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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战
 1

 谁都忘记了内藤幸一。

 在鹿泽庄发生着一系列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时,内藤挣断绳索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他嘴里的唾垂着一条粘乎乎的线,眼光混浊,松弛的嘴张开着。从他的精神看得出来,完全丧失了理性。内藤用眼睛扫视了一遍大厅,把目光停住他不远处坐着的君枝太太。

 涸沼凉介抬起了身子。

 但是内藤抢在头里,扑到岛崎君枝身上。惨叫声划破了大厅。内藤把君枝掀倒在地上,扒开她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他咬下去的地方立时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你这大混蛋…”阿铁吼着扑了上去,抓住内藤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在他那血淋淋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内藤腾地一声倒在地上。

 君枝的左肩部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岛崎安雄拖起神志昏子,不由老泪纵横。他请几个女大学生帮忙来到浴池,子的上衣用清水擦洗着伤口。在这里只有这唯一的抢救方法。也许根本不起作用。内藤已是濒于死亡的狂犬病人,用不了两天就会全面发作,呼吸困难,痉挛,害怕见水,他的生命可以说已经完了。

 狂犬病以中枢神经附近被咬发病率最高,发病也快。虽说以前没有发现由病人咬伤以后发病的先例,但可以推测,象内藤幸一这种临近死亡期的病人,再加上咬在靠近神经中枢的肩部,无疑是在所难免了。

 岛崎给子清洗着伤口,看着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止不住的伤心泪刷刷地淌,看来子是要离我而去了,不,也许我们将同时离开人间。

 把子送回房间,岛崎托几位女大学生帮忙看护,自己则回到大厅。

 松本重治正在慷慨昂。

 “好了,我们来表决!”松本大声疾呼“应该杀了内藤幸一!让他这么干,只会多添几个人负伤。按岛崎教授的诊断,再过两三天他肯定会死。杀了他,或许是件慈善事呢。”

 松本正在一个人一个人地征求意见。

 “我不能同意。”岛崎首先发表了意见。

 “为什么?”

 “这是我奉行的主义。”岛崎认为没有那个必要“杀了他或许真是慈悲,但是借慈悲名义来杀人,那将会失去人的品质。”

 “我也反对。”涸沼凉介也表示了意见。他知道杀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表示反对意见的人只有岛崎和涸沼两人,其他人都消极地表示了赞成的意思。

 “请杀了他吧!”内藤节子凄楚的叫声,决定了内藤幸一的死。

 涸沼沉默不语,把手搁到桌子上。松本伸手取过来,交给身边的阿铁说:“你去干!”

 “喂,这可不行呀,检察官哪,你还是自己干吧!”

 阿铁躲开身子,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是吧。”松本举着手看了一眼所有的人“你们这些人心里想杀他,却不愿玷污自己的手,事事与我作对。我知道你们是在我!告诉你们,我最讨厌这种卑劣的品行!”

 松本两手举瞄准倒在地上的内藤幸一扣动了扳机。

 内藤幸一死了。

 中江真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直想呕吐。子弹穿透膛的那一刹那,内藤猛地支起了身子,倒下去的时候已经断了气。发黄的灯光下,内藤还是睁着那对昏浊的失去光泽的双眼,似乎在倾诉着人生的不幸。

 真澄悄悄离开大厅,摸到厕所去。

 厕所在浴池附近,里耐吊着一只煤油提灯。她弯吐了起来;吐的时候,眼前又浮出了内藤幸一的眼睛。“你们杀了他吧!”内藤节子凄楚的叫声在她脑里回。节子把自己的身体给了斋藤,也许是一种保身的本能愿望,到了关键时刻可能会帮自己一把吧。当时,她的丈夫已陷入必死的境地,死神包围了鹿泽庄。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女人只好以身相许。

 自己对涸沼不是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吗?只要涸沼愿意,她随时都可以把身子给他,不会犹豫的。不过,真澄虽说也是为了保身,但对涸沼还不仅仅在此。

 “这是女人的软弱吗?”她问着自己。

 真澄离开厕所,刚出门就感到黑暗中站着一个男人。

 “不要出声,你要敢闹,就杀了你!”是阿铁。

 “我不出声。”

 “我实在是太想要你了,真的,想抱着你,呵,你要理解。我不会对你来的,不过你要不从的话,就怨不得我了。”阿铁把一件什么很尖的东西顶到了真澄的前。

 “…”“我说的,你听不听?”

