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五场 会客室
极北之地的早晨虽然天气晴朗,但是开足了暖气依然很冷,仍需要暖炉中熊熊燃着的柴火。
不管人类绞尽脑汁想出各种暖具,结果还是比不上这种可以亲眼看见火光的单纯设备。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暖炉周围挤满了人,客人只要一起
,便本能的靠近火边,结果众人陆续都集合到这个圆形暖炉的红砖旁。
姑且不说那个长相奇特的蓄须男子,久美不相信有哪个客人能毫不知情的继续沉睡,完全没听到那个令人
骨悚然的男人悲鸣声,和她接着发出的尖叫。因为英子不在,久美便激动的说出昨晚的恐怖遭遇。
金井夫妇、
下、滨本嘉彦都是听众,然而大家似乎都不相信。久美对于大家无法理解她的恐俱震惊,感到很郁闷。
她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这明朗的晨光中,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昨晚那种莫名的恐俱简直就像假的一样。金井夫妇甚至
骨的浮现嘲笑的神情。
“那你说的男人悲鸣声,是那个长相奇怪的男人发出来的吗?”嘉彦说。
“这个…我想应该是吧。”
被他这么一问,久美才发觉自己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两者的关联。
“可是没有脚印耶。”
远远传来
下的声音,大家朝他一看,
下正靠在窗边,歪着身体注视后院。
“那一带就是你的窗下,可是根本没有脚印,雪地上干净得很。”
被他这么一说,连久美自己也觉得那似乎是一场梦。久美沉默不语。那到底是什么呢?那张不像人的可怕脸孔…
户饲带着昨晚后来独自去画的花坛图形起
了,接着滨本幸三郎也出现了。
“今早真是好天气哪。”
接着,菊冈荣吉扯着他那工地监工似的大嗓门,也来到会客室。看来已经全员到齐了。
正如菊冈所言,外面的朝阳耀眼,随着太阳逐渐升起,整片雪原好似变成一面巨大的反
板,闪闪反
着阳光,连多看一眼都令人痛苦。
菊冈董事长似乎对久美昨晚的
动毫不知情。因为吃了安眠药,他说。反正久美也猜得出他会说什么,所以就没告诉他。
“好了,各位,该吃早餐了,请大家就座吧。”
耳边传来女主人发音异常清晰的独特声音。
众人坐下后,都把久美昨夜的遭遇当作话题。菊冈终于发现上田一哉不在场。
“我公司的小伙子还没起
啊?”董事长说。
“哼,真拿那家伙没办法,他要摆主管的架子还早了十年呢。”主管也说。
英子这时才注意到,但她不知该叫谁去喊上田。
“我去叫他起来吧。”
下说。
他打开会客室的玻璃窗,轻巧的跳到洁净的雪地上,绕向上田住的十号房。
“来,东西都要冷掉了,我们开始吧。”
在女主人的招呼下,众人开始用餐。
下花了超乎预期的时间,才终于缓缓走了回来。
“他起来了吗?”英子问道。
“这个…”
下
吐吐“好像有点不对劲。”
下不寻常的样子,令众人都放下刀叉看着他。
“我叫了半天,没人应声。”
“他会不会是出去了?”
“不,里面锁上了。
英子大声推开椅子站起来。户饲接着也站起身,菊冈和金井彼此相视。接着大家都跟在英子身后走到雪地上。这时他们看到,在缓缓飘落的粉雪上,只有
下往返的足迹。
“没人应声固然很奇怪,更奇怪的是…”
下说着指向十号房所在的西边。在
冰馆的西边一角,好像倒着一个黑黑的人影。
众人都感到战栗不己。在雪中倒卧这么久,显然己经没命了。也就是说,那是尸体。那会是上田吗?
大家一起将质疑的目光转向
下。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
下那么镇定?
