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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岳州恋情
 “鸿雁班”来到了岳

 岳又称岳州,位于庭湖与长江汇合处,乃湘北门户,水陆交通便利,因此极为繁华。

 又有天下闻名的岳楼雄踞庭湖畔,招得不少人墨客、巨商富贾、官绅土民到此游览。

 “鸿雁班”在一条大街上落脚,包了“鸿运”大旅店的一个小院子。

 “鸿运”共有三进院子,以最后一进为最幽静,虽然要价颇高,住下来倒安适。

 这家旅店的饭厅就在沿街门面,有上下两层。

 时近黄昏,众人在楼上晚餐。

 酒楼上座无虚席,十分热闹。

 明眼人看出,大部分是江湖豪客。

 “鸿雁班”的姑娘们一上楼,就招来无数贪婪的眼光。

 有的人大声啧啧称赞,真是个个都如天上仙女,令人羡不已。

 有那胆大轻薄的,更是评头论足,惹得姑娘们个个杏眼上罩了一层寒霜。

 张云雁几次想发作,都被她娘制止。

 吴玉芹道:“咱们干这一行,本就是要让人瞧,让他们瞧吧,瞧瞧又怎了?还不是做梦吃仙桃——痴心妄想!”

 东野骧道:“说得好、说得好,妙极!”

 他已改了装束,白围裙和大菜刀都不挂在身上了,免得被人一眼认出来。

 东方木道:“只管吃喝自己的,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可是,人家可不让你安静。

 张婉玉、胡美珠、顾小娥、王翠云等姑娘们那一桌的旁边,坐着四个体形魁梧的汉子。

 这几人可不那么规矩,他们除了口头上占些便宜,手头上也想揩些油。

 一只茸茸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拍了张婉玉一下。

 婉玉一回头,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正咧开阔嘴、出一嘴的黄板牙,笑道:

 “小娘子,卖艺的吗?过来,陪爷们喝一杯,赏钱多多给!”

 婉玉又恶心又愤怒,伸出纤手,去抓那汉子脉

 汉子“噫”了一声,大手五指箕张,来揪婉玉前衣襟。

 婉玉气得娇嗔一声,抬起左臂格挡,哪知汉子手臂竟似一,格挡不开,眼看前要被汉子抓住。

 危急间,汉子的手突然缩了回去,让另一手捧着,居然痛得龇牙咧嘴,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三人一惊“霍”地站起来四处张望。

 一红脸大汉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找上咱们汉四虎,有种的站出来!”

 这时靠窗站起了一位翩翩公子,只见他生得儒雅俊逸,一身白衫,手握描金折扇,一派斯文。

 公子朗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竟敢唐突佳人,举止野,快给我滚下楼去!”

 满楼食客俱都十分惊讶,这样一个斯文人,怎敢与那四个恶人相抗,而且口气颇为托大,莫不是有来头的官家少爷?

 “鸿雁班”其他人暂时按下了火气,且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

 光灿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公子,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红脸汉子吼道:“你小子吃了豹子胆,兔子敢进老虎窝,王大爷今把你那张小白脸打成蜂窝!”

 公子骂道:“好个不长眼的东西,今叫你见识见识!”

 与他同座的,是一位紫衣女郎。

 只听她莺啼般说道:“表弟,值不得与这种人计较,随他去吧!”

 这声音极是好听,的是吴侬软语,众人闻声看去,不眼睛一亮,好俊的女子哟!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似玉如花,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把众人看得呆了。

 光灿想,这一男一女必有来头。

 林麟坐在他旁边,竟然看得呆了。

 他想,这女子丝毫不比飞燕、云雁二妹差些,气度上雍容华贵,想是大富人家小姐,若是这几个蠢汉敢侵犯于她,自己恐怕不能不出手呢!

 这时,红脸大汉又骂道:“臭书生你管闲事,这妞儿陪不陪酒碍你什么事?你若不服气,老子今天就让你那妞儿过来陪——呜!”

 话未说完,他的嘴被一大住了,因此最后发出“呜”的一声。

 这情景实在好笑,满楼食客莫不捧腹。

 先前捧着手的那个大汉,此刻依然疼得咧嘴,他见老大赤面虎吃了亏,连忙颤声道:

 “老三老四,点子硬,莫惹!”

 赤面虎王智连忙用手掏出头,众人见头上有血,敢情受了伤了。

 朝书生和那小姐望去,只见小姐手上摆着一双筷子。

 莫非头就是她用筷子夹了扔的?这有点难以叫人相信。

 姑娘这时说话了:“知道厉害了吗?还不快滚!”