 “我听你的。”中江真澄明白要反抗还是可能的,就是自己嚷起来,他也不会动手杀人。阿铁既有凶暴的一面,又有狡猾的一面,如果他杀了我,或是把我弄伤了,他自己将马上丢失生命,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可是中江真澄不想拒绝他。她的脑子里猛地掠过一种听天由命的想法,死神就在眼前,拒绝了也毫无意义。

 “小声点,到这边来,就是放被褥的房间。刚才他们把内藤那家伙拖进去了;斋藤大哥也躺在里边,那里谁都不会去的。”

 阿铁抓住了真澄的手。她默默地跟着他朝被服间走去。

 一进被服间,真澄就被阿铁掀倒地上。阿铁先是摸着把两具尸体移到墙角,然后再把真澄放平躺好。

 真澄突然想起了离婚的丈夫。

 真澄的丈夫中江慎二曾是银行职员,是个文静的男子,今年三十,比她大三岁,毕业于一大学。他们结婚两年,慎二只是点烟,滴酒不沾。他以前在银行做外勤工作,自己认为不适应外勤,但却是必须经过的程序。上司曾对他保证,将提拔他到很高的地位。

 他们住在杉并区父母替他们买下的公寓里。

 八月上旬的一天,慎二从银行一回来就钻进了浴池。真澄小心翼翼地朝浴池看了看,只见慎二洗着一件满是肥皂泡的东西。她想可能又在洗头吧?刚结婚时他也是自己洗。于是她走过去要帮他洗,他拒绝了,而且拒绝时的神情非常怪异。

 真澄一下生气了,怀疑他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女人。她气头上一把抓过头,只见上面沾满了大量的血。

 真澄紧追不舍。慎二眼看瞒不过去了,承认说是和正来月经的‮妇情‬搞沾上的

 两人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早晨,慎二上班以后,真澄拿起当天的早报浏览,一则新闻报道记载着:一名七岁的少女在高园寺被进犯人的汽车污了,发现后即被送进了医院。

 真澄轻松地哼着歌谣动手打扫房间,蓦然间想到了丈夫。高园寺是慎二外勤管辖地段,莫非是他?——她不敢去想了,依然哼着歌排解心中的烦躁不安。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身体僵直了,觉得浑身沉重,大脑的思维似乎静止、麻木了,最后一股坐到地毯上,呆呆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强xx少女——这几个重的文字不时在她眼前翻腾,反复出现。仔细想想,慎二昨夜的回答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的性格内向,一向不善社,在外面能勾搭上相好的‮妇情‬就令人惊讶了,居然还会与正来月经的‮妇情‬通,这就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是那样,按情理来说,那女人也会做出相应的应付办法呀。

 难道真的是他?——真澄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

 当天夜里,真澄对下班回来的慎二说:警察到家里来过了。慎二一听立刻变了脸色。看到他那惊恐不安的表情,真澄彻底绝望了。

 慎二一听警察二字,紧张得茶饭不思,对真澄一个劲儿地刨问底,盘问警察到底问了些什么。真澄故意把报纸上刊出的强xx少女的报道渲染了一番。慎二沉默着垂下了头。

 “你会向警察自首的吧!”毒澄冷不防把这句话扔给了慎二。

 真澄在心底希望,他会突然卟哧一声笑起来,或是对自己解释一番,他是为了别的什么工作上的事,才惧怕警察的突然造访,然而慎二没有这么做,他猛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爬过来抱着真澄,央告原谅他,并要求真澄不要为此事抛弃他。

 这件事对真澄来说,不啻晴天霹雳。

 七天前,他们商妥了离婚事宜。当初的媒人答应替他们办理正式离婚手续。真澄的行李也由媒人代理搬出。她对一切都感到心灰意冷,不愿意在所有手续办完之前继续在东京,于是独自踏上了旅途。

 2

 晚上十时五分。

 鹿泽庄又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整个房体急速地倾斜。西侧的两间房早已只剩下框架,墙壁全部倒塌,屋顶也快落了下来,土沙失加快,地基被大雨冲走,只剩那副架子支在地上。狂风象恶魔般地摇动着鹿泽庄。大厅的墙壁和玻璃也出现了裂,暴风雨正以强大的力量憾动着第三间房。鹿泽庄的每个房间都已挡不住风雨的浸袭,落下来的镀锌板和木板在狂风中哀号,那声音使鹿泽庄每个人的心都缩紧了。

 中原顺让井上薰喂他吃了饭。这会儿,阿薰就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她的丈夫五郎离她远远地坐在另一角落里。中原看出了井上薰躲避着丈夫,她的目光清楚地着对丈夫的嫌恶感。

