒。堂屋的席上有酒有,男人们推杯盏,根本看不出平时有什么机锋。尤其是薛族长和郑里正,两人喝酒喝得很是亲热,到最后都有些喝高了。

 “好了,别送,抬抬脚就到了。”薛族长摆摆手道。

 把所有人都送出了院门,这边才开始收拾桌子摆饭。赵氏本是想把吃剩的菜端走放着,却被薛老爷子制止了,说是给大伙儿加菜。乡下人都不富裕,贵客走了吃剩菜,这都是家常便饭。

 大人们都还好,栓子和蛋吃得香的。

 招儿本是想把饭端回屋去吃,却被薛庭儴制止,两人还像以前那样只管低头吃饭,什么话也没说。

 薛俊才不屑地看了薛庭儴一眼。

 他方才同薛青山一起陪席,桌上的好菜自然没少吃,此时见薛庭儴只能吃些残羹剩饭,自然满心讥讽。

 他爹之前跟他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薛狗子不可能会赢他。

 心里想着,他收回目光,对炕头上的薛老爷子道:“阿爷,我回屋看书了。”

 薛老爷子点点头,他之前也有些喝多了,这会儿正歪在炕上抽烟解酒。

 “狗儿,多吃些,五后大哥还等着你赢我。”路过薛庭儴之时,薛俊才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招儿当即站起来,瞪着他:“会不会说话?读这么多年书读狗肚里了。”

 薛俊才没料到招儿会这么不给他脸,斯文的脸涨得通红,却不知为何看了招儿一眼,又隐忍了下来。

 薛老爷子喝道:“俊才回屋去!”

 周氏也忙站起来劝招儿,这事才算罢。

 饭罢,两人回了二房的屋,招儿依旧气呼呼的:“狗儿你别气,等姐赚了钱,就带着你分家单过去,不跟他们在一处了。”

 薛庭儴心里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无奈:“你又叫我狗儿。”

 招儿哎呀了一声,才笑嘻嘻道:“我给忘了,以后不这样了。”

 他自然不可能生她的气,之后招儿拿着昨儿换下的两件衣裳出去洗,薛庭儴则又把那本《幼学琼林》翻了出来。

 看着手里这本用最劣的竹纸誊抄,页脚已经磨卷了的书,薛庭儴心里有些犯愁。他其实不想看书的,但架不住招儿觉得他现在就该多看书,多看书才能更有把握的赢了薛俊才。

 殊不知这书跟书也是不一样的,光看这一本也没什么用,不过这件事他是不会跟她说的。

 他从炕柜里翻出招儿给他买的竹纸,这种最劣质的竹纸要四十文一刀,这么‘贵’的纸,实则连练字都勉强。即是如此他平时也十分宝贝,根本舍不得用,能在沙土上写就在沙土上写,不能用沙土就沾水在书案上写。

 薛庭儴摸了摸这一叠泛黄的竹纸,心中有些感叹。

 ‘薛庭儴’平时用的纸是最上等的澄心纸,所以往常宝贝的东西,此时他竟有些嫌弃。

 他将纸在炕桌上摊开,几张一叠,之后用竹刀裁成书册大小。为了留出边,他还多留了一些空余,裁出厚厚的一叠,他才摸出那块儿缺了一角的砚台,和那锭已经用得只剩下一小截的墨锭。

 这些都是他平时动都舍不得动用的宝贝,可今薛庭儴却全然没有这种感觉。他往砚台里加了水,才持起墨锭磨墨,一面磨着,一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待磨好了墨,他将已经有些秃了的毫笔,放在水碗里打清洗。而后蘸足了墨,才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写了几个字,他突然放下笔,将纸提起看了看,忽而皱了。

 明明字写得还算工整,他平时虽是节约纸墨,但因为苦练多年,所以字写得还算不错,但不知为何就是不中意。

 他徐徐闭上眼,凝神静气一会儿,半晌复又睁开。此时屋中没人,若是有人就能看见有一丝光在薛庭儴眼中闪过。而与此同时,他抓笔的动作又快又稳,下笔如有神助,不多时就在纸上写了一列又一列的小字。

 这些小字忽而是颜体,忽而又成了馆阁体,再忽而又成了瘦金体。起初俱是有形而无骨,可是写着写着就变了味道。

 那颜体方正茂密,笔力浑厚,拔开阔而富有雄劲。那馆阁体筋力有度,气派雍容,简直就像是版刻出来的一般。而那瘦金体,金钩铁画,富有傲骨之气,笔画如同断金割玉似的锋利。

 这三种字正是代表着‘薛庭儴’的一生,从初入学所习的颜体,到之后为了考科举而苦心研习的馆阁体,直至后来官居一品的瘦金体。

 他就这么写着,浑然忘我。期间招儿进来了一趟,却不敢打搅他,悄悄地在炕沿上坐下。

 不知写了多久,他突然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毫笔。

 他整整写了两张纸。

 到了此时,薛庭儴不得不承认上天的神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他竟然具备了梦里那个他所拥有的一些东西。

 打从这个梦出现开始,薛庭儴就在思索着他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现在他明白了,也许就是想让他补足梦里所有的不圆满。

 而拥有了梦里那个‘他’的一切,他突然有了雄心壮志,一股豪气冲天的在心中徘徊。

 “写累了吧,喝些水。”

 招儿端了水来,薛庭儴接过来,一饮而尽,格外甘甜。

 他这才低头去看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他竟是费了两大张的竹纸。大抵是因为招儿在他身边,他突然想起她平时节衣缩食给他买纸,顿时有些心疼了,也有些心虚,看了她一眼,小声道:“竟然写了这么多。”

 招儿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噗呲一笑,道:“不多不多,才两张而已。纸这东西就是用来用的,我不早就跟你说不要省纸,用完了咱再买就是。”

 “我是想誊抄本书,所以先试试字,也免得写废了纸。”

 “你要抄什么书?书也能抄么,不是用买的吗?”招儿不解。

 薛庭儴心中感叹,真觉得以前自己真是蠢笨的可以,宁愿每次借用大伯的书,或者死记硬背硬记下来,也从没有动过抄书的念头。

 时下书铺里所卖的书,刻印版的极少且价格昂贵,于是便滋生了一种抄书的行业。这样一来,既能让一些穷苦书生换得些许银钱,也能让那些想买书却苦于囊中羞涩的人得到便宜。

 当然这誊抄也不是随便就能干的,需是字写得极好方可。

 薛庭儴自诩字写得不算差,当年也是有不少人求他的墨宝,如今他既然需要书,为什么不能是自己抄呢。

 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招儿一眼。

 招儿一路来到城南,还未进沈家所在的牌坊,就看见竖立在沈府门前的那两面五丈多高的大旗。

 此乃进士及第旗,唯有家中有人中了进士方可立此旗。

 这功名旗杆分为两个结构,旗杆夹石和旗杆。

 旗杆上的旗斗也是有讲究的,正经科举出身,在殿试中进士及第,可立两个旗斗的旗杆。若是状元,则是三斗的旗杆,倘若族中出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则可立四斗。

 沈家门前这两杆大旗,一个是三斗,一个是四斗。也就说沈家出过一个状元,并在朝中有一名重臣。

 招儿一个乡下丫头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是以前她来看她二姐时,她二姐跟她说的。

 正门、侧门乃至角门,都不是招儿这种身份能去的,她绕了很大一圈,才来到沈府的后门处。

 后门的门半掩着,招儿也没敢闯,恭恭敬敬过去敲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体态圆润的婆子,问她:“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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