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青青子衿
姜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雀跃不已。
伸手拧开房门,放下包,乐颠颠地去浴室洗漱了。
洗到一半,才突然发现,上次拿了东西以后,自己连一件睡衣都没有了。
总不可能穿着T恤牛仔
就上晏少卿的
吧。
他那么讲究。
姜衿扯了
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胡乱地想着怎么办。
半晌——
一个念头浮上心来。
她可以穿晏少卿的白衬衫啊!
他衣柜里那么多件,每天穿一件,一月估计还不重样呢。
自己穿一件,也根本无伤大雅的。
尤其,她上一次已经穿过了。
姜衿极力地说服着自己。
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对晏少卿的衬衣,有一种古怪的、隐秘而令人觉得羞
的占有
。
总归很喜欢。
看见了就无法移开视线,看见了…就想把自己
进去。
就穿他衬衫好了。
她这样想着,便用白色的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踩着拖鞋,抿着
,小心翼翼地往晏少卿房间而去。
房门开着。
她敲了两下,又走几步,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晏少卿在洗澡。
姜衿便抬步到了门边,轻轻地敲了两下。
喊道:“晏哥哥?”
晏少卿一愣,透过浴室里氤氲的雾气,看到了她纤细的轮廓,不清晰,却也绝不模糊。
浴室玻璃是特殊材质,外面看不到里面,站在里面,却基本能将视线之内的卧室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水雾缭绕,隔绝视线,可——
他还是看得见姜衿。
细白纤秀的,
着肩膀,浑身上下就裹了一条浴巾。
侧脸贴在了玻璃上,竖着耳朵等动静。
简直是——
好气又好笑,心情没法子形容了。
晏少卿暂时关了水,声音略高一些开口道:“我在。怎么了?”
难道是洗漱完了,要这样去睡觉?
晏少卿想到这还有点惊悚,犹豫着怎样提醒她比较合适,就看到小丫头转过脸来,发问道:“我没有睡衣啊,穿一件你的衬衫可以吗?”
原来如此。
晏少卿松了一口气“你去衣帽间自己拿。”
姜衿“哦”了一声,抱着
走远了。
——
很快,晏少卿洗了澡出来。
进了卧室,又是一愣。
小丫头短发蓬
,穿着一件他的白衬衫,光着脚,绕着
,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
晏少卿忍不住蹙了眉,上前一步,一只手扣着她肩膀,拎小
一样拎起来,将她放到
上去了。
姜衿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已经坐在
边了。
好尴尬。
低头玩着手指,不说话。
“你这是怎么回事?”晏少卿看着她白
巧两只小脚丫,拧眉教训道“地板上多脏不知道吗?忘乎所以地来回踩,嗯?我看你军训还是不够累。”
“地上凉嘛。”姜衿仰起头,皱着鼻子看他一眼,嘀咕道:“脚热。”
晏少卿简直被她气乐了。
伸手在眉头重重
一下,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就想拎着她扔到门外去。
他有洁癖,衣食住行都算得上讲究。
眼下——
对这小不点的容忍早已经突破天际了。
“晏哥哥?”姜衿也觉得自己着实有点胡闹了,眼见他不说话,仰起头小心道“你生气了?”
“没有。”晏少卿板着脸。
“看上去就像生气了。”姜衿苦着脸说一句,眼珠子动了动,讨好道“我错了好不好?我这就把脚擦干净。”
话音落地,她又要跳下
。
“你别动。”晏少卿一掌按在她肩膀上。
眼见她点头,转身走到桌边,扯了几张
纸巾回来。
坐到
边,拿起了姜衿一只脚。
帮她擦。
姜衿哪里想到他会如此纡尊降贵,帮她擦脚?
