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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眼皮下出墙
 漪乔要去的地方,就是她那连夜冒着倾盆大雨赶去的寺庙——碧云寺。她那天晚上前去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这档子事儿,所以如今才一定要再来一趟。

 她一定要搞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家。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记错地方,可她那问的那个小沙弥居然不知道青霜道长的存在。所以此次前来,她打算直接去询问这里的住持,也就是之前曾经为她解过签的慧宁大师。

 经寺院里知客的一路相引,漪乔和祐樘来到了观音殿外。

 此处虽然是寺院的侧殿,但也是碧瓦飞檐,朱漆立柱,大理石台阶迤逦而上,阶前一座三足两耳铜制宝鼎里着三炷香,炉内佛香升腾,嗅之令人上清下明,身心安泰。

 漪乔望着匾额上金字玄底的“观音殿”三个大字,思索了一下,转首语调平淡地对祐樘道:“我进去问大师一些问题,殿下莫进来。”

 祐樘看着她满面冷淡的神色,不由轻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乔儿去吧,我在外面候着。”

 漪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连一眼也不多看他,转身便走了进去。

 殿内正中的位置供奉着一尊千手千眼观音金像,左右各塑有善财童子和龙女二位胁侍,佛像前则摆着一些果品为供。几名前来礼佛的善男信女正一一虔诚进香,一位身披黑绦浅红色袈裟的高僧则在一旁凝神诵经。

 那位高僧,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慧宁大师。

 漪乔记得若是有高僧大德在礼佛的话,似乎是不能上前打扰的,所以虽然心中着急,但她也只好在一旁恭敬地侍立着。

 “阿弥陀佛,”大师诵完了一遍经文,转身对着漪乔微微欠身双手合十“女施主终是再次前来了。”

 漪乔愣了一下,随即赶忙也合掌于前,朝大师行了一礼,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见过慧宁大师——大师还记得晚辈?而且莫非一早便预知晚辈要来?”

 “老衲虽已年逾花甲,但女施主命相不凡,故而如今尚对那解签之事记忆犹新。预知倒是谈不上,”慧宁大师直了直身,面容上带着波澜不惊的宁和平静“老衲只是知道女施主心事未了,自然猜测到会去而复返。”

 “心事未了…大师知晓晚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女施主前连夜冒雨赶来之事,次六净便告知了老衲。女施主指名道姓地要见青霜道长,而那道长乃是老衲相之人,要知晓自然不难。”慧宁大师淡笑着道。

 漪乔想着他口中的“六净”应该就是自己那天晚上见到的小沙弥,但她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既然是大师相之人,为何那位小师父会不知道青霜道长?”

 “老衲识得青霜道长之事寺中知晓的人本就不多,六净又是刚皈依不久,故而才会如此,”慧宁大师看出漪乔仍有疑惑,不轻轻叹了口气“佛道实则有诸多相似之处,千百年传下来也是互相融会颇多,但毕竟派系不同,之前争端也是从未断过。老衲虽是住持,但一人之想法却不可强加于人,故此为了佛门清净,平里与青霜道长互换心得、谈道论法,也是尽量避着寺内的僧众。”

 漪乔想起自己那遇到青霜道长就是在碧云寺的后门,由此看来这二位的会晤确实是有够低调的。不过这位高僧能打破偏见去探究奥妙真理,也可见怀极为豁达宽广。

 “青霜道长算到女施主今会再来,如今已在客堂等候多时,”慧宁大师转身叫来一名小沙弥吩咐了几句,又对漪乔合掌道“请女施主随启智前往。”

 漪乔见此连忙又向大师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善哉善哉,女施主客气,”说到这里慧宁大师突然抬眼往殿外望了一眼,面上浮现出些微的惊疑之“敢问女施主,殿外可是有何身份特殊之人在等候?”

 漪乔愣了愣,暗道这位高僧果然是好神通,随即犹豫着答道:“是。不过他的身份不可明示于人,请大师见谅。”

 慧宁大师微微颔首,面上浮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漪乔再次谢过大师后,便随着那法号启智的小沙弥自观音殿的侧门出去,向着寺院的客堂而去。

 可能是慧宁大师特意吩咐的结果,客堂此时没有什么闲杂人来打搅,漪乔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周围出奇得安静。

 “姑娘,又见面了,”一位道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甩了甩拂尘,捋着胡子笑看向漪乔“可还认识贫道?”

 “自然认识——见过道长,”漪乔上前恭敬地一礼,垂首道“既然道长明了晚辈的来意,那晚辈就开门见山了——有些问题想请教道长。”

 却说漪乔从侧门出了观音殿,并未知会祐樘。他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她出来,询问之下才得知漪乔去了客堂。他思忖片刻后,也没有赶去找她,而是正了正衣冠,提步缓缓地进了观音殿。

 他进殿的时候,正巧慧宁大师礼佛完毕正离去。出于礼节,祐樘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合十礼。

 “阿弥陀佛,施主亦是来进香的?”大师还礼道。

 “是,平里总是不得闲暇,如今正好借此来礼佛参拜,静静身心,”祐樘顿了顿,才接着道“也为亡灵祈福。”

 慧宁大师打量他面容片刻,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恕老衲直言,施主可是有纠多年的心结?”

