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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暗记插窗前
 白天,客店里很清静,住店的上了路,投宿的还不来,里外一片沉寂。

 向云奇在房里面窗而坐。

 他已呆坐了一个时辰以上,所想的是如何复仇,如何挖出神秘谷的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力撞开。

 向云奇正在想得入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他机警地起身侧立。

 闯进房的是个年轻女子。

 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息,发青的脸,惊怖至极的眼神,大粒的汗珠,生像是被恶魔追赶而走投无路的样子。

 向云奇定下神,看这女子十八九的年纪,普通的装束,长相还不错,只是脸色在发青中带着苍白。发青是惊骇过度,而苍白是本来的颜色。

 “姑娘,怎么回事?”

 “我…我…”她得说不出话来。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救我!”她用手按住部:“我…我被恶人追赶,如果被抓到,就…活不成了!”

 “追你的是什么人?”

 “一…一群野兽。”

 “那是说,不止一个人了?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因为…我是私逃的囚犯。”

 “囚犯?”

 向云奇心中一动:“追你的是官府的公差?”

 “不…不是,是…坏人…公子,求你,务必要救我,他们…可能会进来搜。”

 那少女用衣袖擦着汗珠,一面以乞怜的眼光直望着向云奇。

 向云奇紧皱着眉:“你怎会跑到这里来?”

 “我在街上远远发现他们面而来,我只好回头跑,没地方躲,便闯进客栈,公子…你…”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人声。

 只听一人道:“这小‮子婊‬居然还敢逃!”

 另一人道:“逮回去就有她好受的。”

 “我分明看见她逃进店门,那老不死的账房居然说没有看到。”

 “我们挨房搜!”

 接着响起店小二声音:“两位客官,有事吗?”

 先说话的那人道:“爷们在抓人,刚才有个小娘们跑进来,人躲到哪里去了?”

 “这…小的没看到。”

 “王八蛋,你是个死人吗?”

 “大爷别骂人,现在是白天,没什么客人上门,所以小的偷了个懒,去打了个盹儿。”

 “去你的,带大爷搜!”

 “是!”那女子不等向云奇是否同意,一头便钻进底下去。

 向云奇坐回原位。

 外面传来别间房门开启的声音。

 那女子在下颤声道:“公子,千万别让他们抓到我,求您…行好…我…一辈子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房门被敲了两下推开。

 出现门边的是店小二,一脸的狼狈相。

 店小二身后随着两名带剑的黑衣汉子,凶相毕

 向云奇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店小二刚要开口,便被推开。

 两名黑衣汉子抢进房中。

 向云奇挪身坐正,面对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暂时没开口。

 向云奇再度冷冷地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名脸色黝黑的汉子道:“找人!”

 “找人?”

 向云奇不屑的瞥了两人一眼:“找人可是这等找法的?找什么人?”

 “一个小妞。”这次是另一个肤较白的汉子回答。

 向云奇摇了摇头:“房间就这么大,你们该看得出除了在下,没有第二个人。”

 “我们要搜!”黑脸汉子目凶光。

 “笑话,本人花钱住店,你们凭什么搜?”

 黑脸的一笑道:“朋友,招子放亮些,咱们只瞧一瞧!”

 “你们谁敢动,就是自找倒霉。”

 “朋友真的不通容?”

 “本人说过,房里没你们要找的人。”

 “如果不识相,那就请便!”

 “搜!”白脸的瞪了瞪眼。

 向云奇大声吩咐店小二道:“你去告诉掌柜的,快准备两口棺材,钱由本人付。”

 店小二脸色大变道:“公子,千万不可…”

 只听两名汉子同时嘿嘿笑了起来。

 黑脸的道:“朋友,想耍狠你可是看错了对象,棺材只消一口就成,大爷准定付钱。”

 店小二在门外又急又怕,只差没哭出来。

 “哈哈”两声,两名汉子已拔出了剑…

 黑脸的狞视向云奇,白脸的就要开始搜。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怎么回事,在房里动了家伙?”

 向云奇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好心人出现在门边。

 店小二连忙哀求着道:“你老爷子快来劝劝架吧?”

 好心人跨步进房。

 黑脸的瞥了好心人一眼道:“老小子,你省省吧,快滚出去,也好多活几天。”

 好心人干咳一声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只想做个和事佬。”

 “你老小子算老几?”

 “老夫在家中排行老大。”

 白脸的大喝一声:“滚!”

