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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幽冥蝠王
 刘秀和林渺确实有情,可那是以前,而林渺为人并不是那种不分善恶的之徒,对魔宗的不择手段和心狠手辣极为痛恨。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魔宗的手段问题。事实上,如果为了对付敌人,林渺自然也会不择手段,也会心狠手辣,这是天和街的生存规律,也是整个天下生存的规律,但是魔宗对一些无辜之人也如此心狠手辣,却是林渺所痛恨和憎恶的。而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湖世家,白鹰、白善麟之死,使他心中充满了对魔宗的仇恨。

 当初,林渺并没有在湖世家长住的打算,或者说呆在湖世家是因为白玉兰的美丽,可是当他到湖世家之后,白鹰却是如此器重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对他的知遇之恩,林渺却无以为报。是以,白鹰的死,让他对魔宗极为痛恨。而白玉兰此刻可以说已是他的心上人,只因为白玉兰,他也会与魔宗势不两立。因此,如果能够破坏此次燕子楼的好事,自然会让他欢喜,只是如果因此而去冒太大的风险,这也是不值得做的事,但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让魔宗加倍付出代价!

 林渺之所以不愿意立刻出手对付燕子楼之事,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幽冥蝠王的存在,这个难的老头是一个让他非常头痛的人物,如果他告诉幽冥蝠王,琅鬼叟死在隐仙谷,说不定幽冥蝠王还会自己引他入隐仙谷呢。而且,琅鬼叟当叮嘱他一定要将那锦盒亲手交给樊祟,那他便绝不能将之交给幽冥蝠王,但如果三老令给了幽冥蝠王,幽冥蝠王定会追究那锦盒。是以,现在他尚不想与这个老头正面冲突,那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当然,如果能够争取让这老头帮自己,那却是一件极妙的事,但,他能够让这个老头相信自己吗?这是个问题。

 确实是个问题,但是也值得考虑,至少,他要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可行。当然,这得等他的伤好一些才行,毕竟,幽冥蝠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我待会去燕子楼看一下,如果没什么大变故的话,明天我们便先去宛城!”林渺了口气道。

 “可是龙头你有伤在身呀?”猴七手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这些不碍事,此去又不是打架。”林渺满不在乎地道。

 猴七手仍有些担心,不过他知道林渺绝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作出的决定便自有其目的,是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燕子楼中依然是灯红酒绿,这里并不因为白天对面酒楼的打斗而生意冷淡,反而今晚更加热闹。

 燕子楼更加热闹的原因是因为这是曾莺莺在燕子楼中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她便将告别风尘生活。

 曾莺莺将出嫁从良这确实是棘轰动之事,甚至是整个南轰动之事,但却没有人知道究竟谁会是曾莺莺从良的对象。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能让曾莺莺告别风尘的,一定是极有身分的名,否则的话,谁能够让燕子楼如此忍痛割爱将这顶梁柱送给他人?

 曾莺莺从良,没有男人不垂涎三尺,不仅仅是因为曾莺莺的倾城之美,更因曾莺莺自身的家当。这些年的风尘生活,曾莺莺本身便是个聚宝盆,让燕子楼进斗金,单一些富家公子送给她的金银礼物便足以让普通人十辈子衣食无忧,有人估计曾莺莺自己的财产至少有十万两之数,若加上一些金银宝石首饰和古玩字画之类的,其身家少说有几十万两。因此,谁能得曾莺莺芳心,便是财双收的最完美的结局。是以无数倾心曾莺莺的痴男公孙们,在这最后一个夜晚,全都赶来了燕子楼,有的甚至是自数百里外的颖川和淮赶来,自南赶来那自不在话下。

 是以,燕子楼今晚是人满为患,很多席位早就被人预订,许多人无法进门,或是进了门也没有席位可坐。

 大厅之中的酒桌都收捡了起来,只设有长椅,而在三楼和二楼倒是设有一些桌椅,但这却是为一些极有身分之人所准备的。普通之人,只能在一楼的长椅上守候曾莺莺的最后一次为大家献技。真正意义上的猎行动,今晚是无法进行的,因为今晚只属于曾莺莺,只属于为曾莺莺痴的公子哥们。

