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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石室奇缘
 后出来这人,身法真快得出奇,蝉姑娘刚一闪动身形,但觉身旁一阵微风,一掠而过,眼前人影一晃,来人早就超越过姑娘,横身口,拦住蝉姑娘的去路。

 去路一断,蝉姑娘知道硬闯无益,就凭方才人家闪身一掠,快如奔雷掣电的轻功,显然要高出自己许多。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反而心安神定,蝉姑娘一稳身形,当时心里一豁出去,惧意全消,沉桩稳步,仔细地来打量眼前这位怪人。

 说是怪人,那是对来人的冤屈,他生长得一些儿也不怪。

 苹果形的脸庞,透着一层成的红晕。两道不修而长的秀眉,一双黑亮晶莹的大眼睛,闪着天真未凿,纯朴圣洁的光芒。

 小巧又直的鼻子,配着一张微微张开的小嘴,配得均匀而恰当,披着一头黑漆发亮的长头发,像是一匹黑缎子,长长的拖到背后,无一不是美得令人观而忘俗,活是一个十足美人胚子。

 可是,浑身上下,未着寸缕,仅仅在身的地方,围着一块皮。

 看年龄充其量不过十四五岁,可是,浑身都散发着青春活力。

 在如此杳无人烟的深山石,出来一个人,在当时的蝉姑娘心中,倒不意外。可是出来的竟是一位绝美的少女,而且又是如此半着的少女,毋怪乎蝉姑娘乍一见时,要惊极而呼,腾身而退了。

 这位半的少女,此时的手里正拿着一些山野果,当门而立,眼睛里正发着喜悦、疑惑、茫然…说不出的一种光彩,凝望着姑娘。

 尽管蝉姑娘猜不透这位半少女究竟用意如何?但是,从她的眼光里,可以断然看出,没有一点恶意存在。

 这样两个人相隔着五六尺,相对而立,半晌无言。

 倒是蝉姑娘先忍不住,平静下心情,缓声含笑点头,轻轻地问道:“我方才失足落到岩下,是姑娘救我到这里来的么?活命之恩,我要谢谢你啦!”说着,姑娘真的福了一福。

 站在口横身而立的那位半的少女,似乎没有听懂姑娘的话,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忽然,微微齿一笑,上前走了两步。

 这一笑真是宛如盛开的百合,美极了,也纯真极了,连蝉姑娘也是身为女儿身的人,都不住打从心里感受着一种美的浸润,出喜爱的情感。所以,对她走上前两步,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也上前两步,微笑着说道:“姑娘!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半的少女依然是含着那一份圣洁优美的微笑,老远的把手上那些山野果,递过来,似乎怕惊吓了蝉姑娘,不敢近。

 在没有遇到大猩猩之前,蝉姑娘已经饥渴迫,如今相隔许久时间,更是饥渴得心火炽,只是一时心情的过份集中,倒是把饥渴忘了。如今一见这位少女递过来一大把鲜滴清香扑鼻的野果,顿时勾引起蝉姑娘的饥火,立即上前几步,伸手接过这些山野果,笑着说道:“谢谢你呀!姑娘。”

 转身走到干草堆上坐下来,摘下一粒紫润溜圆的葡萄,正待丢进口中,忽然蝉姑娘心里一动,暗自忖道:“这位奇特的姑娘,何以会在此地,她是什么人呢?她怎么把我救到此地?又是为什么呢?我不但是没有问过她的姓名,连话也没有跟我说过,她究竟…”

 这一连串的疑虑,使蝉姑娘又忘掉饥渴,抬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位少女。

 那位半的少女依然是微笑着,用手比划着,要程秋蝉姑娘吃那些野果。

 蝉姑娘摇摇头说道:“我们萍水相逢,多蒙姑娘救命济危,请姑娘告诉我名号,也好永志不忘。”

 半的少女依然是那么纯真的笑着,没有理会蝉姑娘的话。

 蝉姑娘突然心里一动,想道:“看这位姑娘独处深山,又半着身体,分明是个野人,看样子又不懂人言…”

 一想到野人,蝉姑娘不就想起传说中苗疆一带生吃活人的野人,不由地浑身一颤,寒直竖。眼前国天香的少女,顿时觉得她是吃人的母夜叉。

 蝉姑娘心里一转,暗自忖道:“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趁着那半少女眼光一转向外的时候,猛地一提气,闪身一掠,疾演师门绝轻功,式化“灵蛇出”贴壁飞身,直向外窜去。

 谁知道就在她这一掠身之际,那位半的少女,突然一声尖叫,一阵风声,正好抢在蝉姑娘前面,挡住口。

 蝉姑娘一见少女拦住去路,也没有思考,顿时沉桩落步,气走丹田,右掌疾翻,立即从胁下推出一掌,迳取少女的左肩。

 那半的少女想是没有料到蝉姑娘会遽然出手,顿时口中低啸了一声,左肩自然地一塌,闪开蝉姑娘一掌。

 就在这一塌肩之际,蝉姑娘好快的心思,立即原式不动,随掌飘身,从少女身侧空隙,闪电而过。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蝉姑娘抢得一着机先,已经闪过少女的阻拦,正要飘身外。突然,身后一股力,一把刁住身形,几乎一个跄踉倒退几步。

 蝉姑娘赶紧沉稳桩步,刚一回头,那半的少女又抢在前面,伸手拦住去路。

 蝉姑娘此时心里既急又怕,和一个野人般的半少女,相对在这个深山石,随时都将有意外和不测发生,最令人忍受不住的,彼此语言不能相通,这比什么都令人可怕。

 幸好的这位半少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发怒,虽然蝉姑娘两次想要离去,而且,出手递招,却不曾有一些儿怒气,只是微笑的脸上,略微带着一些惑然不解的色彩。

 蝉姑娘知道凭自己的功力,要硬闯出这个石,极为困难,可是,她却不明白这个少女拦住自己不让出,究竟意何为?

 即使不是恶意,这种善意也是叫人无法忍受的。姑娘一斗气,索转身走到原来躺的干草堆上,双手蒙住脸,装作睡觉不理。

 当蝉姑娘双手一触及脸部的时候,霍然惊叫而起,张惶失措,继而愤怒如雷。原来姑娘从石上失足晕过去以后,一直到醒转来,都是让新奇古怪的感觉,占有了自己,直到方才用手蒙住脸睡觉的时候,才惊觉到自己终年不离开的蒙脸薄纱,已经是不翼而飞。

 这一下无疑地触痛了蝉姑娘的内心创痛,顿时芳心大急,立即迁怒到对面那位半少女身上,一探身旁长剑,长剑早就无影无踪,更是火上加油,开口骂道:“好丫头!姑娘和你拚了。”

 提足全身真力,双掌齐,正待极力推出。

 站在对面的少女,不仅没有理会蝉姑娘的怒骂,连姑娘抬掌作势,也没有理会,只是微笑的望着。

 蝉姑娘见她如此不以为意,以为她是有意轻视,更是愤怒不已,欺身踏中宫直进,娇叱一声,双掌闪电推出。

 掌风刚一起处,突然外一声厉啸,口黑影一闪,正好着姑娘掌风,只听是“咕咚”一声,震得石“嗡嗡”作响,历久不歇。

 蝉姑娘凝神一看,正是方才与自己在岩石上拚斗的大猩猩,此刻正由于在匆忙中从外飞身而入,被程秋蝉姑娘狠命一掌,当一击,一个蹭蹬坐落地上。

 蝉姑娘当时止不住大惊失,她知道这个猩猩的厉害,而且浑身铜浇铁铸,不畏刀剑,方才这一掌显然不能震伤猩猩,只怕反而引起大猩猩的凶大发。

 立即一个倒纵,退后五尺,紧贴着石壁蓄势以待,准备以死相拚。

 可是眼前坐在地上的大猩猩,竟没有发作跟进,那个半的少女,此刻正用手抚摸着大猩猩的背,嘴里不住的低啸着。

 大猩猩张着大嘴,呵呵嘿嘿地在笑着,喉头也不断地发出和少女同样的低啸,像是互相交谈。

 蝉姑娘真是让目前这种奇怪现象看怔住了。

 蝉姑娘明白的看出,坐在地上的大猩猩,头鲜红,分明是只母的,那个半的姑娘,此刻正像是女儿依偎母亲的怀抱里一样,天真而撒娇的靠着。母猩猩也像是慈母拥抱着爱女,张着大嘴呵呵嘿嘿直笑,着圣洁的母爱。

 蝉姑娘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把眼前的景象,和自己的常识相结合。

 一连串的疑问:“这个绝美的少女,竟是这个母猩猩的女儿么?”

 “这个母猩猩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女儿?”

 “这少女不懂人言,却懂兽语,究竟是人是兽?”

 “…”这些疑问,都不是蝉姑娘现有的常识,所能够得到解答。

 不管是人是兽,那一种洋溢的母爱,是令人见而感动,蝉姑娘痴痴地立在一旁,看着那位少女躺在母猩猩怀里撒娇的情形,不触痛自己。

 蝉姑娘自幼就是随恩师独脚尼在天山冷梅庄长大的,独脚尼虽然爱护蝉姑娘无微不至,可是,世界上唯有母爱无法用别的东西取而代之,纵使师恩似海,也比不上亲情。

 今天一看母猩猩与半的少女的情形,蝉姑娘感慨万千,凄然泪下,顿时把对母猩猩和那位半的女少那种畏意与惧怕的心理,减去一大半。

 大母猩猩和半的少女亲热一会以后,忽然之间想起什么事似的,轻轻推开少女,翻起身来,慢慢向蝉姑娘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母猩猩若有所悟的停下来,搂着半的少女用它那又厚又大又又黑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少女的头,龇着板牙,对蝉姑娘呵呵直笑着,并且用手不住的比划。

 蝉姑娘沉住气,看着大猩猩,似乎是尚无恶意,渐渐地放下心,大胆地问道:“大猩猩,你是愿意和我和好么?”