 好心人摇了摇头道:“有事不能好好谈谈吗?如果你们二位知道这位爷是谁,只怕夹着尾巴跑都来不及。”

 黑脸的偏起头问:“他是谁?”

 “有个叫向云奇的,你们该听说过吧?”

 黑脸的脸色一变:“他就是姓向的?”

 “大概假不了。”

 两名汉子面面相觑,互使了一个眼色。

 黑脸的忽然堆下笑脸,倒剑拱手道:“对不起,咱们兄弟今天决定买这个账,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说完话,又向白脸的使了个眼色。

 两人退出房外。

 好心人望着门外道:“这两个混账东西真是不长眼。”

 向云奇起身道:“他们是什么来路?”

 好心人道:“不知道。”

 向云奇不再问,待会儿底下那女子自然会告诉他。

 他搭讪着道:“阁下刚刚回店?”

 “是呀!一进门就听到嚷嚷声,他们搜什么?”

 “说是要搜一个女子。”

 好心人有意无意地转动着目光,在房里扫一遍:“八成是什么大户人家逃走的下人吧?”

 向云奇挪挪椅子,他对这位老怪物完全是莫测高深:“阁下请坐!”

 “老夫有点累了,得回房休息。”

 “那就请便。”

 “的确累,你该知道,收尸体是件辛苦的工作,而且是一个人干,没人肯帮忙。”好心人边说边转出房。

 那少女从下探出头。

 向云奇忙道:“你先别面,他们还在别的房间搜,底下憋不住就坐在后去吧!”

 少女缩回头,钻到后坐在地上,帐子一遮,果然不容易发觉。

 向云奇低下声音:“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也低声回答:“小女子叫素兰,公子大恩,没齿难忘。”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小女子是因为受不了那种非人的痛苦,所以才…”声音变得凄楚:“…千方百计地逃出火坑。”

 “火坑?”

 向云奇心中一动:“难道你是沦落风尘?”

 “虽然不是沦落烟花,但也差不多。”

 “怎么说?”

 “小女子本是走江湖卖艺的,不幸被他们掳劫,关在一个人间地狱里,每天…”素兰说到这里,一阵哽咽,久久才接下去道:“每天供那批禽兽玩乐。”

 向云奇哦了一声:“和你同样命运的,一定不止你一个了?”

 “对,一共有几十个。”

 “她们生活得下去吗?”

 “有什么办法,有的受不了折磨,便自己寻求解。”

 向云奇顿了顿道:“好像…是个恶的江湖门派。”

 “叫什么?”

 “小女子不清楚,因为从没听他们说过,也不敢问,众姐妹们在那处地狱里,过着暗无天的生活,除了吃饭,便是供他们玩乐,他们一不如意,便拳打脚踢。”

 “是否还知道一些别的?”

 “只有一点,可说出来也没用。”

 “说说看?”

 “他们颈子上都吊着牌子,牌子上有符号,还有…”

 “还有什么?”

 “那些禽兽里面,最凶最狠的是额头上有道黄箍身穿黑衣的人…”

 向云奇全身的血管,条条鼓起来,素兰知道的这一点点,等于已经说出了对方的来路,是神秘谷的那伙魔。

 “姑娘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位…经常用马车载米来去的大哥,他可怜我,冒着生命危险,把我藏在空麻袋里带出来的,他…要我嫁给他,约好远走高飞。”

 “你怎会落了单?”

 “他是受雇在米店的,不能带我回店,半路要我下车等他,还没到约定的藏身地点,便被他们发现了。”

 “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不知道,我被掳到逃出来,活动的地方只是个杂院,不能离开院子半步,不过,我知道那地是在深山里。”

 “你应该记得被掳时经过的地方?”

 “不记得,我是被点昏了又蒙上眼睛被他们带走的。”

 院子里有人走过的声音,两人暂时停止问答。

 向云奇咬紧牙在想:“那送米救出这女子的人,必然知道对方巢的所在地,只要能找到送米的,就可追出谜底,然后便可策划行动的方针。”

 脚步声远去。

 向云奇再问:“那送米的叫什么名子?”

 “人家都叫他大狗子。”

 “他在哪家米店行当伙计?”

 “他没讲。”

 向云奇颇感失望。这一来得向各米行逐家查问,而大狗子现在一定急着找素兰。

 “你们约定在什么地方会合?”