下意识到众人的那种眼光。
“可是…”他只是这么说。
众人猜不出年轻的
下想说什么,只好先急急赶往陈尸之处。
走得越近,众人逐渐被一种异常的气氛
倒。躺着的人影周围,散落着奇怪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一些随身物品,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不,严格说来,用“随身物品”来形容其实也是正确的。一行人中,早川康平与相仓久美等人甚至忽然产生不祥的预感,不
停下脚步。
众人到了现场,忍不住怀疑眼前看到的事实,全都在脑中高叫着,这算什么?太荒谬了!不过他们总算明白
下的心情了。
滨本幸三郎大叫着跪下,朝躺在地上状似人体的东西伸出手。原来那是幸三郎珍藏的与人等高的“人偶”
然而他惊讶的,不只是这个应该放在三号房古董收藏室的人偶竟然落在雪地上,更令他讶异的是,人偶的手脚散落四处。只有一只腿还连在身体上,两手与另一只脚分别散落在附近的雪地上。这是为什么呢?
下与户饲,还有菊冈、金井,甚至佣人们,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偶,即使没有头也知道这是哪一个人偶——这是幸三郎从捷克买回来的吊单杠人偶,本来叫做“杰克”但远从欧洲时代即有“高雷姆”这个绰号。
除了手脚,高雷姆拥有浮现木纹的原木制身躯。现在大半都散落各处,埋在雪里,幸三郎连忙四处捡拾,仔细的把雪拍掉。
下虽在心中暗想,现场应该保持原状比较好,然而他并未说出口。至少在目前,这并不构成犯罪事件。
“头不见了!”幸三郎以绝望的语气大喊。大家连忙分头寻找,但放眼望去,并来发现类似的东西。
被主人检起的人偶手脚及身躯,形状清晰的深印在雪地上。这表示,雪还在下的时候,人偶就已经被埋在这里了吧。
幸三郎说:“我先把这东西放回会客室。”说着便转身往回走——这可是他的宝贝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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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等幸三郎回来,便走上通往二楼的十号与十一号房的水泥石阶。那里同样也只有
下来回留下的脚印。
走到十号房的门前,菊冈董事长拚命的敲门。
“上田!喂,是我啊!上田!”
他这么喊着,然而里面毫无回音。
众人看向窗子。窗玻璃是那种里面有铁丝网的
玻璃,完全看不见室内情况,而且又有坚固的铁栏杆保护着。把手伸进栏杆的
隙,试着触摸玻璃窗,发现窗子也从里面锁住了。连里面的窗帘似乎都拉上了。
“打破也没关系。”
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幸三郎正站在背后。
“这是向外开的门吧?”菊冈喊道。
这时大家都开始确信,在门的那一侧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是的,不过不是那么坚固的门。你先撞撞看好吗?”
菊冈用巨大的身体撞了两三下,然而门却纹风不动。
“金井,你来试试看吧?”菊冈讥讽的说。
“我怎么行呢?我是轻量级的。”
金井畏缩的退后。仔细想想,最适合这项任务的男人,正在门的那一侧。
“你们谁来试试。”英子发出斩钉截铁的话声。
想在女王面前表现一下的户饲,果敢的用身体去撞门,结果被撞开的却是他的眼镜。
下不行,厨师梶原也不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没有想到一起去撞。直到初江和英子同时将身体撞向门时,碰的一声,终于发生了奇迹。门的上半部略微向里倾斜了。再撞一下之后,门终于坏掉了。
初江带着大家一起冲入房间,众人虽已想像过,但眼前的光景仍然令人害怕。
倒卧的上田一哉心脏正上方,只看到登山刀的刀柄,刀柄周围的睡衣上,紫黑色的血己经开始干涸。
久美尖叫一声扑进菊冈怀里。英子和初江保持沉默。男人中唯有幸三郎发出惊讶的轻呼声,大概是因为上田的姿势实在太怪异了吧。
上田没躺在
上,而是仰卧在
脚下的地毯上,他的右手腕绑着白绳,另一端不知为什么,是绑在金属
上,因此右手悬在空中。
的位置和平
一样,似乎没有移动过。
他的左手虽未被绑,但也朝头部方向伸着,换言之,一手
着绳子,另一手没有绳子,但两手呈高呼万岁的姿态高举着。
更奇妙的是他的“脚”简直就像跳舞似的扭着
,两脚几乎成直角向右侧(从他本人看来)伸出。如果要说得再正确一点,他的左脚和身体几乎呈直角,右脚在左脚的略下方,也就是说,右脚和身体大约成一百一十度到一百二十度左右的角度。
同时,在他左
侧附近的地板上,用手指沾血画出一个直径五公分大的暗红色圆点。看来似乎是用没被绑的左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
指头涂抹出的圆形。也这么说,是因为往后伸的左手四指,被鲜血与地上的尘埃搞得脏兮兮的。也就是说,他在地上画下了这个图案,之后再凭自己的意识将左手往后伸?这代表什么意思?
