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蒙蒙发亮的时候,东西两线的旅、团长们大都到齐了。副军长毕元奇赶到他房间,陪同他到楼下会议厅去。一下楼,他便看到:会议厅门口和走廊上站着十余个手
营的卫兵,对过的休息室门口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手
,走到桌前,毕元奇率先掏出手
交给了守在桌边的卫兵,还对他解释说:这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为了避免
血被迫采取的措施。他心下明白,没让毕元奇再说什么,也掏出了
间的佩
摔到
了桌上。恰在这时,副官长许洪宝陪着三一一师副师长杨皖育走过来了,他们也逐一将手
交给了卫兵。
他想和杨皖育说点什么,摸摸他的底,可手刚搭到杨皖育肩头,只说了句“节哀”毕元奇便跨进了会议厅的大门。会议厅里一片
动之声,旅、团长们,军部的校极参谋、副官们纷纷起立立正。他只好放弃这无望的努力,也和许洪宝,杨皖育一起,鱼贯进入会议厅。
手下三一二师的旅、团长们大都用困惑的眼光看着他,四八八旅旅长郭士文还向他捏了捏拳头。他只当没看见,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在紧挨着毕元奇和许洪宝的座位上坐下了。毕元奇打了个手势,屋里的人也坐下了。
六张条案拼起来的大长桌前是两个师二十余个旅团军官,他们身后靠墙的两排椅子上安置着军部的参谋、副官,门口有握
的卫兵,阵势对他十分不利。不说门口的卫兵,就是那些参谋、副官们怀里怕也揣着
,只要桌前的旅、团长们敢反抗,他们正可以冲着反抗者的脑袋开火。还有一个不利的是,毕元奇手里攥着一份杨梦征亲自起草并签署的投降命令,只要这命令在与会者手中传阅一遍,他就无法假杨梦征之名而行事了,而杨皖育究竟作何打算,他又一点底也没有。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毕元奇揭下军帽放在桌上。
“诸位,在战局如此险恶之际,把你们从前沿召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军长已于四小时前在这座楼的三楼上自杀殉国…”
“毕副军长,是不是把军长自杀详情给诸位弟兄讲清楚点,免得大伙儿起疑。”
他正经作
地提醒了一下。
毕元奇向他笑了笑。
“好!先向大家讲一讲军长自杀的情况。军长取此下策,莫说你们没想到,我这个副军长也没想到。今
,——唔,应该是昨
了,昨
晚,暂七十九军孙真如率全军部属在章河镇通电附逆,其后,新八十一军急电我军,声称被敌重创,无法驰援…”
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干!他决不相信这一屋子的抗
军人都愿意做汉
。三年,整整三年,他们新二十二军南北转进,浴血奋战,和日本人打红了眼,打出了深仇血恨,今
,让他们把这深仇血恨咽进肚里,他们一定不会答应的。他们当中必然有人要反抗,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带着他们拼一拼。
毕元奇还在那里讲。
“军长和我谈了许久,军长说,‘为了本城二十二万和平居民,为了给咱新二十二军留点种,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后来,他回到卧房起草了和
军讲和,接受改编的命令,自己签了字,也要我签字…”
毕元奇终于摊牌了。
“这就是军长的命令,白师长和杨副师长都看过了,他们也同意的。”
毕元奇举着命令展示着,仿佛皇帝的御旨。
命令一传到众人手里就罗嗦了!他不能等周浩了,如果命令被旅、团长们认可,周浩带人赶来,怕也无法挽回局面了,他把右手伸进口袋里,攥住了那把小号
朗宁:
“毕副军长,是不是把命令念一下?”
毕元奇没上当,淡淡地道:
“还是让众位传着看看吧!”
毕元奇将命令递给了许洪宝,许洪宝越过他传给了他旁边311师的杨参谋长。杨参谋长刚接过命令,还未看上一眼,他一把把命令夺了过来,顺势用胳膊肘打倒了许洪宝,口袋里的
朗宁掏出来,对准了毕元奇的脑门:
“别动!’,
一屋子的人全呆了。
门口的卫兵和靠墙坐着的参谋、副官们纷纷摸
。他们摸
的时候,白云森急速跳到了毕元奇身后,
口抵到了毕元奇的后脑勺上。
“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退出会议厅!”
毕元奇也傻了,待他从惊恐中醒转过来后,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退…退出去吧!”
