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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晚听完琴后,龙似涛把紫竹箫给了她。

 他只说箫的音沉静悠远,即使夜里兴起吹奏,也不虞会打扰到人;而且便于携带,适合她孤身在外打发时间。

 但最重要的是,琴箫合奏意韵悠远,彼此相得益彰,令人回味无穷。

 “这一句要弱起弱收,记得气沉丹田,轻松自然的把气吐出就好。”龙似涛拿过箫来吹了一小段。“还有,这里的打点要由快到慢,小心不要忽强忽弱。”他耐心地示范,然后把箫还给莫晓湘。

 莫晓湘接过竹箫,依他所言吹出一段乐句,而龙似涛十指随即叮叮咚咚跟上拍子,再续未完的曲子。

 琴箫,涓滴而出的音符绵延委婉,是首韵味十足的“良宵引”

 此曲虽短,但风味十足。莫晓湘的箫艺虽未纯,但胜在中气十足,长音直且干净,而且肯于勤练,即使花稍的指法一时还不太熟练,吹起简单的曲子已是绰绰有余。

 一曲既毕,龙似涛看来比莫晓湘还高兴,表情活像个学生高中状元的夫子。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他真心道。论吹箫,他懂得只是皮,能教她吹出首曲子已是万幸。

 “你已经教会我很多东西了。”她浅笑,别有深意。

 这近一个月来,他不只教她吹箫,还教她写字、下棋、莳花弄草,让她体会到原来刀光剑影以外的生活,也能过得如此悠闲惬意,而不是无止境的空茫然、不知所措。

 一曲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夜空,遥望天间明月。

 今晚,已经是第二个上弦月了。

 没有人提起,也不想去提起。

 “还想学什么吗?”龙似涛合上琴匣,和她一样坐到窗边问道。

 “说故事吧,说故事给我听。”她静静靠在他肩上,感受他温热的呼吸,这是他们亲密的界线,彼此都有默契的不去越过。

 “你要听什么故事?”他顺着她意问道。

 “都好,”她闭起眼睛,耳边传来虫鸣唧唧。“雷威、郭楚望都好。”她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咳,那些不算是故事吧。”他有点尴尬地清清喉咙,充其量只能算掉书袋时搬出来的典故。

 “那讲某人醉倒在雪地上的也可以。”她笑,睁眼所见是他宠溺的目光。

 龙似涛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假意不懂她说的某人是谁,装傻道:“既然你这么想听某人的故事,那我就来讲他又臭又长的故事吧。”

 龙似涛正经八百的顺顺嗓子,而莫晓湘也很配合的等着他开口。

 “某人有个很厉害的哥哥,从小,他就觉得爹只疼哥哥,不疼自己。”

 龙似涛娓娓说道,口气真的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般平静。

 “某人的爹管教孩子很严,不仅书要念的好,琴棋书画都要略通一二。某人很乖的听爹的话,每天读书、写字、画画、弹琴,希望有一天爹能像称赞哥哥一样称赞自己。”

 似乎察觉到他的无奈,莫晓湘默默搭上他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哥哥真的很厉害,不仅书都背得,武功练得也很好,不像某人笨手笨脚,剑老挥到自己身上。”龙似涛微微一笑,口气带着一点悠远回忆。“哥哥真的很好,总是不厌其烦教弟弟,但是爹似乎还是不喜欢,不喜欢只会躲在房间诗填词的弟弟。”

 “后来,某人喜欢上画画,还画好一幅山水给爹当生辰礼物,但爹却冷着脸把画纸撕成两半,说了四个字就走。”

 “哪四个字?”莫晓湘不住问道,惹来他的低头苦笑。

 “玩物丧志。”

 直到现在,那句话依然言犹在耳。

 “后来,他在十二岁时被送去书院,学的是武功和儒法之道,但不到一个月,他就从那儿跑了,但没回家也没被抓回去。

 “原来他下定决心,跑去境内最知名的琴师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隐姓埋名,求人家收他当徒弟。”龙似涛半带骄傲、半带感叹地道,心情显然十分矛盾。

 “三天三夜?”莫晓湘忍不住惊道,很难想像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有如此勇气与决心。

 “没错,就是三天三夜。孔老夫子十有五而志于学,某人是十有二就志于琴,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强颜欢笑,眼里依然透一丝哀伤。

