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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十一月一日星期六至十一
 莎兰德悠游于温纳斯壮的虚拟王国。她已经盯着电脑屏幕将近十一个小时。在沙港的最后一个星期,有个念头在她脑中某个未被发掘的角落成形,如今此念头已发展成疯狂的沉。四个星期以来,她将自己关在公寓里,无视阿曼斯基的联系,每天至少在电脑前待十二个小时,其余的清醒时刻则反复思考着相同的问题。过去这个月,她和布隆维斯特只是断断续续联络着。他也很忙,忙着《千禧年》的工作。他们每星期会通几次电话,她便将温纳斯壮来往信件与其他活动的最新消息告诉他。

 其中每个细节她已重复看过不下百次。她并不是担心遗漏什么,而是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了解每个复杂的环节如何相扣。

 媒体争相报道的这个王国仿佛是一个活生生、无固定形态、有脉搏跳动且不断变形的有机体。这里头有期权、债券、股票、合伙公司、借贷利息、收入利息、存款、银行账户、付款转账等等数千种构成元素。资产中有大得不可思议的比例被存放在关系错综复杂的邮政信箱公司内。

 根据最夸张的财经分析评估,温纳斯壮集团价值超过九千亿克朗。不是唬人的,至少也是个夸大得离谱的数据。当然了,温纳斯壮本人绝对不穷。她算出他真正的资产价值介于九百至一千亿克朗,绝不容小觑。若要彻底稽查整个公司,恐怕需要数年的时间。大致上,莎兰德确认温纳斯壮在世界各地共有将近三千个账户和银行资产,他从事的欺诈行为范围实在太广,因而不再只是犯罪,也是生意。

 温纳斯壮的有机体内也有某些实体。在这个集团内有三项资产不断出现:瑞典的固定资产是确定而真实的,有资产负债表与检核数据可供外界查看;美国的公司也确实存在;还有一家纽约的银行则是所有流通资金的据点。值得留意的是设立于直布罗陀、浦路斯与澳门等地的邮政信箱公司的业务。温纳斯壮就像一个非法武器易所,还替哥伦比亚的可疑企业和俄罗斯一些绝非正统的行业进行洗钱活动。

 开曼群岛有一个匿名账户十分特别,由温纳斯壮本人控管,却又与所有公司都毫无关联。温纳斯壮每笔易都会有几个百分比经由邮政信箱公司转到开曼群岛。

 莎兰德已经工作到恍惚忘我的地步。账户——嗒嗒——电子邮件——嗒嗒——资产负债表——嗒嗒。她记下最新的转账记录,追踪一笔小额易,从日本追到新加坡,再经由卢森堡到开曼群岛。她知道这是怎么运作的,就好像她也跟着这个虚拟空间一起脉动。细微的变动。最新的电子邮件。一个似乎不甚重要的简讯于晚上十点送出。PGP加密系统(嘎,嘎)对于已经进入电脑、看得见完整信息的人根本就是个笑话。

 爱莉卡已经不再为广告的事吵闹,是放弃了还是另有盘算?你安排在编辑部的消息来源言之凿凿地说他们已经濒临破产,但听说他们刚刚又请了新人。去查查怎么回事。过去几星期,布隆维斯特都在沙港工作,却无人知道他在写什么。前几天有人见到他出现在办公室。你能不能想办法拿到下一期的预排稿?温

 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去担心吧。你完蛋了,老头。

 清晨五点半,她关上电脑,拿出新的一包烟。一晚上,她喝了四罐,不对,是五罐可乐,此时又拿着第六罐坐在沙发上。她只穿着内和一件褪彩T恤,上头印着《佣兵》杂志的宣传口号:全部歼灭,善恶之分交给上帝。她觉得有点冷,便拿毯裹住全身。

 她感到兴奋,好像吃了什么不当且很可能是非法的东西。她凝望着窗外街灯,静静地坐着,大脑却飞快运转。妈妈——嗒嗒——妹妹——嗒嗒——咪咪——嗒嗒——潘格兰。恶手指。阿曼斯基。工作。海莉。嗒嗒。马丁。嗒嗒。高尔夫球杆。嗒嗒。毕尔曼律师。嗒嗒。每一个该死的细节,即使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心想,不知毕尔曼今后还会不会在女人面前宽衣,如果会的话,他又将如何解释肚子上的刺青?将来去看医生,他又怎能不衣服呢?