 井上五郎没有能力保护新婚的子。斋藤在他脸上揍了几巴掌。他就把子拱手让给了恶。虽说他太弱小了,克制不了恐怖,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已丧失了人格。他应该与他们拼了,即使被他们打得趴到地上,心里也不会有失落感,再说。他要身而出,涸沼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井上五郎走错了一步,他放弃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自豪。他以为四个恶会制服涸沼,到那时他的反抗就意味着死。作为新婚的子来说,丈夫的背叛是难以忍受的屈辱。他心里明白,他的软弱将失去子;事实上,阿薰被斋藤当着众人的面抱住,掀开衣服玩了Rx房,而他只能在一边噤若寒蝉。所以阿薰对他的蔑视是可以理解的。不仅是蔑视,阿薰对他完全绝望了,不管这事如何结局,阿薰知道自己已得不到丈夫的保护,当最后的灾难来临时,井上五郎会抛开子只顾自己逃命。

 阿薰的眼里闪着这种不信任感。他们是新婚后月旅行登上赤石峰的,夫妇生活还没有刻上年轮,不过由爱到恨的转变,却意外地来得这么快。

 中江真澄坐在阿铁的身边。

 中原亲眼看到了阿铁对中江真澄非礼的一幕。当时真澄服从了他,那是出于无奈的服从。两人刚才都离开座位出去了好一会儿,这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按中原的判断,中江真澄是敌视阿铁的,她似乎对涸沼很感兴趣,可是现在改变了,坐到了阿铁的身边。而且她对这一变化无意掩饰,一定是和阿铁苟合了。

 变化使人眼花嘹。中江真澄跟了阿铁。井上夫妇反目,使得井上薰在这危难时刻六神无主,极力想寻求保护人。她是找涸沼凉介呢?还是大伴毅…

 四个女大学生现在对阿平、阿梅的态度也缓和了——唉,这些女孩子已被得用身体去寻求男人的保护。

 这就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吗?中原在心里问着自己。

 “各位,我想和大家商量商量。”又是松本重治。

 松本被迫在眉睫的危机得吐不过气来。鹿泽庄的覆灭看来用不了几小时,或许就在这一二小时之内。台风逐渐北上。暴风雨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不管怎么说,都不到天亮了。

 房子一塌,就意昧着所有人的末日来临,谁都不可能生还。

 “我们就这么等死吗?我们是人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不成功,也应该试一试呀!”松本说着话,用眼睛盯着每个人探寻着。

 “有什么办法吗?”岛崎也对大伙问道。

 “有什么办法?”武田安造直愣愣地回答“要有办法的话,那就是大伙一起冲出去和狼拼了。要是不愿意这么办的话,那就只好等房子塌了再说,到时候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武田安造已经作好了死的准备。他知道局势已不可挽救,唯一挂心的是爱犬波蒂。他准备当那一刻来临时,牵着波蒂冲出去向狼挑战。波蒂会逃走的。从前听人说过,狼跑不过猎犬。或许波蒂会甩开狼群逃出去,那样他就是死也安心了。他打算用刀砍死它几只,拼到疲力竭,当狼咬住他时,还要划破狼的肚皮;这样死才是安造的形象。

 安造的大半辈子生涯是靠狩猎渡过的。他杀过无数的动物,有时甚至对打猎感到厌倦。他也抱有慈悲心肠,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去杀生。到四十岁头上,他的狩猎生活原本上是愉快的,可好景不长,儿子死于战争,紧接着结发老也丢下他去了;子是被汽车撞死的。从那时候起,安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杀了太多的生灵,遭到老天的惩罚,可是他自己又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就这么疑神疑鬼地生存下来,依然每天出没于森林,不觉已到了衰老的岁数。

 现在,他知道自己生命到了尽头,觉得能同传说中苏醒过来的日本狼群同死已经够了。他想,和这些狼搏斗一番,再和它们一起埋没到传说中去是幸运的。

 “和狼搏斗的意见是轻率的。想想吧,我们只有七颗子弹,而且外面风雨加,一片漆黑,这么做只能算去自杀。我认为应该派使者下山求援。如果使者能摸到大鹿村,就算是暴风雨的天气,警察或是自卫队的特种部队没有上不来山的道理。问题不在于救援部队来不来得及赶到,我们应该豁出去,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人的智慧,幸而…”滔滔不绝的松本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