 “但是,当他学了五年,总算是出师时,回到家门,却只发现一面冰冷的牌位和犹然服丧中的兄长。原来爹他…”他有点哽咽,难以继续。“爹过世了,在我足不出户苦练琴艺那段日子,就已经过世了。”

 龙似涛悲痛难抑,话语中原本的“他”早已不自觉换上“我”而莫晓湘没有多说,只是握紧他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不孝子很后悔,拜祭完父亲后,决定用心学武。但是儒法纵横等等为政之道,还是一窍不通,最后哥哥也由他去了,索自己担下一切,任弟弟无所事事四处。”

 “那现在呢?”她轻柔地问,但其实是明知故问。

 “学了一身三脚猫武功,只懂得风花雪月,其它一无所长。”他自我解嘲,眼光投向她。“就像你现在看到的。”

 “你很好,真的很好。”莫晓湘轻叹,她喜欢这样的他,只是纯粹的喜欢一样事物,没有算计,也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固执的喜爱。

 “很长的故事吧。”龙似涛释然而笑,似乎为她的相知而喜,眼里虽仍有着哀伤,却也无怨无悔。

 “至少这是自己选择的。”她道,松开他的手,目光朝向远方。

 “你也有故事要跟我说吗?”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龙似涛当然不会放过她。

 莫晓湘颔首,思绪随着眼神飘向远方。

 “我生在一个荒凉的小村里,娘很早就过世了。我对娘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爹很爱喝酒,因为他瘸了一只腿,不能下田,所以家里只靠大哥耕田维生。

 “十岁那年,家乡饥荒,我两个弟妹都饿死了,只剩下爹跟大哥。家里没东西吃,连三个人都养不活。”

 她双瞳转趋暗沉,几乎变为渺不可测的黑暗。

 “有一天晚上,爹偷偷抱着我,一拐一拐的走到城里。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怕爹丢下我不管,所以一直没出声,直到旁边有人说话,我才敢睁开眼来。

 “我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浓妆抹的女人还有几个男人,女人跟爹吵架,男人们则是用一种近乎饥饿的眼光看着我。”

 她合上双眼,似乎是至今都不敢面对事实。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爹是在跟老鸨讨价还价,而那些男人的目光也不是饥饿,而是贪婪跟好。”

 龙似涛听出她话里的沧桑和无奈,心里不由自主的揪痛。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又怎会想到父亲为了钱将自己送入虎口?

 “后来呢?是你师父救了你吗?”他问了个想当然尔的问题。

 她点头,眼里带有因回忆而来的伤痛。

 “因为师父都看到了,从我被卖掉、不听话的大吵大闹、再让人关在阴暗的柴房里,她都看到了。而她只问我一句:要不要跟我回去?”

 “然后你就跟了她回去?”他轻抚她的秀发,企图抚平她的不安。

 “嗯。直到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接任务,我才踏出梅冷阁。”

 听到那三个字,龙似涛就像被下了咒般默不作声,良久后才艰难开口:“你有回去看过你家人吗?”

 莫晓湘茫然的摇摇头。“都不在了…六年后,那里已经变成一个荒村,什么人也没有,我连娘的坟都找不到了。”

 龙似涛无言,只能环着她的肩,默默给她安慰。

 “但是那间院还在,于是我趁那些睡时,把他们全都杀了。”她哀伤的眼不经意地透出嗜血光芒。“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却意外的干净利落,没有人发现我。”

 “那些人死有余辜,你没有错。”他轻叹,握着她的手捧到眼前。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洗净这双手的罪孽。

 莫晓湘轻轻出手,恢复冷然平淡的双眼凝视着他,似乎要他认清她的残酷。

 “已经数不清了,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死有余辜。因为,我是个杀手。”不是他想像中的美丽女神。

 “我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何必如此踌躇不前。

 不是害怕她的身份,而是害怕得到又失去。

 她继续和他表白。

 “我不能爱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伤害你的家人。”

 “你没有伤害到我的家人。”那晚的事,他听大哥提过,最后她被大哥大嫂打成重伤,才会差被他救了。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的亲人,你还会这么温柔吗?”她苦笑,表面问他,其实是在问自己。