 王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里得下这口气,刚才不过是自己不小心,着了婢的道儿,他不相信她有多大的本事!大手一扬,把头当飞镖,直紫衣姑娘。

 食客们都“啊”了一声,急忙去看小姐。

 只见小姐不慌不忙,玉手一抬,手中筷子不偏不倚,正好夹住了头。

 “好!”这一下满堂暴彩。

 食客们对这两位公子小姐另眼相看了。

 赤面虎王智也大睁了两眼,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小姐口中骂道:“不识相的蠢货,不给你点苦头吃,谅你也不服气。”

 说着,顺手将筷子一抖,那头又飞了过来,直奔赤面虎王智的大嘴。

 王智见头飞速不快,她只是随便一扔,能有多大的力?他伸手就去抓头。

 可是他的手掌刚抓住头,便觉有一股大力撞来,哪里会站得住,身子往后一退,正撞在食桌边上,将桌子撞倒了,饭菜碗盏摔下地板不说,偌大条汉子也跟着推金山、倒玉柱向后跌去。

 亏得老三黑虎鲁贵、老四铁臂张铁一边一个把他扶住,才算没有跌倒下去!

 扔一个头就把大汉击倒,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

 满楼沸腾了,都以崇敬的眼光,瞧着这两位公子小姐。

 王智狼狈不堪,低吼声:“走!”

 四人便慌里慌张下楼去了。

 “好功夫!”有人赞道。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痛快痛快!”

 张婉玉在公子爷帮了她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越看越觉得钦佩。

 这时,她忍不住站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径自娉娉婷婷走到美观公子面前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助大恩,小女子不胜感激!”

 公子忙站起来还礼,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等正道中人所为,何谢之有?

 姑娘不必客气。”

 张婉玉又向紫衣女子行礼道谢。

 女子和颜悦道:“这位姐姐不必客气,江湖上这类丑八怪到处都是,专门欺负我们女子,小妹委实看不过去,姐姐今受惊了。”

 公子笑道:“表姐,你看走眼了,这位姐姐也身怀绝技呢。”

 张婉玉忙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不过习得几手拳脚,哪里敢与公子小姐比啊!”小姐道:“姐姐丽如天人,若不嫌弃我表姐弟俗气,不妨共坐饮一杯,如何?”

 张婉玉芳心大悦,兼之情不可却,便大方地坐下了。

 公子立刻叫来小二,替婉玉添了杯箸。

 小姐道:“我姓胡,叫慧玲,我表弟姓喻,叫戎墨。京陵人氏,家中从商,此次到岳探望一家表亲,顺便来玩玩。姑娘贵姓,到此也是游山玩水的吗?”

 张婉玉不脸一红,与人家比,自己身价可是低得多了。

 她道:“小女子张婉玉,是舞队‘鸿雁班’的艺人,此次随班来岳州演出。”

 这身份一道出,她以为人家要不理她了,便打算站起来告辞。

 喻戎墨道:“啊,姐姐是‘鸿雁班’的角儿呀,在下听亲戚说,‘鸿雁班’在杭州演出时,轰动全城,可惜小弟当时不在杭州,以至坐失良机,实在可惜!”

 胡慧玲也道:“你呀,光知道玩,什么好玩的好看的都看过了,就是不肯好好读书,这回算你运气,又叫你撞上了‘鸿雁班’,不过,我也要一眼福呢。姐姐,不知你们在何地演出呀?”

 张婉玉这下放了心,人家身为富家的公子小姐,可没看不起她的意思。

 便笑道:“二位也喜音律吗?敝班明就在街上找个空处演出,只是技艺低微,怕污了公子小姐的耳目!”

 喻戎墨道:“姐姐,不要称什么公子小姐的,你我一见如故,就以姐弟相称吧。”

 胡慧玲笑道:“谁认你这个顽皮小子做弟弟,也不问人家姐姐愿不愿,就说什么一见如故,脸皮厚也不厚?”

 张婉玉忙道:“不敢高攀!”

 慧玲笑道:“姐姐,千万莫客气,对这小子可不要太给脸了,要不,得寸进尺呢!”