 “什么?”岛崎安雄追问了一句。

 “这里有两具尸体,把他们扔给狼就行了,十头或更多的一群,两具尸体够了,然后趁他们抢食的时候,把使者派出去。”

 “…”“光说漂亮话是没有用的,我们无论如何要活着下山。的确,把人的尸体扔出去喂狼是不光彩的,或许还会触犯法律,但是法律并没有规定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法律只不过是解决纷争的手段,重要的是我们活下去的问题。我杀了内藤幸一,不是我疯了,是为了救大家所采取的必要措施。如果说制裁的话,我愿为此接受制裁,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我们怎么生存下去。”松本认为杀内藤幸一并不为过,倒是应该受到赞赏。他根本没去想会不会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只想到如果因为他的提议使几个人活着下山,舆论一定会大肆渲染检察官如何机警多谋,全面支持他的行为,而把死者扔给狼群,只是为了拯救活人的正义行为。

 “我不同意!我可是身负重伤的人,你们看吧。”阿铁首先开了口。

 “谁提你的名了?你说你有什么用?要说你会干的,不就是对女人动手动脚的事吗?”松本无情地奚落了他一顿。

 “好,我不跟你说。”奇怪的是,阿铁这次竞没有顶撞。

 “可是,松本…”岛崎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不知什么地方的墙又塌了一块,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说,打算派谁去呢?”

 不管派谁,都无疑是送死。

 “从条件来说,需要体格健壮,而且意志坚强的人;进一步说,还要熟悉地形。”松本说着看了看涸沼凉介。

 “我不能赞成!”岛崎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为什么?你打算就这么蹲着等死吗?”

 “基本上我不打算反对你的意见,可是我觉得有对事态认识不足的地方。”

 “哦,那是什么地方呀,你说说看。”松本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着岛崎的反论;他认为只要击破岛崎的反论,将不会再有人唱反调了。

 “我想从动物学的角度进行一些推论,不知妥当不妥当,也只好如此了。我们面临的是八十年前就该绝迹的日本狼群的袭击。这意味着什么呢?——狼是纯食动物,它们具有相当程度发达的社会组织,这是其特征,不靠集体的力量,不能猎获对方的食兽都具有这一特征。所以它们不靠集团的力量就很难生存下去。我必须说,推测狼群只有十来头的说法是非常浅薄的考虑。这里还有其他根据。假设有数头狼幸免灭绝,残留在赤石山脉,至今大约有上百年的经历。这一百年间可以经过几代的替。日本狼的平均寿命据推算有十几年,它们一胎能产数仔,按这种方法训算,它们应该是增加到了相当的数量。可是这里有个前提,即为了狼群的繁衍生存,必须尽量避免近亲相,混血越重,狼仔就长不成,这么看,少数残存下来的狼群,只会急剧灭亡。可是,现实是狼群生存下来了,尽管我们曾认定狼已灭绝,但它经过近百年的繁衍,顽强地生存下来了。因此,我认为它们绝不仅只十几头,从开始我就认为,无论从最少的数字估计,也不会少于几十头。在这种情况下,把两具尸体抛出去,能起什么作用呢?…”

 “那你还是说我们应该蹲在这里等死啰,我不管什么数量,就算有一百只也是一回事。”

 “我认为,不讲策略地送死就算好办法,不管怎么说,首先是使者毫无疑问地是去送死,可以说是去自杀,所以我不能赞成这种白白送死的办法。”

 “所以我问你到底是不是想说,在这里等死就是上策呢?”松本的嗓门越来越高。

 “我明白鹿泽庄处在绝望的境地,可是我想,是不是有什么突来的机缘,使暴风雨停止,或是中途减弱呢。…”

 “还有,你是不是想说,狼群也会突然从我们周围逃走吧。”松本的语气不无讥讽。

 “是的。”岛崎老实地点了点头。

 岛崎尚不明白狂犬病在狼群中达到了什么程度,病症越深狼的死亡越快,但他觉得还远不到那个程度,不由又想起欧洲那人狼搏斗三天三夜的惨痛记录。

 “如果暴风雨不减弱,鹿泽庄塌毁了怎么办呢?”