 “就在这家客栈后面半里外的没人住的破房子里会合。”

 向云奇望望后窗,后窗外便是郊野,那间破房子必定是在山脚下。

 他本想带素兰马上赶往那处破房子,但又觉得不妥,素兰不能面,自己若一现身,必然会被对方盯梢。

 可是,时间又不能拖太久,大狗子到破房子找不到素兰必定会离开,要找他更难,又不能把素兰单独留在客店里。

 “公子,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找大狗子,可是你又不能面…”

 “这…”素兰也计无所出,这一声之后,没有下文。

 向云奇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隔壁房间原是韩青凤住的。她会改扮男装,必定有男人衣物留下,她的身材和素兰相彷佛,利用一下便可掩人耳目。

 想到这里,起身道:“你别声张,我到隔壁去一下马上回来。”

 向云奇拉开房门,一脚跨出,只见好心人正在院子里像要出去的模样。

 两人照了面,向云奇不能不打招呼:“阁下准备出去?”

 “哦!老弟,出去喝一杯,老夫作东,如何?”

 “抱歉,在下还有事,不能离开。”

 “什么要紧事?”

 “等人。”

 “等谁?”

 “小韩。”向云奇顺口回答。

 “柜上留句话不就得了。”

 “这…还有别的事,非等他不可。”

 “那就改天吧,老夫扰过你,不能不回敬,礼尚往来。”

 “小意思,昨晚不成敬意,残菜剩酒,改天在下另外作东,好好陪阁下喝上几杯。”

 “再说吧,你既然有事,老夫只好自便了。”

 “请!”向云奇巴不得对方早些离开。

 好心人点头笑笑,脚步却没动。

 向云奇下意识地感到一阵不舒服。

 好心人停顿了一下,还是走了。

 向云奇松了口气,目送对方离去,这才迅快地来到隔壁房间。

 果然正如所愿,上有韩青凤留下的男人衣物,由于房间仍然订着,因之没有人来过。

 他匆匆拿起衣服,回到自己房间。

 “素兰,快换上,我们去找大狗子。”

 素兰喜之不胜。

 她很快便改扮出来,乍看很可以冒充小韩,她本是江湖卖艺出身,这种事是相当拿手的,一点也不外行。

 “公子,好了!”

 “记住,快步离店,别抬头看人,别开口,我跟在你的后头,不管有什么情况都不要理会。”

 “小女子遵命。”

 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经过柜台时,店小二只愣着没有出声。

 很快便到达那野外的破房子。

 是一幢三合房,半掩在树木中,院子里已变成草地。

 素兰先叫了一声“大狗子哥”首先走向正房堂屋。

 “大狗子哥!”又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向云奇紧跟着走过去。

 只听素兰:“呀!”尖叫一声。

 向云奇知道不妙,抢先跃进堂屋。

 只见地上横陈了一具尸体,是个短衣短的年轻汉子,鲜血溅了一地,又是被切断喉管。

 向云奇急急问道:“素兰,这就是大狗子吗?”

 素兰扑了进去,趴伏在尸体上,放声大哭道:“大狗子哥!你…你…”向云奇猛咬牙,大声道:“不能哭,凶手可能还在附近,看样子他遇害不久。”

 素兰勉强止住悲啼,坐直身,但泪水却不断涌出来。

 向云奇趁机会,到外面巡视了一遍,又回到堂屋。

 突然,他发现大狗子颈上也有红绳,俯身拉出一看,是块竹牌,忍不住口道:“大狗子也是他们一路的。”

 素兰显得目瞪口呆。

 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种地方当然不能容许外人出入,大狗子也是对方的人,假扮送米的受雇在米行。

 是谁下的手?

 向云奇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割喉杀人,是神秘谷的一贯手法,大狗子救出素兰,打算判门远扬,可能行动不秘而被发觉,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素兰六神无主地道:“公子,我…怎么办?”

 向云奇一下子无言以对。

 “他是为我而死的,我…”

 “素兰,人死不能复活,我可以帮助你些银钱,你去投奔亲人,或者是到远远的地方,去找安身立命之所吧!”

 “公子,我…败柳残花…活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遭到劫难,你年纪还轻,千万别想不开。”

 素兰又伏下去,呆望着大狗子的尸身。

 “素兰,起来,我护送一程。”

 素兰久久才含泪起身。

 “公子,我跟大狗子谈不上情,但他对我有恩,我答应他长相厮守,一诺便是千金,如今他已为我而死,我如果偷生苟活,心里安吗?他不嫌我是败柳残花,要跟我结成夫,他死了,我就不能随他地下结成连理吗?”