 大母猩猩一听蝉姑娘说话,不住地点头呵呵直叫,分明它是听得懂蝉姑娘的话。而且还不住用手,向蝉姑娘摆动。

 蝉姑娘一见大猩猩能够听懂她的意思,更放心多了。便接着说道:“大猩猩!你是要和你女儿多亲近,是不是啊?还有,她是你女儿么?”

 大猩猩一听蝉姑娘如此一说,直乐得点头晃脑,呵呵直叫,忽而又摇头摆手。

 蝉姑娘此时完全为好奇心吸引住,想到一个通灵的母猩猩,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这中间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便一时忘记了畏惧,走上前携住那位少女的双手,说道:“我叫你妹妹好么?”

 那少女一双纤手握在蝉姑娘手里,真是柔若无骨,当时微微齿一笑,仍然是呆呆的凝望着蝉姑娘。

 母猩猩却自退后一步,拍着手掌,龇牙大笑,那呵呵之声,震得石嗡嗡之声不绝。

 蝉姑娘握着这位少女的手,愈看愈觉得她美,觉得这样一位秀美明的小姑娘,却在深山终与猩猩为伍,而且口不能人言,这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不由地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尤其看到她半的身体,和下体围的一块野兽的皮,更是觉得天生丽质的被摧残,虽然石里除了略解人意的大母猩猩之外,并没有第三者在,却也羞得蝉姑娘满脸飞红。

 蝉姑娘轻轻地对那少女说道:“姑娘!待我一件衣裳给你蔽体。”

 那少女虽然仍旧不懂蝉姑娘的意思,但是,她已经减除了与蝉姑娘之间的隔阂,移着身子,轻轻地依偎在蝉姑娘身上,明亮的大眼睛,闪灼着动人的光芒。

 倒是大猩猩看了这种情形,乐得在一旁跌脚而叫。

 蝉姑娘把自己外面的衣裙一件下来,帮着少女穿上,虽然只不过是两件布衣布裙,穿到这少女的身上,顿时掩去原先着身体的那股野气,越发明媚动人。

 此时,蝉姑娘真的打从心底喜爱着这位不能人言的小妹妹。

 蝉姑娘突然有一种意念,袭上心头:“要是能够和我一齐离开南岳,同入武林,重返天山,那该是多好的事。”

 想到这里,蝉姑娘想起那只善解人意的大母猩猩,显然这只母猩猩已经与这位少女亲逾骨,它舍得这位少女离它而去吗?

 蝉姑娘凝望着依偎在身上的少女,依然是着百合花样的笑容,呆呆地望着自己。便止不住轻轻地喟叹了一声,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你连一句话也听不懂呢?”

 正是蝉姑娘无尽嗟叹的时候,忽然后黑影一闪。母猩猩方才趁蝉姑娘为少女穿衣裳的时候,溜到后,此刻再回到前,手里捧了一个极其精致的白玉琢雕的小盒子,口中吱吱喳喳地,把这个小盒子递给蝉姑娘。

 蝉姑娘接过这个小小的白玉盒子以后,触目惊心的玉盒子上面刻着一行狂草,可是,依然能辨认得出“留待有缘人”五个字。

 蝉姑娘人是够机灵的,一见这五个草字,立即联想到,这个石一定是前辈高人静修之所,而这个小白玉盒子也必然是这位高人羽化之前,所遗留下来的箴言遗训,或者是拳经秘笈之类的东西。

 这白玉盒子上面注明了是留待有缘人,蝉姑娘自忖是否能算得上“有缘人”?

 当时捧着这个白玉盒子,不微微地一怔,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处理这个小白盒子。

 大猩猩站在一旁看着蝉姑娘半晌没有打开的意思,急得抓耳挠腮,呵呵连声。

 蝉姑娘忽然问道:“我可以开这个玉盒子么?你说我算得有缘人么?”

 大母猩猩连连点头,唔唔直叫。

 蝉姑娘再看看和自己面对而立的少女,正在牵着裙带,带着一丝新奇的笑容,凝望着蝉姑娘。

 一种说不上来的力量,在鼓动着蝉姑娘。对那少女严肃的点点头,却对大猩猩说道:“好!我愿意开开这个盒子。”

 大猩猩竟收敛起那种手足不安的叫唤,拉着少女,退到一旁,安静地跪伏在地上。

 蝉姑娘心里也遽然一震,连忙把小白玉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石中,自己整顿衣裙,恭恭谨谨地叩了三个头,心里却默默地说道:“天山弟子程秋蝉,入南岳,采灵果,误入府,大猩猩持来玉盒子,弟子是否有缘?…”

 默祝一回,起得身来,但见大猩猩伏在地上,眼眶里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猩猩通灵,由此可见,显然是睹物思人,感念旧主。

 能使这个大猩猩感念如是,这位逝去的高人,不仅是武功超群,抑且是道德高劭。如此更是增加了程秋蝉姑娘的敬仰之心。

 从地上拾起小白玉盒子以后,在盒子的右上角,发现一个装置得非常巧妙的揿果,蝉姑娘轻轻一按,白玉盒子霍然而开。

 一个雕琢得晶莹润泽的白玉盒子,里面仅单薄薄地放置了一张素白书笺。

 这一张书笺叠折成四方块儿,隐约地可以看出那飞舞狂草,笔透纸背的墨迹。

 蝉姑娘缓缓地打开,上面如此地写着:

 “百龄老猿,周岁稚女,

 二老撒手,无法照顾。

 留等有缘,义伸援手。

 钵中有果,壶中有酒,

 稚女呆骏,回有救。”

 如此简单的十句话,大意说来,蝉姑娘约莫也有了一些轮廓。

 在二老高人羽化仙去的当时,通灵的百龄老猿,和仅有周岁的稚龄幼女,撇下无人照管,只有等待有缘入的人,来义伸援手。下面的两句话,却不大了解是什么含意?

 再留神察看这张纸上的左下角,一笔勾成的两个八结葫芦,蝉姑娘这才惊呼道:“衡山二老!”

 大猩猩此时已经携着少女的手,站在蝉姑娘身旁,一听蝉姑娘口惊呼,大猩猩一面点头,一面拉着蝉姑娘的衣角,向后走。

 蝉姑娘问道:“你是要我到后面去瞻拜二老的遗体么?”

 大猩猩龇着牙连连地点着头,那个少女迳自从壁上摘下松脂,走在前面。

 石曲折幽暗,走了一段不短的石甬道,才霍然而开,一间颇为广阔的石室。石室的右边,却进来清盈的月,也听到潺潺水的声音。

 原来石却是临崖而成,而且凿了一个石窗,这才漏进月进泉声。

 石室里真可以当之“空徒四壁”除了一个石榻,摆着一对朱红油漆的酒葫芦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样东西。

 蝉姑娘不奇怪问道:“二老的遗体怎么不见?”

 大猩猩指手划脚连声呵呵,指着石背后的石壁。

 蝉姑娘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二老的遗体是安置在石壁里面么?”

 蝉姑娘便端端正正地对石壁拜了几拜,起身回顾室内,那位少女仍旧是微笑着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自己。

 蝉姑娘不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二老坐化之时,此女才周岁稚龄,自幼为这通灵的老猿抚养成人,练就一身武功,但是,不通人言,变得呆骏如此,二老当初即已料到。这壶中之酒,钵中之果,果能回有救?”

 想到此地,蝉姑娘霍然有所得。衡山二老功参造化,焉能想不到这里?对这位孤零的少女,定有安排。

 想罢!立即走到石旁边,提起朱红大葫芦一看,轻飘飘,空地没有一点东西,那里有酒?再提起另一个葫芦,打开一看,依然是空无一物。

 蝉姑娘放下葫芦,多少有些失望,坐在石上,一个人暗暗地想道:“白玉盒子里面明明说着壶中有酒,钵中有果,可是这石室之内除了一对朱红油漆大葫芦之外,并无他物,这酒与果,藏于何处?”

 姑娘忍不住纳闷地向石室里四周打量,找不出任何一点足以藏壶藏钵的地方。

 但是,姑娘坚信,衡山二老既然如此慎重留盒置笺,不会徒托空言。便向大猩猩问道:“这石室之内,还有别的暗门么?

 二老安置遗体的地方能否进去?”

 大猩猩光瞪着眼,摇晃脑袋,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蝉姑娘知道二老如果安放好的东西,大猩猩也是没有办法知道的,极端失望之余,把大葫芦随手放在石上,站起身来。

 大葫芦放在石上,一时没有稳住,骨碌碌滚了一圈,顿时滚动出一阵铜罄样的回声。

 蝉姑娘一听,心里恍然大悟,这石下面分明是空的,如此说来,这壶中之酒与钵中之果,定然藏在这石之下。

 一时心中大喜,立即跑到石周围细细地一找,果然,在靠后边的脚下,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痕迹,与周围的颜色有区别。

 蝉姑娘立即蹲下身来,用双手抵住石块用力一送,石块应手而开,是一个装置得非常巧的活门。

 姑娘忙不迭的探头向里面一看,就在活门的旁边,放置着一个瓦酒壶和一个瓦钵。

 当时姑娘这一份喜悦,真是无可言喻,连忙搬出酒壶与瓦钵,吹去灰尘,但见都是用泥土封得紧紧地。

 可是,酒壶与瓦钵搬出来之后,又使姑娘感到为难的,壶中之酒,与钵中之果,谅来已是属实,但是,如何来治疗这位少女的呆骏?玉盒留简中,并没有说明方法啊!

