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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八章】

 楚勀回到自己的厢房,褪下布衣裳,换了件暗紫锦袍,穿扮得十分正式,也合乎身分,这一刻起,他回归真正的身分,礼王那兀勀。

 他振振长袍,走出厢房,踏入食厅,瞧见窦默已梳洗更衣,看上去多了几分精神。

 “窦大人。”那兀勀上前去,出声招呼。“我已准备妥当了,不知何时可见钦差大人?”窦默问道。

 “窦大人,方才没来得及说,我就是钦差大人。”那兀勀说完,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

 窦默捧着锦盒,震惊得张口结舌,眼前这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看起来老实的年轻人,竟、竟然是礼王?这、这与他印象中的礼王实在差距太远了。

 “窦大人,我正是钦差大人,方才城门外相,忘了说。”那兀勀以为窦默没听清,又重申了一次。

 “下、下官…”窦默瞧了瞧年轻男子一身暗紫锦袍,这才猛地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刹那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以狠戾冷酷出名的礼王,竟亲自到城门外接他,还一路随轿走回衙门,论理,乘轿的该是礼王,他当随轿而行才是,这、这…他顿时软脚,跪了下来。“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王爷,请王爷恕下官不敬…这、这锦盒圣上嘱咐下官一见到王爷,必须即刻予王爷。”

 那兀勀皱眉,一般上任的新官,都只知他是代天子出巡的钦差大人,并不会知晓他真正的身分,这是当初他与额布约定好的事,不过现下他无暇细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赶紧接过窦默呈上的锦盒,将人扶了起来。“大人不必拘礼,且并无错处,何来饶恕之说?是本王不好,没先表明身分。窦大人请坐,本王先看看皇上有何代,我们再叙。”

 窦默哪里敢真的坐下,他低着头,退开几步站到一旁。

 那兀勀打开锦盒,里头放着一对羊脂白玉梅花簪,以及一封书信,笔迹是额布的,他拿出信,摊开细读,一会儿边有了笑意,他将信递给窦默。“窦大人且看看这封信。”

 窦默傻了,迟迟不敢伸手接过。

 那兀勀见窦默不动,又将手伸长了些。“窦大人瞧瞧无妨。”

 显然礼王是真想让他看家书,窦默不明所以,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抖着手将信接过,瞧完皇上龙飞凤舞的字,窦默将信递回给礼王。“下官看完了。”却也有了更多困惑。

 喜欢就直接带回京城吧,无妨的…

 只要是个姑娘,不是男人就成…

 这么多年了,朕心甚慰,吾儿那兀勀是真男人…

 朕先赏下一对白玉簪,待你将人带回京城,朕另有重赏…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窦默全然无法理解。

 “窦大人,请上座吧,我们边吃边谈,或者本王让人将窦娥接过来,窦大人一定十分思念女儿吧。阿特尔,你去蔡府请窦姑娘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份惊喜要送她。”

 侍立在旁的阿特尔轻轻摇了摇头,真心觉得主子又不用脑了,可是在其他人面前,他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领了命赶往蔡府,希望来回这趟路,主子能让还不明所以的未来丈人捉得一些头绪。

 那兀勀转而对仍站着的窦默说:“窦大人,请坐下说话。”

 “是,谢王爷赐坐。”窦默恭恭敬敬的道,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窦默这一声王爷,让那兀勀终于清醒了点,发现自己高兴过了头,忘记用脑,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才道:“嗯,是这样的,我们暂且将彼此的身分搁一旁,这样比较好说话。”

 “这怎么能?有事请王爷吩咐便是。”窦默惶恐的道。

 “呃…窦大人,这对羊脂白玉簪,是皇上要赏给窦姑娘的。”那兀勀索直说了“我非常喜欢窦姑娘,恳请窦大人成全。我一心盼着窦大人回来,与窦姑娘相聚后,向窦大人提亲,如今有了皇上的应允,我底气也更足,请大人安心让窦姑娘嫁给我,我定好好待她。”

 窦默如遭雷击,再次吓呆了,过了好半晌,他的脑子勉强能够转一转,才呐呐的道:“王爷喜欢的窦姑娘…可是小女窦娥?”

 “正是。”那兀勀说得欣喜。

 窦默赶紧离了位,跪下来道:“王爷,万万不可小女已经嫁了人…”

 “蔡家公子已经殁了两年,没事的。”

 “若是如此,小女更配不上王爷了!”窦默浑身发颤,顿感万般情绪翻涌而上,他苦命的女儿终究是守了寡,但更可怕的是,竟被礼王瞧上了。

 依女儿的出身,被礼王瞧上能有什么好处,顶多成个通房侍女,连个妾位都高攀不上,可若是礼王坚持要娶,他又能如何?