 祐樘垂眸踟蹰了一下,才浅笑着道:“大师果然道行高深——如您所言。”

 “施主谬赞了,”慧宁大师轻轻摇了摇头“老衲只是由面观心而已。施主形貌温润如玉,神骨和暖宁谧,应是藏慧于内、有大智慧之兆,照说当与佛有缘,得圆通亦是不难。但奈何偏偏心内执念太重,且内里锋芒过于凛冽寒彻,外在的和暖未及内,此则极是不妙。难道施主未曾寻觅过解之法?”

 “晚学自知业障过重,怕是已然解无门。”祐樘角溢出一丝苦笑。

 “不知施主可曾注意到这殿外廊柱上的对联?”

 祐樘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接着略一思忖便背默而出:“‘心地光明,依样莲台观自在;禅机参透,从来佛法可圆通。’”

 “此处的自在不仅指观音大士本身,更是指没有束缚和羁绊,得到神通和心上的自在。佛法救度众生,说是高深,但若是有心,得以参透超脱也不难。施主或许因为所处之位而身不由己,但无论是业障还是执念,皆由心而生,累己亦累人——望施主早离苦海,阿弥陀佛。”说完,慧宁大师便转身出了殿门。

 祐樘望着大师远去的背影,眼眸逐渐变得幽邃,面上的神色愈加复杂。

 他回身取了三炷香,点燃了之后跪在蒲团上,望着满面慈悲的观音像,凝神片刻,虔敬地拜了三拜。

 自客堂回来的漪乔,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情景。

 她如今自己也是满腹心事,看到他在参拜,也没有上前去,而是停住了脚步在不远处静静地观望。

 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安静。

 漪乔现在才发现,仅仅几过去,他似乎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大圈。面容苍白憔悴,清癯异常,连眼窝都深了几分,气简直差得不像话,仿佛是绵病榻多了一样。

 但是这些丝毫都不能影响他此刻满面的宁和之。他似乎是在追忆什么,缅怀什么。

 待进香结束,他才缓缓转身对她轻声道:“乔儿,我们回去吧。”

 漪乔没有答话,只是顿了顿,慢慢移步上前。她也与他一样,虔诚地上了三炷香,然后站起身,并未回头:“殿下可是在为纪淑妃娘娘祈福?”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得出他是在怀念自己的母亲。而且眼下殿中无人,四下寂静,她也不用忌讳什么。

 “是的。我一直想来佛寺一趟,今正好陪乔儿过来,”祐樘望着供案上的香烛,目光变得有些飘忽“母妃的忌快到了。”

 果然。

 他五岁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之后的岁月又一直不招父亲的待见,还要躲避各种明暗箭。而他平里表现出来的成又让她无形中忽略了一个问题——其实,他的年岁也只不过和她差不多大而已。

 她一心想着要回家,但他却连家都没有。

 “其实,”漪乔回身看向他“你一直都没有放下仇恨,对么?”

 他闭了闭眼睛,苦笑一下:“或许吧。”

 “你表面上一团和气,但事实上却暗藏杀机。你什么都清楚,知道是谁害了自己的母妃,知道是谁时时在暗处陷害你,但只是引而不发,只待时机成便要秋后算账,是么?其实你虽然每面上都是笑容一片,但却从未真正快乐过对么?”

 漪乔说完又突然想什么似的,不等他接话,便嘲讽地一笑:“哦,对不住,我又忘了,这些大事从来都是你的秘密,我这个棋子是无权干涉的。至于你的笑是真是假,我也管不着——你放心,我没有刺探的意思,只是一时间感慨多了些,失了分寸。后不会了,殿下切莫见怪。”

 “乔儿…”祐樘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抑制不住地低头一阵剧烈咳嗽,直折腾得面容上起了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我看殿下还是多保重自家身子的好,你祖上留下的烂摊子,还等着你去收拾。眼下的路我是迫不得已和你一起走,但登基之后的路还长着,”漪乔凝视着他,忽然轻笑一声“虽然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为了偿还你祖辈的孽债,你最好多活几年。”

 说完,漪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从客堂出来,其实也是神思恍惚的。虽然早就预想到了,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情绪不免还是极其失落的。

 虽然拿到了玉佩,但是如今仍然不能回家。青霜道长专门去查阅了一下古籍,但眼下能查到的有蛛丝马迹的典籍,也是记载得语焉不详,只说此玉名曰蓝璇,于光下可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且拥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但由于年代久远,具体来历已经不可考。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手里的这块,不一定就是促使她穿越的那块,因为据记载来看,这种玉是成对的,也就是说,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不过既然蓝璇如此神奇,那么按说能将她带来,也应该能把她带回去。然而令漪乔非常不解的是,这么神奇的一种玉石,为何会记载得这么略,甚至听青霜道长讲,提到此玉的典籍都非常之少,他找了许久才翻到一本,而且典籍上描述十分隐晦,似乎就连记载者本身都在规避着关于蓝璇的问题。