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在他手心的那只脚也不自在地往回缩。
“别动。”晏少卿差点没握住,侧头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动作却仍是非常轻柔。
擦完一只脚,换了另外一只。
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次。
他跟着妈妈和爷爷一起,三个人去姜家看姜衿。
小丫头才八个月,小小一只,活泼好动,软而柔的小衣服裹着圆圆的肚皮,翘着双脚,在大大的
上来来回回地爬,咯咯笑着,声音宛若银铃。
爷爷和妈妈很喜欢,一直说姑娘家爱笑多可爱云云。
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脚上。
终于——
等房间里剩下他一个守着。
他便一手抓了她的脚,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玩具,在手里捏来
去地把玩。
许是觉得
,小不点刚开始咯咯笑,后来又疼了,扁着嘴就想哭。
他才八岁,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连忙手足无措地哄着她,说了些“你本来就是我的”之类的傻话。
小丫头瞪着眼睛看他,他又觉得好玩,一本正经地在她脚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咧嘴笑着教育她“哥哥在给你盖章呢。”
爷爷说姜家那小丫头就是他媳妇。
像妈妈嫁给爸爸一样,嫁给他,很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家。
他便一直觉得——
姜家那小不点,就是他的人。
可是她连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也不怎么叫人。
他因此唉声叹气了很长时间。
直到——
漫天血
映在他眼前。
回忆里后来的画面刚一出现,便戛然而止了。
晏少卿突然松开她的脚,也没说话,站起身来,去洗手间洗手了。
他洗得很慢,很久没出来。
姜衿便一直盯着洗手间的方向,也有点不明白,他突然间又怎么回事,好像不高兴。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素来便是如此的。
姜衿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掀开被子,一骨碌滚了进去。
没几分钟,抱着被子睡着了。
晏少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小小一个人儿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脑袋和纤细白
两条胳膊留在外面,微微躬身蜷缩着,姿态略带戒备,看上去接近一个母体里的小婴孩。
晏少卿站在
脚,居高临下,垂眸看了她
长时间。
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毫无睡意。
他作息时间平时还算稳定,睡眠质量也一向好,眼下躺在被子里,却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可能要失眠了。
“晏哥哥。”
耳边姜衿的呢喃声突然传来。
晏少卿语调微扬地“嗯”了一声,侧头看去。
小丫头在他边上翻了一个身,皱着眉头,下意识往他边上靠。
晏少卿侧身而睡了。
就着房间里微弱的一点光亮打量她。
听到了窗外风吹翠竹的沙沙声。
心里很安静。
安静之余,又有那么些熨帖的情绪一点点涌现出来。
略带冰凉的一只手就那么伸过去,拨开了姜衿散
在脸颊上的几
头发,一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
像许诺。
——
翌
,清晨。
七点刚过,姜衿
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眼神
蒙中看到晏少卿。
他微微侧身躺在她边上,睁着眼看她,神色平静无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醒了?”
眼见她睁眼,晏少卿
角轻勾,发问。
“嗯。”姜衿张口打一个哈欠,下意识动了动,才突然发现,晏少卿的一只胳膊环着她,被她当枕头给用了。
所以?
他早上醒来不下
,是因为动弹不得?
姜衿胡乱想想,连忙往下缩了缩,懊恼道:“我耽误你起
了吧?睡太
了就…”
“不碍事。”晏少卿收了胳膊,另一只手伸过来在肩膀上按了两下,掀了被子就要下
,动作却突然慢了一个节拍。
背对着姜衿坐在
边,声音淡淡道:“快过去洗漱,七点半吃早餐。”
“哦。”姜衿不做多想,应一声,起身下
了。
踩着拖鞋,穿着宽大的白衬衣,动作很快地离开了卧室。
晏少卿松了一口气。
垂眸看向特征明显的某一处。
伸手在眉梢重重地按了两下,站起身,预备先去浴室冲个澡。
姜衿很快换了衣服。
再回来,一进门就发现晏少卿又在洗澡了。
大清早的?