 蝉姑娘思索良久,心里想道:“管他的!先打开酒壶和瓦钵再说。”

 伸手拍开酒壶上封口的泥块,叭嗒一声,泥块应手而落,泥块当中却出一角白纸。

 姑娘此时已经知道衡山二老一切事情都是经过深思虑,与妥善的安排,自己若不细心察看,也许要一着之错,导致功亏一篑。

 先不忙打开壶盖,且捏碎泥块,取出白纸,果不出所料,又是一张留笺。

 这张留笺上,却是写得明明白白:“孤女何人,二老无所悉。十二年前路过太湖所拾。此女命薄,二老回山,即至坐化之期,乃托老黑照料。如能成长,定然呆骏不通人言。如有武林仁人有缘入,取壶中酒,喂钵中果,此女定可复聪。来人为女,请以妹视之,来人为男,请以女视之,善觅归宿,则功德无量。二老生平不收门人,此女出山之,当以衡山门人称之。”

 蝉姑娘看完这张留笺,才晓得此女身世,实堪可怜,若不是自己误入回雁峰,则今生今世,常伴老黑终老此间,诚人间一大哀事。怪不得老黑乍见之时,即有抓我入山之意,老黑用心良苦,与二老之用意,竟然不谋而合。

 蝉姑娘收起留笺,抬头向大猩猩叫了一声:“老黑!”

 大猩猩猛然一惊,稍稍一怔,立即又腾身直跃,跳动不已,口中唔唔直叫。

 蝉姑娘也满心欢喜地说道:“老黑不要吵闹,二老遗训,我要为姑娘治病。”

 老黑果然连连点头,蹲在一旁一动不动。

 蝉姑娘走过来携着少女的手,轻轻地笑道:“妹妹!从现在起,你真的是我妹妹了!来!姐姐要替你打开心窍。”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有了比自己小的人,顿时就变得成老练。

 蝉姑娘本人还是一个充满孩子气的,可是,当她伸手握住少女,叫了一声“妹妹”之后,俨然就像一个大姐姐那么老练,那么成

 蝉姑娘把这位小妹妹携来石前,揭开酒壶,顿时酒香四溢,扑鼻醉。再除了瓦钵上封口泥块,揭开瓦钵,但见二三十枚鲜红滴的果子,一个个大如龙眼,清香令人闻而沁脾清心。

 蝉姑娘自作主张,取出五枚鲜红的果子,递给身旁的小妹妹,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下去,再捧起酒壶,让她一连灌下几口。

 顿时间,这一间石室之内,充溢着令人垂涎的酒香,和果子的清香。

 姑娘奔波半,腹中早已饥饿,只不过是一时心情紧张,忘怀于一时。这时候眼看着小妹妹又吃又喝,眉开眼笑,不觉勾引起食指大动。加上果香扑鼻,酒香人,顺手检了一枚鲜红的果子,放进嘴里。

 没想到这果子一人口中,舌底生津,顿化玉琼浆,进喉中,说不出来的美味。

 姑娘吃得口滑时,不觉一连吃了三枚,索捧起酒壶喝了几口。

 三枚果子和几口酒一入腹中,顿时觉得经脉发,丹田暖气蓬然而起,直达重楼。姑娘立即想起当初服用“万年灵芝丹药”的情景,知道这几枚果子和这壶中的酒,一定都是衡山二老特意留下来的圣晶。

 回头看看小妹妹,此刻面如酡颜,垂眉阖眼,昏然睡。再看看老黑,蹲在一旁,眼睁睁地望着自己。

 蝉姑娘心里一动,连忙说道:“老黑!你也来吃两枚果子,喝两口酒,这是二老…”

 说着话,立即察觉到自己情形不对,头重脚浮,还没有来得及想该怎么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然不知的倒在石上睡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经过多久,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蝉姑娘刚一醒转过来,立即一个翻身,坐起来着眼睛一看,石旁边小窗外,进一线阳光,照耀着石壁里面通明。

 身旁的小妹妹萎地而睡,像是一朵睡海棠,睡着的脸上,仍然绽开着甜美的微笑。

 石前面的老黑,也是颓倒一堆,龇牙咧嘴,伸手张腿的躺在那里。

 程秋蝉姑娘向石室里周围打量一周之后,闭上眼睛冷静地回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吃了三枚果子以及喝了几口酒以后,便昏睡到现在。

 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只晓得阳光透,已是白昼定无问题。

 老黑与小妹妹想必是酒饮得多,所以此刻还是酣睡不醒。

 蝉姑娘心里正发愁,不知道这酒与果子对小妹妹的呆骏,能否有效,想到自己也糊糊涂涂地吃了三枚果子,喝了几口酒,好像别无影响,不信念动摇。

 蝉姑娘一个人呆呆地在想道:“设若二老遗留的酒与果子无效,小妹妹呆矣依然,如何能随自己闯江湖?难道仍旧是让她随老黑在衡山石室中渡此一生时光?”

 想着不走到小妹妹身前,俯下身去察看一下,但觉得她气息均匀,睡态甜美,愈看愈觉得可爱,要是让这样一个天仙化人的少女,如此老死山林与野兽为伍,是无天理。姑娘不住顿足说道:“即使不能治好,我也要带她走!”

 就在如此一顿足之间,姑娘惊得呆了。因为方才这一顿脚,石室里嗡然一震,连顶上的石粉,都震得纷纷下落。

 这是姑娘自己无法相信的事,要想震动石室,没有千儿八百斤力气,别想办得到,可是,蝉姑娘这一顿脚之间,那里会有千儿八百斤力气?

 姑娘怔怔地想了一会,也渐渐地觉出可疑之处,只觉得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像充足了一股热力,极思伸张,而且心神双泰,神清气,百脉舒畅,自觉得在内功方面有了极大的进展模样。

 姑娘心里不住想道:“难道是二老遗留下来的酒与果子所发出的效力么?”

 想到这里,霍然右手一翻,提足八成以上的真力,猛然向石上推去,掌心刚一吐劲,立即一股强烈绝伦的劲道掌而出,直向石上撞去。只听得“轰隆”、“哗啦”一声,一张长达八尺,宽约六尺的石,竟在这一掌劈空震力之下,变成四分五裂,碎石纷飞。这一下可把蝉姑娘惊得呆了,这一掌劈空的劲道,竟会如此狂烈,顿时使姑娘想起武当派的神拳,以及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这些传说中内家不传之秘,是否果真如所说的那样“百步打空”“力能开碑”?至多也不过像蝉姑娘这样,举手一掌劈空,能把石震得四分五裂而已。姑娘在一睡之间,陡然功力增加到如此程度,如何不使姑娘喜极而惊,惊极而呆呢?

 蝉姑娘呆了半晌,忽然想道:“我目前功力如此遽增,何不运用内力为小妹妹推拿一番,使她早醒来,也好看看到底有否功效?”

 想着正待移步上前,忽又自己失笑想道:“我真糊涂,小妹妹自幼随老黑长大,一身功力较我尤有过之,如今服用了二老的酒与果,也必然和我一样的有极大的增进,还用得着我来推拿么?”

 蝉姑娘正在思起伏之际,但见躺在地上的小妹妹,伸臂舒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蝉姑娘连忙赶过去,小妹妹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蝉姑娘,眼睛里透着神奇无比的光彩。

 蝉姑娘上前握住小妹妹的手,含笑问道:“妹妹!你还认识我么?”

 蝉姑娘问完这句话以后,自己又立即觉得粗心,妹妹不通人言,如何能用语言来表明意思呢?

 一阵懊悔之后,蝉姑娘正待用手势来帮助自己表明意思,忽然,只见小妹妹嫣然的一笑,竟微微地点点头。

 蝉姑娘顿时大喜,紧紧地抓住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激动地,说道:“妹妹!你能叫我姐姐么?叫姐姐!”

 小妹妹笑着点头,生硬地学舌,叫道:“姐姐!”

 蝉姑娘长到十七岁,何曾听过别人叫她一声:“姐姐”?何况这人又是自己一见面就喜爱的人。顿时一股暖,从心底直入四肢百骸,竟而直冲眼眶,两颗晶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蝉姑娘真没有想到衡山二老的壶中酒和钵中果竟有如此效力,恢复了小妹妹的智慧。

 蝉姑娘有生以来,没有比这时候更高兴了,忙不迭地擦干眼泪,又问道:“妹妹!你还能说别的么?”

 小妹妹笑着一字一字的跟着说道:“说别的么?”

 蝉姑娘看她那种绕着舌头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便说道“只要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慢慢地你就学会说话。”

 小妹妹点点头,艰难的说道:“慢,慢,的。”

 这三个字一出口,突然身后一阵山崩地裂的狂笑,嗡嗡之声,震得石室里嗡嗡不绝。

 原来蝉姑娘和小妹妹正在说话的时候,大猩猩老黑已经醒来,正好听到小妹妹咿唔学语,这才呵呵大笑,看来那一份高兴的心情,不低于蝉姑娘。

 蝉姑娘被老黑这一阵笑声,倒是使自己想起衡山此行的重要事情,立即转过身,对老黑说道:“老黑!…”

 一声老黑叫了还没有说第二句话,大猩猩双臂一伸,把蝉姑娘的双臂一把抓住,两只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瞪着蝉姑娘的脸,口中不住的在低啸着。

 蝉姑娘突然被老黑这一个举动,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良久,才低低地问道:“老黑有什么事情么?”

