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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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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塔尔贝格(Sigis摸ndThalberg,1812-1871),波兰钢琴家、作曲家,李斯特的主要竞争对手——译注。爱丽斯您累了,舒曼夫人。

 克拉拉首先我得跟您说说我的父亲,是他铸造了我…[从房间的各个不同的角落传来喊叫声:不!不要再谈父亲!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说他!不!请不要再说了!还有其他类似的话。克拉拉并没有理会这些。]

 [克拉拉狂热地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位钢琴教师和出口商,家里到处都堆满了这种死气沉沉的艺术工具,几乎让人无法从中通行。再加上那些不断前来让这工具加工处理的蠢材男人!那些自大狂们!乡巴佬钢琴手!偶尔其中也会出一两个特别的,用我们的行话说就是少年才俊。但很稀少。我告诉您,爱丽斯,天才会立刻扼杀他们自己思想中的每一点创造力。我曾经整天都被萧邦练习曲、李斯特高难度乐曲以及那位被普遍高估的莫札特包围着。五岁时我才开始学说话,可我的听觉却像双面刮须刀片一样锋利。我的父亲亲自书写我的记,而那些老老少少的钢琴锤击手们却把手伸进我的小裙子里面,但我什么也不能说!四周都是那片土地,那片不断地吐弃着德国艺术家的土地,尽管其本身也是德国的。

 爱丽斯[安慰她]没有那么糟。

 克拉拉不!更糟!我坚称自己拥有不寻常的命运和困苦的青年时代,如同每一位有权拥有这些的艺术家一样。

 爱丽斯多么可怕!①

 ①原文是法语——译注。指挥官[从后面,吃力地,抚摸着那个孩子]这个穿不过看不透、麻木迟钝的体啊,这个人类沉重的炼狱。要想钻进去是多么艰难!然而,现在我看见了她的灵魂,就在那儿!她向我吐着心事,就像音乐一样富有表现力。一种超越一切界限的温柔而又强大的感悟能力。我感觉,她是爱我的,不仅是爱我的身体。

 克拉拉向外涌出的,始终只有我那按钢琴琴键的特别天赋,如密仪器一般的准确无误。每个人,只要练习,都可以做到。谁练习得更多,就可以做得更好。

 [这时,门的内乌梭侯爵夫人,即邓南遮的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轻蔑地看着那些人。]

 侯爵夫人我知道,你又一次冒犯了我作为你子的尊严,而且是当我也在家的时候。[指挥官跳起来,十分尊敬地吻着她的手,把玛丽推到旁边。]

 你总是不断地邀请女艺术家,这我曾多次…为此我已经多次请求过你,不要…对此我已经多次恳求过你…

 [他板着脸看着她,她的思路中断了,沉默不语。]

 指挥官你知道的,玛利亚,我需要这些尤物环绕在我的周围。正是她们,就是这些你喜欢轻蔑地称为女艺人的人,为我提供了背景,使我的诗情发,出最华美的篇章,你明白吗?她们在贞洁的丧失中开出了鲜花,而我则获得了大理石的力量、闪电的冲击力以及每一丝阴影、每一缕光亮。你明白我的话吗?

 侯爵夫人是的,我的爱人!

 指挥官现在走吧,玛利亚!

 侯爵夫人加布里埃尔!艾瑞尔!

 指挥官走吧!

 [侯爵夫人沉重地走开。]

 侯爵夫人[边走边说]假如我的孩子们也在这儿的话,那我当然是绝对无法忍受的。我会从蒙特给你写一封长信,详细说明我的想法。

 [这时克拉拉转过头来,正巧指挥官又转向了小玛丽,她发觉了正在发生的事。爱丽斯试图拦住她,以便指挥官的享受不被打扰,但克拉拉挣脱出来。她奔向指挥官,拽着女儿,将充满幻想的小姑娘拖走。]

 克拉拉[极其激动地]我恳求您,如果这不是“盲目的报复”让我们解释一下,让我们谈谈!为什么要让那些美好而自然的时刻变得可笑?我是以“可以预期之爱”的名义对您说这些的。①

 ①原文是法语——译注。[可是小姑娘还想继续下去,她使劲地挣扎,想从母亲的手中逃走,指挥官抓住她。]