 长椅几乎是不够坐,人头攒动,有些人索站着,当然,这是因为曾莺莺尚未出场,若是出场了,场面只怕更

 燕子楼中的所有护卫全都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是为了维持燕子楼内外的秩序,也是为了保护曾莺莺的绝对安全,谁又能肯定在这些来为曾莺莺捧场的人中,没有人会做出过的行动呢?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美好的,天下想得到曾莺莺的人多不胜数,而许多都是一些有权有势,或是有财有势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得到喜爱之物而不择手段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若有人想不择手段得到曾莺莺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事实上,燕子楼早就收到了这样的恐吓信,早就收到了这方面的消息,但为了对支持燕子楼生意的人有个待,是以燕子楼才安排了这最后一个热闹的聚会。而如此一来,却为曾莺莺明的旅途增添了许多无端的烦恼。

 当然,燕子楼是做生意的地方,投资者所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生意,如何去赚钱,其余的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明天,曾莺莺便不是燕子楼的人,那么在今晚便要好好地利用这最后的时机好好地赚一笔。

 这确实是一笔好买卖,今晚每一个进入燕子楼的人都必须先买门票,有人有钱都难以买到票,因为想进燕子楼的人太多,也绝不会有人怨燕子楼的这种做法,甚至有人争相出高价买一个雅座,或是为自己在二楼或三楼专买一席之位。不过,这却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还必须有身分。

 棘城中调来了两百多名官兵在燕子楼内外维持秩序,也是防止有人趁闹事,在遇到这种场面,燕子楼中的百余名护卫根本不够用,因此只好借助官府的力量。

 这种氛围并不会影响众人对曾莺莺的向往,不过,这种场面也并不能够让那些对曾莺莺有野心的人打消念头。

 二楼三楼的席位早已坐满,这些大多是自远处赶来的王孙公子,也有些是地方权贵,或是一地豪强,他们自然不用像底楼的人那样挤于大厅之中干等,而是纵情声,享受美人为其斟茶倒酒、调笑无忌的乐趣。

 棘城本不很大,但是在一之间聚集了这许多的人,这对于棘城的城防和治安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而且这些人中多是一些目中无人的王孙公子,每个人都至少携带家将数十,这使得棘城中的客栈旅店不够用,也使棘客栈老板们好好地赚了一笔,他们同时集体抬高房价,这群有钱的公子哥儿们自不会在意这些。事实上,不只是燕子楼变得热闹,而是整个棘城变得热闹之极。

 曾莺莺的魅力,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但又不能不正视现实。

 林渺也没估到燕子楼会这般热闹,尽管他觉得今颇为特别,那些厉害且奇怪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却没想到这会与燕子楼有关。

 进入燕子楼,林渺不得不破费五两银子买了一个在一楼的位置,在他看来,这似乎有些冤,但为了看个究竟,他只好花掉这些冤枉钱了。当然,自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分,因为为曾莺莺痴的什么样的人物都有,自不会有人在意林渺。

 林渺从未见过曾莺莺,但在很早之前便听闻了曾莺莺的名。不过,他仍为今的场面而惊讶,确实没有料到曾莺莺的魅力竟至如斯之境,这寒冷的冬夜,如此之多的人不辞劳苦赶来为她捧场,而且还要花五两银子,这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曾莺莺久久未曾出场,倒让林渺等得有些不耐,可是二楼和三楼又不准人随便进入,这使林渺心中颇烦。

 今夜燕子楼的戒备极严,而楼中护卫们个个身手不弱,因此,想在燕子楼中到处窜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林渺若想探到那些无辜女子的所在极难,更别说去救出这些人了。

 贵霜武士晚间便是住在燕子楼中,他们却是坐在三楼的贵宾席上,由晏侏和棘县令亲自相陪。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异国的使节,他们来中土的意义十分重大,便是王莽也对其极为客气。

 近年来朝中四临不安,五夷,又因国内连年征战,国力早已大不如前,而在这种时候,贵霜国却派使臣来中土献上大礼,在一些朝中贪婪臣的进言之下,王莽对这些使节几乎是以上宾相待。

 朝中自这些使节手中获利的人绝不在少数,因此,这些人在中土所享受的还不仅只是使节的待遇,更是成了长安的宠儿。不过,这群人却想来洛和南,他们此次前来中土,是想再与中土加强商贸往来。因此,他们想到洛和南这样的重城来考查一番,而王莽也不反对,在朝中一些大臣的奏请之下,王莽甚至派出钦差陪同阿姆度至洛