 大猩猩喉咙唔唔地直叫,倏地又松开双手,一拍巴掌,咧开大嘴,又呵呵地笑了,两只眼睛仍然盯着蝉姑娘的脸上。

 蝉姑娘一时倒是被搅糊涂了,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忽然,身旁有人轻轻一扯衣襟,有人叫道:“姐姐!”

 蝉姑娘见是小妹妹站在旁边,又变作颜,笑着问道:“妹妹!你看老黑有点奇怪。”

 小妹妹笑笑说道:“姐姐,你的…”

 小妹妹半天说不出来,一方面羞涩的笑着,一方面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着。

 蝉姑娘忽然一惊,用手摸着脸,说道:“妹妹!你是说我的脸?”

 小妹妹点头笑着学舌:“脸!脸!”

 蝉姑娘的手颤抖了,从右边的脸颊,渐渐地摸过去,摸到下颚的地方,手越发的抖得厉害,竟而停住不敢再动。

 可是,此刻的眼泪却是一颗一颗,不断地直滚下来。

 小妹妹显然是莫名其妙的急了,只是结结巴巴地在旁边说着:“姐姐!你…脸…脸…”

 老黑站在一旁着两只手掌,抓耳挠腮,喉咙唔唔直叫,好像是没有办法的样子。

 忽然,老黑一声低啸,伸手一抓蝉姑娘的手臂,向前拉着就走。

 蝉姑娘此刻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老黑拉着自己究竟有什么事,盲然不知所从的就随老黑直向前走去。

 走到前,老黑依然不停,一直走到口,老黑松开手,比划了一下,一声低啸,穿身宛如一片落叶,直向外飘落而下。

 蝉姑娘探身外,但见口下面,是一条幽谷,约莫有三四丈高的距离,老黑站在幽谷的一块岩石上,直向姑娘招手。

 蝉姑娘刚一提气飘身而下,顿时觉得身轻如燕,就在一提气之间,竟飘飘忽忽地悠悠向远处落去。

 姑娘一惊,半空中急忙气沉丹田,遽打千斤坠,才落到地上。大猩猩过来一拉姑娘衣角,穿过一堆石,再飘过一丛草地,面前是一条清澈如镜的小溪。

 大猩猩唔唔吁吁地指着溪水,不断地扯着蝉姑娘的衣角。

 蝉姑娘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敢情大猩猩是要自己到这溪水边来照照面容,方才姑娘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如今那里还有照镜子的勇气?

 姑娘不是傻人,老黑的意思,和小妹妹断断续续不成章句的话,姑娘早已经知道了他们所讲的意思,但是,姑娘实在不敢轻易地去摸一下。十几年以来,姑娘一直戴着薄纱,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唯恐触痛自己内心的创痛,姑娘不敢相信突然之间,会发生了奇迹。

 万一是自己会错了老黑和小妹妹的意思,那不是一个令自己无法忍受的打击么?

 姑娘一直在溪边仰着头,不敢低下,唯恐在这低头的一瞬间,照出自己十几年来从未一见的面容,使自己不能忍受而走出极端。

 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站着。

 大猩猩老黑却不住地扯着姑娘的衣角,唔唔地叫着不停,小妹妹却是愕然地站在旁边,只懂得间或地叫一声:“姐姐!”

 几次,蝉姑娘一狠心,要低下头去,都缺乏那一瞬间的勇气。

 终于,蝉姑娘心一横,暗暗地叫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在想道:“程秋蝉啊!你为何如此心怯?纵使会错意思,依然旧时面容,又待如何?”

 霍然一咬牙,低下头去,凝视着溪水。

 溪水,明澈如镜,清清楚楚地照出一位姑娘的面容。

 鸭蛋形的脸庞,两道秀眉,一双星眼,直的鼻子,弧形的小嘴,像是一幅美人画,一幅清秀明丽的美人画。

 蝉姑娘洋注视了半晌,突然一声如梦乍醒舶长“啊!”身形一个蹭蹬向后倒下去。

 小妹妹站在一旁,见状慌忙抢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抱着,叫着:“姐姐!”

 蝉姑娘霍然翻身而起,再到溪边,临着溪水凝神注目的再看了半晌,猛地回身,把小妹妹一把抱住,颤抖着声音叫道:“妹妹!妹妹!”

 小妹妹惊慌得不知所措,也抱着蝉姑娘,不断地说道:“姐姐!姐姐!你…脸…”

 蝉姑娘松开双手,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姐姐的脸…妹妹!十几年了姐姐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

 小妹妹瞠然地学舌说道:“十几年?”

 蝉姑娘点头说道:“嗯!十几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日子,从来不敢看自己的脸。没有想到今天得力于衡山二老遗留下来的酒和果子,竟使姐姐平复了十几年以来,最难以忘怀的创痛之一…”

 蝉姑娘一时兴奋,忘其所以的说着,她倒是忘记站在身旁的小妹妹目前还不能了解到那么多,那么深,和那么远。

 倒是大猩猩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蝉姑娘忽然抚摸着小妹妹的手背,含着歉意的微笑,说道:“现在姐姐说来,妹妹还不能明白,慢慢地,你就会知道的。”

 小妹妹点点头,若有所悟,又若有不明的说道:“慢慢地!慢慢地!”

 蝉姑娘自语地说道:“慢慢地!我要再了却一桩更大的心事,只要神偷大哥说明了事情的真实经过,踏遍天涯海角…”

 蝉姑娘一想到邹大哥,遽然心里一震,自己和邹大哥分岔了路,也不知道他们一行现在何处,想必正在踏遍南岳,在找寻自己。还有衡山二老的酒和果子,对小妹妹发生了神奇的效果,对自己更是发生了惊人的奇迹,那又何必去找灵果?把剩下来的酒和果子带在身旁,找到神偷无二邹大哥,不就可以着手成了么?

 蝉姑娘一想到如意处,顿时不眉飞舞,便向小妹妹说道:“妹妹!我们回到石里去,姐姐有话要跟你说。”

 转而又向大猩猩说道:“老黑!走啊!我的事也少不了你呢!”

 蝉姑娘如此一高兴,小妹妹和大猩猩也都快乐欢笑起来,同时在原地一个点足躬身“嗖”的一声,拔起四丈多高,微一折身穿身入

 来到后面石室里以后,蝉姑娘首先向小妹妹笑着道:“妹妹!你应该有个名字。”

 小妹妹学舌说道:“名字!”

 蝉姑娘笑着点头说道:“名字。就像我一样,我的名字叫程秋蝉,妹妹要叫我蝉姐姐。”

 小妹妹笑着点头说道:“蝉姐姐!”

 姑娘笑着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妹妹也应该有一个名字,也好让人叫你。”

 可是,叫什么名字呢?蝉姑娘自己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那里有为人取名字的经验,一时倒费尽心机的低头思索良久。亏她居然机灵心窍,霍然有所得地笑着说道:“妹妹!你自幼是老黑把你养大成人,这养育之恩是不能忘记的。…”

 说到这里,大猩猩在一旁低啸了一声,一双红眼睛竟然骨碌碌地滚下两颗黄豆大的泪珠。

 蝉姑娘点点头说道:“为着不忘记这十几年来,老黑的养育之恩,妹妹将姓袁,名字叫做念衡,让你尔后永远不要忘记衡山的老黑。”

 蝉姑娘一时的自作“大人”的为小妹妹取了袁念衡的名字,竟为后险险造成千古恨事,此系后话,暂时不表。

 蝉姑娘抚摸着小妹妹的背,笑着:“从现在开始,妹妹叫袁念衡。”

 小妹妹脸上绽开一朵百合花样的笑容,反覆地说道:“袁念衡!袁念衡!”

 蝉姑娘点点头,非常高兴地说道:“袁妹妹!现在我要说我的事了。”

 说着转向大猩猩说道:“老黑!我倒衡山来,不是一个人,同行的有三个,可是,我们不小心走失了,我才碰上了你!现在我必须要找到他们。”

 大猩猩眨着眼睛,抓着耳朵,歪着脑袋,唔唔地叫着,比划了半晌。

 蝉姑娘笑道:“老黑是问我们来衡山,究竟做什么的?是不是?我是来找紫盖峰摘灵果。紫盖峰你晓得么?”

 大猩猩点点头。

 蝉姑娘笑道:“那好极了!老黑带我去。”

 大猩猩忽然伸手指着袁姑娘,眼睛里着焦急的眼光,望着蝉姑娘。

 蝉姑娘牵着袁妹妹的手,说道:“袁妹妹她跟我走,老黑!你是衡山二老的手下,会明白地,袁妹妹要是永远地住在衡山,对她是非常的可惜啊!二老的遗训不也是说着要带她走吗?”

 大猩猩是衡山二老唯一追随数十年的猩猩,通灵已久,只不过是口衔横骨,不能做人言而已,岂止是善明人意,更能善揣人意。蝉姑娘的话,大猩猩听在耳里,不住的点头,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蝉姑娘也不感到一阵难过,低声叹道:“老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离开袁妹妹的!”

