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萧隽凝视着佳人卷翘浓密的羽睫,只觉得冰冻多年的心房宛如雪崩似地融化,为她陷落。
“思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他勘酌着用词。“从前我的确想过娶她为
。”
感觉她的小手一颤,似又有
回的迹象,他连忙紧紧圈握住。
“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年少时就是个纨袴子弟,镇
就是斗
走狗,打架闹事,主要是因为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听他提起去世的娘亲,郑恬震了震,忆起他曾经在梦里喃喃喊着娘亲,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所适从。
他彷佛看出她眼里的疑问与怜惜,俊
自嘲地一扯,涩声解释。“我娘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小时候我很淘气,有一天意外落了水,是我娘亲自将我抱上来的,可她也因此受寒生了重病…”他目光一黯,语音更加低哑。“我娘去世后,有一阵子父亲很责怪我,我们父子俩因而有了嫌隙,父亲续弦后,我们父子关系越发冷淡,他既对我不理,这府里也就再没人能管住我,也没人真的关心我。”
“萧隽…”她不忍地轻唤一声,握紧他的手。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稍纵即逝,转瞬神情又沉凝。“之后我便有点自暴自弃起来,在京城里也得了纨袴的名声,十三岁那年,我认识了赵祈,他身为燕王世子,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他是假放
,我是真放
,倒也玩在了一块儿。有一回我们喝酒闹事,弄得满身是伤回燕王府,正好遇上他二妹,思思将我们两人教训了一顿,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他那位温柔贤慧的才女妹妹也有泼辣的一面。”
“你就是在那时喜欢上她的吗?”郑恬轻声问道,感觉心口有些闷闷地疼着。
“当时我年纪轻,?*匾膊幌檬裁词悄信橐猓痪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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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未尽,她却已懂得了那浓浓的惆怅,红颜早殇,他心里怕是有说不出的遗憾吧!
萧隽回过神,望向她苍白的容颜,她微蹙着眉,神情看来十分忧伤,他心念一动,伸手抚摸她脸颊。
“我把你叫去清风阁那天晚上,曾经将思思的画像拿出来看,就是在那时候,我才领悟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怔怔地问。
“我已经放下思思了。”他直视她,眼神意味深长。“我的心里已有了别的人…”
他心里有了别人?这意思是…
郑恬心口怦怦地跳,脑海思绪凌乱,如一团纠结的
线,她明明可以理清的,却下意识地逃避。
“没有…没有赵思思,还有赵明明呢!她不是长得很像她的二姊吗?那天你见到她,不也看呆了?”
他凝定她,许久,
角勾起一丝笑意。“恬儿吃醋了?”
她呛了呛。“我、我干么吃醋?”
她愈是急急否认,他
畔的笑意愈深。“明明是长得像思思,可我分得清,她不是思思。”
“是啊!她当然不是思思了,谁能及得上你的宝贝思思呢?”
这话可真酸呢!
萧隽好整以暇地扬嗓。“恬儿如此着恼,莫不是在意着我?”
“什、什么?”她又呛了呛。
他挪动身子靠近她,低头望她,星眸熠熠。“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他靠她太近,男
的呼息
得她心慌意
,怯怯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嘴上却倔强着。“哼!就讨厌怎样?”
他笑了,大手抬起她下颔,亲昵地
捏着。“恬儿不讨厌我,不仅不讨厌,还喜欢得很,对吧?”
“不对!”她大声否认。
“你不愿意我多看旁的女人一眼,不乐意她们接近我,是吧?”
“才不是!”更大声的否认。
他偏是置若罔闻,笑意朗朗,眼潭温情满满。“恬儿的心意,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她瞪他。
“我明白你心里是有我的。”他笑得犹如一只
足的狐狸。
她忽地恼了,
臆翻腾着一股酸楚。“那你呢?你心里有一点点在意我吗?”