拔出了
的卫兵和参谋、副官们慢
往外退。七八个手里无
的参谋、副官们坐着没动。
他又是一声命令:
“非三一二师、三一一师作战部队的军官,通通给我滚出去!”
毕元奇再次挥了挥手。
余下的参谋、副官们也退出去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对不知所措的旅、团长们道:
“弟兄们,命令是伪造的!姓毕的暗中勾结日本人,阴谋叛变附逆,杀死了军长,缴了我们的械,要
我们去当汉
,你们干么?”
“不干!”
四八八旅旅长郭士文第一个跳起来,往白云森身边冲,刚冲了没几步,窗外飞进一颗
弹,击中了他的肩头,他一个踉跄歪倒了。另一个赶来搀扶郭士文的副旅长也被击倒在地。
手无寸铁的旅、团长们都缩起了头。
毕元奇冷笑了:
“白师长,不要这样么!我这不是在和大家商量么?不愿干的,可以回家,我并不勉强,再说,命令是军长下的,我也是执行军长的命令!”
“胡说!”
毕元奇想扭过头,他又用
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毕元奇不敢动了,嘴上却还在说:
“白师长,我可不想
血,今
新二十二军自家火并,可是你造成的!这会议厅外的窗口、门口都是卫兵,你要是蛮干,这一屋子人可走不出去!”
三一一师的一个老军官慌了神:
“白师长,别这样,有话好商量!”
坐在距他和毕元奇没多远的杨皖育却冷冷一笑:
“你别管!我倒要看看这出戏如何收场!”
他额上渗出了汗:
“皖育,你也相信你那当军长的叔叔会下令让我们附逆么?”
杨皖育脸色铁青:
“我不知道!”
完了。
他不知咋的,食指一动,手中的
朗宁就抠响了,面前的毕元奇一声惨叫“扑通”栽倒在地。他顾不上去看毕元奇一眼,
口一掉,对着歪倚在墙
的许洪宝又是两
,而后,将
口瞄向了自己的脑门:
“既然你们他妈的都想认个日本爹,这场戏只好这么收场了…”
不料,就在他要抠响这一
的时候,杨皖育扑了过来,一头撞到他
口上,将他手中的
撞离了脑袋,继尔,夺下了他的
。
门外的卫兵们拥了进来,扭住了他。
会议厅里一片混乱。
杨皖育跳到桌上,冲着天花板放了一
,厉声道:
“军部手
营什么时候姓毕了?住手!都给我住手!毕元奇,许洪宝谋害军长,伪造命令,图谋附逆,罪不容赦!谁敢动白师长一下,老子毙了他!”
杨皖育话音刚落,一声爆响,.窗外又飞进一粒子弹,击中了他的胳膊,他跳下桌子,捂着伤口,继续对卫兵们喊:
“给我把参谋处、副官处的家伙们全抓起来!”
拥入会议厅的卫兵们这才悟出了什么,放开了白云森,纷纷往门外冲。而这时周浩也带着两个连的卫兵扑进了楼。卫兵们在周浩的指挥下,当即全楼搜捕,将十八九个参谋、副官一一抓获。
毕元奇、许洪宝的尸体被抬走了,医官给杨皖育、郭士文几人包扎好伤口,两个师的旅、团长们才各自取了佩
,重在桌前坐下。混乱结束了,弥漫着血腥味的会议厅庄重肃穆。直到这时,白云森才悟到:他成功了。
他和杨皖育在毕元奇、许洪宝坐过的位子上坐下,他让杨皖育说说下一步的打算。杨皖育不说,暗暗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要他说。他说了,声称,新八十一军西撤和暂七十九军附逆都是毕元奇和围城
伪军造出的谣言。目前,这两个军正在西部迂回,伺机向陵城靠拢,新二十二军应利用毕元奇擅自叛变造成的短暂和平,突破西线,
进醉河,和新八十一军汇合,而后西渡黄河。他命令东线三一二师守军渐次后撤,一路抵抗,在三一一师打开西线缺口之后,随之突围。杨皖育也重金悬赏,令三一一师组织敢死队,在上午十时前打响突围之战。
会议开了不到半小时,七时二十分,白云森宣布散会,两个师的旅团长们各返前沿。他和杨皖育留在军部,代行军长、副军长职。七时三十五分,散发着油墨气味的《新新
报》送到了,头版通栏标题醒目扎眼:
“本城各界昨晚举行抗敌大会,杨将军梦征称云:陵城古都固若金汤,新二十二军誓与
寇殊死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