 喻戎墨苦着脸道:“哪家的表姐会当着朋友面揭自己表弟短处的,我这表弟当得也太吃亏。”

 张婉玉见他们说的有趣,笑道:

 “好了,好了,慧姐说着玩的。”

 他们谈笑自若,十分融洽。

 这厢林麟不住偷眼看他们,越看越想看,心想等婉玉回来,套套她的口,这两兄妹到底是什么人,该找机会结

 饭罢,吴玉芹招呼婉玉回宿处。

 婉玉依依不舍与两小兄妹告别。

 胡慧玲道:“我二人住在万福客栈,就在此店斜对门不远,姐姐闲空时不妨来坐坐。”

 婉玉满口答应,离座走了。

 夜里,她睡不着觉。饭桌上喻戎墨公子妙语连珠,令人捧腹,看他对自己的模样,似乎十分亲热。也许,她和他有缘份呢。

 第二天,张大成决定在邻街的空场上演出,那里也正是岳州最大的市场。

 东方木、东野骧一早起来走了,也不知上哪儿。

 光灿充当鼓手,张克虎便替死去的常世雄吹笙。

 林麟则说他混在人群中,以防万一。

 鼓响三遍之后,人已围得水不通。

 林麟站在人丛中东张西望,像是在寻觅什么人。

 果然,她找到了要找的人。

 昨晚显了一手上乘武功的两兄妹,正好挤到了侧后方,离他只隔着五六尺。

 只听胡慧玲埋怨道:“看也看不见,挤死人了,还不如站到外面去。”

 喻戎墨笑道:“谁让表姐长得矮了?今有婉玉姐姐演出,怎能不看就走呢?”

 林麟灵机一动,扭头招呼道:“这位兄台,到场子里姐妹们站的地方去看吧。”

 喻戎墨一愣:“兄长,是叫我吗?”

 林麟道:“不错,二位昨晚帮了婉玉妹妹的大忙,理该到后台去看,请二位随我来吧。”

 喻戎墨道:“兄台也是‘鸿雁班’的吗?”

 林麟忙道:“在下不是,只因与班主好,常和他们结伴。”

 喻戎墨道:“原来如此。”

 胡慧玲高兴极了,道:“好啊好啊,到那面去吧。”

 林麟遂分开众人,让兄妹俩挤进场子。

 此时已经开演,头一个上场的,是张云雁领舞的“农家乐”舞。

 张婉玉便在其中,见到兄妹二人,着实高兴,舞得特别卖力。

 林麟请两兄妹稍待,道:“站那方去只看得到背面,不如到这里吧。”

 说着到吹乐处,提了两条长凳过来,支在地下请兄妹落座。

 胡慧玲笑道:“多谢仁兄,难得想得周到,我这就可一眼福了。”

 林麟喜滋滋在另一条上坐下,边看边替兄妹俩解说。

 到谢飞燕、张云雁出台独唱时,林麟又不看得痴了。

 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一回头,是胡慧玲。

 她微笑着轻轻道:“仁兄入了吗?这两位姑娘贵姓呀!”

 林麟脸一红,忙也轻声道:“小姐取笑了,在下素喜音律,沉醉于斯而已。这两位吗,唱曲的是谢飞燕,弹琵琶的叫张云雁。”

 胡慧玲道:“原来仁兄也喜音律,小妹平也喜弹弹唱唱,只是不堪人耳罢了。”

 林麟喜道:“何时有幸,听君一曲。”

 胡慧玲道:“真的吗?只怕有污君耳。”

 “自然是真的,只要小姐不嫌弃,在下定当登门求教。”

 “仁兄贵姓啊,说了半天还不知呢。”

 “这怪在下糊涂。在下姓林,名麟,麒麟的麟,家住西京洛,从商。在下自小在嵩山少林寺学艺,乃方丈觉慧大师门下。小姐昨夜显示了一手‘以物传功’的上乘内家功夫,不知是何高人门下?”

 “啊哟,林兄,原来你是少林掌门大师高足,名门大派的子弟,失敬失敬。昨晚那一手在林兄面前,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让林兄见笑了。小妹自小学武,也无甚名师,不过是一个远亲传授些笨拳脚而已,哪能跟林兄你比啊,未免贻笑大方了!”

 林麟听得满心高兴,道:“贤妹不必太谦,愚兄资质鲁钝。虽有名师,但一事无成,惭愧惭愧!”

 胡慧玲掩嘴笑道:“啊哟,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子弟,我连嘴也斗不过呢!”