这人也未免有点太讲究了。
她有点无聊,索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外面沙发上等他了。
似乎过了
久,晏少卿才出来。
许是没想到自己在外面,也就没有像昨晚那样,穿着宽松闲适的夏季睡衣。
只身上裹了一条浅灰色大浴巾而已。
不知为何拧着眉,一边走,一边拿着
巾擦头发。
看见她就愣了一下。
姜衿哪里料到他醒来又洗一个澡,突然看见他这个样子也一时紧张起来,红着脸将目光瞥向别处,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我不知道你早上醒来还洗一次澡。”
“嗯。”晏少卿落下一个字,越过她,去往衣帽间了。
姜衿偷瞄一眼他的背影,脸蛋越发红了,伸手在自己头发上胡乱地抓了两把。
无比纠结。
晏少卿比她好不到那里去。
第一次裹着浴巾示人,对象还是一小女孩。
更糟糕的是——
还是一个让他大清早自力更生,处理突发状况的小女孩。
作息规律也
了。
因为她枕着自己胳膊睡得沉,早早醒来他也没能起身去跑步,睁着眼躺了两个小时。
晏少卿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推开衣柜选了衬衫长
,慢条斯理地穿上。
平复着有点心浮气躁的内心。
——
八点半,两人吃完饭。
晏少卿开车带着她,一路往陵园而去。
十点才到。
夏日明亮的阳光已经有了灼热的温度,暖烘烘地照耀在身上。
姜衿打电话问了位置,被晏少卿牵着手上去。
远远地,看到了乔远等人。
乔远和叶芹关系一般,不算特别亲密,早早地站着,原本有点心不在焉。
很快看见她。
脸上的笑意却突然僵了。
目光下移,落在了晏少卿和姜衿十指
扣的动作上。
这两人?
已经好上了?
他没有从姜衿那里听到只言片语!
乔远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眼见两人到跟前,目光锐利地瞅着姜衿,迟迟不和两人打招呼。“小衿姐。”
小胖显然也意外,侧身看见她,略带迟疑地唤了一声。
神色紧张起来,看了看咬牙切齿的乔远,又看看面沉如水的晏少卿,一副就怕两人突然动手的的样子。
“嗯。”姜衿先应一声,抬眸看向不远处叶芹的父亲,声音柔和地打了招呼。抬步过去,将怀里一捧鲜
的红玫瑰放在了墓碑前。
叶芹高中期间一直勤工俭学,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被打工占据,纵然学业并不突出,也没有丁点的空余时间谈恋爱。
看本小说都是奢侈。
只偶尔和她聊天的时候,憧憬一下爱情。
提到最多的,便是玫瑰。
她关于浪漫爱情的幻想,简单到就是一束花。
姜衿出神地想着,目光看向墓碑上她的笑脸,轻轻抿抿
,微笑道:“我带玫瑰花来看你了。”
话音落地,又仰头看看天。
明亮的天光有些刺眼,稍远处,黑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一闪即逝。
很快就再也看不见。
她仰头看了一小会,重新低下头,平复着心绪。
“已经这样了,”叶芹的爸爸突然在她身侧开口道“衿衿你别太难过了,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生活总归要继续的。”
“叶叔,我知道。”姜衿声音低低。
叶芹的爸爸并不善言辞,这话说完又沉默了下去。
姜衿立在边上,眼看着晏少卿朝乔远伸出手去,略带歉意道:“上次的事情是我误会了,很抱歉,请原谅。”
乔远原本克制怒意正瞪他。
哪能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神色一愣,迟迟没有握手言和。
晏少卿也不恼,修长好看的一只手就端端正正地停在半空里,不收回,也不说话。
好像在等。
姜衿抿
看着,又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合适。
犹豫了半天也没吭声。
半晌,乔远突然伸手过去,一把握紧了晏少卿的手,挑眉笑道:“没事,我的鼻子也没坏。”
手上却暗暗使了劲。
挑衅般对上晏少卿平淡温和的眉目。
自己的眉头却渐渐蹙得更紧。
火冒三丈。
他握紧晏少卿的手,晏少卿也握紧了他的手,却明显没用什么力道。
已经让他有压力。
他自小也习武健身,打架滋事更是家常便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风轻云淡将他制服的男人。
晏少卿这个人,用乔晞的话来说,看上去冷淡客气,实则独断霸道,外表云淡风轻,实则心思沉重,姜衿那样的
子对上他,承受的总比得到的更多些。
偏生那丫头就是个傻子!
放着他这么好的男人不要,硬是要捧着心让别人糟蹋。
他妈的!