不过,最奇妙的还不是这个。这具尸体上还有更令人费解的特征。
在他
前的登山刀刀柄尾端,不知是为了什么理由,系着长约一公尺的白线。这点大大引起众人的注意。那条线距离刀柄约十公分处,略略沾到睡衣上的血,染成了淡渴
。尸体没有
太多血,表情也并不痛苦。
虽然没必要再检查,学医的
下还是蹲在上田身边,稍微碰触尸体后说,这必须报警。
为了去报警,早川康平开车前往一公里外,山脚下某个村落的杂货店。
不久,穿着制服的警官大举来到
冰馆,用绳子将十号房围起,用粉笔在地上画线等等按照惯例开始一场大
动。
不知是哪里搞错了,上田一哉的尸体明明早己冰冷,却仍出现了轮胎上
着雪链的救护车。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官中混杂着穿白衣的救护人员,向来与世隔绝的
冰馆,立刻被一股纷
的世俗气氛所包围。
客人、佣人以及主人,都待在会客室,不安的听着这些
的声音。
才一大清早。对于大部分客人来说,第二天的逗留才刚开始。不管是菊冈或金井,仔细想想,来到这里都只有十几个小时。这下子可以预见会有什么下场了。才吃过一顿晚餐,接下来搞不好就得和警察一直耗下去。如果能顺利被释放还好,要是弄不好,说不定还得在这个地方耗上很久。
从陌生的警官群中,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就像刑警,下颧宽阔、脸颊赤红的高大男子。
“我是稚内分局的大熊。”
他用略带傲慢的语气说。接着就在会客室的桌边开始向众人提出问题,但是他的问题似乎只是随口想到,完全抓不到要领。
大致问完之后,大熊便说:“那具人偶是哪一个?”
高雷姆除了脑袋外,已由幸三郎重新组好,还放在会客室。
“噢,就是这个啊?这玩意平常放在哪里?”
由于他这么说,幸三郎便抱着高雷姆,带大熊前往三号房的古董收藏室。
等大熊回到会客室后,他似乎相当惊讶,对于那些收藏品陈述了一番外行人的单纯感想,接着却似乎在考虑什么,陷入沉默之中。这种样子果然像个犯罪学专家,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接着他将手放到嘴边,仿佛在低语似的对幸三郎说:“这么说,这是密室杀人事件喽?”
——这点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了。
由于大熊警佐的德
实在太不专业,所以直到下午四点,札幌分局派来的中年刑警牛越佐武郎,和年轻的尾崎刑警来到
冰馆之后,众人才开始感觉比较像在调查谋杀案。
三名刑警并排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介绍完以后,自称姓牛越的男人,用非常悠哉的语调说:“这真是一栋奇怪的屋子啊。”
和外表敏捷的年轻刑警尾崎比起来,牛越看起来面貌平凡,似乎和大熊没有多大差别。
“如果不习惯,会在这种地板上摔倒耶。”牛越说,年轻的尾崎则保持沉默,以轻蔑的眼神绕着会客室转了一圈。
“好了,各位。”牛越佐武郎坐在椅子上说“我们己经自我介绍过了,不过我们当警察的,本来就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人,除了名字之外,也没什么好向大家介绍的。因此,现在我想请各位也自我介绍一下。最好能说出平常住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基于什么理由待在这里等等。至于详细事项,比方说和死者上田一哉的关系,待会我们会个别私下请教。”
虽然牛越正如他自己所说,身上穿着无趣的警察制服,刚才说话的语气也很有礼貌,但他们那种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
的眼神,多少有些威吓作用,使众人紧张得结巴起来。
客人们依序简短的自我介绍。牛越有时会谨慎的提出一些问题,但是并没有做笔记。轮番介绍完之后,他用“其实这才是重点”的语气,在语尾用力强调的开了口。
“好吧,看来我也该说出难以启齿的话了。被害者上田一哉,从刚才各位的话中也可明白,他并不是这里的人。他来到这个家,不,来到北海道,加上这次据说也才第二次。如果说在这一带有他的
人,特别来拜访上田,这似乎不可能,我们认为应该没有这号人物。那么会是强盗杀人吗?这个也不可能。他身上带的二十四万六千
圆,就放在上衣口袋里,一找就可以找到,结果却原封不动的留着。不管怎么说,这是从里面锁上的房间,如果有个陌生人来敲门,应该不可能随便开门吧。即使开了门,如果那个人进了屋,和他发生争执,一定也会大声争吵才对。可是屋里却毫无打斗的痕迹,而且上田出身自卫队,体力远胜过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轻易被搏倒,这点也叫人想不透。