 还有布隆维斯特。嗒嗒。

 她认为他是好人,有时候他的“勤劳猪”情结或许过于明显,而且对某些基本道德议题又天真得令人难以忍受。他的个性宽容慈悲,总会为他人的行为找理由与借口,并永远无法理解为何这世上的掠食猛禽只懂一种语言。每当一想到他,她总会有一种近乎尴尬的保护意识。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早上九点醒来时,因为头靠在沙发背后的墙上,脖子酸痛不已。之后,她踉踉跄跄走进卧室,再度入睡。

 这无疑是他们这辈子最重大的报道。这一年半来,爱莉卡第一次这么开心,这种心情只有正在准备特大独家新闻的编辑才会有。她和布隆维斯特正在做最后一次润稿时,莎兰德打了他的手机。

 “我忘了告诉你,温纳斯壮已经开始担心你最近在做什么,而且他想看下一期的预排稿。”

 “你怎么知道…呢,我忘了。知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只有一个合理的猜测。”

 布隆维斯特思索了几秒。“印刷厂!”他大叫。

 爱莉卡诧异地扬起眉毛。

 “如果你们编辑部密不透风,就没有太多其他的可能,除非他手下的恶打算来一趟夜访。”

 布隆维斯特转向爱莉卡。“这一期找新的印刷厂,马上找。顺便打电话给阿曼斯基——下星期这里要安装夜间安保设备。”接着又回到莎兰德。“谢了。”

 “价值多少?”

 “什么意思?”

 “这个情报价值多少?”

 “你想要什么?”

 “我们边喝咖啡边谈吧,现在。”

 他们约在霍恩斯路的“咖啡吧”碰面。莎兰德一脸严肃,布隆维斯特坐到她身旁时感到非常担忧。她一如往常开门见山地说:

 “我需要借点钱。”

 布隆维斯特咧嘴出最愚蠢的笑容,然后拿出了皮夹子。

 “好啊,要多少?”

 “十二万克朗。”

 “等等,等等。”他收起了皮夹子。

 “我不是开玩笑。我需要借用十二万克朗…大约六星期吧。我刚好有个投资机会,又没有别人可找。你现在户头里大概有十四万克朗,我会还你的。”

 莎兰德破解他银行密码的事也就不必多说了。

 “你不必跟我借钱。”他回答道:“我们还没讨论你那一份,不过要应付你想借的金额绰绰有余。”

 “我那一份?”

 “莉丝,亨利会给我一笔疯狂的费用,今年年底就会完成易。若没有你就不会有我,《千禧年》也会关门大吉,所以,我打算和你五五对分。”

 莎兰德紧盯着他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布隆维斯特已经习惯她的沉默。最后她摇着头说:

 “我不要你的钱。”

 “可是…”

 “我不要拿你一钱,除非你当成生日礼物送我。”

 “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你生日什么时候。”

 “你是记者,去查一查吧。”

 “我是认真的,莉丝,关于平分费用的事。”

 “我也是认真的。我只想跟你借,而且明天就要。”

 她甚至没问能分到多少。“我很乐意今天就和你到银行,将你需要的金额借给你。不过到了年底,我们再来谈谈你可以分到的钱。”他举手制止她打断。“还有,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沃尔帕吉斯夜①她回答。“生得很是时候,对吧?那天我就骑着扫帚到处游。”

 她在晚上七点半降落于苏黎世,搭出租车来到马特霍恩饭店。她以伊琳·奈瑟的名义订了房间,并拿出挪威护照证明自己的身份。奈瑟一头及肩金发。莎兰德在斯德哥尔摩买了假发,并从她向布隆维斯特借贷的钱当中挪用一万克朗,透过“瘟疫”的国际网络人脉买了两本护照。

 她进入饭店房间后,锁上门,掉衣服。她躺在上,望着一晚住宿费一千六百克朗的房间天花板,内心感到空虚。借来的钱已用掉一半,尽管将自己储蓄的每分钱都投进去,预算还是吃紧。她决定不再多想之后,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早晨五点刚过。冲澡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涂上厚厚一层肤,再上粉,以掩盖脖子上的刺青。清单上的第二件事,是和位于另一间更高级、昂贵得多的饭店大厅的美容沙龙预约当天上午六点半。她又买了一顶金色假发,这回选的是俏丽短发造型,然后修指甲,在自己咬得参差不齐的指甲上贴上粉红色指甲。另外还黏了假睫,扑上更多粉、腮红,最后上口红和其他化妆品。费用八千克朗,没得找。

 她拿莫妮卡·萧尔斯的信用卡付款,并出示萧尔斯持有的英国护照。

 下一站是同一条街上的卡儿时装店。一小时后,她穿着黑色靴子,沙裙子搭配同款衬衫、黑色紧身和及短外套,头戴贝雷帽走出店门。每一件都是昂贵的设计师商品,她让店员为她挑选搭配。此外,她还买了一个独家经销的手提皮箱和一个新秀丽牌的小行李箱。最后再戴上低调的耳环和一条样式简单的金项链,颇有画龙点睛之效。信用卡消费金额又增加四万四千克朗。

 莎兰德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令她屏息的部曲线——当她在全身镜中瞥见自己的身影时。那部就和萧尔斯的身份一样是造假的,胶材质,在哥本哈变装者经常光顾的店里购得。