 素兰说得一字一泪,完全是至情至之言。

 “素兰,那于事无补。”

 “公子,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大道理,但却懂得知恩报恩的古语。”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我要追随大狗子…一块走!”素兰的语气十分坚决。

 “素兰…”向云奇真不知说什么好。

 顿了好一会,才接下去道:“大狗子也是对方一伙的人,他不同于他们的,是他还有人,所以他同情你,可怜你,他希望你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相信他若死后有知,就决不希望你这样糟蹋生命。”

 “公子!”

 素兰凄苦地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您对我的恩情并不亚于大狗子,但我这种微的女人,不敢说报答二字,我就此谢过了。”

 素兰说着,跪了下去。

 向云奇忙把她扶起。

 “素兰,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这便是报恩,对我如此,对大狗子也是如此。”

 素兰不言语。

 突见向云奇一把拉住素兰,匆匆离开堂屋,左右一望,立即进入了右边厢房。

 素兰惊愕地望着向云奇:“公子,您…”

 “别作声,如果我所料不差,很快就会有好戏上演。”

 “好戏?”

 “别再讲话!”

 素兰背靠墙壁坐下,此刻,她是伤心断肠人,不管是否真的有什么好戏上演,都已提不起她的兴趣,一个伤心绝望的人,即使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可怕。

 向云奇靠近窗子,静静窥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逝,院里的阳光已爬上墙,是红西斜的时分了。

 在这段时间里,什么事也没发生。

 素兰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向云奇也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

 他有许多事要想,伤心之处不亚于现在的素兰,只是他是男子汉,不能形诸于外,即使心在滴血,亦不例外。

 与唐慧慧天人永隔,是他心灵上的巨创。

 只要一想到唐慧慧,心便在滴血,对神秘谷的恨,也跟着加深变剧。

 如果不能为唐慧慧讨回血债,他便枉为侠士。

 接着,他联想到娇媚可人的李瑶红。

 双方的重逢,给他在情感上又生涟漪,然而,他并无意再续这段情。

 虽然唐慧慧的形体消逝了,她的影子仍隔在两人之间,他深深地体会到这辈子已无人生乐趣可言。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发出衣袂飘动的声音。

 向云奇从沉思中惊醒,睁眼一看,一颗心登时收紧,望了一眼还浸在痛苦中的素兰,他当机立断,横移一步,点了她的道。

 素兰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便昏过去。

 向云奇凑近窗孔外望。

 走向堂屋里,赫然是好心人,肩搭麻袋,手持铁铲,目的不问可知,因为堂屋里正有一个死人还尚未收埋。

 这老怪物怎会知道这里又有死人呢?

 他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前后三次,他收埋的对象,全是神秘谷的魔徒,这是什么原因?

 埋尸体行善是假话,真正意图是什么?

 好心人进入堂屋。

 在窗口已无法看到他的行动,但向云奇心里有数,他要做的必是肢解尸体。

 向云奇在想,该不该阻止好心人的残忍行为?

 一念为善,却是大善,大狗子背叛神秘谷,冒死救出素兰,这便是发自人的善念,岂能坐视他被人分尸。

 同时,若置之不理,他怎向素兰代。

 向云奇很快作了决定,必须加以制止。

 岂知他刚要移步出屋,便听身后发出一个女人声音道:“不要动!”

 向云奇大吃一惊,急急闪步回身看去,紧绷的心弦立刻又松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韩青凤。

 “风姑娘,怎么会是你?”

 “向少侠暂时别出面!”

 “不行,堂屋里有个死人,我必须阻止好心人分尸。”向云奇边说边要移步。

 韩青凤横身拦住道:“你不必出面,有人会出面的。”

 “谁?”

 “先别管是谁,咱们静做壁上观就成。”

 韩青凤向云奇张望了一眼,又道:“快退回窗边,免得被人发现。”

 向云奇本来已走出几步,只半信半疑地退回窗边。

 “风姑娘,如果死者被分尸,你要负责,因为死者不是坏人。”

 “我绝对负责。”

 “你怎么进来的?”

 “比你快了一步,就在你准备离开堂屋的时候,我抢先进厢房藏身,所以刚才你一动,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好在是你,如果是神秘谷的人,我岂不中了暗算?因为我根本没有发觉这厢房里已经有人。”

 “那是因为你不会留神察看,而我又未发出任何声音的缘故。”

 “不管如何,我总是太大意了。”

 “别说这些了,现在应付外面的情况要紧。”

 向云奇由窗孔注视堂屋的方向,心绪并未完全安定下来。

 他担心万一大狗子的尸全遭到破坏,如何对素兰代?