 当然,丘鸠古来棘并无钦差陪同,却有钦差大人的近卫和书信,这使得宛城和棘都不敢怠慢,但贵霜国的武士来棘的目的却不是朝中的官员们所能明白的。

 让林渺疑惑的却是贵霜国的武士是怎样与魔宗搭上关系的,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极为费解。不过,魔宗所做的一切本身就让人无法揣度,毕竟它太过神秘,许多东西都无法以常理去猜测。

 曾莺莺从良,而能让曾莺莺倾心的人又是什么人物呢?这个曾莺莺是燕子楼一手捧起来的,那她便仅仅只是燕子楼一个赚钱的工具这么简单吗?许许多多的猜测,不能不让林渺疑惑,也使他极想去二楼三楼看看,看看今晚前来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人物,而哪些人更有获得曾莺莺芳心的可能

 “请留步,请问可有贵宾贴?”林渺才向楼上行几步,便被燕子楼的护卫很有礼貌地挡住了,询问道。

 林渺望了那两名护卫一眼,冷声道:“没有!”“那请回吧!”林渺蓦地心头一动,记起刘秀也在棘,在这种场合之下,虽然刘秀不敢明目张胆地面,但以刘秀与刘玄的关系,说不定刘秀与燕子楼也有着密切的关系,那此刻刘秀定然在燕子楼之中。思及此处,他不由得道:“我是文叔公子请来的朋友,难道他还没有到吗?”那两名护卫神色微变,显然他们明白林渺口中所说的“文叔公子”是指谁。

 林渺见此两人的表情有异,立刻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刘秀与燕子楼可能真的有很深的渊源,而且此时也正在楼上。

 “请问公子高姓大名?”那两名护卫语气仍很客气地问道。

 “他见了我自然便会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要传话,便说天和街的祥林就是!”林渺并不想把自己的身分暴出来。

 那两个护卫一阵疑惑,他们根本就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此人是哪路神圣,但是林渺既然说是刘秀请他来的,自然不敢怠慢“请稍等!”一名护卫道了声,随即转身上楼了。

 “请让道,请让道,安陆李震李公子到!”一名护卫高声呼喝道。

 “李震!”林渺心中不由得一惊,暗忖道:“当与秦复分别时,他不是说要去安陆找他的朋友李震吗?难道秦复所说的便是这人?”李震很年轻,一身貂裘披风,内着锦缎紧身服,配镶金长剑,高颀健壮,顾盼之间颇有一番气派。

 李震倒没有被林渺看在眼里,反是李震身边的一群护卫家将之中,似乎有几人的气势极为不俗,最引林渺注目的,是李震身边的另外一名黑缎锦衣公子。

 与李震同行的有三名锦衣华服少年,而那身着黑缎的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势,这自那双含而不的眸子之中可以深刻地表现出来,抑或可以说,这只是林渺的一种直觉。

 那种气势让林渺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却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相识过。

 “还不让道?”林渺正在想着,一名李震的护卫已气地喝道。

 以林渺的脾气,本不让,但此刻却并不想暴身分,只好闪身向一旁让了一下,却正好与那身着黑缎的年轻人四目相对,两人都不住轻轻地怔了一下。

 林渺蓦地出一丝顿悟的笑意,那年轻人见林渺一笑,顿时神色微变,快步上前,正说话,忽闻楼上有人高喝。

 “刘公子请祥林公子上楼一叙!”说话之人正是那刚去楼上禀报的护卫。

 那步向林渺的年轻人倏然止步,愕然向林渺望了一下。

 林渺没说什么,只是出会意的一笑,转身便向楼上行去,他已知道对方正是分别月余的秦复。

 那身着黑缎的年轻人正是秦复,他见林渺如此笑容哪还会不明白林渺的身分?也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秦复和林渺的表情自然落在了李震和另外两名年轻公子的眼中。

 “大哥,你认识他?”李震讶异地问道。

 秦复点了点头,道:“是一个故人。走吧,我们上楼去。”李震和另外两名年轻人自然知道秦复不多说什么,也便不再过问,大步上楼。

 刘秀并不在楼上,在楼上的乃是南大豪宋义和汇仁行的铁二。

 林渺见过铁二,而铁二则听说过祥林之名,更知道其在天和街的身分。是以,他们让林渺上楼,但当林渺来到楼上时,他们却有些错愕:眼前之人并不是天和街的祥林!