“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
人,不,亲近的人了。但是我刚才也说过,在这一带,并没有和上田一哉
识的居民。
“上田一哉这个人,根据各位刚才的说明,还有我们大略的调查,他出生于冈山,在大阪长大,二十五岁时自愿加入陆上自卫队,在东京和御殿场等地待过,三年后退伍,二十九岁时进入菊冈公司工作,直到现在三十岁为止。他在自卫队时就不善与人
际,没有亲近的朋友,这种人在北海道当然不可能有
人,至于说关东或关西的人特地偷偷来找他,这也说不通。这么一来,和上田一哉亲近的人…除了‘在座的各位’,就没有别人了。”
坐在周边的人,都以沉痛的表情互相对望。
“这如果发生在札幌或东京那种大都市,当然另当别论。可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外地人只要一出现,被当地人看到的可能
相当大。况且下面的村子只有一家旅馆,又是在这种季节,昨晚并没有任何客人投宿村里的旅馆。
“嗯,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比这个更重要。这点绝对有问题。那就是‘足迹’。照理说,这种事警方通常是不会轻易告诉一般人的,不过现在我就老实说吧。我要说什么呢,就是上田一哉的推定死亡时间,是昨晚零时至零时半之间。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分钟内,凶手用刀
入上田的心脏,所以凶手在那个时间,当然在上田的房间里。
“可是呢,这真是伤脑筋,昨晚大雪是在晚上十一点半停的。在死亡推定时间,雪己经停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雪地上居然没有凶手的足迹。既没有来的足迹,也没有离去的足迹。
“各位也知道,那间房间只能从外面进出。凶手在那个时刻,真的待在十号房那间屋子里吗?如果他真的在那里,至少也该有离开的脚印,否则就变成上田自己用刀
入心脏。问题是,不可能有这种自杀法。偏偏又没有足迹,真是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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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声明,请别以为我们是在烦恼如何解决足迹的问题,或是那间密室之谜。足迹可以用扫把清除,我想方法应该多得是,密室也一样,推理小说家早已替我们想出各种方法。
“但假设真的有外人侵入,这家伙要一路清除自己的足迹,直到山脚下的村子,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只要仔细调查一下,不管是动了再小的手脚,一定会在雪地上留下什么痕迹。可是刚才警方相关方面的专家已经彻底调查过,完全没有这样的痕迹。
“雪在昨晚十一点半停歇,就一直没有再下。从十号房通往山脚的村子,或是从别的方向也无所谓啦,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手脚把足迹湮灭。
“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吗?因为状况是这样,所以我也觉得很难开口,总之我们只能判断,凶手是从这个主屋的会客室、玄关,还有厨房后门——我暂时先把一楼所有的窗子都排除在外——这三个出入、来往十号房。”
众人都感到,这等于是警方的宣战。
“可是,”
下代表众人提出了反论“刚才你说的三个出口。到十号房的来往路线上有动过那种手脚的痕迹吗?”
的确是个好问题,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啊,从会客室到十号房沿路都是各位
七八糟的脚印,所以无法充分确认,不过老实说,剩下的两个出入口,和一楼所有的窗下,也都看不出这种动手脚的痕迹。而且从几个特征可以确定,雪地表面上,仍然保持雪花从空中轻轻飘落时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那外部侵入若是我们,条件岂不是都一样了吗?”
下的反驳极有道理。
“所以不光是这一点,也包括了我刚才所说的条件。”
“而且这个主屋里,并没有扫把之类的东西。”
“嗯,说得有理。这点我之前也问过早川先生。”
“那为什么会没有脚印呢?”