乔远猛地
了手,和边上一众人连个招呼也没打,大跨步下台阶离开了。
“哎,四哥!”小胖忙不迭喊一声,扭头无奈道“叶叔、小衿姐,这…这,我就先走了啊。”
“嗯。”姜衿点点头。
远远看一眼乔远愤然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定定神,抿
看了眼晏少卿,也不好说什么,又朝着叶芹爸爸发问道:“以后…叶叔以后打算怎么办,还在东辛庄那边?我有了时间就过去看您。”
“不了。”叶芹爸爸疲惫地看她一眼“那边的房子不住了,打算回老家去。”
“…决定了?您什么时候走?”
“就这一两天吧,那地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政府的拆迁通告都下来了,这几天
着呢。”
“拆迁?”姜衿明显诧异了。
“可不是拆迁么?”叶芹爸爸看她一眼,叹息道“这几年不是一直喊着吗?喊了一两年也没什么动静,突然下了通知大家还都
意外的。不过那地方拆了也好,这几年
成那样…”
姜衿沉默了一小下,若有所思道:“嗯,您说得也对。”
——
十一点多,姜衿和晏少卿出了陵园。
她有点恍惚。
晏少卿也没说话,车子行驶了好一会,低声问询道:“要不要去东辛庄看看?”
“嗯。”姜衿侧头看他一眼,勉强笑起来“谢谢晏哥哥。”
“说什么傻话?”晏少卿微微蹙了一下眉,继续道“以后别总把谢谢这些挂嘴边,我们这样的关系,不需要那么客气。”
他神色间带着安抚之意。
姜衿定定看他一眼,又觉得弥足珍贵,紧蹙的柳眉慢慢舒展开。
两个人去了东辛庄。
她生长了十年的地方,出了名的
。
晏少卿将车子停的远了些,两个人步行过去。
神色恍惚地走到路口,姜衿就后悔了。
她很担心。
担心巷子里突如其来的摩托车冲撞了晏少卿,担心裹着腿的乞丐抓住他干净的
腿,担心路边坑洼里的污水不小心溅到他光亮的皮鞋上,担心墙面上那些
七八糟的野广告脏了他的眼,担心发廊小姐的笑骂声污了他的耳。
很多很多…
多到想起来会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她习以为常的这些,晏少卿可能根本都没有接触过。
他是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和东辛庄格格不入、截然不同的人。
他那么干净那么优雅,自己怎么可以犯神经似的带着他来到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呢?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姜衿胡乱想着,突然就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晏少卿也停下,垂眸关切地看着她。
“突然就不想去了。”姜衿仰头朝着他笑一下,声音柔和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拆了就拆了吧,这样的地方早该拆了,留着都影响城市美观。”
她耸耸肩,神色轻松。
晏少卿却没有说话,神色定定地看着她。
“晏…哥哥。”姜衿被他这样不发一言地盯着总是紧张的,迟疑地唤了一声。
晏少卿直接牵了她的手,淡然自若笑笑道:“走吧。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拆了以后什么都没了,想看就看一眼。”
姜衿紧紧地抿着
,有点僵硬,也不吭声。
被晏少卿牵着走。
一路上,她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晏少卿的神色。
偏偏——
晏少卿就是平时那样一副寡淡清冷的样子,也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衿叹口气,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眼看他光亮的黑皮鞋踩过略显坑洼的地面,心里不是个滋味。
晏少卿是她用心供养的那个人,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都会让她觉得难受。
心情沉闷。
姜衿低着头轻
了一下。
根本没注意到
面飞奔而来的一群人。
“小心!”晏少卿一把扯了她手腕护到怀里去。
拧眉看向刚刚冲过去的一群人。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五六个男人紧追着一个人。
很快追上,就在他们眼前不到十米的距离,围着拳打脚踢起来。
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大夏天穿短袖还将袖子卷到肩膀上面去,
出凶神恶煞的纹身图案,一边围着被踹倒在地的男人打,一边肆无忌惮地骂着脏话,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姜衿回过神来,一张脸都难堪地红起来了。
这就是云京最混乱不过的城中村。
文明秩序、道德礼貌在这里都被拉低了下限。
强龙
不过地头蛇。
拳头决定强弱,强的那一个,总能凭着心情,肆无忌惮地凌辱另一个。
这么混乱,却是她长大的地方。
她觉得,这里所有人都代表着她的脸面和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眼下这一幕被晏少卿看到,他忍不住蹙了眉,可见心里对这样的地方多么鄙夷看低啊。
姜衿有点难以呼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晏少卿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垂眸看了几眼远处的打架事件,并不预管,正要转身走,突然看清了地上被拳打脚踢的那人长相,神色倏然愣了。
厉声开口道:“住手!”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大都躲得远远的。
他这样突然开口自然让人一愣,打架最外围的一个男人转过身来。
五大三
、肌
强健。
看他一眼就愣了,扯开
角冷笑道:“小白脸要多管闲事?”