 “…”这是岛崎难以回答的问题,死亡是属于各人的。

 “我认为必须派人出去送信,把性命赌在毫无可能的事情上,束手待毙是不明智的。我们不能接受这种愚蠢的死法,不过关于派谁去的问题,我不想指名,想等待哪位能主动站出来。”松本下了最后的结论。

 3

 中原顺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松本沉重地看着涸沼凉介和武田安造。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眼神表明了,具有担任使者条件的只有涸沼和武田。松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派涸沼和武田,才提出了派人的方案,他的意图是不言而喻的。

 在众人看来,要派使者的话,涸沼凉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身强力壮,且果敢机敏,而且还是警察官。接下来应该数武田安造了。虽说武田是老人,但他作为猎人熟悉山林,特别是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如果岁数年轻几岁的的话,他应该属第一位具有使者资格的人。

 松本重治的眼睛里就包含着这种意思。

 对松本重治提出的意见,除岛崎外,其它人都没嘴。松本在危急时候杀了内藤幸一,这个行为使大家明白了他具有领导的能力。再说,从眼下的事态来看,鹿泽庄需要一位领导者。

 谁都不愿开口说话。

 除涸沼凉介和武田安造外,所有的人都在心里赞成松本重治的方案,这也许是获救的唯一方法,无论如何都应派人去试一试。动物学家岛崎安雄的意见,沉重地在众人的心头。他说的狼群的数量,使大家明白了派人出山等于百分之百的送死;在明白了送死的前提下,再同意派人这是于情理难容的,所以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沉默持续着。暴风雨的呼啸中,波蒂不时呻似地叫几声。

 “涸沼君——”松本重治受不了焦躁的折磨,他喊了一声。

 “什么事?”

 “把这个人,就是中原顺的手铐取了。”

 “为什么?”涸沼声音很低,但显得很镇定。

 “这不是太有些非人地对待吗?你把他放了又能怎么样,能跑到哪儿去呢?首先,房子快要塌了,狼群随时都会冲进来,看你到现在还是执不悟,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听着,我作为检察官命令你,给他把手铐取了!”松本怒气腾腾地命令着。

 中原注意着涸沼怎么对付。他明白松本的心事,是对涸沼不站出来担任使者特别恼火。鹿泽庄的危机追在眉睫,要派使者的事刻不容缓,松本焦虑的就在这里。

 另外,松本的算盘也打在中原头上。中原的体魄和涸沼不相上下,同样机警,熟悉登山,要是取下他的手铐,松本就会他下山报信。

 “我在担任押送的任务。”涸沼凉介的回答很短,中原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你——”松本气得一下子翻了脸“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圈子之外,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身处绝境,需要一致对付,知道吗?你要是继续这样,我们就来表决,打破你的自以为是!”松本说完,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大伙。

 “大家赞成不赞成给中原恢复自由?”

 “我赞成!”井上薰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

 松本一个一个地问下去,中江真澄、阿铁、岛崎夫妇…。结果是全体赞成,都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给中原继续戴手铐。

 “看到了吧,给他取下来!或者你打算与众人为敌。”松本尖声叫着紧不舍。

 “明白了。”涸沼终于点了头。

 中原顺的手铐取下了。他站起来离开了大厅,进了厕所,从厕所那扇小玻璃窗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雨珠犹如数千枚利箭到玻璃窗上。

 ——真要派人吗?他觉得派人下山的提议不值一谈,就算不被狼群咬死,也会在这漆黑的山里迷路冻死。

 房屋的咯吱声持续着,象是在大海的怒涛中挣扎的即将沉没的遇难船那叩人心弦的咯吱声。

 中原端起厕所里的油灯,摸到了厨房。他想物一件合手的武器。案板上搁着菜刀,但那玩艺作不了武器。他看中了着的自来水铁管。水是用竹筒从山上接来的,房间里面才有铁水管。

 中原用力拆着水管。由于没有水,水管的连接是随随便便。他把拆下的水龙头扔到一边,而形成直角的那个拐弯处很费劲。

 正在使劲拆的时候,脚步声走近了。

 “您在干什么呀?”是井上薰。

 “我要准备一件武器。”

 “中原,你打算和狼斗吗?”井上薰站到他旁边。

 “我想免不了吧,嗯?”中原知道少不了一场殊死的搏斗。鹿泽庄倒塌前,可以暂时避一避,等房子一塌,就必须出去和狼群拼个你死我活。咬死了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但中原不愿轻易地认输,就是死也要拼它个十来头狼——他有这个自信。

 “天无绝人之路。”——中原这么想着。他对自己那严格锻练过的身体充满信心,不相信就那么轻易在狼嘴里丧命;到时候先从边上出去,如果不行就爬到树上去,瞅个机会再跳下来打。狼群会在鹿泽庄倒塌时攻击。包括两具尸体在内,这里虽有男女二十人,其中有战斗力的只是少数几个;大多数人会在狼群攻上来的一刹那就被咬倒。当狼撕咬尸体的时候,可以找空子跑出去,就是说牺牲的人越多,机会越大。

