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汪云桓头靠在墙壁上,难掩自责“暂时没事,医生说,她脑子里的血块
迫到视神经,必须尽快动手术,否则有失明的危险。现在她已经睡着了。”
“所以,你决定了?”
汪云桓深
口气,重重地点头。“早就决定了。”
汪云睿只能拍拍他的肩,低声安慰“纪医生是脑科最顶尖的医生,他会将伤害减到最低的。”
“我明白。”汪云桓回答,心绪沉重。
他没有告诉三弟,那位纪医生告诉他,手术成功的机率很高,但是留下后遗症的机率也很高,那就是——
蔚蓝很可能再度失去一部分记忆,也许,她有机会想起他们之前的那段感情,但更有可能,会把这许多事都全部忘记。
然而无论如何,蔚蓝必须进行这个手术,否则她随时有失明的可能,严重的话还会造成生命危险。
许蔚蓝被送入手术室的时候,还是清醒的。
她好像完全没有很快就要动手术的不安,反倒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安慰起脸色沉重的另一半“没事,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我就会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汪云桓牵起嘴角,给了她一个微笑,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嗯。”她笑着吐吐舌,模样俏皮“是啊,傻瓜,别不放心了!等我好了,我还要做西红柿鱼和三杯
给你吃呢!”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偷偷转开脸,过一会转过来,恢复那张温柔的笑脸。
她点头“当然喽!”她举着婚戒给他看“我们结婚了嘛。”自己的脸竟然先红了。
汪云桓咬牙,感觉微笑越来越僵硬。病房的门被叩响,护士走了进来。
“抱歉,到时间了,汪太太,我们要先替你做麻醉。”
汪太太?她立刻眉开眼笑,这个称谓大大取悦了她。
她朝护士点点头,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平安出来。”
“你当然会平安出来!”汪云桓低声道,像在保证什么。
“你会跟我一起去吧?”许蔚蓝抓住他的手臂,不知怎的,心开始有点慌了。
她努力地维持着笑容,不想让他替她担心。
他微笑“我会在外面等你。”又拍拍她的手“别怕,没事的。”
许蔚蓝笑了“好吧,那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我出来要是看不到你,就罚你…嗯,罚你睡三天地板好了。”
后面那句话,她是趴到他耳边小声说的,退开后,她笑得得意扬扬。
他无言地看着她。
“蔚蓝!”
在她被推进手术室前,汪云桓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崩溃,有滴
体顺着他的脸颊滑入她的发间。
即使早就下定决心,要保住她的性命,然而在她即将进入那扇门的时候,他却惶恐得想要抓住最后那一丝温暖。
主刀的纪医生说,快则三个小时,慢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也许…就会斩断他们前半生的纠
。
他下意识地抱得更紧“蔚蓝…”
“我很快就出来的。”她微微推开他,差点被他勒到断气,她大口
气,对他微笑“你放心!”
护士已经推开,汪云桓看到三弟站在手术室里,兄弟俩对视一眼,汪云桓神**狈,朝后退开一步。
许蔚蓝还在笑,对他扮个鬼脸“喂,汪云桓,我们结婚了是不是?”
他看着她,深深地,一言不发。
她朝他调皮一笑,忽然倾身,给了他大大的一个拥抱“我爱你,老公!”
然后在活动病
上躺好,对他摆手“要在外面等我出来喔,很快的。”
门缓缓阖上。
汪云桓瞪着那扇门,很久之后,转身离开。
云睿说,她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那就好。汪云桓坐在属于两人的家,从接到那通电话一直到暮色昏沉,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没事了。
但是,他呢?
他望着手里那枚属于她的钻石婚戒,这是决定让她动手术后,趁她
睡时,他拔下来的。
它在她手上停留不到一天的时间,恰如他们之间那比流星划过天空还要短暂的缘分,或者,就是这一生没有缘分吧?
他向来不信缘分,但是此刻,相信对他而言会比较好一些。就算没有缘分,至少有一个人记得,记得他们曾经深深爱过,就足够了。
何况,他想,也许有一天,她会再回到他身边。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打破沉寂。那声音淡淡雅雅,是她自己唱的。
他从她忘记带走的提袋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他的号码。
“喂?”
“二哥,你把手机遗留在医院了。”
是云睿。他挂了电话,犹豫自己要不要去一趟医院,也许,会看到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不能承受住她的眼神,那完全形同陌路人的眼神。
最终,敌不过那想要看她的念头,他去了。
取回自己的手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来到她的病房门外。她母亲正在探望她,看到他出现,显然吃了一惊。
“云桓?”
他点头,目光却看着她。
许蔚蓝在喝粥,笑得很快乐。
上他的眼神,怔了下,又看着自己的母亲。
“嗯,这位,他是本来住我们隔壁的汪伯伯家的二儿子。”李筠凤明白一切,只能这么介绍,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他朝她点头“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声音艰涩。
她微笑“好多了,谢谢汪二哥。”
汪二哥?他
膛处微微收紧“那就好,这是你的手机,我帮你送来。”
递过手机后,他几乎是脚步踉跄地走出医院。
从此后,他是汪二哥,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又要去哪里,随着人
,被动地走着,在一波又一波的人
里,变成自己生命里的路人。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旁边的唱片行里传来这样的歌声,成功留下他的脚步。
他走了进去,呆呆站着,听着女歌手宛转地唱着——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那是她的手机铃声,她为他设定的来电铃声。
他从来不知道竟是这样一首歌!还傻傻以为她的情伤停留在小四那里!