 “这…”他顿时无言,无法接受这即使是万中之一的假设。

 “出卖灵跟满手血腥,都是洗不的罪。”她霹出个“果然如此”的浅笑,眼神平静无波。“所以这些年,我没有后悔过。”

 直到遇见他,有一瞬,她突然憎恶起自己来。

 憎恶自己的身份,憎恶自己永远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还想说什么打击我自尊的话吗?”他突然搂住她,不敢看她冰冷的眸子,仿佛那是她即将远离的前兆。

 莫晓湘只是靠着龙似涛不作声,但后者却突然岔开话题:“你爹一定很后悔,因为他的女儿既温柔又漂亮,等到将来收聘金都不只这么多钱了。”

 看来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

 “傻子,你说是就是了吗?”莫晓湘失笑,挣开他的怀抱与他对视,想不到他会这样来安慰她。

 “只可惜不是。”他似真似假的惋惜道,因为无论多少银两,都不可能换得她的自由。

 两人相对无语,都明白对方内心在想什么,终于还是龙似涛先开口。

 “前天是清明吧?”是和她想像完全不同的话题。

 “好像是吧?”她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

 “走,我们去看星星。”龙似涛不由分说的从边抓起一件薄袄套在她身上,自己则是披件披风,拉着她推门面出。

 “你…”她跟着他穿门过户,但还是不明白清明跟看星星有什么关系。

 两人逾墙到了外面的松林,繁星点点在林间掩映,但龙似涛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嘘,别说话。”他神秘一笑。“这是我给你的临别赠礼。”

 夜深寒,即使已过清明,深山冷风还是教人直打哆噱。龙似涛带着莫晓湘,专挑荒僻的山路行走,直到快登峰造极,两人才停下脚步。

 “听到了吗?”龙似涛手指不远处隐约传来水声的小潭。“跟我来。”

 莫晓湘依旧满腹疑问,但还是依附骥尾,直到整面深潭映人跟眸,才跟着他停下来。

 “到了,就是这儿。”龙似涛献宝般说道,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练飞瀑。“那儿还有面瀑布,看见了吗?”

 “嗯,这里很漂亮。”莫晓湘发自真心的道,少了松林遮挡的湖上,星河再没有阻碍的闪烁在波间。如果不是他领路,她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深山密林会藏有这么一个小湖。

 “还不只。走,这里还不够高。”龙似涛微笑,依然没揭开谜底,只是伸出手邀请她。

 还不够高?可是这里再上去就是悬崖峭壁,还能去更高的地方?

 心里虽是疑惑,但她还是搭上他的手。两人几个起步,便如大雁横渡般踏水过湖,起波纹涟涟。

 几个起落,两人已经到了湖边沙洲,耳边只闻白瀑水声沥沥,再来便是光滑如镜的峭壁。

 “这里…?”莫晓湘终于按捺不下好奇心。凝长的白练,水花几乎快到两人身上,但他依然气定神闲。

 “我有骗过你吗?”他问,换得她的摇首。“那就是了,时辰是早了些。但再等一下,我们就可以‘上去’看星星了。”他笑着眨眼,话中透些许玄机。

 终于,过了约莫两刻钟,白瀑水竟渐趋轻缓,水花也只是在湖边徘徊,不再猛烈到几乎溅两人的衣服。

 “怎么会这样?”水居然像变戏法般在她面前逐渐细小?

 “待会儿再告诉你。”他又神秘一笑。“来吧,我们先上去。”

 “上去?”她不反问,眼光随着他的手指往上瞧,和缓的瀑布后头,原来有个若隐若现的口,想必就是要“上去”的地方。

 “你先吧。”龙似涛走近白瀑,拍拍因水歇而出的大石。“踩着它跳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莫晓湘衡量了下距离,提气运功,踏石而上,几下提点纵横,便轻巧的跃上口边。”你进去点,免得我上去撞到你。”龙似涛的声音由下面传来。莫晓湘闻言走近里,好奇的眼光忍不住四周打量。

 这瀑布后的秘居然意外的宽大通风,毫无窒闷之感;而且里面清净整洁,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野兽的居所。