晏少卿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大抵从未被人用过“小白脸”这样的称呼,神色僵了一瞬,深黑锐利的眼眸眯了眯,整个人顿时显
出凌厉冷冽、幽深难测的一面,极具
迫感。
挑衅的男人明显也感觉到,活动一下肩膀就要上前。
这瞬间——
晏少卿突然放开姜衿的手往边上推了一把,快走一步过去,抬腿直接横踢一脚。
“砰”的一声,五大三
的汉子直接飞了出去。
蜷缩着落到路边店铺的台阶上,又头脑发晕地滚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一片惊呼声。
这动静总算惊动了原本围攻的其他男人。
索
先不打了,齐齐转过身来,将晏少卿围在中间了。
姜衿见过他对上乔远的场面,眼见这情况,一颗心仍是提到了嗓子眼,偏生不敢上前。
主要怕给晏少卿添乱。
“兄弟这打扮?”围聚的几个混混上下打量着晏少卿,摸着额头冷哼一声,话也不说了,一哄而上围攻他。
这不是姜衿第一次见人打架,却是她第一次见晏少卿打架。
还是在巷子里,和这样几个人。
其实也算不上打架,他甚至连拳头都不用,长腿如风一扫而过,那几个男人还没近身,就全部哭爹喊娘地跌倒在地了,也不知被踢了哪,爬都爬不起来。
围观的人群显然也被他这气势吓坏了,鸦雀无声。
姜衿长舒一口气,正要走过去,却发现晏少卿抬步朝着刚才被打的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一头金黄
卷发的男人应该很年轻,跪坐在地将怀里的单反摆弄半天,肩膀很明显地垮了下去,抬起头来。
鼻青脸肿。
姜衿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艾伦。
晏少卿的那个表弟,她在晏家见过一面。
难怪他突然出手了。
“天呐,表哥你真是我的救世主!”艾伦被修理了一顿也不见丝毫沮丧,抱着怀里的相机站起身来,咧着嘴,无比庆幸地感叹了一声。
“你怎么跑这来了?”晏少卿蹙眉。
“说来话长啦…”
“那就别说了。”晏少卿直接打断他,侧头朝姜衿勾勾手。
等她到了跟前,重新签了她的手,提议道:“饿不饿,现在去吃饭怎么样?”
“好啊。”姜衿松了一口气。
一行三人,也不去管地上鬼哭狼嚎的几个男人,转身离开了。
——
出了巷子,应艾伦要求,三个人去吃西餐。
走了一路,艾伦自然发现晏少卿和姜衿一直牵着手,扁着嘴蹙眉好几次之后,一脸委屈地朝着姜衿道:“小辣椒,你上次不是说,不是我表哥的女朋友吗?”
“闭嘴!”
“别叫我小辣椒!”