 玛丽[结结巴巴的,孩子气的]你没有注意到吗…最亲爱的母亲…尽管我在…非常小的年龄…已经可以很好的走路了…但还不能…很好的说话。但是我的听觉…已经…和你小时候差不多一样…训练得…非常强了。但主要是…对于音符的辨别…而不是语言…对于我的语言学习…你从来没有…关心过…而是努力要…把我…培养成…一位天才的钢琴家…现在我什么也不是…除了一双手…悬挂在一个身体旁。

 [她想回到邓南遮的身边。但是克拉拉使劲把她抱进怀中,小姑娘踮起脚尖,从母亲的肩膀上朝指挥官看去,爱丽斯和路易丝·巴卡拉正围着他跳舞。]

 克拉拉[小声地对玛丽耳语,急促的]你就呆在这儿!这就是我生得那些希奇古怪到了极点的东西中的一个!尽是些废品!垃圾!八次妊娠,其中大多数都完全是白费力气。真为那些徒劳的付出感到可惜!其中一个没多久就死了,几乎还没活到一年:腺病!更别提那些儿子了!原材料太差。路德维希精神有毛病,和爸爸一样,现在正呆在精神病院里,也没亲朋好友去看他。斐迪南是个瘾君子,很快就死了。菲力克斯:肺结核。尤丽叶:肺结核。而你几乎是我的仅存了,小玛丽。

 玛丽放开我,妈妈!让我走![想离开。]

 克拉拉过于频繁的妊娠,让我的身子总是鼓鼓囊囊地像了个大球,当然也就不可能登台表演了。经济和精神的双重损失!这副模样实在不适合音乐爱好者们思考的眼睛。再加上那才华横溢的父亲笼罩在后代身上的阴影,还有旅途中他那孩子似的无休无止的哭闹,那些没完没了的无谓牢哀叹,因为没人认识他,而我却路人皆知,这种持续不断的伤害让他总是带着一副相应的表情懒散地坐在旅馆里、客栈中。

 玛丽你不要这样…说爸爸…说我亲爱的父亲!

 克拉拉说到底,都是你父亲低能。无法阻挡。我那母牛一样的肚子…这种对身体的过度开采是感的人绝对无法忍受的…这种女人的球状体形…会让每一个艺术上的进步都陷落在它的面前…面对这起的下身,那位艺术家常常忍不住呕吐…现在,他不断地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将他引向加达湖,要他葬身湖底。他想消失在大自然中。以前在莱茵河畔,他已经干过一次了。然而,他最害怕的还是消失在我的身体中,消失在那年复一年无休无止爬出那些尾巴产品的地方。令人作呕的白色蛴螬,包括你,我亲爱的玛丽。

 [她轻轻地在玛丽的脑门上敲了一记,责备她,玛丽终于挣脱出来,一边尖叫一边扑进指挥官的怀中,他地抚摸她。]

 [克拉拉生气地盯着她]艺术法则第一章就是:技巧作为手段。如果将技巧作为目的——整个艺术就会毁灭!

 [指挥官又开始把注意力集中放到玛丽身上。]

 玛丽[谄媚地对指挥官说]我等一会儿可不可以…嗯…去看飞机…求你了,好不好嘛…[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

 指挥官当然喽,当然可以,我的孩子。[不感兴趣地敷衍着]你的小嘴赢了,撅起的,使你苍白的小脸现出严峻的轮廓,就好像正在望的折磨,贪得无厌,不惜一切地去获得、去索取、去保存。

 玛丽那架…漂亮的…飞机!

 [在此期间,巴卡拉在一个角落里和一些姑娘们一起布置茶桌。黄玫瑰等等。现在,她在桌布上无声地作着指法练习,嫉妒地看着同为女钢琴家的克拉拉。]

 路易丝[对克拉拉说]我是威尼斯女钢琴家的典范,而您则是忠实精确、但缺乏想像力的德式钢琴演奏的代表。我随意、率、慷慨昂,不受节奏的约束,但着重肢体语言,令人喜爱。单纯、健壮,而且天生拥有古铜色的皮肤。

 [克拉拉不解地呆呆看了她一下,然后又冲向指挥官,他正和玛丽亲吻着,克拉拉极其绝望地向他解释着,这种绝望的神情与她所说的话截然相反。此外还多次提及了指挥官曾说过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话。]

 克拉拉她的耳朵!她的听觉!我的小玛丽有着无与伦比的辨音力,她可以辨别出许多别人根本无法听出来的音!我已经渐渐地将她培养成了一位专家,就像当年我父亲出色地培养了我一样。她已经可以从所有音阶中迅速找出低音和高音和弦,而且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地转调!