 这种种种种,都不像是对一样神物应有的待遇。

 但是话说回来,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利用蓝璇回家,可不代表将来也找不出办法。所以她原来的想法不会改变,她照样会在他登基之后索要蓝璇,然后大可以在恢复自由身后接着慢慢研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变故,她现在特别地想家。她甚至都在想,会不会哪一天自己现在的身体死去了,灵魂就可以回到现代了。但她自然也只是想想,不会为了这个去寻短见,毕竟那样风险太大,万一她直接魂归地府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漪乔看着手心里的玉佩,无奈地笑了笑。在行进的马车里,她静静地想着心事。

 “给,”漪乔将蓝璇递给祐樘“这玉佩暂时还是你的,先还你…”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马车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乔!小乔!”

 是墨意的声音。

 漪乔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祐樘淡声道:“停车。”

 祐樘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抬眸看着她,须臾之后,轻笑一声道:“好。”

 他吩咐车夫停下了车之后,漪乔便即刻下了马车。

 此时墨意也已经下了马车。她一路来到他的马车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墨意一直伫立在马车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夏日的凉风吹过,他雪白的衣角微动,乌黑的发丝轻拂,衬上出众的容貌和风轻云淡的出尘气质,恍若降临人间的仙人一般。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似要将她刻入骨髓里一样。就如同,那她舌战儒生被归来的他正好看见的那次那般的复杂和深刻。

 漪乔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冲他轻轻笑了笑:“你是来给我送行的么?”

 他的薄轻抿,面容绷得紧紧的,片刻之后才艰涩地开口道:“是。你…要回宫了是么?”

 “嗯,”漪乔点点头,随后又故作轻松地展颜一笑“哎,别那么伤感,又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的神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又想起什么似的代道:“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处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如这次一般,那么落魄了居然都不来找我。”

 “我怕给你添麻烦…”

 他的面色沉了一沉:“我不怕麻烦。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关于你的事情是麻烦。”

 “墨意,我…”漪乔垂首轻咬了咬下,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或许,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她幽幽叹息一声:“我要走了,你保重。”

 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眸中划过一抹不舍与伤痛:“小乔,你也保重。”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渺得根本抓不住,入空即消散不见。

 细碎的阳光泼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投出这晴朗午后的一抹亮眼的灿烂。

 漪乔深一口气,面上忽然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我等着与你再见的那一。”

 她突然想,在爱与被爱不能两全的情况下,如果选择被爱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不过,这个拥抱,惜别安慰的成分居多,旁的她倒是没有多想。

 墨意的身体猛地一僵,完全没想到漪乔会有如此动作。然而怔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倾身紧紧地回抱住了她。

 “小乔…小乔…”他激动得微微颤抖,口中不停地喃喃道。

 祐樘坐在车厢口,掀起帘子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他的耳力不知比常人好上多少,所以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半点不落地收入了他耳中。他半阖眼睑,眸倏然一转,便是深渊一样的幽邃。

 他的眸子,此时已经幽暗得根本看不到底。深渊之中,半丝光都没有,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正对着祐樘的墨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收了角的笑意,抬眸看过去,面容淡淡的,波澜不惊,毫无惧意。

 祐樘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轻轻一笑,收回手放下了帘子。

 等到漪乔再次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祐樘低沉的声音缓缓溢出:“乔儿,你还记得皇祖母和你的三月之约么?”

 漪乔正准备找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突然听他这么说,不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道:“殿下果然是无所不知。不过,现在那个三月之约已经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因为你纳不纳侧妃,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不想纳侧妃。”祐樘挑了挑眉看向她。

 漪乔猛地一个机灵,神经瞬间紧绷,警惕地道:“所以呢,你想怎样?”

 祐樘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得满面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先来解释一下文中出现的几个名词以及一个问题哈,感兴趣的亲可以来看一下~~:)

 知客——此处意为寺院里专司接待宾客的僧人。

 胁侍——侍立在佛两旁,协助佛教化众生的菩萨。

 文中观音殿对联出处——闻楚卿题湖北黄陂观音堂。

 业障——佛教指妨碍修行的罪恶。

 我…我…好吧,我无力吐槽自己鸟,抱头…我也不想这样,毕竟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人品哗啦啦往下掉…嘤嘤嘤嘤…QAQ

 抹泪…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真心对不住大家,鞠躬~~~

 顶钢盔遁走…~~o(>_<)o ~~

 PS:在此感谢漫步乌童鞋的地雷【不对,不是感谢地雷,是感谢扔地雷的亲…咳咳~】,虽然某海在乌童鞋的留言下感谢过鸟,但那留言有些年头了,某海怕木有被注意到~~~QAQ

 另外,其他两位之前扔了地雷的亲某海也以不同的方式感谢过鸟,不过还是借此机会一起再来感谢一下~~~谢谢苹果和兔子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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