晏少卿和姜衿同时出声斥了他一句。
呃…艾伦一缩脖子,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相机了。
神色不同于刚才说话的嬉皮笑脸,而是正经专注。
“刚才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护着它,要是我没有出现,被打出个好歹怎么办?”晏少卿招呼服务生点了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责备道。
“当然得护着它了,”艾伦一只手搭在相机上,正
道“就像长
是战士的生命一样,相机就是摄影师的生命。”
“…”晏少卿觑了他一眼。
“表哥,”艾伦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意,一本正经又道“你做手术,能没有手术刀吗?”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能一样吗?”晏少卿对自己的职业认同感还是非常高的。
“怎么不一样?”艾伦秀气浅淡的两道眉都蹙起来,一板一眼继续说“你们挽救人的生命,我们却挽救人的灵魂。医生一台手术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吧,摄影师一张照片,有时候却可以挽救许多灵魂。”
“嗯,”晏少卿抬眸看他一眼,
角轻轻地勾起一个弧度,不咸不淡继续道“人没了灵魂,还算行尸走
,可一旦没了生命,顶多是一捧黄土。”
“…”艾伦张口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姜衿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起来。
艾伦委屈地看了晏少卿一眼,不和他说话了,转而朝姜衿兴高采烈道:“小辣椒…”
“我说了别叫我小辣椒。”姜衿直接打断他。
“呃,那叫你什么?”艾伦无奈地抓抓头发,突然激动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嘿嘿,上次在外公家听完又忘了。”
“姜衿。”姜衿言简意赅。
“姜…衿?”艾伦眨眨眼,有点
惑,似乎在努力地记名字。
“对,生姜的姜,青青子衿的衿。”
“生姜我知道哦。”艾伦像个好奇宝宝“可是青青…那什么衿是什么东西?”
姜衿翻了一个白眼“那是一句古诗。”
艾伦的汉语还没有好到通晓古诗词的程度,听她说起,自然展现出空前的兴趣,一只手抱着相机往前趴一些,眨着亮若琉璃的眼眸发问道:“可以解释一下吗?这样我可以记住你的名字耶。”
谁稀罕被你记住名字?
姜衿在心里嘀咕腹诽一声,耐着
子解释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句语出《诗经》。《诗经》是华夏最早的一部诗歌选集,里面有很多朗朗上口的诗句。这意思是说,你那青色的衣领啊,深深萦回在我的心里,纵然我没有去找你,你都不能主动给我音信吗?青青子衿,就是情人青色的衣衫。和后面几句连在一起,是一句很古老的情诗。”
她说了颇长一段话,艾伦听得简直都入
了。
半晌,喟叹道:“你说的这些好复杂,不过听起来特别浪漫。”
“那当然了。”姜衿与有荣焉。
“哈哈。”艾伦被她罕见的笑意逗乐,直接将自己的相机推到她眼前,一本正经道“以后你给我教华夏文化,我教你拍照怎么样?”
“啊?”姜衿没想着收徒弟,更没想学拍照,愣了一下。
边上的晏少卿看着两人一句接一句没完了,有点头疼,可偏生很难见到姜衿这般轻松的样子,便一直忍耐着两人的聒噪。
“对啊。”艾伦开了相机给她看“你瞧瞧,我拍得多
,这画面,是不是很有感觉?”
他脸上还带着伤,兴致盎然地给她介绍,姜衿也不好意思不看了。
毕竟艾伦还是晏少卿的表弟呢。
她侧头过去。
第一张照片就是在东辛庄拍得一张照片。
一面白水泥墙壁上,红色的圆圈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拆”字。
原本没什么特别。
这几年云京发展
新月异,这样的“拆”字非常常见。
可偏偏——
艾伦拍的这一张,红字写上去的时候,颜料从字上淌下来两道。
看上去,竟然好像一面墙壁在流泪。
这感觉很奇怪,可就是照片给她的直观感觉。
寂静、悲伤、震撼心灵。
后面还有好些张,都是很普通的画面,甚至还有发廊小姐站在台阶上
着烟,和男人调笑的照片。
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屈辱堕落。
而是暧昧。
女人微微前倾的身体曲线,夹着烟的手指,散漫绑起的大波
卷长发,以及眼角眉梢那泼辣又媚俗的笑意,都在透
出勾引
拨的气息。
看上去非常暧昧。
一张照片都好像成了活的影像,她能闭着眼睛想象出一个故事来。
的确很有感觉。
姜衿看得都有些入
了。
服务员上餐的动静惊到了她。
艾伦收了相机,一边切牛排一边开口道:“我父亲就是用生命摄影的那种人,可惜拍
出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他说过,震撼心灵的照片才是好作品。对了小辣椒,你见过那种美丽到让人想哭的风景吗?”