 [指挥官被克拉拉弄得心里很烦躁,偷偷地向他忠心的爱丽斯示意,把克拉拉弄走。]

 [爱丽斯挽住克拉拉的胳膊,试图把她拉走,但举止很温柔。克拉拉当然拒绝!]

 [克拉拉发疯似地说]的特点就是要消灭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艾瑞尔!这种疾病,天生就是毁灭的。它甚至连男人和女人之间最深的亲密都毁掉了。关于这一点,我父亲和罗伯特的看法是一致的。要想消灭我自己,只要将我神化,使我变成圣人,变成理想的化身就可以迅速达到目的。我被变成消极的存在,遥远而无害。因此,我整个一生都从没有真正存在过。但是,为了能够确保我完全逝去,罗伯特又用他的天才彻底杀死了我。

 爱丽斯您还是平静一点吧!你不能在这儿说这样的话。毕竟这儿不是您的家!在这儿,人们只会去听快乐的叫声。那叫声与死亡倒也接近的,就好像天才与疯狂很接近一样。

 路易丝不管怎么说,她显然把月光奏鸣曲中快节奏的乐章弹得太慢了。就像其他所有德国人一样。[咬了一口桃子,汁了出来]应该去当歌唱家才对。如果一个女人在没有器乐伴随的情况下只用身体发出声音,人们会更加惊叹她的才华。

 爱丽斯[体贴地对她说]您不应该吃这么多,亲爱的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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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是法语——译注。路易丝遗憾的是,这个丰的身体却至多只能发出中等水准的声音。[继续吃。]

 克拉拉[极兴奋的]作曲是我绝对不可以自己去做的事,尽管我也很想做。是他促使我相信,在他的阴影之下,我是根本不可能去想什么创作的。这位天才想撇开子,独自开始他的抽象之旅。女人只不过是一些骨粉,动物饲料。

 [她从正在安慰她的爱丽斯身边挣脱开,奔向指挥官和她的女儿。爱丽斯想拉住她。克拉拉扑向正在相互抚摸的邓南遮和玛丽。他们抗拒。]

 [克拉拉歇斯底里地]她实在太容易固执了,我的小玛丽!无法抑制她的望。而一位艺术家所应该具备的是谦恭,我的罗伯特经常这么说,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别人没有的礼物——天赋。我的女儿玛丽甚至已经会弹——[发誓般地]——小协奏曲了,而且还自己创作了许多小作品,这我可以一一汇报!我,她的母亲!

 [指挥官又出现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小玛丽,玛丽孩子似在他的眼上吻着,偎依着他。爱丽斯撇下克拉拉,冲到指挥官身边,检查他的瞳孔反应,拉开旁边准备好的一支注器,熟练地给他打了一针。不一会,指挥官平静了下来,静静地躺着。克拉拉则利用这个机会抓住她的女儿,迅速将手舞足蹈的小玛丽拎了出去。]

 [在此期间,满怀嫉妒的巴卡拉一直在不停地往自己嘴里东西,贪婪地吃着甜食,偶尔朝爱丽斯会意地眨眨眼。外面传来哭闹不休的童音,玛丽说:我现在就要去看飞机,飞机!]

 [克拉拉又走了进来,跪在指挥官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喃喃自语地恳求道]在您永别红尘之前,指挥官,请,请您一定要资助我的丈夫,即使只有一年!求您了!同时我的女儿也需要资助,正如您所看到的:她创作的那些小作品大多韵律是正确的,低音部还不错。至少她没有将第三音强过导音!难道这还不算不错吗?[好像这是什么生命悠关的大事似的]我现在正在驳斥外界的流言,说什么我的小玛丽因为练琴而过早地失去了童年。恰恰相反:她出了感情!为此,她需要可观的经济资助。

 指挥官一个国家是以什么闻名的?无疑是通过那些着名的儿子们!