 好在直到现在,堂屋里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正在想着,忽见好心人倒退出堂屋门,枯瘦的老脸上尽是惊恐之

 好心人一直退到丛草覆盖的院中央停住。

 堂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好心人停了片刻,忽然转身奔了出去。

 向云奇大感意外,莫非堂屋里又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竟会使好心人不得不放下收尸的活儿。

 “风姑娘,堂屋里可能有新的情况。”

 “不错,我想堂屋里一定有人。”

 “谁?”

 “就是我说过的那位高人。”

 “你何不告诉我到底高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听他的话行动。”

 向云奇实在按捺不住,不管韩青凤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决定自己亲自察看。

 他不顾韩青凤阻止,闪电般穿出厢房,扑进堂屋。

 目光扫处,只见大狗子的尸体,仍然完整地横在地上,根本没有其他的人。

 高人,真的如此神秘吗?

 高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难道能来无影去无踪?

 当初,韩青凤在梅园附近的空屋跪求自己帮她救父,曾说也是受高人指点,这高人到底是谁?总不能是神仙吧?

 韩青凤随后也来到堂屋。

 “向少侠,那叫素兰的女子就交给我吧!”

 “为什么?”

 “她一落单便活不成,而你又无法安置她,交给我一切问题便可解决。”

 “这也是受高人指点吗?”

 “你猜对了。”

 “高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又管得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

 向云奇皱着眉在想:大狗子之死是个谜,所谓的高人是个谜,好心人是个谜,连韩青凤似乎也成了谜,仅仅几天的工夫,哪里来的这么多谜?”

 他感到极困惑。

 突地,一个意念上了心头。

 如果说好心人就是韩青凤所指的高人,尽管她不承认,情理上却讲得通。每次事件好心人都在场,刚刚他突然离去,此地并无第三者出现的任何迹象,莫非好心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演戏?而韩青凤也一直在帮他演戏?

 他想着想着,视线已停在韩青凤脸上。

 韩青凤被看得有些不安。

 “向少侠,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想什么事?”

 “连来这些接二连三的怪事,表面上看十分诡谲复杂,实际上也许很单纯。”

 “怎么单纯法?”

 “由一个人主演,故布疑阵。”

 “向少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韩青凤的神色,霎时变得很严肃,很专注。

 向云奇故作淡漠状,移开了目光道:“我只是这么想而已,也许并不正确。”

 他望向大狗子的尸体,像在自言自语般又道:“割喉是神秘谷独特的杀人手法,被杀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好心人不是神仙,他怎么会马上赶了来?”

 韩青凤也一脸困惑之道:“的确是件令人不解的事。”

 “看来又是高人指点!”

 向云奇话中有话,像在和韩青凤斗智,暗中注意对方的反应。

 韩青凤只是笑笑,没再开口。

 她的神情很自若,没半点异样反应,但看在向云奇眼里,这种表情变成了莫测高深。

 现在,向云奇不得不开始怀疑韩青凤的来路,她所说的身世、目的,是否可信?

 院子里已完全没有影,近黄昏了。

 “向少侠,今天晚上我们去踩探一个神秘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什么神秘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

 这是废话,向云奇深深不以为然,他讨厌故作神秘。但转念一想,如果韩青凤有什么意图,只要留心观察,一定会现原形的,况且装傻是上策。

 当下,他搭讪着道:“那位叫素兰的姑娘准备如何安置?”

 “我们到厢房去看看,我有办法说服她跟我一起走。”

 “但愿如此。”

 两人回到厢房。

 向云奇一进门便怔住了。

 素兰竟然失去踪影。

 她是被点了道的,不可能自解道。

 她只是个江湖卖艺女子,功力谈不上,无疑是被人偷偷带走。

 她是由神秘谷逃出来的,要是落回对方手里,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人怎么不见了?”向云奇四下张望。

 其实根本用不着四不张望,厢房是空的,范围又那么小,一眼就看到底了,就算有只老鼠,也不会看不到,何况是人。

 韩青凤也愣在当场。

 向云奇不由又想到好心人,会不会是他潜回来把人带走?

 韩青凤喃喃自语道:“一定是被高人带走的。”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高人留了暗记。你看,窗带叶的树枝。”

 向云奇抬头望去,果见窗框边带有绿叶的树枝。

 “姑娘怎知道是那位高人留下的暗记?”