 大猩猩一面着泪,一面唔唔的不住低啸着。

 蝉姑娘抓过大猩猩的手,安慰着说道:“老黑!我和袁妹妹后还要来衡山常常来看你。现在我不能再耽搁,袁妹妹!我们现在就走可好?”

 袁姑娘望蝉姐姐半晌,说道:“走?”

 蝉姑娘点点头说道:“和姐姐一起走,到外面去,跟姐姐在一起。”

 袁姑娘沉了良久,点点头,像是明白了蝉姐姐的话,站起身来,突然,扑到大猩猩的身上,着眼泪,大猩猩也一把抱着袁姑娘,口里不住地呵呵直叫,大把的眼泪滚滚直落。

 这一场离别的亲情,看在蝉姑娘眼里,也凄然地掉下不少眼泪,但是,她实在找不出两全的方法,只有呆呆地站在旁边,望着这两个有亲情的人与猩猩,生离难舍的哭泣。

 良久,还是大猩猩推开袁姑娘,霍然地指手划脚。袁姑娘倒是懂得它的意思,噙着泪,转身走到蝉姑娘面前,说道:“蝉姐姐!走…”

 蝉姑娘牵起袁妹妹的衣襟,为她擦干眼泪,向大猩猩说道:“老黑!你能送我们一程么?”

 大猩猩点着脑袋,转身一拐一拐地走向前,蝉姑娘牵着袁妹妹的手,也慢慢地跟在后面。

 走到口时,大猩猩正等扑下岩去,忽又低啸一声,闪身走回后面石室里,把剩下来的果子捧出来,倒在蝉姑娘手中,复又从前的草堆里翻出蝉姑娘的宝剑,递给蝉姑娘,这才翻身一落,直扑外。

 蝉姑娘紧携着袁姑娘的手,随在大猩猩身后,扑落外,一路翻腾,向西穿越过去。

 大猩猩只顾低着头,沿途点足狂奔,宛如闪电流星,风驰而前。蝉姑娘也展开全力,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路蜻蜓点水,紫燕掠波,三条身影,在这幽幽的南岳深山,飘风掣电的奔行,为深山遽增一景。

 约摸奔驰了顿饭辰光,大猩猩忽然刹住身形,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蝉姑娘也顿时气沉桩,落在大猩猩身旁,问道:“紫盖峰到了么?”

 大猩猩点点头,垫起脚,伸着长臂,遥指着前面一座高入云,白雾潆的山峰,一再示意。

 蝉姑娘遥望了一会,估计约莫仍要顿饭时间,才能赶到,便回头向大猩猩说道:“老黑!你不再送我们了么?”

 大猩猩伸着黝黑的巨灵大掌,抓住袁姑娘的手臂,唔唔的低声吼几声,声音凄凉而惨厉。

 蝉姑娘也握住大猩猩的手,伤情的说道:“老黑!你不再送也好!我知道了地方,就不会走错了。你回去吧!老黑!后我和袁妹妹会常到南岳回雁峰上来看你。”

 大猩猩此时充份地出母的爱,凝视着袁姑娘,一会儿为她扯扯衣襟,一会为她整整头发,别离的伤感,洋溢在每一个举动之间。

 袁姑娘也是无尽伤情,依偎在大猩猩身上,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晶莹的泪珠。

 蝉姑娘喟然叹了一声,悄悄地退到一边,偷偷地弹下同情之泪。几次,蝉姑娘都想让袁妹妹留在老黑身旁,在南岳深山,渡此无纷无忧的悠悠岁月,不必带她到恩怨无边的江湖上,去过那永无宁的生活。

 但是,转而一念:“袁妹妹总不能终身厮守一个母猩猩,像这样一位丽质天生的姑娘,让她永与野兽为伍,岂不是暴殄天物?”

 思忖良久,蝉姑娘转过身来再看大猩猩,也正自结结巴巴的擦着眼睛,望着蝉姑娘。

 姑娘也沉重的说道:“老黑,你懂不懂‘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话?我和袁妹妹就此走了,后会有期。”

 大猩猩霍然退后两步,眼看着蝉姑娘和袁姑娘,半晌,一个急转身,扑向原路,只见它腾空一闪,只是几个起落,身形就没于潆的云雾深处。

 蝉姑娘目送着大猩猩的离去,手携着袁妹妹,回想着这次入山以后的奇遇,真是恍如做梦,令人永世难忘,竟而耽心它是“梦醒有时”的假事。

 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袁妹妹,像是一枝带雨的犁花,挂着眼泪,娇慵地依靠在蝉姐姐的身上。

 蝉姑娘伸手擦去袁妹妹的眼泪,安慰着说道:“妹妹!别哭啊!等过一个时期,再来看老黑。”

 袁姑娘忽又带着眼泪,嫣然地一笑,点头应道:“好!”袁姑娘虽然自幼随着大猩猩长大的,但是禀赋极佳,要不然将不能学成这样一身惊人的武功。自从服用了衡山二老遗留下来的酒和果,显然是打通心窍,恢复了人的灵,越发地聪明与伶俐,渐渐对于蝉姐姐的话,都能了解意思,而且也能说出简单的话了。

 方才这一声“好”听在蝉姑娘耳朵里,真是宛如清音玉律一样,心花怒放,情不自地捧着袁妹妹的一双柔荑,高兴地叫道:“妹妹!你真好!我们走吧!到了紫盖峰,办完了事,我们一齐找师父去。”

 袁念衡姑娘齿微笑,又清脆地应了一声:“好!”蝉姑娘也被袁妹妹这种娇憨美丽的神态,引逗得咯咯一阵银铃震的笑声,用手一带袁妹妹的纤手,两个人风飘袂,双双飘向紫盖峰的方向,施展出绝顶的轻功,一路点闪腾挪,像是一双娇小玲珑的燕子,穿梭在岩石树林之间,流星赶月样的,向前疾进。从回雁峰到紫盖峰,也不知道要穿过多少深谷、幽壑、削壁、悬岩、绝岭…好在方才大猩猩老黑引路的一段时间,既抄越了捷径,又撇过了几处能行的绝顶,剩下的路程,虽然不是康庄大道,可是在程秋蝉姑娘和袁念衡姑娘眼里看来,是毫无惊险可言的。

 所以,一路上两人很轻松的翻山越岭,腾险越壑,不到顿饭光景,便到达了紫盖峰。

 远望紫盖峰,但觉云深不知处,近看紫盖峰,但觉得一柱擎天,青郁郁的毕直削陡,葡生的矮松,密密地布在岩石之间,微风起处,松涛如海,为紫盖峰添上一个特色。蝉姑娘来到紫盖峰,倒又一时望着这青郁郁的山峰,打不了主意,心里不住地在盘算着:“神偷无二与大力神他们,是否已经来到紫盖峰下?

 还是到别的山峰寻找自己去了呢?紫盖峰方圆何下数十里,这区区一株灵草,叫人到那里去寻找呢?”

 显然在蝉姑娘心里有了退志,因为姑娘身旁藏有衡山二老遗留下的果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但是,已经先后在姑娘自己身上和袁妹妹身上,产生了效果,只要神偷无二如法泡制,嗓音断然可以恢复如常。如此灵果之得到与否,已经无关宏旨,如今是找到神偷无二为第一要务。

 蝉姑娘这样一生退志,险险断送了一个人的性命,巧的是她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身旁的袁妹妹,忽然一声尖叫:“姐姐!姐姐!”

 蝉姑娘顿时一敛心神,只见袁妹妹正指着前面约莫十丈左右的地方,一丛矮松的顶上,飘着一条衣带样的东西,相隔十丈,又是在丛树林中,要不是有尖锐无比的眼力,是难以看到这种带子的。

 蝉姑娘循着袁妹妹手指的方向,仔细地看了一会以后,忽然若有所得的低低轻呼一声。

 这一声轻呼,顿时引起旁身而立的袁念衡姑娘,忽地一声发喉部的低啸,只见她双臂平伸,倏地长身点地,像是一只扑地而起的大仙鹤,振翅腾空,飞起四丈多高。

 平地凌空拔出四丈多高,在武林中来说,已经是罕见的轻功,已经是“踏虚蹈空”初步功力。看在蝉姑娘眼里,都不足以奇,而使蝉姑娘感到惊讶的是袁妹妹的身形姿态,那真是和她的人一样,美得叫人叹为观止。

 十丈远近,袁姑娘点闪翻腾,凌空飞舞只是两个转身,就已经落到那丛矮松的边缘。

 蝉姑娘唯恐袁妹妹有失,也赶忙着气腾身,紧随着后面赶到,身形刚刚一落。只见袁妹妹手中拿着一幅飘带,风飞舞着,口里高叫着:“姐姐!”

 蝉姑娘拿到手里一看,就止不住一股凉气直冲心尖。这飘带是一般文生巾上面的装饰,可是看在蝉姑娘眼里,立即看出这是神偷无二邹衣的饰物。

 一则蝉姑娘看了神偷无二的每一件物事,小至一飘带,也上眼就能认出。再则这是一个推理的想法,在南岳群峰深处,等闲文人焉能到此?在武林中作文士装束的还未多见,而且,也未尽然就巧合到此程度,就在这一天来到了南岳衡山。

 所以,这一小飘带给蝉姑娘引起极大的不安与惶恐,如果依非常不好的推算,神偷无二和大力神等,已经在紫盖峰下遭遇到毒手,另有高手抢先一着,击败神偷,取走灵果。

 蝉姑娘想到情急处,双掌遽地一翻,猛地朝下一“蓬”地一声,劈空反弹,一股劲道,骤然而起,就在这个时候,蝉姑娘气拧身,借着反弹之势,像是弹丸弩,疾而出。

 这一着掌力与轻功的互运用,正是用得恰到好处,弹起五丈多高,人在空中就机纵目一望,但见山中空寂无人,那里有神偷无二和大力神弟兄的踪影?