 克拉拉儿子!儿子!我告诉您,加布里埃尔,我的那些儿子们在品质上比其他的女儿们还要蹩脚。玛丽是个例外。作曲,他们当然也想,那些小伙子们,可是从来没成功过。甚至比我还差。父亲的影子笼罩在他们头上,就像一把把小斧头。他的天才基因在转移复制时简直像是经过精心筛选的,我的那些儿子们只从他们的父亲那儿遗传了最严重的疾病。

 [爱丽斯领着一个乡下女走了进来,帮她掉衣服,又示意克拉拉,她应该到钢琴那儿弹点什么,可克拉拉骄傲地拒绝了。那个女在衰老的诗人旁边坐下来。]

 指挥官我所代表的是巨大的经济权力以及比之更大的思想权威。甚至在新权贵那儿我也有很高的威望,前所未有的高。[女亲吻他。]

 [这时,路易丝终于看到了展现自己特色的机会,她冲到钢琴旁,快地弹起一首罗西尼序曲,可能是《赋鹊》①,并且不断地四处张望着,看自己是否也得到了理所应当的重视。]

 ①《赋鹊》(LaGazzaLadra):是罗西尼创作的第二十部歌剧,1817年首演于义大利米兰斯卡拉歌剧院——译注。克拉拉[轻蔑地]凌乱的指法,手腕太软,技巧松懈,理解马虎,曲目挑选就更别提了。

 指挥官[张开大口拼命气,对茫然不解的乡下女说]快说!快回答!对我说,没有我您将无法再看见朝霞,就像我不能没有您一样!回答我!

 [爱丽斯示意那个姑娘说“是的”她照做了。]

 也许就在现在,我就要为您制造一位元着名的儿子,就是我刚才提及的那种儿子。也许我现在就在创造他!克拉拉儿子意味着,成为父亲一样的人,以此来确认他自己的死亡。您瞧瞧我那三个儿子吧!简直是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痛苦复合物:石化的四肢,沙砾状的小脑袋,石英似的眼睛,萎缩的大脑,最差的独立

 指挥官以后我甚至还可以再制造出第二个儿子!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克拉拉我那最疯的儿子从小就只想着作曲,无论什么他都要马上去尝试。竖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大号以及长号,简直就像蜗牛一样紧在他的身上,必须使劲拔才能拔下来。他错就错在他以为,天才在于超越已有的一切。但是,天才什么都无法超越,所谓的创新只不过是在重复创造早已存在的东西,就像裹尸布里的死胎。一切早已存在。只有女人不存在,也不允许存在。

 指挥官[高兴地]居然一直还行!你这次到底给我打了什么针,爱丽斯?太惊人了!

 [路易丝弹《威廉·退尔——序曲》。]

 克拉拉[歇斯底里地]我的上帝,一切都早已存在了!根本不必去证明什么独特。尽管如此,音乐家们依然无休无止地吐着音符长链,他们创作得越多,就越失去自己的感觉,只会吹出那些音符乐调的泡泡!

 指挥官[欢呼]对!是的!现在!

 克拉拉[像从梦中醒来似的转向他,他没注意她]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破碎了…这种痛苦的情,那么苦涩,最后的日子即许即将过去,就像所有的一切一样消失…①

 ①原文是法语——译注。[门被用力撞开,小玛丽尖叫着,跺着脚,倔强。]

 玛丽究竟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去看飞机啊?我现在就要去!

 [爱丽斯和一个女仆一起又把小玛丽推了出去,低声地安慰她,许诺着。另外两个女仆围在邓南遮和那个女旁边,鼓掌喝彩。掌声是一种有魔力的声响,就像巴甫洛夫条件反一样,两个女钢琴家马上对此做出熟悉的反应,她们变得专注了。路易丝从她的琴凳上站起来,好奇的,鞠躬,屈膝。就在这时,克拉拉卑鄙地从后面将凳子拉开,自己坐了上去,立刻开始弹舒曼创作的《狂节》或者《克莱斯勒利安那》。德国模式的,生气的路易丝刚想重新坐下,结果不小心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克拉拉像没看见似的。]

 [路易丝生气地走到小桌子旁,继续吃着东西,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酒,等等。]

 克拉拉[忧伤地弹着琴]令人厌烦的公众总是围绕着我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永远没有私人空间。我们属于整个世界,而世界则属于那些占有它的人。紧排在天才男人之后的是天才儿童,甚至其中还有少数榜样,我也曾是其中之一。我的父亲将我送进了钢琴荒漠,到处都是键盘装备的陷阱!面对这种可怕的孤独,我所能做的,只是不断提高我的钢琴演奏的广度和难度。[她用刺耳的声音中断了演奏,将脸埋进手中。]

 [路易丝不记仇地递给她一片甜瓜。]

 这种将艺术家声誉视作人生目标的念头出现得很迅速。世界成为我的要素。否则,女人只能白来尘世走一回,留不下一丝痕迹。我甚至曾被比作小精灵!