 两人一搭讪,颇觉十分投缘,场子上演的什么,他俩根本就不知道。

 这边厢坐着的喻戎墨公子,两眼却呆望着张婉玉,但不时也瞟张云雁一眼。

 张云雁也不时朝这边看,不过,她看的不是喻公子,而注意的是林麟和胡慧玲。

 张婉玉即使在跳舞,也忘不了向喻戎墨飞个媚眼。

 要是下场休歇,眼睛也不离公子坐处。

 喻公子起先未注意到这一点,后来才慢慢觉察了,否则,他起先还得得意呢。

 现在,他只好频频向婉玉投去钟情目光了。

 演完,彩声雷动,银钱如下冰雹般扔得场中到处是。

 喻公子一面叫好,一面站起来,走到婉玉身旁道:“姐姐,在下一点小意思,望姐姐收下交给班主,不成敬意。”

 他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婉玉,婉玉接过来一看,吓得倒了口冷气,这是一张整整一千两的银票!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眨也不眨地看了几遍,没错,一千两整。

 谁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爷?至少她是没见过。

 她慌得递给喻公子道:“公子,这、这太多了吧!”

 喻公子笑道:“小弟出远门,身上不曾多带,这点小意思怎谈得上一个‘多’字,快请姐姐给班主吧。”

 旁边站着的姊妹听见他们推推让让,好奇地伸过头来瞧。

 胡美珠眼尖,不口而出:“一千两!”

 这话引得众姐妹个个伸头来瞧,瞧见这么大的银票,有的吐舌头,有的惊叹不已。

 张大成夫妇不知她们看些什么,双双走过来。

 张婉玉将银票放到吴玉芹手上:“师母,这是喻公子的赏银。”

 吴玉芹一瞧,也吓了一跳,递给张大成。

 班主看了,连忙走向喻公子道:“公子,数目太大,敝班不敢收下。”

 喻公子道:“班主,看戏扔钱,随心所,在下对贵班姑娘们的技艺佩服不已,故捐给姐姐们做两套衣服,这样演起来不是更精彩吗?就请班主收下吧。”

 众姑娘听见送银子给她们做衣服,没有一个不喜欢的,俱都巴不得班主赶快收下。

 张大成道:“公子美意,在下心领,只是这许多银子,未免…”

 喻公子不悦地话道:“哎,班主,你若是嫌弃不肯收下,就将它们扔掉好了,在下既然出了手,岂有收回之理?”

 说完,双手朝后一背,赌气走了。

 林麟赶紧上前拖住他道:“仁兄,此乃小事一桩,待在下与班主讲吧。”

 姑娘们颇觉惋惜,几套衣服眼看没了。

 张克虎看了半天,说话了,声音很低:

 “爹,这是个富家公子,并无恶意,收下吧!”

 “鸿雁班”要养活一二十人,这一路赶往岳州,没有演出一场,在杭州赚来的钱已用得差不多了,身为班主怎会不知呢?

 他未及答话,吴玉芹已经上前向喻公子道谢了,喻公子这才转怒为喜。

 张大成只得上前道谢:“公子好意,却之不恭,敝班不胜感激!”

 胡慧玲走过来道:“班主,他小孩子家脾气,万勿介意。”

 说着也递上一张银票,续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务请班主笑纳。”

 张大成难以拒绝,接过来一看,也是一千两!

 他不瞠目结舌,道:“小姐,这…”胡慧玲笑道:“我是他表姐,岂能后于他了?班主不必推辞,请收下吧。”

 吴玉芹走过一看。道:“哟,又是一千两,咱‘鸿雁’不是碰上财神爷了吗?这真叫做是洛的牡丹——人人喜欢哪!”

 说得众人都笑了,喻家姐弟遂与大伙辞别,相随离去。

 “鸿雁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均十分舒畅,有了二千两银子箱底儿,还有什么愁的呢?大家说说笑笑,收拾行头回转旅店。

 一路上,话题离不了喻家表兄妹。

 有的赞扬他俩的人品,有的羡煞他俩的财富,有的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也有的说上这样的子弟子生无憾!

 林麟独自一人走在后面,胡慧玲的声容笑貌展现在眼前,他在心中将谢飞燕、张云雁与胡慧玲作了一番比较。

 论美貌,三人不差上下,牡丹‮花菊‬,各擅名场;论武功,谢胡二女最高;论家世,胡慧玲当居第一;谢飞燕虽也出身富豪,但家道已衰;张云雁只是个艺班头的女儿。

 胡慧玲却是豪富之家,不让于自己之家。

 自古婚姻大都讲个门当户对,若从此而论,三女哪一个最适合己不言而喻。”

 可是,喻戎墨是她表弟,论才貌家世与自己旗鼓相当,她和他形影不离,哪里还有自己的份?