 蝉姑娘一口真气将,飘然落地。不感到无比的沮丧,神偷无二走失,衡山之行无疑地失去一半意义。

 袁姑娘站在一旁惶惑地望着蝉姐姐,说道:“姐姐!你…”蝉姑娘忽然心里一动,向袁妹妹说道:“妹妹!我们到峰顶上去好么?”

 袁姑娘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两位姑娘便一前一后的向峰顶上奔去。

 紫盖峰在南岳七十二峰当中,以险峻称绝,沿途怪石嶙峋,悬岩处处。时而绝壑当前,时而飞瀑头,或是一步之差,上达云霄,下临无地,加以山高雾重,石润苔生,其滑如油,令人有立足不住之险。寻常人若能上得紫盖峰之半,已是寸步难行,时刻有失足粉身之憾。

 程秋蝉和袁念衡二位姑娘,都是身具上乘轻功的顶尖好手。

 袁姑娘随大猩猩老黑十余载山居生活,登峰踏险如履平地,加上武功根基早具火候,再险的山峰,也是视若无睹。蝉姑娘的内功根基扎得稳固,万年灵芝的功效,再加上衡山二老的醇酒与仙果,无形之中,也不知道增进内力多少倍以上,只可惜此时姑娘无人指导行功,否则趁机冲破生死玄关,打通任、督二脉,自又不可同而语。

 所以,尽管紫盖峰峰高而险,两位姑娘仍然是一路飞跃腾越,以闪电流星之势,直朝峰顶奔去。

 约摸过了一盏热茶的光景,两位姑娘越过地道断崖,转过一道飞瀑泉,到达峰顶近处。

 突然,眼前不到两丈的地方,有一丛碧油油的风尾草,当中一株高不及两尺的小树,树的枝头,此刻正挂满了浅红色的果子。

 蝉姑娘始而一惊,继而恍然。

 惊的是:风尾草丛中,果然就是武林中所谓的复聪果。

 恍然的是:衡山二老储存了一钵子,自己吃的、袁妹妹吃的、大猩猩吃的,都是这种复聪果,怪不得有如此宏效。二老在衡山数十载,不知那一次碰巧扫数采得,竟为自己遇上。

 蝉姑娘仿佛记得恩师叮咛灵果要“白”‮夜午‬子时才能采摘,不知道今,白设若没有过,这次倒是罕有的机缘,灵果满株,竟一颗也未落。

 回首看看袁妹妹明朗的笑容,远非乍见面时那种呆骇的微笑,所可以比拟。一个随大猩猩长大的姑娘,居然一天之间,能畅地学舌人语,这灵果的功效,真是功夺造化。

 还有自己十七载从未敢一触的面容,还我旧时容颜,真不愧是“生死人而白骨”的圣品。

 想到这里,蝉姑娘觉得在回雁峰的石室里那样三五枚随意吃掉,真是暴殄天物。所幸还存着有剩下来的几枚,倒是要珍藏起来。

 蝉姑娘用手摸了摸间的灵果,从心里泛出一丝高兴,心里想道:“只要神偷无二邹大哥能找到,定能恢复他的嗓音。”

 姑娘想到高兴处,携着袁妹妹的手,笑地说道:“妹妹!你看那是什么?”

 袁姑娘看到蝉姐姐那一份高兴的样子,也不由地高兴起来,仰着头说道:“姐姐!那是什么?”

 蝉姑娘笑道:“那是灵果!灵果!妹妹吃过的!”

 袁姑娘点点头,啊了一声,说道:“灵果!…”

 蝉姑娘拉着袁妹妹的手,说道:“妹妹!我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携着手正待向灵果地方走去,忽然,从右侧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闪出一个人。但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来人已经欺身到面前,拦住两位姑娘的去路,呵呵一声笑道:“二位女娃儿家,快停下来喉!别想去摘那果子。”

 蝉姑娘一时高兴,心神一分,万没有想到在如此深山峰顶,会有人出现。当时倒为之一惊,立即一停,留神看去,不由地“哦”了一声,冷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峨嵋三老的矮仙翁。”

 矮仙翁一听蝉姑娘口就认出自己,也微微地一怔,心想这个女娃娃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是峨嵋三老之一?

 不过,矮仙翁这样一怔,也只是轻微的。像矮仙翁这样武林高人,只要是武林中人,焉有不认识之理?这位姑娘既然能攀登紫盖峰,自然也不是寻常之人。

 其实,矮仙翁还想不到面前这位女娃娃,就是在鸣寺前以一趟“大罗十九剑”硬换“太乙掌法”的天山门人程秋蝉。当时的蝉姑娘是薄纱蒙面,如今是玉脸含威,柳眉带怒站在面前,饶是矮仙翁是如何眼光锐利,也一时为之蒙住。

 矮仙翁当下稍稍一怔之后,立即呵呵笑道:“女娃娃既然知道老人家是谁,就应该听话,与我退下去才是!”蝉姑娘依然冷笑说道:“南岳紫盖峰为天下之名山,既不是你矮仙翁的家产,你能止姑娘不来么?”

 矮仙翁一听姑娘语气,倒真的怔住了。他怔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姑娘如此理直气壮,而是因为姑娘既然知道他是名震武林的峨嵋三老矮仙翁,居然胆敢如此言语顶撞,这是何人的门下,竟敢有这种胆量?

 矮仙翁心里一怔,眼睛倒是仔细地朝两位姑娘打量了半晌。

 这才微微地轻哦一声,怪不得这女娃娃能如此说话,原来两人内功都具有相当火候。尤其是旁边那位含笑而立,美得超尘脱俗的小娃娃,眼神内敛,光华收而不,分明是内功已经登堂入室,可惜是个女娃儿,要不然矮仙翁真说不得要收她为峨嵋门下。

 蝉姑娘一见矮仙翁没有答话,只是拿惊奇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和袁妹妹。便冷冷地说道:“矮老儿,你也是武林知名的人物,如何不讲道理?你若是再不让路,就别怪姑娘不给你老儿留面子了。”

 矮仙翁倒是没有在意蝉姑娘的话,依然是笑嘻嘻地问道:“两个女娃娃是何人的门下,可否与我老人家说明一下。”

 蝉姑娘知道矮仙翁忘记了自己,认不出自己的面容,不一份得意的感觉,顿上心头。这还是蝉姑娘服用灵果以后第一次见到外边的人,新的面容出现,果然人不见识,姑娘当时微笑着说道:“矮老儿!你忘了清凉山鸣寺前,姑娘以‘大罗十九剑’换你‘太乙掌法’的事么?”

 矮仙翁顿时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起来,别有意味的“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天山冷梅山庄的门人。”

 蝉姑娘点头说道:“我说呢!矮老儿不应该忘记的。”

 矮仙翁脸色越来越难看,摆手说道:“女娃娃!你师父与我老人家有峨嵋金顶之约,一切过节到时自然了结清楚,你退下去,我老人家不与你为难。”

 蝉姑娘冷笑道:“金顶之约借故推辞延期,原来是到南岳来了。矮老儿你凭什么要姑娘退下去?”

 矮仙翁突然嗔目大喝道:“女娃娃你休要占小放肆,我老人家今天要治你一个目无尊长之罪。”

 说着话忽然右手一伸“呼”地一声,手而出的一道强烈掌风,直撞过来。

 蝉姑娘在鸣寺前,虽然以“大罗十九剑”中的绝之学,气走矮仙翁,自己当场也差一点血气翻腾而死,矮仙翁的“太乙神功”蝉姑娘亲身领教过的,如何不提高警觉?所以姑娘虽然与矮仙翁在口头抢白,人却是暗暗提神准备。

 矮仙翁右手一伸之际,掌风未到,蝉姑娘已经携着袁妹妹的手,飘然横让五尺开外。这一掌强烈的掌风,正好擦身而过,得两位姑娘的衣袂飘动,十尺远近,竟被掌风扫得碎石飞。

 想是矮仙翁还没有提出“太乙神功”可是这份掌力,已足以惊人。

 袁念衡姑娘站在旁边听了半天,也弄不清究理,正好矮仙翁又凭空击来一掌,袁姑娘可有些火了,仰头望着蝉姐姐说道:“姐姐!矮、老、儿、要、打…”

 袁姑娘一字一句的学舌,蝉姐姐笑了,点点头说道:“矮老儿要和我们打架,姐姐去打他。”

 袁姑娘笑着扯住蝉姐姐的衣袖,纯真地笑道:“妹妹去打!”

 两位姑娘在一递一句的说话,简直就把矮仙翁没有放在眼里样的。

 其实,蝉姑娘倒真是有些耽心,怕的是敌不过矮仙翁的“太乙神功”但是,袁妹妹是不明白的,只好如此说了,矮仙翁如何受得了这种嘲弄。

 当下呵呵一阵山洪爆发样的冷笑,说道:“娃娃!我老人家今天收拾了你,再找跛尼姑算账。”

 说着话,双掌微提,慢慢缩到前“太乙神功”即将发出。

 袁姑娘微笑着走过来,若无其事的望着矮仙翁。

 蝉姑娘虽然知道袁妹妹的武功根基较之自己为强,在回雁峰石室里已经见过,但是“太乙神功”岂是寻常?蝉姑娘忽然想起了身上穿着有“天孙锦”与“金蜂蓑”较之袁妹妹赤手空拳要强得多,正待一掩身抢上去。

 忽然,矮仙翁双掌复又缓缓地放下。矮仙翁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前辈,虽然利之心过多,尚不失为武林正道。一见袁姑娘含着笑意慢慢地走过来,这“太乙神功”实在无法下手,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十三四岁女孩儿施展峨嵋派的秘功,三老名望何在?