 [夏洛特旋转着进来,像得到提示一样。做着芭蕾练习,摆着手臂。]

 夏洛特据我所知,这儿正在谈论艺术的本质。我也属于这个领域,现在想就此发表一下我的见解!

 路易丝我曾以我那美妙的琴声为成千上万的人带来快乐,而那些没有机会亲自聆听我演奏的人,我特许他们通过收音机欣赏。

 夏洛特而我是借助自己的身体来表现艺术的,我能够将身体的每一厘米都弯曲到难以想像的程度,更确切地说是扭转。也就是说,我是艺术的化身。请允许我精确地展示一下![跳舞。]

 路易丝许多有幸通过收音机欣赏到我的琴声的听众给我寄来了信件。

 夏洛特我收到的观众来信比你多得多,成千上万的芭蕾的来信。有时候甚至有人专门替我创作脚本,为我量身定做角色。

 路易丝我曾无数次收到特地为我创作的钢琴曲!亲自为我创作的。常常有超热情的钢琴一看见我就发狂,狂热战胜了理智。只要一看到我,他们就会被渴望深深攫住,就像被虎爪掐住咽喉一样。路易丝,路易丝,路易丝——他们就会发出这样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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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特在我演出的时候,那些芭蕾行家们会叫喊:夏洛特!夏洛特!夏洛特!

 克拉拉[根本没去听她们的话]路易丝…您听着…一旦艺术家丈夫被疯狂控制,那将是一种黑暗而又沉重的负担。您懂吗?而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向指挥官以及他那极其可笑的财富建议,将这种疯狂视作天才。[惊恐地住嘴。]

 指挥官又有一个女人叫着喊着要我。我听说,是这儿的这位女士。[朝着克拉拉慢慢地爬去,紧紧抓住她,抱着她的腿朝自己拉,她站立不稳,倒到邓南遮的身上。]

 爱丽斯[评论似地]是的,是的。没人能抗拒他,而且也没人抗拒过他。

 路易丝[咯咯笑]他在望方面绝对是贪得无厌、永不足的。他的只有你们的歌德能相提并论!

 夏洛特[边做着芭蕾练习并咯咯地笑]有一次,为了让我兴奋起来,他曾告诉我歌德怎样怎样。说是他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宁愿钻到桌子底下自,也不愿浪费时间去找一个,为的是能够马上回到工作中去。①

 ①原文是英语——译注。克拉拉我们的文坛巨擘![和指挥官扭在一起。]

 指挥官[息着]而我是和他质地完全相同的文坛巨匠。您倒是看着我啊,Chiara,Carissima(义大利语:克拉拉,我最亲爱的),用恋爱中女人的眼神。看着我!来啊!现在就用最热切最迫不及待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您刚刚才确信,您拥有可以彻底将我俘虏的魂汤。

 克拉拉[推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啊哈。您也想成为那样一位文坛巨擘。艾瑞尔,加布里埃尔·邓南遮!相反地,我们女人则只能呆在死寂萧条的地中。

 指挥官回答我!对我说“是的”!

 克拉拉[讥讽地]这种被动、遥远的圣徒角色也常常被分派给我们。正如刚才已经提及的,我是精灵儿童的典范,有时候也被称作小天使。总是坐在钢琴旁寻思着乐曲:该如何按下琴键,该怎样漫步舞台,人物连着人物,形象接着形象,魔王苍老,娘温柔,倔强的骑士佩着廉价的假,祈祷的修女,沉浸在狂喜中。那些似乎听懂的人们爆发出喧哗,就好像女歌手受到了高度赞扬,而那小天使却吓得惊慌失措,差点儿要逃回自己的故乡。您也曾以修女一曲得到过这些吧,路易丝,我亲爱的?