 吃过午饭,张大成决定不再演出,要给姑娘们制衣服去。

 这一说,整个小院了套。

 姑娘们喜之不尽,叫叫喊喊,比比划划。

 这个要选绿色,那个要红色,这个要裙,那个要袄。吵吵嚷嚷,笑声不断。

 林麟却提不起兴致,趁溜出了旅店。

 这对表兄妹不是住在“万福”客栈吗?心里想着,脚就往大街斜对走出。

 走不了几步,正好瞧见喻戎墨走过来。

 “林兄,何处去呀!”

 “没事,出来逛大街。”

 “兄弟也没事,正好一块走走,表姐毕竟是女孩家,懒得多走动。”

 “她在干什么啊?”

 “弹琴呢。”

 “令表姐多才多艺,使人钦佩。”

 “她就爱这个调调,我却不喜欢坐在屋里,林兄若爱音律,不妨进去听听。”

 林麟心中窃喜,故作推辞道:“这…不方便吧?”

 “说哪里的话,兄弟告诉你个秘密吧。我这表姐一向眼高,平常人她理都不理,可对老兄你呢,却是另眼相待啊!”“老弟说笑了,就凭老弟这一表人材,天下男子不都被比下去了吗?”

 “哎哟,林兄,别提别提,不瞒你说,小弟在她面前半文不值,一天之中少骂几句,小弟就感激不尽了呢!”

 “老弟言过其实了吧。”

 “哎,说来你又不信,她常骂小弟不像男子汉大丈夫,说小弟是个纨绔子弟,只会躲在家中享福。像老兄你就不同了,家道虽昌,但自己只身闯江湖,这才像个铮铮男子。小弟不哄你,她真是这么说的!”

 林麟大喜,但表面上却不能出来,道:

 “无名小卒,怎当得起令表姐的夸奖。”

 喻戎墨道:“走走走,你替我进去陪着她,我就可以逍遥自在玩耍一天了。”

 说着不由林麟自己决定,拉起他的手就往“万福”客栈里面走。

 一进大门,掌柜的立即笑脸相:“公子怎么就回来了?要不要设酒宴客?”

 喻公子摇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仍然要出门的。”

 “万福”客栈比“鸿运”旅社豪华讲究得多,是一家上等旅社,来此住宿的,自然都是有身份的客人。

 喻家表姐弟的房间在后院的舍内。

 未进门,喻戎墨就笑道:“表姐,喜鹊叫,贵客到!”

 屋内胡慧玲骂道:“你是什么贵客了?还不自己玩去,又回来吵人!”

 喻戎墨一吐口舌,道:“开门开门!”

 “不开,去你的吧!别烦人。”

 “不开门你可要后悔的啊!以后可别怪我。”

 “讨厌!”胡慧玲一下开了门。

 一眼瞥见林麟,她愣了一愣,不好意思地笑道:

 “啊哟,果真是贵客,请进请进!”

 又对喻戎墨道:“你小子不老实,当心我收拾你!”

 喻戎墨笑道:“小弟逃之天天也!”

 他当真一溜烟走了。

 哎,当真顽皮得很呢。

 林麟笑着进了屋。

 喻戎墨溜出大街,便往“鸿运”客栈来,刚好碰见“鸿雁班”的姑娘们嘻嘻哈哈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一个个赶忙招呼。“哟,姑娘们,哪儿玩去呀?”

 张婉玉见了他,容光焕发,匆匆过来道:

 “班主给我们姐妹每人十两,让新衣去呢。”

 “好极好极。”

 “这不都是托了你的福。”

 “不敢不敢。小弟陪众位姐姐走一趟如何?”

 姑娘谁都喜欢他,争抢着答应。

 他领她们来到一家绸缎店。

 掌柜一见就打躬作揖:“喻大少好久未光顾小店了。”

 喻戎墨大大咧咧道:“把你们上好的绸缎多抱些出来,让姑娘们尽情挑选!”

 掌柜喏喏连声,命小伙计抱了绸料往柜台上只管放。

 姑娘们激动了,瞧瞧,人家喻大少一句话,什么货品种全有了。

 姑娘们摆弄着绸料,评价着颜色,计算着银两,一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喻戎墨道:“店家,姑娘们用的绸料,记在我账上!”

 众姐妹又惊又喜,推辞着不受。

 喻戎墨好说歹说,才劝姑娘们接受他的好意。

 于是,姑娘们天喜地吵得更了。

 喻戎墨乘机对张婉玉悄悄道:“明中饭后出来玩,我等你啊!”婉玉脸红了,怕姐妹们听见,微点螓首,赶忙挑绸料去了。

 喻戎墨则喜滋滋看着她们,像个得了彩头的大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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