 窦默心里难受得紧,他苦命的女儿啊…“哪里配不上?在本王心里,窦姑娘样样都是最好的。”那兀勀站起身,亲自将窦默扶站起来。“窦大人,别跪着,请坐下来说话。”

 窦默只得再次坐下,越想越觉得不安。“王爷,小女着实配不上您,请王爷三思。”

 “窦大人,只要本王喜欢,窦娥就配得上本王。本王向窦大人保证,绝对会好好对待窦娥。”那兀勀的语气沉了几分,摆出王爷威仪,就算窦默是窦娥的父亲,他也不容许他这般看轻窦娥,他搁在心尖上的人,哪里配不上他了?

 窦默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知晓礼王心意坚决,多言无益,想了想,又问:“窦娥愿意随王爷回京吗?”

 在京城打滚过几年,他深知京城是个人吃人的可怕地方,有钱有权的人,想着要更有钱有权,那些高官王公贵胄,哪会将一般老百姓看在眼里,一进侯门深似海,可他多年未见的女儿却不一定明白这层道理,他不舍女儿再受什么磨难,但若是女儿甘愿与礼王走,他又有什么资格拦阻?

 那兀勀被问倒了,他一心高兴着额布接纳窦娥,却忘了他还没对窦娥坦白。

 “王爷,下官多年不在,不知小女心意,倘若小女愿跟随王爷,下官也只能成全。”

 “这…”该如何是好?那兀勀发愁了。

 窦默细细回想当年看到的礼王,又瞧着眼前的礼王,终于忍不住道:“下官多年前曾在镇安王府外远远瞧过王爷一回,当年的王爷神采冷肃俊朗,肤如白雪,可下官今再见王爷,似乎与当年有些不同。”

 那兀勀摸摸脸,暗喊了声糟,他连相貌都没对窦娥坦承过,这下可难了,窦娥心再宽,能原谅他吗?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够坦白,她会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可否请窦大人暂且帮本王隐瞒,一会儿窦娥过来,先别让她知道我是个…王爷,我会另寻好时机,对窦娥说清一切。我这张脸其实是遮掩过的,这两年多在外奔走,顶着真容,行事不太方便。”

 窦默久久没说话,敢情他的苦命女儿什么都不知,连礼王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也没瞧清楚过?

 他再三思索,才严肃的道:“王爷,下官只是一名小小县官,说白了,王爷哪怕是想直接将下官的女儿绑了去,下官也无可奈何,可若王爷是真心对小女好,务必把事情摊开来说。倘若小女依然决定与王爷同回京城,下官只能给予祝福,毕竟下官离乡多年,是下官对不住女儿在先。

 “下官给王爷两时间,王爷若肯对小女坦白最好,若不成,下官绝不让小女不明不白的离乡随王爷而去,哪怕王爷因此夺了下官的官位,下官也要对小女说清楚。”

 赌上刚得来的仕途,威胁一个名动京城的冷情王爷有多不理智,窦默再明白不过,但他已亏欠女儿太多,无论如何都没法儿眼睁睁瞧女儿不明不白的一头栽进皇家那个人吃人的地方。

 男人的爱向来是一时新鲜火热而已,何况对方是个极有权力的王爷,将来肯定妾成群,依女儿的出身,来衰爱弛,日子怎么过?

 京城多远的路啊,他只是个小县官,如何顾得上,恐怕就是想顾,也力有未逮。

 那儿克并不觉得窦默是在威胁他,反倒松了口气,认为未来丈人这是默许了,迅速回道:“大人说的极是,两之内,本王一定对窦娥坦白,多谢大人。”

 窦默将礼王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陷入深思,王爷如此紧张,难不成是对女儿动了真心?

 那兀勀撕除让脸形看来方正的假面皮,再用药水洗净黝黑的肤,恢复原本肤显白,面如冠玉,神秀清俊的脸容,他一双黑墨眼瞳,看起来无情冷然,不语的自然微扬,却是冰冷的弧度。

 他整整衣袍,许久不曾见自己真实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这张号称大元朝第一美男的脸,曾让他十分嫌恶,太偏女相了。

 小时他甚至被嘲笑过,若扮起女装,恐怕会是皇朝最美的公主,随着年纪增长,他特意习武强身,并让那些曾嘲笑过他的人体会过凄惨的下场后,再没有人胆敢想象他扮女装的模样,或者即便想,也没胆子明说。

 走出厢房,那兀勀唤来一名小辟差备马,官差被俊美贵气的他震傻,半晌没有动作,那兀勀见状,淡淡的道:“还不快去?”

 宫差听见熟悉的冰冷嗓音,赶紧回神道:“是。”接着便一溜烟跑走备马去,只是脑袋仍不能思索着,钦差大人怎么跟之前长得不一样了?

 阿特尔正好从外头回来,一见主子卸除了伪装,呆怔了一下,旋即问道:“王爷想好说词了?”

 昨窦娥与窦默父女俩久别重聚,窦默掉了泪,窦娥反倒冷静,不见难受感伤,反倒一心为求得功名的亲爹欢喜。

 父女两人开心用膳,那兀勀在一旁陪着,瞧起来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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