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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章】

 六月,气候干燥。

 坐在书案后头的娣,详细地记着帐,每一笔款项都代得清清楚楚,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紫毫笔搁下,又检视一番,再拨了拨算盘珠子,确认无误,这才眉心,不期然的,被屋外的鸟叫声给吸引,于是起身走到门口,就这么倚着门框,看着在屋檐上飞来飞去的鸟儿。

 将近十六岁的她个子长高了,虽然依旧有张圆润的脸蛋,不过眉眼之间的稚气褪去不少,身段也凹凸有致,一身雪青色袄裙,上头只有简单的镶边绣花,不大惹眼,就像娣的子,温和沈静。

 啾啾啾的鸟叫声不绝于耳。

 她希望她能变成一只鸟儿,可以一口气飞到很远的地方,甚至飞到相公身边,看他一眼,然后问他何时才要回来。

 不是说好两年吗?

 转眼之间,半年又快过去了,相公为何还不回来?

 娣不仰望天空,想着身在远方的那个人,虽然每隔几个月就会捎信回来,但也真的只是报平安,其它的未曾多说,更不曾提及归期,公婆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自我安慰,至少人平安就好。

 “二做完帐了吗?”小鹃见主子倚在门边,看着外头发呆,便先将端在手上的东西送进书房内。“若还没有,先喝口茶,吃些点心,歇一会儿再继续。”

 她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在几旁坐下。“已经做完了,待会儿要送去给婆母…对了!三房那儿还在闹吗?”

 小鹊看了下外头,确定没人听见才敢说。“闹得可凶呢,三房的三少爷这次之所以被关进牢里,可是大房的七少爷亲自判的刑,三爷不把他逐出常家大门,是不会甘心的。”

 “看来是这样。”一个女人的名节平白无故地遭人诬蔑,还是在嫁进门当天,由新婚夫婿口中说出,最后被迫走上绝路,娣认为判得太轻了,既然已经事不举,就不该娶,害了人家女儿一辈子,不过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口,否则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据说大爷到现在还没有点头,虽说是庶子,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怎能轻易就逐出家门,三爷索联合其它几房的人,就是要他同意,只要一天不肯答应,府里恐怕就不得安宁…”小鹃想听听看主子的想法。“二认为呢?”

 娣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我不过是常家的媳妇儿,没有资格表达意见,你也别在外头说。”

 “是。”她也只比主子早进常家几个月,这两年多来,主仆俩一起看遍常家内院的明争暗斗,有人得宠,就有人失宠,只要犯一点小饼错,便会被其它人踩在脚底下,再也无法翻身,于是互相警惕,才有今天平静安稳的日子。

 又吃了个花卷,娣才掏出绢帕擦了下手,拿起账册,在小鹃的陪同下离开书房,去见婆母。

 经过婢女的通报,主仆俩走进寝房,就见小泵常幼玉也在座,于是朝她颔了下首,这才将账册呈给四太太。

 “这个月的帐做好了,请婆母过目。”娣恭敬地说。

 四太太笑咪咪地看着她。“你做的帐,我很放心,不用每个月都拿来给我看,好了,别站着说话,快坐下。”

 “这是应该的。”她在圈椅上落坐。

 因为有大嫂的教导,娣才得以能读书识字,两年之后,就连算术也难不倒她,婆母便让她开始学着管四房的帐,也把月钱都交给她,开销用度都从她这里来支出,不过她可不敢自作主张,无论大小事情,都会先过来请示,免得公婆不高兴,以为自己想当家作主。

 其实并不是她真的聪明,而是常家有太多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无论婆媳、妾、姑嫂和妯娌,没有一房不是斗来斗去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娣这才见识到女人可怕骇人的一面,当然要引以为鉴。且婆母把账册交给她来管,可不代表就完全信任,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的,毕竟媳妇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娣嫁进常家也有两年半,多少摸清了公婆的个性。

 两年半,这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娣过得小心翼翼,生怕犯了什么错,以致夜里经常作恶梦,其实她这么努力,无非是盼望相公回来,可以让他另眼相看,证明自己有资格当常家的媳妇儿。

 “永瞻到底打算何时才要回来?当初明明说好两年,如今半年又过去了,每次写信问他,都只说再过一阵子,就这么一天拖过一天,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念家人吗?”四太太唉声叹气地喃道。

 常幼玉娇哼一声。“也许二哥是不想看到某人,才不打算回来。”

 “某人?你说的是谁?”她纳闷地问着女儿。

 “还不就是她!”常幼玉用下巴往那个“某人”坐的方向努了努。

 四太太横了女儿一眼。“胡说!你二哥为何不想看到她?他们可是夫,当年他离家之前,跟你二嫂可是感情很好。”

 常幼玉无视当事人就坐在身边,话说得很难听。“二哥根本不喜欢她,要不是她能旺夫益子,根本不可能答应把她娶进门,娘会觉得他们感情很好,全都是装出来的,就是怕你们不让他走。”

 “别说!”四太太瞥了媳妇一眼,警告女儿。

 “二哥早就忘了家里还有个子在等着他回来圆房,每回捎信回来,也很少提到,这已经可以证明根本没有把某人放在心上。”常幼玉有些幸灾乐祸。“说不定他在外头金屋藏娇,不知纳了几个小妾…”

 四太太低斥。“别说了!”