那是她什么时候录的?是五年前看到眼神淡漠的他的那个时候?还是…
他脑中纷纷
,一时间竟然理不清楚。
剪不断,理还
,是离愁。
他走出唱片行,回到家中,对着那满屋扑面而来的孤单,无声恸哭。
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暴照,万里无云。
耳朵里
着耳机,许蔚蓝头戴草帽,听着音乐,嘴里还跟着哼唱,一路朝湖边走去。
趁着周末的时候,她偶尔会回平安镇来休假,闲来无事,她喜欢到湖边坐坐,那里有棵大树,能遮去大片阳光,很适合这种阳光炽热的夏日午后。
今天很幸运,树下没有人。
之前的几次,她来到的时候,树下已经有人坐在这里钓鱼,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单独相处,所以只能避开,今天让她抢了先,可以独霸这片风景和空气都很好的地方。
她靠着大树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书来看,没多久,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她连忙掏出来。
“妈?”
“女儿啊,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母亲的声音夸张地从彼端传来。
“你怀孕了?”她随口胡扯。
“
七八糟,你老娘我都五十多岁了,怎么还可能怀孕!”差点气死她。
这个时候,母亲才肯承认她的真实年龄。许蔚蓝哈哈笑“那能有什么好消息?中乐透?”
“当然不是,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天上只会掉鸟粪而不会掉礼物这个道理吗?”
“那到底是什么?”她哗啦翻动一页书。母亲就算嫁了气质斯文的慕叔叔,还是没有被同化半点。唉,可惜!
“我要和你慕叔叔去希腊度
月。”李筠凤开心得差点在电话那端手舞足蹈起来。
许蔚蓝叹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妈,你结婚一年,都度了五次
月了,每次都打电话来刺
我这个孤家寡人,你会不会过分了点?”
“你怎么会是孤…哎呀,我是给你点动力嘛!有压力才有动力对不对?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很有动力了?”
“没有,我直接被
垮了。”
“反正,哈哈哈,我要去希腊喽,美丽的爱琴海,我来了,等着我…”
这哪里像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她连吐槽都懒了“好吧,祝你旅途愉快。”
她挂了电话,将草帽拿下来,盖在脸上假寐。唔,母亲又刺
她,明知道她现在忙着试考,没空找男朋友,竟然还这么过分地在她面前秀恩爱!
“真是有够过分的。”她举起手,不平地嚷嚷“我一定要找一个宇宙霹雳无敌超级帅的老公,以后天天带到你面前秀给你看!神啊,亲爱的上帝,请赐予我这样一个帅哥吧!”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草帽被移开,一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孔映入眼帘。许蔚蓝怔了下,眼眸里有种刺痛的感觉。是阳光正好投
到眼睛上的关系吗?
但,他是谁?
两秒后,她一拍额。瞧瞧她这记
。
“是你啊,汪二哥。”她笑得很狗腿,看他屈身在她旁边坐下,她连忙朝旁挪了挪。
开玩笑,听说汪二哥是平安镇的衰神,没事不要得罪他比较好!她正心里偷偷幻想。
“怎么,刚才又差点认不出我是谁?”汪云桓淡淡地问。
她尴尬一笑“你也知道一年前我动过脑袋手术,有时候记
不是很好,认人的速度也会比别人慢一点。”
“我以为,你会比较容易记住我一点。”他黑眸锁在她脸上,一眨也不眨,看得很专心。
被他看得心脏一跳,她嘿嘿一笑掩饰过去“应该是这样吗?”
其实,并没有啊,虽然这个汪二哥…
“毕竟像我这么帅的人,还是很难找的吧?”他大言不惭。
啧,他还真敢说!虽然她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她还是有被打败的感觉。
难怪平安镇的人都对他没什么好评价,就凭他比孔雀还自恋这点,就够让人无言的。
“呵呵,是吗?”
“你刚才在说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许蔚蓝垮下肩膀,脸庞也垮下来,她很自然地和他分享心里的烦恼“还不是我妈,结婚不过一年,
月都度了五、六次,真的是钱太多,还每次都要打电话来剌
我,但是回来又很少记得给我带礼物!”
真过分!
汪云桓笑起来,发出轻细的笑声,许蔚蓝从眼睫下方偷偷打量他。也难怪汪二哥这么骄傲,他真的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就这么偷看一眼,她的心已经
七八糟地跳不停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哇,她在
想什么?
“你又要试考?”他看了眼她手里的专业书籍。
她点头,反正也看不进去了,索
拿书当扇子掮风“是啊。”虽然考过了北美的保险
算师,但每年还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试考要参加,她快烦死了。
“很辛苦?”他意外地问,
口气温和。
许蔚蓝吓了一大跳,偷觑他一下,只见他仍旧用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连忙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暗暗揣测,难不成刚才上帝真的听到她的祈祷?
“还、还好,不过,偶尔也会觉得累。”
她哈哈一笑,效果没有自己期待的那么轻松。这位汪二哥用那双漂亮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杀伤力还真是强大啊!
“需要帮忙吗?”他问。
许蔚蓝心头惊跳了下。这位据说头脑一
的汪二哥平常都是待在家里,偶尔她去汪家,他也只是对她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今天怎么会忽然一反常态?
上帝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