 “她每次对我有所指示,都是用带叶的树枝作为暗号的,已经不止一次了。”

 向云奇不再追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他吁了一口气道:“也好,如果真是被高人带走,我们既可省事,也可放心了。”

 “向少侠,我们把堂屋里的尸体料理了就上路吧!”

 “怎么料理?”

 “把他拖到墙边,推倒墙掩盖,反正这间破屋子也快倒了。”

 “也好。”

 月很白,没风,是个宁静的夜晚。

 然而所谓宁静,是对平常人而言,江湖人则不然。因为夜晚正是宵小妖们活跃的时刻。

 在夜衣的掩护下,许多罪恶在暗中进行,许多不可思义的事也在发生。

 周胖子的汤锅店开在街的尽头,两层三开门的平房,临街的一层改了店面,中间隔了个深长的小院,胡乱种了几株桃、李、石榴之类的果树。

 后层是住宅,孤家寡人外带一个伙计,除了上,是不会到后面的,所以连灯都不点。

 照顾这汤锅店的,差不多全是赶脚苦力和那些落魄的江湖小角色,所以店门一开,便是一团乌烟瘴气。

 今晚,和往常一样,店房里一片生意兴隆。漆黑的后层,却静得像废墟。

 但此刻“废墟”里竟有了不速之客。

 这间房没人住,堆满了破烂杂物。

 “这是你所说的神秘的地方?”

 向云奇悄声问韩青凤,两人紧靠着挤在一堆破烂桌椅后面。

 “不错,如果那位高人所料不差,不久就有戏可看,而且是精彩好戏。”

 向云奇忽然鼻子道:“我好像闻到一股什么怪味?”

 韩青凤顺口道:“汤锅店,当然是羊膳味。”

 “好像不对。”

 “管它,我们又不住这里,忍忍就过了。”

 忽听有脚步声进入堂屋。

 两人急急屏住了呼吸。

 堂屋里突然亮起了灯。

 两人隐身的位置正对房门,从破椅的隙可以看到堂屋里的一切。

 一张八仙桌,两条长板凳,陈设得再简陋也没有了。

 点灯的是店主周胖子,半面开外,间还系着油腻的围裙,脸上的神色显示出他的精明,胖虽胖,但行动却利落。

 桌上已摆了一壶酒,一副杯筷,一大海碗热腾腾的炖羊

 周胖子望着那碗羊点头笑了笑,神情很奇怪。

 一条人影闪进堂屋。

 向云奇心头动了一下,来人竟然是神秘的老怪物好心人。

 好心人的脸色有点不正常,不像白天看的样子。

 只听好心人叫道:“周掌柜…”

 “时间还早。”

 周胖子打断了好心人的话:“天二号,先喝两杯定定心,我得到前头照料店面。”

 周胖子说完话,转身走了出去。

 向云奇大为困惑,为什么好心人被称作“天二号”?

 这天二号代表什么?莫非全衔是“天字第二号”?果真如此,好心人就大有来头了。

 此刻,向云奇除了在想,却不便采取任何行动,以免被发觉,总之,这位老怪物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这是真正的看戏,只能看,连喝彩都不能。

 好心人仰头叹了口气,接着,抬起手,一指慢慢用力握紧又松开。

 这表示他内心似乎极度不安。

 呆了片刻,好心人开始自斟自饮。

 向云奇耐心窥伺,无法想像这是出什么戏。

 几杯下肚之后,好心人停箸不动,目望门外夜空,两道慑人的光芒从眸子里出。

 那目芒似乎蕴藏了一种无比的恨,任谁的目光只要和他的视线一接触,便会终生难忘。

 向云奇不能自地震颤了一下。

 光芒逐渐收敛,变成了空虚和无助,灰复了落魄无依的面目。

 这真是件怪事,令人无法索解。

 向云奇曾怀疑老怪物便是韩青凤口中的高人,现在似乎很难得到答案。

 好心人低头开始吃喝。

 突然,他吐了几块碎骨头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夹起来仔细细观察,老脸顿时大变,那神情活像要发疯的样子。

 向云奇忍不住用手碰了韩青凤一下。

 这是自然的反应,任何人在目睹这种怪现象时都会产生下意识动作。

 韩青凤也回碰了向云奇一下,这表示她也看得很真切。

 时间在万分难耐中一点一滴的消逝。

 外面店房客人们的嘈杂声,也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减弱,只偶而有一两声叫嚷。

 判断时刻,该是二更将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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