 她已作好作战准备。

 九点一过,她走到两条街外的豪华饭店齐莫塔,以萧尔斯的名义订房。她给了搬行李箱(里头装着她的旅行袋)的服务生一笔可观的小费。那是一间小套房,每晚两万两千克朗,她只住一晚。独自一人时,她到处看了看。房里可以看到令人目眩神的苏黎世湖,但她丝毫不感兴趣。不过,她倒是花了将近五分钟照镜子。她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戴着金色短假发的波霸萧尔斯,脸上的妆恐怕比莎兰德一整个月用的还要多。看起来…很不一样。

 九点半,她在饭店吧台吃早餐:两杯咖啡配一个果酱贝果,费用两百一十克朗。这些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呀?

 快十点的时候,萧尔斯放下咖啡杯,打开手机,拨打号码连接夏威夷的调制解调器。响三声后,连接讯号开始响起,调制解调器连接成功。接着萧尔斯在手机上输入六位数的密码,并传出简讯指示启动莎兰德专为此目的所写的程序。

 程序在檀香山某匿名网页上启动了,而该网页服务器地址表面上是在大学校园内。程序很简单,只有一个功能,就是送出指令启动另一个服务器上的另一个程序;这另一个服务器的地址是荷兰一个提供因特网服务的非常普通的商业公司,至于该程序的功能则是搜寻温纳斯壮的镜像硬盘驱动,进而操控那个能显示他在全球各地将近三千个银行账户内容的程序。

 其中只有一个账户值得注意,莎兰德发现温纳斯壮每星期都会查看那个账户好几次。如果他打开电脑看那个档案,一切都不会有异样。该程序会根据过去六个月来账户的正常波动,显示出预期中的细微变动。假如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温纳斯壮进入账户进行付款或转账动作,程序也会尽责地报告动作已完成。事实上,这个改变只会发生在荷兰的镜像硬盘驱动中。

 萧尔斯在听见四个短音,证实程序已启动后,关上了手机。

 她离开齐莫塔饭店,走到对街的豪瑟万通银行,她已经和经理华格纳先生约好十点见面。她提早了三分钟到,便利用等候时间站在监视器前,让机器拍下她走进供私人秘密咨询的办公室区的画面。

 “我想请你帮我转几笔钱。”她牛津腔英语。打开手提箱时,不小心弄掉了齐莫塔饭店的笔,华格纳经理礼貌地为她捡起。她出淘气的笑容,然后在桌上的便条本上写下一个账户号码。

 华格纳经理将她归类为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也可能是某大亨的‮妇情‬。

 “在开曼群岛的克罗南菲尔德银行有几个户头,利用连续清算代号就能自动转账。”她说。

 “萧尔斯小姐,所有必要的清算代号您想必都有吧?”经理问道。

 “那是当然!”她回答时口音浓重,德语能力显然只有小学程度。

 她开始念起几组十六位数的号码,完全没有参考任何文件。华格纳发觉这得花掉整个上午的时间,不过为了百分之四的易手续费,他已准备牺牲午餐,并对萧尔斯小姐重新评价。

 中午十二点刚过她才走出豪瑟万通银行,比预计的时间略晚一些,接着便走回齐莫塔饭店。她刻意到柜台个脸之后才上楼进房,换下买来的衣服。她保留着胶Rx房,但取下短假发换上奈瑟的及肩金发。她同时穿上较为熟悉的服装:细高跟靴、黑色长、简单的衬衫和在斯德哥尔摩的马朗斯伯登服饰店买的高级黑皮夹克。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丝毫不邋遢,但已不再是女富豪的模样。奈瑟离开房间前,整理了一些债券,放进一个薄薄的活页夹中。

 一点五分,比预期略晚几分钟,她走进与豪瑟万通银行相距约七十英尺的朵夫曼银行。奈瑟已事先与哈索曼先生约好。她为自己的迟到道歉,说的是一口带有挪威腔的完美德语。

 “请您不必介意。”哈索曼先生说:“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呢?”

 “我想开户。我有一些私人债券要转换。”

 奈瑟说着将活页夹放到他面前。

 哈索曼查看着内容,起先很快速,接着放慢速度。只见他扬起一边的眉毛,出礼貌的微笑。

 她开了五个能透过网络操控的编号账户,所有人似乎是直布罗陀一家匿名的邮政信箱公司。那是她用借款当中的五万克朗,请当地一名中介替她开设的。她将五十张债券换成现金,存入这些户头。每张债券价值相当于一百万克朗。

 她在朵夫曼银行的作业时间也比预期更长,因此现在落后行程更多了,不可能赶在银行关门前完成最后的易。于是,奈瑟回到马特霍恩饭店,在里面晃了一小时以证明自己出现过。但她因为头痛,想早点上,于是到服务台买了一些阿司匹林,并要求早上八点的电话闹铃,随后便回房了。