 林渺也有些讶然,刘秀居然不在这里,但当他看到铁二和宋义的表情之时,不觉有些好笑。见护卫走远,宋义微有些疑惑地望了铁二一眼,他是不识祥林的,对于天和街那群生活在最下层的小人物,他并不熟悉,甚至有些看不起,但他做生意的那种独到的眼光告诉他,铁二的神色似乎不对劲。

 “你不是祥林!”铁二果然忍不住出言冷声问道。

 宋义的目光立刻罩在了林渺的身上,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铁二的神色不对了。

 “难道铁二大哥和宋先生不记得我了?”林渺并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铁二和宋义又是一怔,林渺居然把他们的名字都叫了出来,那便自然不应该是陌生人,可是他们却是真的不认识眼前之人是谁,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天我还到汇仁行见过铁老爷子,蒙他看得起,还赠了许多东西,若不是他给我那对大铁锤,只怕,我的大仇难以得报了!”林渺又道。

 铁二眼睛一亮,不由得声笑道:“呵呵,果然是故人,请坐请坐!”林渺自然知道铁二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分,因为那次去杀孔庸的大铁锤乃是铁二亲手打造的,老铁把这些给林渺时,铁二正在旁边。不过宋义却有些糊涂,但他相信铁二,既然铁二说是故人,那自然不是外人。

 林渺也不客气,找着空座也便坐了下来,大桌边却只围着五人,仍空着三个位置,一旁宋义的家将只是安稳地立着,并无坐下的意思。

 李震一行人也在林渺斜侧坐下,仅是李震向他望了一眼外,余者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再见故人真是让人欢喜,不知你怎会出现在棘呢?”铁二欣然笑道。

 “为了一些私事。你们三爷没来吗?”林渺有些不解地问道。

 宋义却仿佛是蒙在鼓里,不知这神秘人物究竟是谁,而两人对话又十分含蓄,不由得满脸惑然地望向铁二。

 铁二“哈哈…”一笑,伸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宋义一看也不由得“哈哈…”大笑,桌上另外两人神色却显得有些讶然,他们自然看到了铁二在桌上所写的两个字。

 “这位是棘的赵志员外和舂陵的郑烈!”宋义笑着给林渺介绍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铁二笑道。

 林渺略施礼,赵志却是极为客气地道:“久仰公子大名,今得见,果然英姿发,气势不凡,赵志这厢有礼了!”郑烈也拱手欢笑道:“我也久仰公子之名,今得见无须多言,谨以一杯水酒聊表敬意!”说完端杯而起。

 林渺听了觉得此人颇会言语,言词诚恳,让他心情舒畅,也笑着举杯相应道:“刘兄这帮朋友兄弟,真让人羡慕!”说完也一饮而尽。

 “这个曾莺莺好大的魅力,连宋先生和铁兄也在百忙之中空而来,她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才对。”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

 宋义和铁二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此次来此,也只是适逢其会,不过,听说这是曾莺莺最后一次登台,自然不能错过,否则那会是一种遗憾的!”宋义略显不好意思地道。

 林渺在宋义和铁二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点异样的东西,尽管他不知道事实如何,但却明白宋义的话不尽其实。当然,他并没有必要仔细追究其话中的意思和真实的目的,因为他自己也不想将真实的意向告诉对方,这一切都是相互的。

 “今天来的人可还真不少!”林渺扭头向二楼的四面望去,了口气道。

 燕子楼二楼的席位基本上是设在环绕一楼大厅周围的环厅之中。

 以一楼大厅为中心到三楼,呈阶梯天井状,大厅四面以巨大的石柱直接撑住四楼的底座,整个大厅显得空阔而高远,给人的感觉极为雄伟。

 坐在二楼廊沿边,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大厅中间的献艺台,在平时,这献艺台也都会有燕子楼调教出的歌女们献舞献曲,为光顾的客人们助兴,甚至有时也会请各地名们来此献艺,当然这也是曾莺莺和柳宛儿献艺的场地。

 燕子楼之所以经百余年而长盛不衰,绝不是侥幸所至,其财力和人力都足以让天下瞩目,而燕子楼的歌姬也是天下闻名的,许多达官显贵家中的歌姬都是来自燕子楼所训的。而燕子楼的生意并不仅仅限于青楼,更以买卖歌姬为其生财之源。