 路易丝恰恰相反。我本人得到的掌声比佩蒂①、梅尔芭②以及马利布兰③三位歌唱家加起来还要多。

 ①佩蒂(APatti,1843-1919):义大利着名女高音歌唱家——译注。

 ②梅尔芭(N。Melba,1861-1931):澳大利亚着名女高音歌唱家——译注。

 ③马利布兰(M。Malibran,1808-1836):西班牙着名女高音歌唱家——译注。指挥官[咳嗽着]也许,更确切地说,女人什么都不是。微不足道!根本就没法安慰她。宁愿盯着纯洁的火焰看上几个小时,也不要去设法了解女人。女人有着贪得无厌的望,是男人永远无法足的。结果是:恐惧!因此,必须让女人变得有点令人恶心,可能的话,甚至使其腐烂,让人们感到害怕。[他大声地朝爱丽斯迅速递过来的一只碗里呕吐]瞧,已经令我作呕了。有时候,女人也是坟墓,更多的时候是女屠夫或者女厨子。[又窒息了。]

 路易丝[奔向他]我亲爱的指挥官!加布里埃尔!艾瑞尔!阿里奥斯托①!

 克拉拉[厌恶地]我的父亲,那位钢琴化身,我不断提及的人,曾经有一次在社场合说,有一片好奇的小雪花落进了他的臂弯,看啊,就在那儿!那片小雪花就是我!可是,对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居然说出什么“女屠夫”之类如此蹩脚比喻的男人,我是不会谈及我的这段雪花轶事的。

 指挥官崇高的时刻不会再现!在灵魂意识到之前,双手已经作出抓的动作,它们享受着被拽到身边的

 克拉拉加布里埃尔,您听好。我对您说这些只是出于信赖!自从疯病发作,我的丈夫罗伯特只是越来越多地谈论他那些杰出的作品,但他根本就不再生产了!我和他都觉得,精神错似乎就是他为什么不再能够制造出温柔产品的原因。

 [路易丝温柔而又滑稽地喂着指挥官,就像对一个小孩子似的呵着、嘟嘟囔囔地说话,什么“呵呵呵”、“吱吱吱”、“他在哪儿呢…”之类的,克拉拉不满地弹着舒曼作的曲子。]

 指挥官[对惊喜万分的巴卡拉说]路易丝,我亲爱的!我收到了您的来信,它温柔地撕开了我的身心。误解依然存在,但我如此期待着您,正如您期待我一样。来吧!②

 ①阿里奥斯托(L。Ariosto,1474-1533):义大利着名诗人——译注。

 ②原文是法语——译注。

 ③原文是法语——译注。

 ④原文是英语——译注。[他得发出呻,倚着路易丝,站起来。她继续支撑着他,用得意洋洋的胜利目光瞟着克拉拉、爱丽斯和正在练舞的夏洛特,扶着他走出去]。[从外面传来指挥官的声音]我等待着,我希望着,我要!③

 爱丽斯[对克拉拉说,干巴巴地说]看来她的美国巡回演出是搞定了。[对女仆们说]请把这些脏东西打扫干净!④

 克拉拉[绝望地]爱丽斯,您必须帮助我!

 爱丽斯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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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如果我不得不离开这儿的话,那我甚至连让我自己、罗伯特、孩子和护理人员在一家便宜的膳食公寓住一晚的钱都支付不起了,而且是淡季的价格!

 爱丽斯[同情地并且团结一致地]亲爱的,您难道已经那么久没有收入了吗?

 克拉拉您知不知道住精神病院有多贵?!到最后我不得不把他领了出来。指挥官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热切地]您觉得他以前有没有听过那个雪花的故事?也许我应该对他说,我正处在从幼童到少女的人生路口!

 爱丽斯您别夸张了!

 克拉拉我真的没夸张。纯精神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或许说“女人是沉默无言但正在腐烂的”更好?

 爱丽斯别说这个,刚才已经让他呕吐了。您不应该选这些蹩脚的比喻。也许这就是典型的德国模式?

 克拉拉德国人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更爱他们的排物,您只要看看典型的德国式厕所就知道了!我需要钱!

 爱丽斯[同情地]我本来可以建议你试着用体的方式来取悦他,因为他对你的身体特征十分好奇。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会对我说,现在你在他面前是如何胆怯,而且会说,一旦停止钢琴演奏,你就会变得几乎可以用丑陋来形容,像傻柱子似的。①

 [克拉拉绝望地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

 ①原文是英语——译注。您朝四周看看!难道您以为,这样一个男人还会掉进那些艺术手段里吗?

 [她指了指四周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

 克拉拉我依然像以前一样坚信,我对他反抗得越久,他就会越觉得我珍贵,毕竟这不是他所习惯的。

 爱丽斯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前天他还对我建议说,找个晚上和他一起到您的房门前大声地呻,甚至大叫着做,以便唤醒你的嫉妒,同时也引起您的恐惧。也许对他而言,您毫无价值。

 克拉拉那我要不要假装离开呢?