“…”姜衿看着他,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到底能不能别辣椒辣椒的叫她啊!
“肯定见过是不是?”艾伦见她不吭声,只以为她默认,无限唏嘘“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在大海上。原本惊涛骇
拍打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可你猜怎么着?没一会就风平
静了,
出从最远处的海面上跳出来,将整片海水都染成了金色,那么漂亮啊!”艾伦说话一向比较夸张,描述的时候索
连饭也不吃了,一脸神往地惊叹回忆。
姜衿没见过那么壮观的风景,可她隐隐能明白那样的感受。
被美景击中心灵,突然想哭的冲动。
情不自
的——
她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艾伦的相机上。
他将它视若生命,用它拍照,因此挨打的时候,也执拗地护着它。
连那么俊秀一张脸都落在其次了。
真奇怪。
同样一件东西,在有的人手中是利器,就好像那些冷漠的记者,时刻准备着让人无处自容。
在有的人手中,却成了不可缺少的宝物,有了它,才有了震撼人心的作品呈现出来,让人心灵震颤。
姜衿思绪游离,便没有说话。
艾伦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回应。
晏少卿抬眸瞥了他一眼,蹙眉道:“赶紧吃饭。”
“好吧。”艾伦还觉得可惜,眨眼看着姜衿,弯
道:“反正我暂时不回M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交流呢!”
晏少卿又瞥了他一眼。
偏生
神经的艾伦根本不曾感受到他眼眸里的警告之意,边上摸了纸笔,刷刷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过去,一脸热情道:“想学拍照片了一定找我啊,很荣幸帮你的。”
他热情过度,姜衿哪里好意思拒绝,接过那张纸,折起来装进了
兜里。
“我的手机号都给你了,你们华夏不是有句话说,礼尚…往来吗?你的手机号码也应该给我的,我可以向你讨教古诗词。”
晏少卿还来不及代替姜衿拒绝,她已经开口报了一串数字。
艾伦的记忆力好的出奇。
晏少卿自然知道。
顿时抑郁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出手相救。
顶着这样鼻青脸肿一张脸,还能和这小丫头东拉西扯?
就不能愉快地吃饭吗?
——
一顿饭,晏少卿吃得颇为不悦。
结了账,一下楼就挥挥手将艾伦打发走了。
看了眼姜衿。
时间还早。
应该带着她做点什么呢?
他实在没有和女生一起约会的经验。
索
问姜衿“你想去哪?”
姜衿摇摇头“我不知道,哪都行。”
她是觉得无所谓的。
只要能和晏少卿在一起,去哪都行,刀山火海她也会快乐。
嗯?
晏少卿立在原地,蹙眉低头,略微想了想,试探道:“想不想去游乐场玩?”
姜衿:“…”这人,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吗?
“不想去?”晏少卿看一眼她脸色,又想想,再次发问道“电影院怎么样?要不要看一场电影?”
姜衿眼眸一亮,笑笑道:“好啊。”
“嗯,那就看电影吧。”
晏少卿松了一口气,揽着她单薄的肩膀,往停车的地方而去。
走两步,又突然想到,看电影这种事,其实在家里就可以完成了。
他为什么要提议去电影院?
晏少卿蹙眉上了车,侧头看了姜衿一眼。
小不点似乎非常高兴,秀气的眉都柔和地弯着,像两枚月牙儿,
角也轻轻地翘了弧度,很明显,对看电影这件事存了期待。
那——
就在电影院看电影吧。
晏少卿在心里叹了一声,开车上路。
如是想。
---题外话---
亲们早安,么么哒。\(^o^)/~
瓦是阿锦的最后一章存稿君,摊手…
这个时候的阿锦可能坐在婚房里,也可能被堵在房门外,零度天气还
着胳膊,只希望不要感冒。(⊙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