 官府根本管不了这档子事,因为朝廷之中许多人本身就是其买主。以歌姬送人,或是自己享用之类的,多不胜数,尤其这十余年来,世道大,燕子楼行事更是无人约束,也约束不了,也正因此,燕子楼的名声也更加响亮,更让男人们向往。抑或,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世俗的悲哀,人和社会的悲哀,但这却是一个无法更改的现实。

 “听说今天不仅仅是曾莺莺最后一次献艺,还会有一大批最优秀的歌姬要现场拍卖,因此,这里来的这许多人并不全都是为了曾莺莺小姐而来的。”赵志出言道。

 “哦,有这回事?”林渺讶道,心中却在思忖:“燕子楼究竟有多少歌姬?那群贵霜国的人也是来买歌姬,而这里又有多少歌姬可以卖出?”他弄不清燕子楼究竟准备了多少歌姬,不过这似乎并不重要,此刻,他确实有些人单力薄,尽管他知道秦复一定会帮他,但问题是,就算多了一个秦复仍难以与燕子楼的力量抗衡。

 刘秀到眼下尚未出现,可是林渺却明白,刘秀一定在燕子楼之中,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刘秀不现身,或者只是在自己上来之前闪开了。当然,他也知道,刘秀自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棘面,这不仅是因为他的人头值钱,更因为这里是朝廷的地方,在这里出现只会连累燕子楼。

 “那宋先生是不是也有兴趣买上两个歌姬呢?”林渺正说话间,蓦觉光线一暗,竟是一楼圆台之上的灯光俱灭,在四周灯火辉映之下,那献技圆台显得幽暗而清冷。

 “好戏就要登台了。”赵志提醒众人。

 果然,赵志的话音刚落,圆台之后响起一阵沉缓而苍劲的铁筝之音,但仅响片刻又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不绝。不过,整个燕子楼那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呜…”古筝的声音才落,竟响起了一阵胡笙的声音。圆台后的帘幕便在此时缓缓拉开,一串朦胧而阿娜多姿的身影如一只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一般翩翩而出。

 胡笙的弦音之中在帘幕合上之际,又融入了一阵低怨而宛转的箫之音,笙箫两音绕纠结,婉转起伏,跌宕悠扬,在燕子楼每一寸空间里奔放倾,将每一个人的心神都引入了一个神秘而瑰丽的音符世界,让每一个人的心神都随着音符跌宕而颤动。

 那群歌姬们身上只着薄薄的轻纱,长袖飘飞,旋转舞动之间如一个个精灵,柔似水,袖飘如云,秀发如瀑,在幽暗无光的舞台之上,让人无法真个看清其面目,只是在整个轮廓之上可以看出其面庞各有各的特色,但与其身材的搭配却是完美协调得让人心神雀跃。

 每一个歌姬的舞步和舞姿都悠然一致,配合得犹如一体,而每一个舞步和舞姿的变化都与那笙箫之音配合得丝丝入扣,随着笙箫之音的变化而变化,时而热情奔放,时而轻缓幽怨,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人心驰神旷,想入非非。

 整个燕子楼之中除了笙箫之声外,再无人语,宁静得犹如空谷之中聆听百灵鸟的脆鸣,那种意境,那种享受,如沐春风,如冬日暖,如夏日揽冰…

 林渺也无法不陷入这美妙的意境之中,那群歌姬一个个如穿花绕树的蝴蝶一般,虽然无法看清其面目,但这更使人增加了无限想象的空间,那种朦胧而优雅的感觉,其本身就是一种惑。

 笙箫之音渐缓,那走出舞台的二十四名歌姬又如来时一般,绕树穿花般退回帘幕之后,空中惟留下那动人而美妙的箫声及所有人的目光与惆怅。

 望着退去的歌姬,林渺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至于其他人,他相信也定是如此。

 帘幕再开,这次却是行出两人,笙箫之音更为清晰悦耳,笙箫正在这行出的两人之手。

 舞台之上的灯光骤亮,却发现这吹笙箫之人皆戴轻纱斗篷,只能在光亮之中看到其修长婀娜的身材,以及若隐若现的姿容。

 两人步调一自,轻快活泼,似乎也踩着笙箫之音。笙箫之音并未因其扭动、起舞而中断,依然畅如故,只是旋律更为活泼悠扬。

 此时所有观看的人缓缓回过神来,在笙箫音竭之时,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让燕子楼沸腾了起来。