“你说呢?”他没听出她的气苦,依然笑
地捉弄着她。
她更郁恼了,喉间像噙着一枚橄榄,苦涩难言,羽睫颤颤地敛下,忽然恨起身旁这个男人来。
“你不在意我。”语音清冷,带着一抹涩意。“若是在意的话,你不会误会我有红杏出墙的心思,若是你有一点点在乎我,怎会不懂得我其实并不心甘情愿受制于郑瑜?若是…”
“那你呢?”他打断她,同样有股遭受误解的气闷。“为何你不肯信我?为何你宁愿受郑瑜欺凌压制,也不愿相信我能护着你?”
“我为何要信你?”她蓦地扬眸,眼眶微红。“你做了什么让我信你?你和郑瑜这椿婚事既是皇上所赐,就注定了你不能随心所
,即便早就知道她不贞,你不也一直忍到如今吗?你能休了她吗?敢休了她吗?只要她一
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就一
有拿捏我这个小妾的资格,你要我信你能保我?你凭何保我?你能单单就为了我一个女人不顾大局,跟她身后为她撑
的郑氏家族作对?”
一连串质问的言语,句句如刀,剜割他心头
。
他黯然注视她。“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
她别过头,水眸盈泪,容颜却冻结如霜。“这不是有没有担当,我晓得婚姻牵扯的不仅是感情,更有家族利益,更何况这桩婚事还涉及燕王与太子间的复杂关系。男人不会为了女人牺牲大局,我明白的。”
她一字字、一句句都似看透了世情,历经了沧桑。
她才几岁?正值二九年华,还是个韶龄少女,却已说服了自己不再作梦。
他
不住为她心疼。“恬儿,你这傻丫头!”
这话里蕴含着太多怜爱的意味,教她忍不住落泪,神情却是更加坚毅淡漠。
“我不傻,我知道的,这世间就是这样的,即便是如我爹那般爱着我娘,口口声声地哄着我娘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女人,最后还不是…”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她抬头望他,
角扬起一丝冷笑。“你以为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他是落进水里淹死的。我娘只以为他是喝醉了,可我知道,那
黄昏,他跟村里一个寡妇纠
不清,那寡妇其实是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他们以前在风月场里见过,我爹爹很
恋她…”
她又笑了笑,语气嘲讽。“男人都是这样的,所以我谁也不信,爹爹死后,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坚强,因为能照顾娘和弟弟的人只剩下我了,只有我能保护他们不受伤害…我想赚很多钱,有一天将他们从郑府里接出来,我要打点誉哥儿的前程,看着他考取宝名,成家立业…”
她蓦地停顿,嗓音似是哽住了,许久许久,才沙哑地呢喃。“我发过誓的,这辈子…不会把心交给任何人。”
不把心交给任何人!
萧隽
口瞬间
紧,剧痛不已,郑恬这话说得决绝,可他发现自己竟寻不到反驳的余地。
保护她的娘亲和弟弟、安置他们、替她弟弟谋一个好前程,这些事他都能替她做到,她却从未想过交给他来办,她不愿相信他,或者该说,无法相信。
可她说得对,他凭何令她相信呢?他什么也没做,如何说服她义无反顾地对他敞开心房?
这一刻,萧隽忽然恨起自己,如他这般的男人在后院养几个
妾,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却从未想过对一个女人来说,是生存与竞争,是不能付出真心的切身之痛。
他究竟为她做了什么呢?
在她爹爹背叛她的娘亲,丢下他们一家人去世后,当她被迫以一双稚
的肩膀挑起照顾亲人的担子,在郑家的深宅大院里和一群豺狼虎豹周旋时,他为她做了什么?
若是早点认识她就好了,早一点将她和她的亲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她就不必吃那么多苦…
“恬儿!”他伸手揽抱她,将那纤细柔弱的身子护进自己怀里。“是我不好。”
他的嗓音太过温柔,温柔得令她心痛。
她强忍哽咽。“你没有不好,你对我…没有不好。”
“可也算不上很好,是吗?”他轻轻地吻她脸颊。
她静默不语,倔强地转头望向窗外明月。
他又亲了亲她柔细的秀发,暖暖地抱着她,陪她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