 矮仙翁双掌一收,蝉姑娘也抢到袁妹妹面前,拉住袁妹妹的手,笑道:“妹妹!人家不打了!”

 袁妹妹笑容一放,如百合盛开,仰头说道:“人家不打了?”

 蝉姑娘点点头。

 矮仙翁此时忽然觉得以自己峨嵋三老之尊,与两个天真未凿的姑娘,还有何闲气可争?念头一转,一股闷气也就遽然而消。

 好人与坏人能有多大差别?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罢了。矮仙翁就在这一念之间,消弭了这场不知孰胜孰负的拚斗,矮仙翁尚不失是个正派人物。

 当下矮仙翁平定气愤之后,缓声问道:“两位女娃娃也是为这灵果而来么?你师父如何不见呢?”

 蝉姑娘一见矮仙翁和颜相对,也就和声答道:“我师父没有来。”

 矮仙翁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女娃娃不必如此没大没小的冲撞,待今夜子时,摘取灵果以后,我老人家分给你们两颗也就是了。”

 矮仙翁话没有说完,只听得远处一声冷笑。

 矮仙翁霍然一个转身叱道:“何人敢在这里藏头缩尾?”

 就在这一声叱喝还没有停住,只见三丈开外,一丛矮松当中人影一闪,好快的身法,一晃就落到面前。身形一定就听到笑道:“矮老儿如此擅自分配灵果,就像是你的一样,你也不害臊么?”

 在场三个人定睛看去,面前站着一个枯瘦矮小的老头子,一双三角眼,一张金鱼嘴,在恶中带着几分滑稽。

 不仅蝉姑娘瞠然不识,就是连矮仙翁这等武林中的高人,也认不出这个突如其来的枯干老儿是谁?

 矮仙翁一沉脸,问道:“你是谁?”

 枯干矮小的老头嘿嘿冷笑说道:“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还充什么字号?”

 矮仙翁刚刚平下去的一口气,又遽然上冲,叱道:“名不见经传的村野之人,我老人家那里认得许多?”

 枯干老头嘿嘿不停。点头笑道:“恐怕在我名见经传的时候,你老儿还只是峨嵋派内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峨嵋三老在武林崛起已经卅多年,矮仙翁今年至少也有七八十岁,当前武林中敢如此说话的,还是绝无仅有。

 矮仙翁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枯干老儿,真看不透他究竟是何等人物?敢如此张狂说话。

 枯干老头突然三角眼一翻,暴喝一声,说道:“矮仙翁念你成名不易,我也不太为已甚,赶快与我退下去。否则你要妄想得到灵果,就休怪我枯叟手下无情。”

 矮仙翁一听“枯叟”二字,心里才恍然。怪不得这老儿如此张狂,原来是五十年前的绿林道枯手。

 五十年前的枯手成明,是大内中的护卫,后来不知何事逃离大内宫廷,落到西北绿林道上。

 枯手在五十年前即已成名,确为事实,但是,矮仙翁也是三十多年以前即已成名武林的人物。枯手后来失踪,突然又以“枯叟”出现,矮仙翁如何能容他猖狂?

 矮仙翁呵呵大笑,说道:“这灵果虽然无主,毕竟要有能者得之,你老儿何人,胆敢如此说话,我老人家饶你一先,让你三招,如果能接下老人家一双掌,你才配说此狂话。”

 枯叟知道矮仙翁有意矫敌,引起无名。高手过招,丝毫之差,就有千里之失,枯叟又何尝不知道矮仙翁是个难斗的人物?

 这老头子真是绿林道上的人物,手辣心狠,趁着矮仙翁在说话,立即晃肩欺身,右手猛然当推出,并且说道:“承饶一先,你就接招吧!”

 两人相隔又近,枯叟如此既不招呼,闪电一招杀着,矮仙翁想让都没有地方让,仓促间,左掌平推,硬接一招。

 双掌一触,只听得“叭”的一声,枯叟面皮微红,而矮仙翁却是腾腾一连退后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枯叟方才一招是蓄力发出,而矮仙翁是仓促还招,在劲道上无疑的是吃了大亏。矮仙翁脸皮一紧,立即行功运气,提足“太乙神功”欺身直上,就在这个时候,枯叟三角眼一转,侧身飘下两步,向蝉姑娘说道:“姑娘姓程么?”

 蝉姑娘站在一旁正看着两位武林高手的拚斗,突然枯叟走过来和自己答话,不微微一愕。心里暗想道:“他如何知道我是姓程?”

 正在这个时候,矮仙翁从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来。

 枯叟对他摆摆手说道:“矮老儿要打架回头我准奉陪,目前我与程姑娘有话讲。”

 转而就向蝉姑娘说道:“如果姑娘姓程,老朽知道姑娘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蝉姑娘闻言大惊,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你知道他是谁?”

 枯叟若有其事的眯起三角眼,说道:“如此说来,姑娘果然姓程了,程姑娘!令尊和全家的性命都死在柳月上的手中,难道你竟无所悉么?”

 蝉姑娘瞠然,竟又止不住泪水汨汩而

 枯叟接着说道:“据说柳月上已经过世,不过他还有一个儿子,落江湖,此子容貌极易辨识,丧门眼,吊客眉…”

 枯叟还没有讲完,蝉姑娘已经忍不住浑身一颤,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枯叟略一思索接着说:“我与令尊有同僚共事之谊,所以才知道得很清楚。…”

 蝉姑娘此时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突然顿足转身,一展身形,向山下扑去。

 袁姑娘一见蝉姐姐如此突然而去,还不明究理,连忙掠身追上去,娇声叫道:“蝉姐姐!”

 蝉姑娘当时一听枯叟如此一说,神智早昏,心里只呈现着一个人的形象,那就是丧门眼,吊客眉的柳湘。恨不得立即找到柳湘,碎尸万段,以报父母不共戴天之仇。

 袁姑娘在身后一声“蝉姐姐”的娇呼,微微一顿,才想到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袁妹妹,自己如此摔手就走,袁妹妹又将何堪?

 以蝉姑娘当时心情的悲愤,神智昏之际,还能为袁妹妹的呼唤:而为之一顿,袁妹妹占在蝉姑娘心里的份量,也就可想而知。

 就在蝉姑娘一顿之际,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拦住前面,抱拳一拱,说道:“蝉姑娘请稍平悲愤,在下有一言相告。”

 蝉姑娘闻言一个撤步停身,留神看去,不口而出叫道:“你…落魂哨子!”

 怒龙凌雷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可是神情依然平静如故,拱手笑道:“凌雷惊扰姑娘了!”

 蝉姑娘口叫出人家的匪号,顿时也觉得失言。怒龙凌雷虽然与自己无任何关连。可是安家堡数度伸手,说来也不无救援之惠,尽管姑娘当时恨他有些傲气凌人,毕竟姑娘不是那种轻易受惠的人,所以一直暗地里耿耿于心。如今在南岳紫盖峰上意外的相逢,姑娘倒是大方地点点头,说道:“尊驾安家堡数度相援,程秋蝉在这里敬谢了。”

 怒龙凌雷连忙拱手答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以姑娘武功而言,安家父子的小天星掌亦未见得就是对手,在下只不过是不平于彼等鬼魅伎俩,稍尽绵力,予以惩罚而已,何敢当姑娘言谢?”

 怒龙凌雷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任何人听到都会感高兴,何况人世未深的蝉姑娘!

 蝉姑娘倒真的深深点点头说道:“尊驾所言,程秋蝉倒是愧不敢当了。”

 怒龙凌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若不是矮仙翁和姑娘答话,在下真不敢相识姑娘。”

 蝉姑娘一听,敢情人家早就到了紫盖峰,连峨嵋三老的矮仙翁都给避过了耳目,这份功力真可以呀!不过,姑娘此刻心情欠佳,懒于答话,便接着问道:“尊驾有何见教,就请明言。”

 怒龙凌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见姑娘有懒于答话之意,便一正颜色,说道:“枯叟成明之言,未可轻信,亦未可不信,姑娘应该询问详细,才好作决定,在下冒昧陈言,姑娘三思。”

 这正是怒龙凌雷心地尚为光明之表现,他明知道姑娘一怒下山,前往九华寻找柳湘——那个曾经以“降龙十八掌”与自己对敌的吊眼小子,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但是,凌雷以他的机智、冷静、经验总揽的观察,觉得蝉姑娘如此轻易信人,未免过于冲动,故而现身阻拦姑娘。

 蝉姑娘本来一听凌雷的话,顿时气向上撞,心里想道:“要你多管闲事,不能轻信枯叟,难道要轻信你落魂哨子的话不成?”

 正待口顶撞回去,转而一念,怒龙凌雷也是一番好意,何必使人难堪?

 怒龙凌雷冷眼观察,蝉姑娘脸上情绪霎时变化,知道姑娘对自己的话,未能深信,便缓言说道:“有道是疏不间亲,枯叟既然自称与令尊同僚之谊,情属世,较诸在下路人,言语之轻重,自是有别。不过,枯叟何故不在十几年寻访姑娘?何故不寻访仇家?恰如今邂逅才说?令人不无难解之处,姑娘何妨一问?”