 这时已接近下午五点,欧洲所有银行都关门了,但北美与南美的银行还在营业。她启动笔记本电脑,通过手机连上网络,花了一个小时将她稍早在朵夫曼银行开的编号账户全部清空。

 她将钱分散,用来支付世界各地许许多多虚设公司的发票金额。奇怪的是,手续完成后,钱竟然又汇回开曼群岛的克罗南菲尔德银行,不过这次汇入的户头已经不是稍早汇出的户头。

 奈瑟认为这第一阶段十分安全,几乎无法追踪。她从该户头付了一笔钱:将近一百万克朗的金额汇入了与她皮夹中某张信用卡相连的账户。账户所有人是登记在直布罗陀的“黄蜂”企业。

 几分钟后,一名留着金色俏丽短发的女孩从马特霍恩饭店酒吧的侧门离开。萧尔斯走到齐莫塔饭店,礼貌地向柜台人员点头致意,随后搭电梯回房。

 在房里,她慢条斯理换上萧尔斯的战斗装,补了补妆,并在刺青上再涂了一层肤,然后到楼下餐厅点了一道好吃得不得了的鱼料理。她另外又点了一瓶高级葡萄酒——虽然从未听说过,却要价一千两百克朗——喝了一杯后,毫不吝惜地留下剩余的酒转往饭店酒吧。她留下离谱的小费,肯定让员工注意到她了。

 她任由一个喝醉酒的意大利年轻人勾搭她好一会儿,他好像有个贵族姓氏,只是她懒得记那么多。他们俩共喝了两瓶香槟,她却几乎只喝了一杯。

 十一点左右,这个酒醉的追求者向她靠过来,还大胆捏她的部。她将他的手放到桌上,内心窃喜,他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捏到的是胶。有时候他们过于喧哗,还引起其他客人不悦。就在‮夜午‬前,萧尔斯发现一名搬行李的服务生不断盯着他们看,她便扶着她的意大利男友回他的房间。

 他进浴室时,她倒了最后一杯酒,接着打开一张纸,将里头碎的安眠药倒入。和她干杯后不到一分钟,他便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上不省人事。她替他解开领带,下鞋子,盖上被毯,然后将酒瓶擦干净,到浴室把酒杯也擦拭干净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萧尔斯六点时在自己房中用早餐,七点之前退房。在离开房间前,她花了五分钟擦掉门把、衣橱、厕所、电话与她所碰触过的其他物品上的指纹。

 八点半左右,就在电话闹铃响过之后,奈瑟退了马特霍恩饭店的房间,搭上出租车,将行李寄放在火车站的储物柜中。接下来的几小时内,她去了九家民营银行,存放一部分开曼群岛的私人债券。到了下午三点,她已将百分之十左右的债券转换成现金,存入三十个编号账户。剩余的债券则包起来,放进银行保险箱里。

 奈瑟还需要造访苏黎世几个地方,但不用急在一时。

 当天下午四点半,奈瑟搭出租车到机场后,进入女子化妆间,将萧尔斯的护照剪成碎片,丢进马桶冲掉。信用卡也一样剪掉,分置于五个垃圾桶,剪刀也不例外。九一一事件发生之后,行李箱里最好不要有任何尖锐物品引起注意。

 奈瑟搭乘德航GD八九○班机前往奥斯陆,再转搭机场巴士到奥斯陆火车站,然后进入女子化妆间整理衣物。她将属于萧尔斯这个角色的物品——短假发和设计师服饰——放入三个塑料袋,分别丢到车站内三个不同的垃圾桶里;空的新秀丽行李箱放到未上锁的储物柜里;金项链和耳环是可以追踪到的设计师饰品,因此,消失在车站外街边的排水沟里。

 经过片刻焦虑而迟疑的挣扎后,奈瑟决定留下那对假的胶Rx房。

 这时,她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便到麦当劳吃了个汉堡暂时充饥,同时将豪华皮箱内的东西移到她的行李袋中,离开时空皮箱就留在桌下。她在路边摊买了一杯拿铁咖啡后,随即去赶搭前往斯德哥尔摩的夜车,刚好赶在车门关闭前上车。她订了一个私人卧铺。

 当她锁上卧铺门时,可以感觉到这两天以来一直高涨的肾上腺素终于恢复正常。她打开窗户,不顾烟的规定。列车驶离奥斯陆之际,她就站在那儿饮着咖啡。

 她将清单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细节。过了一会儿,她皱起眉头摸索夹克口袋,取出齐莫塔饭店的赠笔,端详几分钟后扔出了窗外。

 十五分钟过后,她爬上很快入睡了——

 注释:

 ①巫师与恶魔狂的节日,即每年的四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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