“如果昨晚风很大,那还另当别论,因为是粉雪。可是昨晚并没有什么风。”
“夜午凌晨时,几乎一点风也没有。”
“其他应该还有很多疑点吧?”
“没错,就像系在刀上的绳子,还有尸体那种奇怪的跳舞姿势。”
“尸体会呈现那种姿态,对我们来说并不希奇。被刀子
入体内,当然会相当痛苦,上田一哉一定也很痛苦吧。在我所知道的案例中,还有姿势更奇怪的死者。绳子的事也一样,比方说夏天衣服穿得薄,没有什么口袋时,也有人会那样用绳子
在身上藏东西。”
然而众人立刻就想到,现在是冬天!
“那么,关于绑在右手腕连结
铺的绳子…”
“嗯,那的确是这个案子比较特殊的部分。”
“这也有前例吗?”
“好了、好了,各位。”大熊带着后悔和一般老百姓抬杠的表情
嘴“调查那些疑点是我们的工作。这点还请各位相信我们,各位只要在各自的领域,协助我们就行了。”
各自的领域?身为嫌疑犯的领域吗?
下在心中暗想。不过他当然只能点点头。
“这边有一张简图。”牛越说着摊开一张便条纸“各位发现的时候,当然是在这种状态下吧?”
客人和佣人全都站起身,头挤在一起探看。
“这边有一个用血画出的圆形痕迹。”户饲说。
“啊,血迹啊。”牛越显然把那当作骗小孩的玩意,轻忽的说。
“大致上就是这样。”菊冈用
哑的声音说。
“这把椅子平常就在这里吗,滨本先生?”
“是的。因为这个架子上层够不到,所以把椅子放在这里兼做垫脚台。”
“原来如此,还有关于窗子,这边的,也就是西边装有铁栏杆,可是南边却没有铁栏杆,而且是用透明玻璃。同时,它和其他房间不同,没有装上二重窗。”
“是的。那是因为这扇南边的窗子位于二楼,即使不装上铁栏杆,小偷也进不来。而西边的窗子,只要扭开就可以轻易进入,所以这里没有放什么贵重的物品。”
“铅球放在这边的地上,平常也是搁在这里吗?”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到。”
“平常都是放在这边的架子上吗?”
“不,那是看情况而定。”
“这两个铅球上都用绳子
叉
绕,各自挂着木牌是吧?”
“对,铅球分为四公斤和七公斤两种,买来时就挂有木牌,各自写着重量。不过,虽然买来了,却完全没有使用;铁饼也是,就一直放在这里。”
“看来也是,不过挂着七公斤木牌的绳子,好像变得特别长。”
“是吗?是被解开的吧?我倒没注意到。”
“不,根据我们研判,应该是故意加长的。从炮弹到木牌,一共有一四八公分。”
“嗯,那是凶手干的吗?”
“我想应该是吧。还有,这个写着七公斤的木牌,长五公分宽三公分,厚度约为一公分,这上面在略微凸出的位置贴了三公分的胶带。看起来胶带应该还算新。”
“噢?”
“你有什么印象吗?”
“不,我不知道。”
“这跟什么陷阱有关吗?凶手贴上那个有什么用途呢?”
下说。
“这个就很难说了。此外,这里有个大约二十公分见方的换气孔。这是朝着那个楼梯打开的吗?”
“是的。可是主屋的人如果站在走廊,是无法从这个位置窥看十号房内的。只要站在十二号房前面就会知道,因为从主屋这边来说,十号房的换气孔是在墙上的高处。如果是别的房间,比方说十二号房里面的话,只要用个台子,或许还可以从十二号房的孔中窥见什么,可是十号房的话…”
(参照图一)
“对,这个我知道。刚才我们已经确认过了。”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完全密室。既然没有足迹,说不定是从这个孔玩什么机关。”户饲说。
“二十公分见方的孔,脑袋应该无法穿过去吧。而且被害人的手腕还绑着绳子,又在铅球上动手脚,如果不在屋里是办不到的。”
下说。
“那足迹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要做出这个密室倒是很简单。
“噢?”牛越佐武郎语带不悦的说“那我倒想听听。
“我可以开始说明了吗?”