 “怎么不往外看看?”跟着她上来的龙似涛,哄一样拉她转过身,邀她共赏夜

 外头白瀑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满天星斗的夜幕。在山往外看,上是灿烂闪烁的星空,下有一览无遗的湖光山,若有似无的水依稀从山顶滑下,断断续续的发出滴答声。

 “这小湖的水再下去,便是那天我们游船弹琴的大湖。”龙似涛和她席地而坐,折扇遥指由湖而出的另一面瀑布。

 “这里…怎么会这样?”莫晓湘伸手接过几滴泉水,竟是意外的寒冷,如同即将凝结成冰般。

 “这儿夜温差大,尤其清明前后几,山顶的水晚上凝结成冰,白天融化成水,来回循环,直到天气稳定下来。”他耐心解释,也想起当初自己刚发现此的惊异。

 “原来如此。”她抬头上望,苍穹星幕尽览眼前,不赞叹起大自然的神奇。

 “那就是牛郎星。”龙似涛指着一颗蓝白色的星星道:“到了夏天,会比现在更明显。下面的星河就是鹊桥…”

 莫晓湘投给他疑问的眼光,似乎对他的话全无概念。

 “牛郎,牛郎织女的牛郎。”他偏头看她,等着她的回应。

 “牛郎是谁?织女又是谁?”她顺理成章的问,仿佛这是再自然的问题不过。

 “你没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他挑眉问道。从小到大,难道都没有人和她说过吗?

 她摇摇头,感觉到他颇为诧异的眼神。

 “你听过曹丕和甄妃,却没有听过牛郎织女?”龙似涛忍不住反问,心里不浮现连他都知道的七夕玩意儿。

 “我听过卫子夫、杨贵妃、大小周后,都是师父和我说的。”莫晓湘神色如常回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是没好下场的。龙似涛暗忖。额际,不怀疑起她师父的用心。

 “那我来跟你说好了。”他清清喉咙,总觉得今晚总是在说故事。

 “传说牛郎父母早逝,老实敦厚的他常被同居的兄嫂欺负。后来两兄弟分家,牛郎仅分得一头老牛,不过那头老牛原是触犯天规被贬下凡的金牛星,它见牛郎老实木讷娶不到老婆,便告诉牛郎,王母娘娘身边的七仙女将会到附近的池塘沐浴,只要趁仙女不注意时,偷走她们其中一个人的‘天衣’,仙女没有‘天衣’飞不回天庭,只有嫁与牛郎为。”

 “偷姑娘的衣服?”莫晓湘皱眉,这叫老实敦厚吗?

 “呃,这是传说,不过牛郎也是孟了点。”他从善如的回道,接着继续说他的故事。“后来果然就如老牛所说,找不到‘天衣’的仙女,真的就嫁给牛郎为,两人男耕女织,还生了一对儿女,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后来,王母娘娘知道织女私逃,还嫁给牛郎为,为他生儿育女。她老人家非常生气,一怒之下吩咐天兵天将擒回织女。牛郎焦急不已,只能按照老牛临终前的指示,披上它的牛皮,再用扁担挑起一双儿女,飞上天庭找寻自己的子。王母娘娘为了阻止两人相逢,抛下银簪化成银河,让两人只能相望而不能相聚。”

 简单而纯粹的感动,让她的心情随故事而起伏,人世间的情爱不都是如此?

 龙似涛意识到她的心情,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后来玉皇大帝说,只要天河的水干了,便破例恩准两人见面。于是牛郎跟他的一双儿女不停在天河舀水,玉皇大帝为他们的至诚感动,令喜鹊传话,特许牛郎织女每年七月初七,在天河鹊桥相会。而七夕雨,便是他们喜极而泣,又或是因分离而苦的泪水。”

 “那是雨…”她低声自问,声音宛若遥不可及。

 “是啊,不过天下有情人都宁愿想像成是情泪。”龙似涛牵起她冰冷的手,长指细细描绘她手上的薄茧,轻声道:“金风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说是吗?”

 “他们应该宁愿要平凡的爱情吧?”她面向他,目光有着明了后的悲切。“因为只要相聚,便注定分离。”

 龙似涛没有答话,转过头,径自翘首望月,但月光却逐渐在他眼角反成透彻的泪光。

 “你哭了。”莫晓湘蹙眉,想伸手替他拭泪,却被他抓得更紧。

 “别动,让我好好牵着你。”他声音沙哑断续,但双手依然温暖的包裹着她。

 “我没哭,你居然先哭了。”她叹气,还是出手拭去他面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是哭了,那又怎样?”他索孩子气的耍赖。“你不会哭吗?还是你的心在哭?”