 林渺也忍不住鼓掌叫好,他曾听过杜月娘的笛声,虽然这笙箫合奏无法达到杜月娘那种境界,但却绝对是精彩之极的节目。

 那二女向四面的人福了一福,这才款款退下,却给人留下了绝对深刻的印象。

 “这两位美人要是能收作私房的话,那可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每天听曲饮酒,对月而歌,那种感觉想起来也是让人兴奋!”赵志不由得感叹道。

 “以赵员外的家财,买这两个歌姬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宋义不由得笑问道。

 赵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家有河东狮,哪敢养绵羊?否则那狮呀,还不连我也吃掉?”宋义听了不由得大感好笑,林渺也忍不住,倒觉得这个赵员外是个直人,但想到赵志所说“听曲饮酒,对月而歌”的生活,他倒多了几分向往。当然,这一切都是不现实的。此刻,他哪有家?只不过是一个子而已,他的家早已在梁心仪死去之后灰飞烟灭。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在等着他去做,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去安定地享受。何况,天下未定,何谈安定?战之中,处处烽火狼烟,根本没人能真正地去享受生活。

 “各位来宾,各位对燕子楼的支持与对我们莺莺的厚爱,在此,我代表燕子楼,也代表莺莺向大家说声谢谢!”晏侏自帘幕之后行了出来,向三面的各路客人行了一礼,极为客气地道。

 顿了顿,晏侏又道:“今晚,是莺莺最后一次为大家献曲,这是大家的遗憾,也是我们燕子楼的遗憾,我知道大家都和我一般关心和爱护莺莺,因此,我们只好尊重莺莺的选择,尊重和维护她的每一个决定!我相信大家也一定会这样做,因为今晚来此的人都是当世豪杰和读诗书的王孙公子们,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所以,我相信大家都定能理解莺莺的这一决定,同时我也相信莺莺也会永远地记住大家对她的厚爱和恩情!好,现在我们请莺莺出场!”晏侏话音刚落,整个燕子楼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掌声如,也不知是因为晏侏的讲话还是因为曾莺莺的出场。

 林渺倒没有献上掌声,因为他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到曾莺莺,也不曾聆听过曾莺莺的曲子究竟有何人之处。因此,他的心情并无特别之处。说到美,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超过怡雪,是以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平静,只是斜望了秦复一眼。

 秦复的神色却微有些惊之感,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倒是李震与其余几人在口水,二楼之上更有许多人都热切而痴地呆望着曾莺莺,一个个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这让林渺感到好笑。

 曾莺莺一身纯白的貂裘,紧裹着纤长而柔弱的娇躯,在灯火辉映之下,面似桃花,光彩照人,明眸皓齿,柳眉飞,一张脸有着巧夺天工之美的弧线,与眉相配,仪态几近完美,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举手投足间,高雅轻盈似风而飘,未施粉脂,自然清新似不沾人间烟火,轻束秀发,以一珠钗定型,好像烟云盖顶,飞逸洒。一对小巧耳坠,更增其几分清雅,眉眼之间的神彩,深具勾魂慑魄之魔力。

 林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惊叹:“难怪能够让如此之多的人为之痴,确实是倾国倾城的尤物,比之白玉兰和杜月娘都似乎更多了一点什么,那是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正是这点说不出的感觉让世人痴。最难得的却是,身为风尘女子却没有半点风尘的俗气和苍桑,反而更显高雅,好像出淤泥之白莲,这不能不让人惊叹。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以常理去想象的。”“该说的,总管已代小女子说了,在此,莺莺仍要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大家对莺莺的爱护和恩情,莺莺必会铭记于心,这里,莺莺只想以一曲清歌表达对各位的谢意!”曾莺莺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甜美而柔润,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磁

 林渺也大为销魂,这个女人的语调之中确实有种特殊的味道,让人听了,无不心生怜惜。

 曾莺莺说完款款施了一礼,才悠然退至一边的古筝畔,在微抬纤手之际尚不忘向台下的众人齿一笑。

 台下众人立刻吁声一片,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咚…咚…”筝音沉缓飘出,犹如暮蔼之中山寺的钟声。