 弯管取下来了,成了一很合适的铁捧,中原顺抓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中原,你打算下山当使者吗?”井上薰紧挨着中原,抬起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这么想过。”中原不具备牺牲精神,他觉得人就要各自生存,生也好,死也好,是各人自己的事。他自己长这么大,可以说没依靠任何人,今后他也不打算依靠任何人。

 中原看着阿薰的眼睛,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中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井上薰是在恳求自己的保护。报纸上曾报道了中原擅长搏斗,多次攀登过南阿尔卑斯山,她可能就是要借助我的这些功夫。在眼下的情况看,要想活下去,没有男人的保护是不可能的,如果狼群攻来,女人将首先被撕裂丧命。

 中原在阿薰的眼里看到了她绝望的恳求。

 中原现在还不想搂抱女人。他明白多带一个人就等于背上一个包袱,也就是意味着死。这是不能随便胡来的。

 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井上五郎跑来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了?你在干什么?”井上尖声叫着。

 “干什么?什么都没干。”

 “那好,你跟我走。”井上抓住阿薰的胳膊拉着。

 “我不!”阿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能跟你过了,你就别管我的事了。”

 “你,你,跟着个银行强盗…”并上不敢往下说了,他看到阿薰依偎在中原身上。

 她白净的脸上着明显的轻蔑。五郎不由想起自己把子让给斋藤的丑态,一种屈辱使他周身血沸腾。他想对阿薰大叫,那难道是我的错吗?斋藤带着三个丑恶的伙伴,既带着手,又有匕首,他们已经污了女大学生,出狰狞的面目,连刑警都不敢对他们多言多语,我能怎么着,要反抗的话不是白白送死吗?

 依偎在中原怀里的阿薰,前的衣服似开似掩,她那白脯在井上五郎眼里是那么刺目。他明白了,这女人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给中原。

 并上慌了,他不顾一切地大叫:“你跟这个银行强盗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可是个杀人犯哪,快跟我走!”

 “不,我愿意做他的女人!你要生气的话,就和他斗一场,把我夺回去好了。”阿薰针锋相对。

 “你!”井上哭丧着脸看着中原“我求你了,把子还给我。”

 “我说你还是给我出去。”中原冷淡地顶了回去。他突然想抱井住上薰,并不是因为五郎骂了他银行强盗,而是他想到五郎当时把子让给了斋藤时的表情,觉得有种烦躁不安的情绪,看来这五郎天生是个可怜虫,对他这种人不值得怜悯。

 “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要了,或者我们凭武力来决定好了。”

 “…”井上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女人!”蓦地一声,阿薰尖叫着,搂紧中原“我的身体全部属于你!你不要抛弃我!”

 井上五郎忍不住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阿薰陶醉在快之中,不知道五郎已经出去了,但她不怕五郎看到,心里已经忘了他。

 4

 鹿泽庄倒塌的命运决定了。西侧第三间房屋的墙壁倒塌下来的声音是那么沉重。这就是正式说明房间已倒了一半。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大厅。塌下的第三间房在大厅的紧后面,随着墙的倒塌,狂风卷了进来。大厅的墙壁哗啦哗啦作响。鹿泽庄宣告着末日的来临,剧烈晃动着。

 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狂风的怒吼淹没了大厅。波蒂突然扬起头来惊惧地大叫。这次不是呻,而是一脸凶相,出利牙对着墙壁狂叫。看来,它就象疯了似的。人们从它的叫声中,知道狼群已经冲入邻室,也就是说狼群只有一墙之隔。

 人们心中残留的一丝热望熄灭了,明白死亡临近了。

 “你们谁…”松本重治的声音近似哭泣,嗓音干巴巴的,现在派谁去当使者都来不及了。不等救援队赶上山来,所有的人都会被咬死。在焦躁不安中等待死神的到来,跟下炼狱一般,紧张使人们的皮肤发紫。

 “我去吧!”武田安造站出来了。

 “真的,你真的去吗?”松本有些感激了。

 “去也没用,可是同样待在这里也没有用。”安造平静地说。

 安造到浴池去,取下挂在那里的衣服,下棉袍把它换上,一阵冰凉透过了全身;冰凉的感觉使他马上想到即将到来的死。安造可以说是平静的接死亡。在漆黑的夜间与凶恶的狼群搏斗绝无可能生还,何况还有打得人睁不开眼的暴雨。

