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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什么,大人又不在府上,今儿个去巡河道?!”

 不是前儿个才巡过,怎么又去了?

 江苏城外那条大河差不多进入枯水期,两旁河道已见大量囤积的黄沙与淤泥,朝廷下令入冬前开挖‘赶在河面结冻前清出泥沙,好让明年开后的船只能通行顺利。

 不过清除河底淤积物通常在九月、十月左右,现在才八月初,未过中秋,知府大人几时这般勤政爱民了。

 商人的脸皮就是要厚,来过几回仍与知府大人错过的兰泊宁决定跟他耗上了,不见到人不罢休。

 只见他自备一张足以让两人对坐的油布往地上一铺,两端各安了一只了厚厚棉花的花开富贵绣样坐垫,中间摆上两头翘的红木小几、一壶茶、两只茶盏,一只着晚荷的绿地粉彩花卉瓶。

 不能或缺的是配茶的茶点,义式青花苔、蓝莓果馔、火腿卷、照喜烧,全是他子的拿手小点,若非摆多了叫人难堪,他还想添六种,凑个圆圆满满,十全十美。

 嗯,真好吃,酸酸甜甜的蓝莓含在口里就化了,有淡淡的蜂香味,还有颗颗分明的果粒感觉,抿一口,口中香气泛散,满嘴是果馔的香甜,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怎么样,师爷,他还在吗?”天都快暗了,再不回家用膳,他家夫人就要拿菜刀杀过来了。

 “大人,一直躲他也不是办法,不妨给他个甜头,先安抚住了再说,至于成不成在于大人你呀!”出着馊主意的师爷年近五十,发半白,灰须及

 “是呀,本府是官,成不成是本府一句话,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布衣百姓,本府还惧了这活阎王不成。”气一足,温道江抚着八字胡,一甩那天青色绣翎雀的五品官袍,大步迈出。

 “是是是,大人威武。”师爷两手一,弯拍着马

 被一阵吹捧后,从府衙内室走出的温道江忽地眼一眯,鼻翼张了张,随着扑鼻而来的香味望去,那烤得焦黄卷着片的饼让他感觉到一阵饥饿,腹中饥肠辘辘。

 兰泊宁这厮未免也太惬意了,他还真把府衙公堂当他兰家大宅了吗?席地一坐就泡起茶,还自备糕点。

 “哟!许久不见了,是什么风把兰大少爷吹到这审问犯人的公堂,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本府替你办了。”他顺手要拿起一块火腿卷,谁知慢了一步,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走,他落了个空。

 “大人不是去巡河了?”没经过正堂也能入府,果然是身怀绝技的绝世高手。

 眸光一冷的兰泊宁看了一眼温道江所着的短靴,靴底不沾泥,靴面上干干净净,是双新靴。

 “巡河?本府几时去巡河…”师爷咳了一声,以眼神暗示,他立刻改口。

 “喔!罢回来,得趁着枯水期前多看看,免得泥沙淤积,到时春天一来,船只难行…”

 怪了,他是民,自己是官,怎么那双黑不见底的虎目一瞟过来,心底就一阵冷飕飕的,如坐针毡了。

 “大人贵事多,忙一点是理所当然,草民不懂事常来叨扰,望大人海涵。”他先礼后兵。

 听出他话里的暗讽,温道江心里不痛快。“事再多也没你忙着数银子的忙,听说你又开了几十间铺子,赚钱如水,没停手的时候,几时也让本府跟你学学点石成金的本事?”

 “草民安分守己的缴税了。”兰泊宁不走行贿贪官的路子,要是个认真为百姓做事的地方官,他还多少会送点茶水钱。

 闻言,温道江额际青筋一。“好、好、好,缴纳好,你是江苏商人的楷模,人人都该向你看齐。”

 老狐狸皮笑不笑地和他打马虎眼,绝口不问明来意。

 可是他不问,专程而来的兰泊宁难道不会说吗?在吃完最后一口蓝莓果馔,再扫光温道江虎视眈眈的火腿卷后,他雅逸秀美的端起茶盏…牛饮。

 好破坏美感的动作,除了兰泊宁状若无事外,在场瞧见他豪迈饮茶姿势的人,皆不约而同的感到脸皮一阵搐。

 “是呀!大人,草民规规矩矩地照朝廷的税律纳税,可是为什么草民有事要求见时总是见不到大人你,真叫草民好生纳闷。”一次、两次他还能说是巧合,但次数一多难免启人疑窦,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岂会看不出内有玄机。

 温道江被他看似无杀伤力的软刀子砍得笑不出来,两眼阴沉。“本府做的是大事,还用得着事事向你这市井草民代吗?你也别太放肆了,在本府眼中,活阎王什么也不是。”

 兰泊宁知道他得罪了温道江,笑了笑起身,一天蓝长袍。“草民失礼了,在此向大人赔罪。”

