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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星疏月朗,银色月华泼洒在这一片深山密林中。

 夜暗风疾,带出幢幢树影,犹如山间鬼怪出没。

 天然形成的山壁凹处,一座由山荆竹篱围成的小院子静静的伫立在风声凄厉、树影摇曳中,不受外间影响。

 壁间成串的水珠滴落,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发出莹润的光泽,宛若颗颗稀世珍珠。

 水珠滴落处是一泓四四方方的小水潭,似是人工挖掘而成,四周砌上青石,又开了缺口筑以小渠引出,让潭水不致溢得到处都是。

 静寂而又暗藏危险的夜中,一条身影慢慢走近,走动间不时会托扶一下后背上的东西,抬手擦拭一下额头。

 终于,他走到山壁凹处的小院,长长的吁了口气,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习惯的先到药房放下药篓,才往居住的正屋走去,房门推开的剎那,他本能的侧身闪躲,但偷袭之剑如影随形,硬生生抵在他的颈侧,寒意透肤而入。

 “你是谁?”那人站在暗影中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冷冽一如他手中所执之剑。

 被剑抵在脖子上的人闻言怒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这人不请自入还敢拿剑对着主人,真是岂有此理!”

 山风呼啸中,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嗓音夹杂着怒意而出。

 “得罪了。”下一瞬,剑已归鞘。

 就着明亮的月,他看清门外之人的脸,柳眉凤眸,高鼻梁,形薄厚适中,虽着男装,却无疑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女红妆。

 此时,她眸中满是怒,犹若两簇暗夜火焰熠熠生辉,光彩人。

 “你是谁?”楼西月抢回主控权。

 “秋鸣风。”

 “不认识。”

 “医前辈可是住在这里?”

 她暗吃一惊“你到底是谁?”

 秋鸣风递了一样东西过去。

 那是块只有她中指长短的玉竹片,竹节分明,触手光滑细腻,在月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乃是块上等的暖玉所制。

 楼西月的眉头蹙起,这东西让她想到死鬼师父代过的事。

 “麻烦姑娘了。”话音一落,他整个人便毫无征兆的往她倒了过去。

 她来不及避让,被他扑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他们梁子结大了,先是用剑指着她,之后又整个人砸过来,她可怜的部…

 楼西月被人撞得仰躺在地,男人的重量全部在她单薄的身躯上,他坚硬的膛紧贴着她柔软的部,温热的鼻息在她颈侧轻拂。

 月光下,她看清男人的脸,俊朗而又透着冷肃,很薄,眉形修长,此时眉峰微攒,似乎有些不适。

 两人贴得如此之近,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不有些恍然,但随即怒火再次升腾,她用力将他推开,翻身而起,气不过,伸脚就给昏过去的人两脚,然后扭头进了屋子。

 烛光驱散一室的黑暗,楼西月飞快的扫视一圈,嘴角微掀。这人倒守规矩,没有动。

 屋中隐约浮动着那人残留的气息,她的褥也有他躺卧而留下的折痕,这让她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来。

 重新换过褥,她疲惫而又舒服的吁了口气,直直的倒在焕然一新的上。

 ‮夜午‬的风凄冷凛冽,门外僵卧的人身上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似呜咽,似哀鸣…

 房门猛地被拉开,只着中衣、披散着长发的楼西月一脸不甘的走出来,弯将人拖了进去。

 她蹲在地上替他把了下脉,内息微弱,伤势沉重。

 犹豫了下,她终究去拿了药丸过来,捏开他的下颔将药进他口中,然后甚是鲁的阖上他的下巴,手一松,任由他重新倒在地上。

 照面就拿剑指着她的人,她不需要对他太客气。

 礼尚往来而已!

 虽知他昏不醒,可她还是忍不住朝他冷哼一声,这才上睡觉。

 这一次,她终于睡得安稳了。

 美美一觉醒来,楼西月伸了个长长的懒,一边掩口打呵欠,一边趿鞋下到桌边去喝水。

 半路冷不防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直接跌扑在那东西上。

 看清是什么后,她才终于想起自己昨晚把一个男人拖进屋。

 下意识的先把了下他的脉,比昨天强多了,只是体温也比昨天高得多,像个小火炉。

 楼西月爬起来,先到桌边倒杯水喝。

 然后,又倒了一杯,回到他身边,半扶起他,将杯子凑到他嘴边想喂他喝水。

 大概是渴得厉害,他几乎是立刻张口将水喝下,喝完一杯后,又轻微的出声要求“水。”

 那声音犹如沙砾磨过一般,破哑干涩,不复昨晚初听到时的冷冽清利。

 楼西月又接连倒了两杯水给他喂下,他才终于不再要求。

 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样子,她忍不住抓抓头发,抿紧

 犹豫了一会儿,她蹲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他“秋鸣风,你醒醒,这么睡在地上可不行。”

 男人突然一下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

 “疼!你放手啊…”楼西月先是微怔,然后吃痛的叫出来。“该死的混蛋!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快给我松手,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在她的叫骂声中,秋鸣风迷糊糊的睁眼看了一下,手松了松,嘶哑着嗓子道:“姑娘…”

 “你终于舍得醒了。”语气掩不住满满的嘲讽。

 秋鸣风却在下一刻又昏了过去。

 楼西月瞬间瞪圆了眼。竟然又昏过去了!