 安造现在想的是能杀几头狼,无论如何也要宰它三四头,只要体力能坚持,他会拼死砍下去。

 他心里清楚,松本想让自己下山送信,要派人的话,自己是最合适的,其他人不管涸沼凉介也好谁也好,几乎不可能。首先他们连方向都摸不清,出了鹿泽庄一二公里,必然会在原始森林里失方向。另外,还必须能从狼群围困中逃出去。

 安造自己也是这样,就算能摸清方向,也逃不狼的撕杀,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但是他也觉得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与狼群拼个你死我活,只有这样,死了也算男子汉。他想跳进黑夜笼罩的荒野与狼群搏击,而去送信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想,拼它一场也不枉为在山里过了一辈子的猎人。

 安造换好衣服回到大厅,出笑容对乾博子说:“小姑娘,我走了以后,你能不能帮我看好波蒂?”

 “是,您放心吧!”乾博子抬起苍白的脸,点了点头答应了。

 “到了最后的时刻,你就把波蒂放了,呵?它会跑的。”

 “我明白了。”

 “武田!”松本走过来“我们把尸体抬出去扔给狼,你就趁空…”

 “那没用的!”安造推开松本。

 他提着猎里挂着刀,站到大门口。大家都赶到大门口为他送行。

 涸沼凉介看到武田老人那满脸皱纹的脸上着开朗的笑容向大家致意。安造故作轻松地拉开大门,消失在黑暗之中。大家都聚集到玻璃窗边,把头贴在玻璃上看着门外。安造老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大家都不愿离开,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传来狼的嚎叫,只听见风雨呼啸声。

 ——他是不是巧妙地险了?涸沼凉介眼前浮出了武田老人瘦瘦的身影。他清楚武田老人是抱着死的决心出去的,那开朗的笑容里就包含着这种决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涸沼的心缩紧了。他不愿多去想,不管怎么说,谁都很难逃出去,该怎么死,应该由自己决定。

 远处传来一声响。

 涸沼回到了大厅。波蒂大概是嗅出了安造的气息,趴在地上,从嗓子深处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死了吗?”大伴毅凑过来问涸沼。

 “大概死了吧。”涸沼眼前似乎浮起了狼群咬噬武田老人的情景。

 大家都回到大厅坐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谁的心里都明白,刚才的声宣告了武田安造的死。人们脸色阴沉,眼里浮着凝视死界的神色。

 井上薰把身子倚在中原顺身上,阿铁双手抱着真澄的肩膀。阿平、阿梅也分别偎着正宗思和东京子,内藤节子孤零零地待在一边,神色惶惑地看着空间。

 井上五郎站在节子一边,依然是惊恐万状。

 松本重治的内心最为复杂,他的希望被彻底击碎,知道死神不远了。安造老人的死使他惊得大张着嘴,一对眼睛不知看着什么方向。岛崎就在他旁边,闭紧眼皮;他的子到房里休息去了。

 乾博子走到武田安造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涸沼走出大厅来到浴池。他正换下棉袍的时候,大伴毅紧跟着也进来了,也换起衣服。

 “这场戏要完了。”大伴对他说。

 “是呵。”

 “你问过中原藏钱的地方了吗?”

 “没有。”涸沼摇了摇头“你想问就去问他好了!”

 “那好,我问问他。”大伴点点头,换好衣服就回到了大厅。

 “中原君,给你说句话。”大伴招呼着中原。中原站起来跟他到了厨房。

 “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地出去,可以把藏钱的地方告诉我吗?”大伴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开了口。

 涸沼也进来了。

 “不愿告诉。”中原看了看两个人。他右手提着铁管,大伴和涸沼都是空着手。

 “你要死了,那些钱怎么办呢?”

 “死并不只我一个人。就算你们知道了藏钱的地方,你们要死了也是一回事。”

 “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也许会有的。”

 大伴的声音低了。

 “我可不打算死。”中原轻轻地闪过身子。

 “看来你是不愿意吧。”

 “要拼一场也行,如果你很想听的话。”中原慢慢叉开‮腿双‬。

 “不,没那个必要。”大伴显得很豁达。

 “你怎么样?”中原向着涸沼。

 “我也不想和你拼什么,我需要的不是钱,是你!如果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还有你也活下来的话,我一定再次逮捕你。”

 “那你等着好了。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中原又问大伴。

 “我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我身负将你抢劫的钱取回去的使命。不过,要是真正的目的,是想从中将那一亿八千万元夺回来装进私噻,到时候只要你死了,就死无对证。”大伴长笑着道出了心中的隐秘。

 “你是想杀我才追到这里来的呀。”

 “也许梦想该结束了,或是干过头了。”

 “你真象一头秃鹰!”