 “罢了,本府也不是气量狭小的人,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打道回府了,本府还有事要处理…”嗟!不难应付嘛!活阎王是得虚名,三、两句就能打发了。

 “知府大人请留步,草民有话要说。”斗智,也要斗耐,谁先不耐烦谁就输了。

 忙着想离开的温道江后脚踩了前脚跟,差点踉跄一绊。“你又有什么事,没看见本府很忙吗?你也早点回去,别让小娘子等着你。”

 “草民的子向来知礼识大体,秀外慧中,不会因草民的晚归而有所怨言。是预备明年开进贡的织锦,草民想请知府大人先看看是否能入贵人们的眼。”他一扬手,用素洁绸布包折四方的物品让人捧着送上。

 “今儿个太晚了,本府累了,明儿个再说。”温道江有意搪,让兰家绣坊的绣锦出不了世。

 “黄忠,打开。”兰泊宁不管不顾的下令,没人见了兰家锦布能不心动。

 “是的,大少爷。”眉清目秀的小厮年约十五、六岁,他手脚伶俐地掀开白绸,出一角绚烂。

 一瞬间,光彩四溢,七彩光华如星光般绽放,似金似银,又似动的宝石,闪耀着灼灼光芒,炫闪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这是…”天哪!太美了,这真是锦布吗?他明明看到的是一幅画,似有水花隐隐溅起。

 “光锦。”兰泊宁骄傲的说出。

 “光锦…”的确锦如其名,比苏晖明呈上的那些苏锦还要美上许多,绣画、绣画,他今算是见识到了。

 “大人意下如何?”他能忍住不受惑吗?

 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太…咳、咳,美得气呀!让人看得忘神。“本府眼力不济,没能好好看个仔细,你留下锦布让本府端详一番,白的光线足才能看出锦布细致的图样…”

 兰泊宁一招手,小厮黄忠以白绸盖住光锦,公堂上顿时异采立消。

 “拙荆花了三个多月功夫才绣出一匹半的光锦,草民带了未完成的半匹请大人品鉴,大人看完后草民还要拿回家里让子绣完剩下的半匹呢。”这半匹锦布决计不能留下。

 他不会重蹈覆辙,毫无防心地任人取走兰家绣锦,即使是知府大人亦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在吊本府胃口?”他口气变得强硬。

 兰泊宁看似恭敬,实则倨傲地拱手作揖。“草民不敢,只是草民担心有宵小之辈闯入府衙盗窃,草民是心有余悸呀!前些日子的兰锦技法居然被贼儿偷了,草民怕贼儿又盯上这光锦。”

 “胡说,有本府在,府衙岂有小贼胆敢肆,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温道江故作气恼地要捉捕窃贼,其实没人比他更清楚,正是他当将那兰锦当成苏锦送进宫,交给“那位”过目的。

 “大人神勇,草民佩服。草民想问大人一句,光锦可否胜过苏家的苏锦?”

 兰泊宁等他一句话。

 “这…”温道江很想昧着良心说光锦不如苏锦,可是一想到适才手掌滑过布锦的触觉,锦绣如画的锦面光滑柔软,完全感觉不到半丝线,拉起锦布的一角,那静谧的湖泊仿佛一下子动了起来,锦布顿然成画布,绘出一幅山光水

 不,不能让兰家出头,他得住兰家一飞冲天的气势“那位”属意的是愿把财帛拿出来分享的苏家,而兰家是苏家生意上的死对头,为了后的前途似锦,兰家锦万万不可进宫。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两,温道江抚抚八字胡,意味深长的笑了。

 “唉,可惜这绣功还是差了些,你让兰少夫人别太费心了,本府当真瞧不上呀!”他一定要想办法私下弄到那余下的光锦,实在美得叫人爱不释手。

 “大人你…”兰泊宁的臭脾气又犯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句话就能要他命的地方父母官。

 可正当他打算和温道江理论一番时,眼角不经意地扫过一隅,竟意外地看到一尊青玉麒麟。

 十年前,青玉麒麟乃兰家之物,那时苏家和兰家的对立并未浮到台面上,一,苏晖明的父亲到兰家作客,一见到摆放在书房里的青玉麒麟便喜欢上了,多次开口索要。

 兰父也对青玉麒麟多有喜爱,可见苏父频频上门请求割爱,他再三考虑才决定转送苏父,君子有成人之美。

 换言之,这尊两尺高的青玉麒麟应该在苏家,被视如珍宝的收藏着,怎会到了温道江手中?

 兰泊宁目光一沉的有了了悟,他想起好友曾提起的事,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温道江早就和苏家勾结上了。

 也就是说,即使他再费劲地为兰家绣锦寻出路,可温道江这一头是绝对行不通的,狼与狈同处一窝久矣!

 思及此,原本有满腹说服温道江的话就这么回腹内,说了些不着边的恭维话虚应后,便命下人将东西收起,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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