 怒龙凌雷这一番话,虽然未能全为姑娘接受,但是,觉得“何妨一问”倒是不无道理。十几年前家中变故,蝉姑娘仅仅知道全家被仇人杀害,详情却毫无所悉。枯叟既然知道仇家为谁,其中详情,也必然知道,自己何不乘机询问明白?

 蝉姑娘想到这里,心有愧意对凌雷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多谢指教!”

 说着话,转身携着袁妹妹的手,转面走向原来的地方。

 怒龙凌雷却跟在后面低低地说道:“枯叟功力名不虚传,矮仙翁的‘太乙掌法’真正威力,此时乃见。这两个武功高手如此舍死忘生的拚斗,倒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原来蝉姑娘转身下山的时候,枯叟和矮仙翁却一言不合的起手来。

 枯叟此时须发俱张,一双枯叟如柴的手,像是一对黑铁爪,挥出劲风呼呼的向矮仙翁要害处抢攻。

 最令人奇怪的,枯叟双手十指,时而发出轻微的“叮哦”铁器相碰的声音。

 矮仙翁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居于防守,双掌在劲风之中,左封右架,前遮后挡,没有攻出凌厉的狠招,看去好像枯叟占了机先的样子。

 怒龙凌雷站在一旁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矮仙翁面临大敌能如此沉着应付,已胜券,枯叟轻视了矮仙翁的‘太乙神功’,只怕难逃一败。”

 蝉姑娘看法倒不相同,她觉得枯叟掌力惊人,远在八尺以内,山石矮松都被掌风扫得枝叶横飞,山石坠,掌力之浑厚,为她所仅见。矮仙翁困在掌影当中,虽然未落败象,要想一时抢回机先,也断非易事。

 另一方面,蝉姑娘还有一点私心,希望枯叟占胜,好问他当年之往事。

 蝉姑娘正在想着怒龙凌雷的看法有偏见的时候,突然,只听得矮仙翁一声长啸,接着一阵呵呵大笑,场里情势顿变。

 矮仙翁霍然身形一变,顿时双掌翻飞,每发一掌,都是力道千钧,狂飙大作,只听得呼呼之声倍起,枯叟的攻势立即顿挫下去。

 蝉姑娘正惊讶于矮仙翁果然反手抢攻,怒龙凌雷反在旁边说道“矮仙翁居然用‘太乙神掌’一抡快攻,显然有成竹,枯叟败定了。”

 言犹未了,只见枯叟旋步撤身,左掌疾翻,平推一掌“力撼五岳”这一掌显然是提足真力,尽力罩出。矮仙翁不但不让,反而滑步进身,复又沉桩挫,右手单掌一翻“呼”地一声硬上去。

 这一瞬间,只听得“蓬”地一震,矮仙翁摇晃了一下,枯叟却自腾腾两步,挫后三尺才拿稳身形。

 矮仙翁呵呵笑道:“承让了!”

 枯叟突然三角眼一翻,冷冷地说道:“矮老儿太乙神功果然有进益,来方长。”

 这“来方长”四字刚一落口,只见他猛然双手一分,一扬掌,矮仙翁陡喝一声:“老鬼你敢!”

 随声双掌平推,一阵掌风过去,叮蟋之声,落于地上,枯叟已经掠身闪过矮松丛中,晃身不见。

 蝉姑娘刚叫得一声:“老前辈慢走!晚辈还有事请教!”

 矮仙翁在一旁跺脚叹道:“这老鬼心眼坏透了,果然下手了。”

 说着话向灵果树旁走过去。蝉姑娘也赶着跟上来一看,一株灵果树,此刻已经枝残叶落,枝头廿几颗灵果,都被方才枯叟临行之时,双手齐发暗器,一攻矮仙翁,一攻灵果树。攻矮仙翁的,已经吃掌风震落,可是,灵果树平白地被枯叟这一阵暗器,不仅灵果全落,连原树生无望。

 怒龙凌雷跟上去问道:“在下敢问仙翁,为何与枯叟起手来?”

 矮仙翁看了凌雷一眼,叹道:“这老鬼声言要与我平分灵果,并且不许分给这位姑娘。我矮仙翁一言既出岂能食信?”

 凌雷接着说道:“如此这一点意见不能为枯叟接受…”

 矮仙翁叹道:“老鬼声言如果我要坚持分给这位姑娘,他就要毁去所有的灵果,没有想到老鬼不敌逃走之际,果真遽下毒手…”

 矮仙翁正在与凌雷说话之际,忽然听到蝉姑娘一声惊呼。两人不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蝉姑娘手里拿着——枚紫铜指套,怔怔地呆立在那里。

 矮仙翁说道:“姑娘要小心,这是老鬼当年的著名暗器,喂有剧毒。南岳之行,我老人家已是白跑了一趟,姑娘请你转告令师,‘天孙锦’之事,仍未了结,峨嵋金顶之约未果,索在明年金山之会一并了结。”

 矮仙翁说着话,身形顿起,像是一只大白鹤飘飘而起,点着一路矮松梢头,冉冉而隐于雾中。

 蝉姑娘似乎没有听清楚矮仙翁的话,只是拿着那枚紫铜指套,怔怔地在想着什么。

 怒龙凌雷走近身前,问道:“姑娘在细看这枚指套,难道有何新发现么?”

 蝉姑娘一惊,立即收敛心神,朝凌雷望了一眼,问道:“尊驾身为中原七省绿林盟主,能否相告,在武林中能使用这种紫铜指套的人,有几个?”

 凌雷脸色不由地一红,这一声“中原七省绿林盟主”叫得凌雷如坐针毡。当下摇摇头说道:“在下见闻浅薄,倒未有所闻。”

 蝉姑娘忽又低头想了想,自语道:“如此说来,定是这小吊眼儿无疑,哼…”怒龙凌雷一见姑娘如此神色有异,知道这个紫铜指套与姑娘仇家有关。不过他自然能听出,姑娘是说柳湘就是她的仇人之子。

 凌雷倒不是唯恐柳湘背冤,而是怕蝉姑娘错过正凶,平白树敌,陡然落笑江湖。人不关心则已,关心就难免显出多事。

 怒龙凌雷从安庆跟到南岳,能说对姑娘不关心么?如此就难免要多事了。忍不住在旁边问道:“姑娘!在下又要多话了。姑娘何以根据枯叟的紫铜指套就断定了仇人是那位姓柳的呢?”

 蝉姑娘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然而又不经意地说道:“枯叟出道江湖少则数十年,柳湘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后辈,彼此相隔有数十年的距离,中间断无仇恨可言,枯叟何至派人天涯寻访,置柳湘于死命?…”

 怒龙凌雷接着说道:“这与姑娘血仇又有何关?”

 姑娘说道:“枯叟与家父有同僚之谊,自有报仇雪恨之心,难道不是情理中的事么?”

 怒龙凌雷依然面有惑的问道:“姑娘又何以知道是枯叟曾经派人天涯追踪,置那姓柳的于死命呢?”

 蝉姑娘扬了扬手中的紫铜指套,说道:“紫铜指套就是事实俱在!”

 姑娘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变问道:“尊驾如此追问,是何用心?”

 怒龙凌雷连忙陪笑道:“在下只觉得枯叟此人不无可疑之处,甚至简直不可深信。他既与姑娘谊属世,何以连两枚灵果都不肯让矮仙翁给予姑娘?竟而不惜以命相搏?临行又不辞而别,不肯将过去实情从实相告,此事不无蹊跷之处。”

 蝉姑娘一听凌雷如此说来,不觉也为之沉半晌。

 凌雷接着说道:“这一段恩怨果真除了枯叟自认知道之外,别无第三者知道么?”

 蝉姑娘忽然一震,顿时想起神偷无二和大力神他们一行人。

 不心里大急,也顾不得跟凌雷答话,转身一拉袁姑娘的手说道:“袁妹妹!我们走!”

 怒龙凌雷只道是姑娘深信枯叟的话,就此下山去找柳湘,怕的是姑娘为此一着之错,尔后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盖武林之中最重恩怨分明,血海深仇如何能如此草率?

 凌雷一时情急,掠身越过姑娘,伸手拦住说道:“姑娘仍然不能三思而行么?”

 蝉姑娘此时忽然大怒,厉声叱道:“落魂哨子你凭什么再四阻拦于我?你是想借恩要胁么?这姓柳的与你有何关系?你要如此为他申辩袒护?”

 怒龙凌雷一见自己一片好心,反而被姑娘误解,也不大急,顿时也朗声说道:“在下与姓柳的毫无关连,只是为姑娘着想,姑娘果然如此把血海深仇,轻信人言,将来后悔有,在下…”

 蝉姑娘拦住凌雷的话,说道:“与尊驾无关…”

 蝉姑娘正怒不可遏的怒叱凌雷,突然身旁袁姑娘一声低啸,身形一起,直向右边五丈的地方,一块岩石的后面扑去。

 蝉姑娘和怒龙凌雷同时一惊,两人都在全心辩事,心神不凝,连身旁有人窃听都不知道。正待跟踪扑上去,忽然岩石后面有人朗声发话说道:“蝉姑娘不必争辩,也不必长途追寻,在下当面听凭姑娘发落。”

 话声一落,岩石后面闪出一人,慢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果然是吊眉塌眼的柳湘,站在这里不到五尺的地方,脸色异常沉重,紧闭着嘴,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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