 “大概是吧。”

 “好吧,从这里出得去,什么时候都可以来较量。”

 “我也是这么想。”大伴严肃地点着头。

 武田安造冲出大门,横穿过院子。

 狂风卷着暴雨打得人睁不开眼,他躬着身子走到大路上。大路几乎淹没在积水中,那水一直积到齐踝处,而且哗哗地快速向低处着,幸好雨点溅在积水中,多少有些光亮。

 安造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走,一边防备着狼的袭击。暂时还没发现周围有狼。安造想或许我真遇不见狼安全下山呢。也许狼群都集中到了鹿泽庄里那几间倒塌了的房子里呢。要真那样的话,它们或许不会发现我,再说,风雨能把人的气味冲掉。

 走了一会儿,安造站住了。

 他突然想,要是狼群集中在那几间破房子里的话,那我回去告诉他们都偷偷地从那里逃出来呢?对,让他们一个一个偷偷地逃出来。弄得好的话,或许会使所有人都逃出来呢。只要逃出四五百米就不会被狼发现了。因为暴风雨会隔断人体的气息,然后大家再找山藏起来,或是互相帮着一口气逃下山去。就算我自己能单独地安全下了山,把救援队找来,也到明天中午前后了。鹿泽庄是无论如何支撑不到那时候的。想着想着安造又折了回去。

 刚走出几步,安造看到了什么,只见它黑乎乎的身子在雨雾中灵敏地一闪。安造急忙端起。看到那条黑影又横穿过雨雾,他觉得背上一阵颤栗。视线只有身边很近的地方,就在这窄小的范围内,几条黑影闪过。

 安造跳跃似地张开两腿大吼一声:“来吧,畜牲!”他自己感到了吼叫声中透着剧烈的颤抖。

 暴风雨在身边呼啸,不,不仅仅在身边,天地都在呻,狼的嗥叫似乎要掩过天地的呻。狼群就在身边,可是安造看不清,它们就象黑色的精灵融汇在天地的晦冥之中。

 狼群的嗥叫在安造的体内震动,犹如地崩一般。他可以想象得出狼嗥时的姿势,一定是把头低得很低,就象在地上磨擦一样,张开大口出锋利的牙齿,四肢随时准备跃起,一双目燃烧着火焰。安造完全可以从嚎叫声中想象得出它们现在的样子。

 突然间,一条黑影从正面扑了过来,待它跳到齐高的位置时,安造开了。这是应该中的一,然而跳动的身竟使子弹偏了。手里就这么一发子弹,扣动机的瞬间,他把空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又有一条黑影划破黑暗扑了上来,安造感到左手就象是击到岩石上一般火辣辣地疼起来,知道是被狼咬住了。他拼命用右手去捅,但是狼没有松开,一时间左臂感觉麻木了,很明显狼牙咬进骨头里。

 安造手里的滑落到地上,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都能看得清血的网络。死神拉开了黑沉沉的大幕。

 安造跳着张开‮腿双‬,顺势刀,照准咬住了他左手腕的狼头砍去。狼从他的手上落到地上。这是他感觉到的。他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大雨冲得本来就睁不开,再加上极度的愤怒,使他双目失明。但他从自己身体重心的改变知道狼被砍中了。他的身体朝右边倾斜着。

 安造正想移身体,同时有两只狼咬住了他的腿。他不由惨叫一声。那两只狼将牙深深地咬进肌,死命地摆动着脑袋。安造想可能腿会折断了,等他恢复意识时,已经倒在了雨水中。他用腿蹬地支起上身,举起刀砍向那团黑影,只听一声凄厉的嚎叫,他知道又砍中了。

 这时,他的眼前浮出无数的黑影,看到了幽灵似的淡青色的狼眼闪动。在他刚看到狼眼的瞬间,挥动刀的右臂受到了狼的冲击。他不知道刀掉到哪里去了,左手、右手以及两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又一只狼咬住了安造的脖子,重的息声在耳边轰鸣;狼的牙齿在脖子上咬得很深。

 ——刀,给我刀!安造拼死抬起失去感觉的右臂搜寻着刀。那只狼爬到安造的肚子上,张开四肢住他,咬着他的脑袋左右剧烈地摇动。安造听到了脖颈上的块撕裂后发出的很大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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