 莫晓湘突然沉默下来,一双眼只是盯着牛郎星瞧,一语不发。

 “有我陪你,想哭就哭出来吧。”龙似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强忍泪意。

 “我只是在想,七月七相聚那晚,牛郎织女会做些什么。”她轻道,但一字一句都是燎原的火种。

 龙似涛的脸倏地飞红,还没开口,莫晓湘又柔声道:

 “你能告诉我吗?”

 “大概…也是像我们这样吧?”他看着她冰尽溶的娇媚,心中不,但理智又克制自己不得逾矩,因,此只能僵在那儿看着她。

 莫晓湘没有答话,朱微启,落上他松香馥郁的颈项,再来是耳,最后是

 “你…不要这样。”龙似涛暗叹,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明明两情厢悦,却又不敢碰她,最大胆那次便是在舟上吻了她。

 “你上次也是这样吻我。”她不满的扭起双眉,娇嗔美态,让人情难自

 “那是…”龙似涛一时语,总不能说他能她不能吧?

 “是你说的,不要我忘了你。”她这次吻上他的,双眸动也不动的望向他,十指在他前徘徊连。“我想,只有这个方法,你才不会忘了我。”

 龙似涛很想说,即使不要这样他也不会忘了她。但双臂还是情不自的搂上她的香肩,沉声道:“你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知道。”莫晓湘扯下自己的发簪,任一头如瀑秀发洒落在他肩上,与他的在一起。

 “可以吗?”他再问她一次,眼里燃烧的是和她一样的情火。

 她点头,拉下他的披肩,再解开他的带,让他的膛赤luo的展现在她眼前。

 “你看我这么多次,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她水眸漾着从未为人展的媚光,从此也只为他一人展

 龙似涛浅叹,十指替她解开盘扣,拉她卧倒在披风上,仰着头欣赏她美不可方物的娇颜。

 “我是你的了,今生今世,都只有你一个。”

 她立下誓言,却不许他说,只是轻掩住他的口。

 “但你要过的比我好,帮我赎罪,让我们下辈子不要有缘无份。”

 话声歇落,呢喃轻,夹杂着叹息声而出,他能给的只是无止境的情话绵绵,让她温柔得深陷情网,忘了即将别离的痛苦。

 除此之外,他给不起,她亦受不起。

 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天明,曦。

 如果这是梦,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

 昨夜他的絮语情话,犹然密密在她耳间反复绕,温柔得让她几乎想舍下一切随他而去。

 她侧身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将潇洒与天真奇异混和的五官,心中不想起他昨夜深情专注的脸。

 她好想自私的独占他,好想在飘泊闯多年后,找一处温暖的港湾歇息。

 只可惜…

 她苦笑,小心翼翼地起身穿戴好衣物,没有惊动睡的他。

 那是不可能的。

 莫晓湘从怀里掏出个看似装胭脂的小盒,揭开盒盖,放到睡的他鼻下。

 “等你醒了,我已经回去了。”

 确定他人足够的份量后,她收回盒子,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

 “不要想我。”她枕上他的膛,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我会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最后,她冰凉的覆盖上他,但颈间随之落下一样物事,垂晃在两人前。

 莫晓湘拾起在掌心一看,原来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他编给她的芦笛。

 记忆随着芦笛如水般涌起,让她不怔然。

 他在芦苇摇曳的溪边救了她、他在黄沙官道与她重逢、他为她疗伤时的羞赧不安、他在大街上执着的与她争辩、泛舟鼓琴扣舷而歌的他、还有昨晚的他…

 掌心的芦笛,依旧安静的躺在那儿,像是他,总是默默等着她。

 清脆愉悦的笛声,仿佛又从她耳边响起。她永远忘不了那单纯无心机的声音,只是纯粹关心她的声音。

 在那时,情已种。

 她闭目,扯下系着芦笛的绳子,最后五指屈拢,碎叶片片在她指间进出。

 鹊桥散,牛郎织女永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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