 筝音之中仿佛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仅只是调弦几下,便即将人心神引入一个充满浓浓情感的世界。

 “锵…锵…”筝音在众人心神黯然之际,突地如铁马金戈,怒而起,仿有千军万马征杀疆场。

 “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兮敌若云,矢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在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抱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严杀尽兮弃原野…”曾莺莺在筝音昂而起之时,突地开口,以其独特而凄婉的歌声唱了起来,与金戈铁马一般的筝音相配,一柔一刚,声声错,仿佛在血淋淋的战场之上绽开了漫地带血的‮花菊‬,没有人在意那歌词的含义,每一个人都完完全全地引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意境之中,仿佛自己便是死于战场的士兵,而这哭诉低唱之人正是自己的儿父母…而到惨烈处又似使人热血沸腾。

 突地筝调滑跌,由情高昂缓化为悠长细致。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遥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子魂魄兮为鬼雄…”曾莺莺声音更显低沉而忧伤,但似又满怀着无限的热情。

 所唱之词正是当年屈原所作《楚辞。九歌》中的国殇,在燕子楼中聆听之人几乎所有人都读过此辞,深明其义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被曾莺莺改成曲子弹奏而出,却又成了另一种味道,虽然无那种惨烈的气势,却有着悲天怜人的博大情怀,对死者的同情和怜悯…

 林渺也听得痴了,有恍然不知今昔是何年之感。他从未听过比这更美妙的旋律,这似乎不再只是一种声音,而是一种实质存在的生命,一种存在着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精神,一扇能够让人自由来去现实和梦幻之间的无形之门。

 不知道歌声和筝音是何时停止的,当林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居然听到了一片哭声,燕子楼的听众居然有人被曾莺莺这一曲国殇感动得哭了,而且不止一个。

 整个燕子楼之中没有掌声,仿佛尚沉浸在刚才琴音和歌声所勾勒出的凄惨气氛之中,所有人的心中久久地着那无奈、伤感而又充满魔力的歌声。

 林渺也没有给掌声,倒是想到眼下烽火四起的时局,战之中,不知有多少战士死于沙场,他也想起了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及那些在战场之上惨死的战友。

 战争,林渺绝不陌生,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自死里逃生幸存的幸运儿,是以,曾莺莺的歌声更能触动他的心弦。

 “莺莺——我爱你…”有人哭喊着向献艺台上奔去,挤得人群一阵纷

 林渺吃了一惊,心下有些凛然,他真的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曾莺莺痴了,但同时他心中亦涌起了一种强烈的困惑感。他很难相信一个人的歌声和琴声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尽管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曾莺莺的歌声和琴声都似乎隐隐包含了一种无可排遣的神奇力量,而这种力量正是引人痴源,正是这种力量使他也无法控制心神被引入一个神奇而离的世界,而这股力量是一个普通女子所应该有的吗?这不能不使林渺凛然。

 “莺莺,我爱你,不要抛弃我们…”有三四个人已经无法控制情绪,在台下哭诉着向台上奔去,但很快便被燕子楼的护卫制服并拉开。不过,这几人悲切而绝望的呼声却使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阴影,一个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不能不使他们黯然神伤——这将是曾莺莺最后一次为他们献艺,明天曾莺莺便将从良嫁人。

 明天曾莺莺将告别风尘从良嫁人,这是每一个痴于曾莺莺的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可是谁都知道,如果此刻出头的话,只会像那同几人一样的下场。

 曾莺莺望着那几个被拉走的人,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言又止,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种无奈而又怜惜的模样只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有些心痛。恍惚间,似乎每个人都读懂了曾莺莺叹气的意思。

 曾莺莺在燕子楼高手的相护之下向台后退去。

 “慢走!”一声低喝中,一道身影如风般掠上献艺台。

 燕子楼诸护卫立刻紧张起来,台下许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掠上台之人身上,不担心起来,也不知是担心曾莺莺还是那强出头的人。

 曾莺莺扭头,不由得轻呼了声:“景公子!”“原来莺莺还记得我景丹。”那年轻人说完凄然一笑,了口气,问道:“莺莺真的明天就要从良了吗?”曾莺莺神色微微变了一下,显然对眼下的这位景丹颇为重视,沉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是的,莺莺已经厌倦了风尘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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