下说“这很简单,这间十号房平常当作储藏室用,是从外面挂着锁。可是有人来住时,就只有这种从里面把小铁条扣到底座上的简单门锁。
因为后来才改成让人过夜的,所以只有装这种简单的锁。只要把像平交道栅栏一样上下移动的小铁条抬起来,用雪固定住就行了,等凶手走掉一段时间后,室温将雪融化,小铁条自然会落到底座扣住门。”
原来如此。菊冈公司的人马敬佩的说。
然而牛越却说:“我们也想过这个方式,可是,这个底座和铁条是钉在木柱上,木柱完全是干的,所以恐怕不太可能是那样做的。”
“啊?不是用这个方法吗?”
“看来似乎不是。”
众人都陷入沉思。
“不过,我倒不觉得这间密室有多厉害。我想实际上恐怕根本没什么吧。老实说,有件事比这个更令人头疼。”
“什么事?”
“嗯,这个嘛,我觉得这件事必须慢慢琢磨,而且也需要各位的协助,现在就算把你们当作犯人审讯也没用,所以我就干脆坦白说吧。据我们研判,凶手应该不在各位之中。”
众人轻声笑了。
“这和我刚才说的话互相矛盾,不过凶手似乎真的不在各位之中,所以我们很伤脑筋。问题出在动机,各位之中与上田一哉
识的人并不多。除了菊冈公司的人员外,滨本先生、英子小姐、早川夫妇、梶原先生,还有户饲先生、
下先生、嘉彦先生,都只有在今年夏天和这次见过他,总共才两次,对吧?而且见面期间很短,上田这个人又似乎相当沉默寡言,应该不会有人和他
到想要杀掉他吧。”
又是一阵干笑声。
“而且杀人太不划算了,拥有一定的名声地位,过着这种好日子的人,一旦杀了人,都得去坐牢。我想大概没有人有那种勇气吧。这一点对菊冈董事长、相仓小姐,或是金井夫妇来说,也没有太大差别。这么说或许有点过分,不过像上田一哉这种毫不起眼的司机,就算杀掉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才觉得伤脑筋。”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户饲、
下和英子都这么想。上田是个不引人注意的男人。如果他长得稍微帅一点,足以引起一两桩感情纠纷的话,事情就好解决了,可惜说句失礼的话,他只是个跑龙套的,根本没必要杀他。他既没金钱也没地位,甚至也没有那种足以与人结怨的积极性格。
牛越佐武郎看着众人的脸,突然想,该不会是搞错了吧。或许凶手要杀的另有其人,结果弄错了对象,让上田当了替死鬼。
可是上田明明从一开始就被分配到十号房,留在馆里的人全都知道这件事,他也并没有和原来住在十号房的人换房间。而且这间十号房,是只能从户外进出的特殊房间。要进九号房却误入十号房的可能
,可说是完全没有。
实在很难理解。这个上田一哉实在不适合当被害人。牛越总觉得还有其他更该杀的人。
“如果凶手在各位之中,希望你最好今晚就趁夜逃走,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牛越用并非开玩笑的语气说。接着又像说给自己听似的继续说“可是,要是没原因、就不会发生事情,要是没有动机,更不会随便杀人。到头来,我们要找的还是动机。不过,在对各位做不愉快的个别侦讯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非问不可:在昨晚杀人时刻前后,有没有谁看到或听到什么奇怪、可疑的现象?比方说类似被害者的惨叫声啦,随便什么都行,即使是再小的事都可以。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一些乍看之下没什么的小事,往往会对调查大有帮助。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有”可以想见,那当然是相仓久美。她没有立刻回应,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似乎和对方问题的
质不大相同。也就是说,对于昨晚的经历,她实在不认为那是可以用“乍看之下没什么”或是“小事”等字眼来形容的。
“呃,你是相仓小姐吧,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有一大堆话要说。”久美觉得,终于有人愿意认真听她的遭遇了。
“噢,你看到了什么吗?”乡下刑警目眩神
的看着久美可爱的脸庞。
“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请你说详细一点。”
用不着他说,她也有这个打算。虽然她有点犹豫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决定,应该从内容较平常的部分说起。
“昨晚半夜时,我听到了惨叫声。那大概就是被杀的上田先生的声音吧。听起来好痛苦好像是被挤出来,吼叫似的男人声音。”
“嗯、嗯。”刑警
出满意的神态“那你知道时间吗?”