 娣已经习惯小泵对待自己的态度,至今连一声二嫂都不曾叫过,却也不跟她计较。“若真如此,相公大可在信上提个几句,有人在身边伺候,我也放心。”

 “你二嫂说的对,纳妾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身边有个女人伺候,总比到那些花街柳巷去得好。”四太太很高兴媳妇心宽大,不嫉妒。

 常幼玉见母亲老是替外人说话,气得直跳脚,也不想再看到娣的脸,便带着丫鬟走了。

 女儿的任让她很头疼。“这丫头何时才会懂事?”

 “小泵还小。”娣说着好话。

 “都快及笄了,已经可以开始谈论婚事,不算小了。”说完,四太太又把心思重新摆在儿子身上。“自从永瞻在京城开了一家行号,专门跟蒙古人做生意,虽然不算大,却还是每天忙得不可开,我真怕这一拖又是好几年,不如你捎封信给他,你们也该圆房了。”

 娣脸蛋一红。“这…”“有什么不妥吗?”

 她有些为难。“若是由我提笔,相公会以为我在催他,只怕会不大高兴。”再说圆房的事教人怎么说得出口。

 四太太这才想到儿子的脾气,愈是他,他就愈是抗拒,搞不好适得其反,更不愿回来了。“那么等老爷回来,我再跟他商量看看。”

 “公爹不在府里吗?”娣随口问道。

 “还不是去了大房那儿,最近为了三房的事,整个府里闹得飞狗跳的,再不解决,大家耳子都不得清静…”

 一提到这件事,四太太不抱怨连连。“说到底全是永祯不对,家里有个人当官,当然希望他能护着自家人,结果胳膊却往外弯,判自己的堂弟坐牢,实在说不过去,也不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庶子,还有个出身低的生母,往后更得处处仰赖常家,这么做不就摆明了跟自家人作对?”

 听了这一席话,娣顿时明白公婆的态度和立场,于是闭上嘴巴,免得这把火无端烧到自己身上。

 “大嫂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庶子,这下更是容不下,非要把人赶出去不可,还是咱们永瞻最乖,从来都不用我什么心。”四太太不免自夸地说。

 娣只是应了一声,就不再多说。

 回到寝房,她从枕头下方取出一张对折又对折的信纸,将它打开来,上头写着大大的“常永瞻”三个字,经过两年多,依旧被主人好好地珍视着,既没弄脏,也没起皱,完好如新。

 这张纸可是陪着娣度过无数晨昏以及思念的日子。

 “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她口中喃道。

 到底还要等多久?

 她真的好想快点见到相公…

 年节气氛淡了,又是一个半年过去。

 “…永成终于从牢里放出来了,三嫂也可以放心了。”四太太跟着几位妯娌来到谦和堂,美其名是探望,其实却是看热闹。

 三太太哭得很是伤心。“你们都没亲眼瞧见永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看得我这个做娘的心都像是有刀在割…”

 “人回来了最重要,身子可以慢慢调养。”她又安慰几句。

 “还是你命好,永瞻那么有出息,从来不让你们心,还娶了个可以旺夫益子的好媳妇,哪像我…”说着,三太太又呜咽起来。

 四太太尾椎都翘起来了,不过嘴巴上还是要谦虚。“让三嫂见笑了,永瞻也只有这么一点出息,哪算得了什么?”

 “四嫂真是太客气了…”六太太一脸奉承。“永瞻现在可了不起,自己开了一家行号,更结不少高官显贵,常家以后得全靠他了。”

 瞥见坐在正前方的大嫂脸色不大好看,四太太心里更是骄傲。“没这回事、没这回事,永瞻还年轻,早得很。”

 待她回到广和堂,马上开心不已地把娣找过来。

 “…你该看看她们的表情,心里嫉妒得要命,嘴巴上又得说好听的,真是好笑,尤其是大嫂,她自认比别人强,可惜生的几个儿子没有福气,娶不到像你这么旺夫益子的好媳妇。”四太太亲热地拉着娣的手说道。

 娣可不敢居功。“婆母过奖了,我没有那么好,这全是因为相公自己的努力,他真的有能力,也有本事。”

 “永瞻确实有能力,也有本事,再加上娶到你这个好媳妇,将来必定事业有成、多子多孙,现在就只等着抱孙子…”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已经让老爷写了好几封信去催,他连回都不回,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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