 爱丽斯这样做也许有用,但也可能没用。

 克拉拉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要——[噎着]——谈及创作时巨大的痛苦以及对作品的渴望。我会哭着介绍我父亲和我丈夫创作的那些成堆的、得下人的垃圾。总之,总是和铜臭挂钩。

 爱丽斯[同情地]…可这臭不可闻的金钱恰恰是您眼下非常需要的,我亲爱的。[她耸着肩走开,掐掉花秆上几朵枯萎的花。克拉拉垂头丧气、无比绝望地坐在钢琴旁,因为反正她也不必强撑着了,弹了几节舒曼的作品。]

 克拉拉[严肃地,不再歇斯底里]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试图说服罗伯特相信,在他的脑袋爆裂之前,作曲的灵感会从里面涌现出来。这种对抽象事物可怕的热爱!这完全抽象的音乐。所有从身体里冒出来的一切,比如孩子,都令那个男人厌恶。而与此同时,为了阻碍子的艺术表演,他却持续不断地鼓励她生育。他不愿意看到竞争对手的出现。[她弹着]偶尔从男人的身体里冒出来的,只有致命的溃疡,或者可以刺穿的脓疮。这些大脑动物啊!他们这么做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最终会导致致命的精神疾病!他们否认身体,把它推给女人,结果创作的大脑就会爆炸。[她弹着舒曼作品。]

 [幕落。]第二幕

 [餐厅,同样装饰繁缛,像沙龙一样。天花板上吊着一架巨型的飞机模型,或者一个与真机尺寸相同的飞机部件。巨大的长餐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和鲜花。前场人物杂乱无序地围着餐桌坐着,不时地调换着座位,毫无胃口地吃着,把骨头扔到地板上等等。

 按芭蕾舞动作设计!

 在第一幕穿着锦缎晨袍的指挥官,现在则身穿法西斯制服,足蹬亮光可鉴的马靴,还佩着马鞭。在旁边的一个小餐桌旁坐着的是已经精神失常的作曲家罗伯特和两位精神病院的护理人员,他们必须显得非常愚笨,并且对罗伯特非常暴。彪形大汉。光头。身着白大褂。]

 [克拉拉又站起来,急步走到窗前,姿势优雅轻盈地探出身去,用手搭在额前遮光。]

 克拉拉[陶醉地]我的手臂一直到腋下,线条十分完美,由此不难看出,我也曾是花朵,也曾受过寒风晚霜的洗礼。这种霜就是疯狂,在艺术家身上也叫做成

 罗伯特[同样陶醉地,但神情飘忽]美妙的痛苦!绝伦的创伤![他哧哧笑起来]幻听。天使!现在就将作曲才能从我这儿统统夺走,连同所有的附件。太好了!更多的幻觉。天使和魔鬼有时会轮班上场。这种美妙的大脑疾病,它需要占有我全部的存在,所以我自己无法再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今天,我将第三次把我们的婚戒扔进加达湖,但愿这一次没人再将它送还。戒指变得多余,因为女人超越了男人,可却因此失去了平衡。[傻笑]头痛!

 [护理员强迫他进食。]

 指挥官[咬着路易丝的脖子]对我而言,最美妙的响曲都是如同马达一样的杂讯。有时候,在某个没有像我们义大利一样被Rx房弱化的国度,男人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必须向外、向上。子儿女舍不得他离开,请他留在里面、下面。但是他推开他们,认真细致地带着他的飞行装备,向上冲去。比如查理斯·林登柏格①,那位飞越大西洋的勇士,就是这样的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我必须过去,不断地飞越、飞越、飞越!

 ①查理斯·林登柏格(CharlesLindbergh,又译:查理斯·林白,1902-1974):美国着名飞行家,人类航空史上的先驱。1927年,他首次独自驾机成功飞越大西洋,成为全世界崇拜的英雄,《时代》杂志也将其列入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译注。罗伯特[尖声傻笑着,一个护理员用匙子打他的手,因为他想将整个盐瓶里的盐都洒到食物上]在过度兴奋的状态中,我容易将梦想与现实、已得到的和正期盼的事混淆!每一次对比的结果都必然是我的小克拉拉落败,尤其在与理想的可恶对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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