 她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确认真的没有再醒来的可能,这才死心的弯将他从地上移到上去。

 昨晚在月光下,她就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不错,现在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确实有张俊美的脸孔,皮肤甚至比一些女人还要好。

 她记得他那双彷佛浸透了千万年寒冰的眼,冷酷而不带丝毫感情,一如他的声音。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柄没有鞘的剑,冰寒而慑人。

 楼西月忍不住在他脸上掐摸几下,自言自语道:“手感还不错。”

 可惜,体温实在有点高。

 为免自己的屋里在不久后多一具尸体,她出去端了盆水进来。毫不犹豫的扒光秋鸣风,给他擦拭了一遍身子,然后到外面去替他熬药。

 等她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再次进屋时,却意外发现秋鸣风竟然是醒着的。

 “醒了正好,快把药喝了吧。”

 秋鸣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不解的眨了下眼。

 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楼西月打破两人间的沉寂。

 “你在看什么?”

 秋鸣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着她。

 于是,楼西月笑了,不以为然地说:“那个没什么的,你是病人,我是大夫,在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他继续盯着她。

 “再盯下去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反正我已经把你扒光了。”楼西月一副痞子样。

 秋鸣风默默地接过药碗,喝完了药。

 医的传人,原本就不该指望会有多正常!

 “有吃的吗?”

 “你饿了啊?”楼西月恍然“你到这里后,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

 他点点头。

 “你来几天了?”她很好奇。

 “三天。”

 “那我要是再晚几天回来,你不就饿死了?”她忍不住咋舌也暗自庆幸。

 没人喜欢回家就看到自己屋里有具尸体的。

 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楼西月自讨没趣的抿抿“灶上我熬了粥,一会儿就能吃了,你先歇着。”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姑娘—”

 她回身“我叫楼西月。”

 “谢谢你,楼姑娘。”

 一句道谢的话也说得这么冷硬,这人真是不讨喜!

 风和丽,正宜户外活动。

 秋鸣风已在院中的竹椅上躺了半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他陡地睁眼,人也从竹椅站起身,走到院门口。

 举目望去,一条纤细的人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布衣荆裙却难掩她清新明丽的姿容,眉眸转间,娇俏纯真中偶尔会透出一点点狡黠,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看到倚门而立的那道颀长身影,楼西月几个起落间已到门口,双手抓着肩上的竹篓背条,她柳眉一扬,脆声道:“你今天精神不错啊,居然能站到门口了。”

 她平不会刻意女扮男装,除非要外出办事。

 听出她话中的奚落之意,秋鸣风不以为意,只是沉默的转身走进院内,重新坐回竹椅中。

 楼西月朝他的背影皱皱鼻,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然后到厨房去放东西。

 等她出来,看到他四平八稳地躺在竹椅中,心里很是不,用力将手里的一包东西砸了过去“给你的。”

 秋鸣风抬手接住突然从背后砸来的油纸包,打开,是一整只五香味烧

 她走过来,将托盘放到他身边的竹桌上。

 托盘里放着酥饼和几样糕点,还有她刚泡的一壶茶。

 秋鸣风伸手倒了两杯茶。

 楼西月神情微霁,红润的瓣抿了下,拿起自己的那一杯“算你还识相。”

 轻呷着杯中的香茗,她一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微微地瞇起眼,神情足得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秋鸣风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身上,她有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却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发饰,大多时候是用方巾和两支陈旧的银簪子简单妆点一下。脸上更是从来脂粉不施,一派素净。

 “西月。”

 “嗯?”她懒洋洋的应声。

 “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等我想离开时就会离开了。”

 “是吗?”

 她突然扭头朝院子的左后方看了一眼,声音带了点哀伤“师父过世前说过,以后我想干什么都可以了。”

 他没有话。

 她继续说道:“只不过,他要求我如果看到有人拿着一块玉制的竹牌信物上门时,一定要救那个人一次,这是他欠的人情债。”死鬼师父说,什么都能欠,唯独人情债不能欠,让她一定要替他还了。

 她伸手勾出衣襟里的银炼,上面坠着两块玉竹片,线轻扬“现在他唯一的遗愿我也替他完成了,这对玉竹终于完整了,我总算对他老人家有个代了。”

 在看到那对玉竹片时,秋鸣风的眼中闪过一道光。那块玉竹他曾经一直贴身收藏,现在却被她串到一起贴身配戴,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将链子重新回衣襟,从托盘里拿了块点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吃了两块后,她拍拍手上碎屑,开始挽起袖子,出她欺霜赛雪的一截手臂。

 秋鸣风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远处蓊郁的山林。

 扎好管,楼西月又将长发挽起用方巾包好,然后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人。

 “喂,你在江湖上真的那么有名吗?”

 他望着她,不语。

 楼西月不高兴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整天装金子?多说几句话,你是会死还是怎样?”

 “说什么?”

 她柳眉一挑“你说说什么?我问你话啊,你就不能有问必答?”

 “不能。”他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

 “有些问题我回答不了。”

 楼西月顿时气结,指着他的食指都有些抖“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江湖到底有没有名气?”

 “虚名而已。”

 “…”简直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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