“我正好看了表,所以可以确定那是一点五分左右。”
牛越突然一脸
惘,叫人几乎不忍心看他。
“你说什么?一点五分?你确定吗?你该不会弄错了吧?”
“绝对不会错。我刚才也说过,我看了表。”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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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挪一挪椅子,连椅子一起转向旁边,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在这个屋子里,即使是一个小动作,也要小心一点。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该不会是表坏掉了吧?”
久美从右手腕取下手表。她是个左撇子。
“我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没碰它。
牛越谨慎的接过对方递来的女用手表,和自己的廉价手表相比。当然,比对的是时间。两只表的时间一样正确。
“据说一个月也不会慢上一秒。”
这本来可以由菊冈来补充说明。换句话说,那是馈赠者菊冈说过的话。牛越小心的将那只名贵的手表还给久美。
“可以了。不过…这么一来就更伤脑筋了。不用说各位想必也知道,上田一哉的推定死亡时间,也就是凶手犯案的时间。刚才我也说过,那是在夜午零时至零时半之间。而你听到那个可能是被害者发出的男人惨叫声,却比那个时间晚了三十分钟以上。你现在所说的话,绝对会让我们接下来伤透脑筋。其他人呢?还有人听见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吗?不好意思,听到的人请举一下手好吗?”
金井夫妇和英子,还有幸三郎都举起了手。久美瞥见英子也举起了手,心中极不愉快。
“四个人…嗯,加上相仓小姐就是五个人。户饲先生,你没听到那个声音吗?你就睡在现场的十号房正下方。”
“我没注意到。”
“
下先生呢?”
“我也一样。”
“金井先生是睡在三楼的九号房吧?看来不见得是靠近十号房的人才听得见。那么,有哪位对时间有把握吗?”
“我没有看表。因为也听见相仓小姐的叫声,所以就连忙跑出房间了。”幸三郎说。
“金井先生,你呢?”
“这个…我倒没注意时间…”做丈夫的说。
“过了一点五分,正确的说,应该是六分左右。”初江在一旁笃定的说。
“我知道了。”牛越苦涩的说“这真是麻烦了。好吧,还有哪位听见或看到什么?”
“请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久美说。
“还有吗?”牛越警戒的说。
久美突然有点同情刑警。光是惨叫声就让他变成这副德
,要是再把“那个”告诉他,不知道会怎么样?然而,她还是毫不留情的把昨夜异常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出。当她说完以后,牛越果然目瞪口呆。
“你以为我光听到男人的叫声就会尖叫起来吗?”久美说。
“是真的吗?可是,那个或许是…”
“该不是在作梦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由于猜到刑警会说什么,久美抢先说出了他的下半句话。
“你是想这么说吧?”
“也可以这么说啦。”
“我已经被大家讥笑半天了。可是那绝对是真的。跟昨晚相比,现在更像在梦中呢。”
“这附近有这样的人吗?就是那种像巴西人般皮肤黝黑,脸上有大块烫伤痕迹的…”
“而且还有梦游的迹象。”大熊在一旁多嘴“或许是个看到月亮出来,就想在雪地上散步的怪物吧。”
“绝对没有这种人。”简直像涉及自己的名誉似的,英子断然否认。
“这个家里当然也没有这种人喽?”
牛越这句话似乎更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她嗤鼻一哼,说声:“那当然!”便沉默不语。
“平
只有幸三郎先生、英子小姐,还有早川夫妇与梶原
男先生住在这里吗?”
幸三郎领首。
“真伤脑筋。相仓小姐,你是睡在三楼。也就是说,呃,是一号房吧?一号房的窗下没有立足之地,而且下面的雪地上也没有足迹。难道那个怪物是浮在空中偷看你的房间吗?”
“那我可不知道。而且我有说过那是什么怪物吗?”
“看是惨叫声或是可怕的男人,真希望你能二选一就好了。”大熊又在说废话。
久美懒得再跟他罗嗦,便嗓口不语。
“好吧…还有其他想让我们伤脑筋的人吗?”
众人都
出莫名所以的表情。这时,门口一名制服警官走进会客室,附在刑警耳边小声的报告。
“滨本先生,那具人偶的脑袋好像找到了。据说是在距离十号房极远的雪地中。”牛越大概认为说出来也没关系,面向馆主说道。
“噢,真是太好了。”幸三郎立刻站起来。
“请你跟这位警官一起去。鉴识科或许要暂时保管一阵子,等到可以还给你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和身体接上,重新放回三号房的收藏室。”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去了。
幸三郎和警官一起走出去。
“好,还有哪位发现到什么异状吗?户饲先生,你的房间就在上田的正下方吧。”
“这个…我在十点半左右就已经睡了。”
“窗子外面没有异状吗?”
“我把窗帘拉上了,而且那又是两重窗子。”
“可是凶手不知基于什么理由,把那么大的人偶从三号房搬到后院,而且还周到的把它拆得七零八落,只有脑袋丢得远远的。刚才找到的脑袋埋在雪里,正好是从身体的位置用力丢出去的距离。在雪中埋得很深,周围也没有足迹。雪在十一点半左右停了。从那具人偶的状况看来,凶手应该是在雪停之前来的,就在户饲先生的窗外。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声音…”
“这个…我在十点半就已经睡了,完全没听见上田的惨叫声。”
“没想到各位都这么早就休息了。”
“是的,因为早上起得早…”
“啊!”
下突然叫了出来。
“你怎么了?”牛越摆出处变不惊的表情问道。
“
子!雪地上
着‘
子’。有两
。那应该是在杀人的数小时前。”
“你说什么?请你再说清楚一点好吗?”
于是
下就说出昨晚从会客室看到后院有两
子的事。
“你大概是在几点看到的?”
“那时已经吃完饭,刚喝过茶,所以我想应该是八点到八点半左右。”
“呃,梶原先生,餐后喝完茶,的确是这个时间吗?”
“我想应该没错…”
“除了
下先生之外,还有谁注意到那两
子吗?”
大家都摇头。
下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早知道他还是应该叫谁来看看的。
“那时有下雪吗?”
“有。”
下答道。
“结果早上你去叫上田先生起
时,变成怎么样了?”
“你是问
子吗?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早上
子已经不见了。”
“
子的痕迹呢?”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没有吧。因为那一带是丢弃人偶的地方,我今早在那边站过…那是凶手竖的
子吗?”
“不知道,不过怪事还真多。早川先生,你没有注意到吗?”
“我们昨天几乎都没去院子,所以没注意到。”
“那
子是竖得直直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和地面是垂直的罗?”
“是的。”
“看起来是牢牢
入雪下的地面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一带两边的雪地下都是石块。”
“你的意思是?”
“换句话说,院子里铺着石头,就像石板路一样。”
“嗯,你可不可以画出是哪一带?”牛越将纸笔递过去“噢,这倒是
有意思的。”
下画完后,牛越问:“这
子
在离主屋几公尺的地方?”
“大约是两公尺吧。”
“
在人偶这边的这
也是吗?”
“我想应该是。”
“这么说,连结这两
子的线,和主屋的墙壁以两公尺的距离保持平行罗?”
“嗯,应该是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和案情有关的话…”
“我看够了,这个以后再慢慢想吧,说不定和案子根本毫无关联。对了,昨晚最晚睡的是哪一位?”
“是我。”早川康平说“因为我晚上总是要关好门窗才睡觉。”
“那大概是几点的事?”
“过了十点半…我想大概是十一点前后。”
“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没有,跟平常没两样…”
“你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的。”
“你刚才说要关紧门窗,不过,从会客室通往院子的出入口,或是玄关大门、后门,这些地方都可以从里面轻易的打开吧?”
“你说的没错。如果从里面,的确可以…”
“还有那具被扔在主屋角落的人偶。放置那具人偶的房间,平常应该是锁着的吧?滨本小姐?”牛越刑警这次转向英子问道。
“是锁着的。不过走廊的窗子很大,窗上又没有锁,所以只要想偷,还是可以轻易的从窗口取出。因为那具人偶就放在窗边。”
“我都明白了。就先到此为止吧。待会儿我会再个别的向各位请教,而且警方也要讨论一下,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空房间,窄一点也无所谓。”
“啊,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用图书室吧。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不好意思。现在时间似乎还早。待会儿我们会喊名字,叫到名字的人,请你们一个一个到图书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