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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约会山神庙
 中年人像突然被蛇咬了一口,打了个哆嗦,身躯似是一下子变矮,脸孔也在收缩,双目充满惊怖之,瘫在现场,几乎连动都不能动。

 所谓“怕得要死”原不过是句形容词,但现在这名叫李老三的汉子,竟是真的怕成要死的样子。

 冷峻森的声音再度传出:“李老三,你是进门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为什么还打这种主意?”

 “我…没有…”李老三像发了疟疾,连舌头都在打结。

 一阵桀桀怪笑声中,一条人影出现在李老三身后。

 韩青凤情不自用手轻碰了向云奇一下。

 那出现的是个三十不到的黑衣人,一脸残之。装束最奇特的,是额头上围了一道宽约两寸的黄布箍。

 只听他又冷笑了几声:“李老三,转过身来。”

 李老三似乎不敢违命,全身抖颤着,费了极大的力量,才转过身去。”

 “您…您是八爷…”

 “嗯!李老三,我问你,为什么要逃走?”

 “我…没有…”

 “哼!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在指定的时间回去报到?”

 “八爷…是…”

 “是什么?”

 “是耽…误了…”

 “废话少说,你们三男一女计划逃走,早在被监视之中,那婆娘呢?她受伤兔,逃不远的。”

 “我…不知道…”李老三的脸变了形。

 向云奇心中一动,终于明白过来,受伤的婆娘,指的定是刚才埋葬的妇人。黑衣人说的三男一女,加上外面喉管被割的两个男的,正好是四个。

 这等于解开了第一道谜底。

 黄巾黑衣人地笑道:“知不知道没关系,你们是合伙行动的,应该走在一路,你的同伴在曹地府恐怕已等得不耐烦了。”李老三两眼忽然发直,脸孔连连扭曲之后,突地一,拔出长剑,看样子是情急拼命了。

 黄巾黑衣人冷笑道:“王八蛋,你居然还想反抗?”

 李老三骂道:“八号,你们这批刽子手。”

 原来八爷指的是八号。

 黄巾黑衣人再度冷笑,那声音像鬼域里吹来一阵风,听来令人心悸。

 李老三咬了咬牙道:“我不想再过那种不是人的生活,死了倒好。”

 “你本来就不能再活。”

 “老子跟你这恶魔拼了。”

 李老三长剑一掠,划了出去。

 从出剑的架势看来,他的身子不弱。

 黄巾黑衣人弹开数尺。

 李老三一击落空,毫不滞留,又一剑劈了出去。

 这是不顾生死的拼命打法,气势颇为惊人。

 黄巾黑衣人这次不退反进,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竟然穿进了剑圈中。

 “嗯!”一声短促的闷哼传。

 被称作八号的黄巾黑衣人后退。

 李老三长剑落地,向后栽倒,脖子出血来。

 同样的死法,喉管被切断。

 向云奇已是看红了眼,他已看出黄巾黑衣人是肘后藏刀,近身反腕横勒,身法和手法是第一的。

 如果向云奇及时现身阻止,李老三便可以不死。

 韩青凤悄声道:“向少侠,谜底可以在黄巾黑衣人身上揭晓。”

 黄巾黑衣人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向云奇身法似电,喝声余音未落,人已到了对方身后。

 黄巾黑衣人急急转身。

 两人形成近身对峙局面。

 黄巾黑衣人双目凶光闪,喝道:“你是什么人?”

 向云奇毫不瞒身份:“江湖上最近两年,出了个叫向云奇的,你该听说过吧!”

 “你就是向云奇?”

 黄巾黑衣人颇感意外,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了。

 向云奇不动声:“不错,这证明你的耳朵和眼睛都还没有毛病。”

 “你怎么会到这里?”

 “路过。”

 “想做什么。”

 “想知道朋友的身份来历。”

 “哈…”黄巾黑衣人大笑起来,像是突然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一般。

 向云奇沉冷如故:“这也好笑吗?”

 “非常好笑。”

 “什么地方好笑?”

 “一个死定了的人,还要问东问西,难道不好笑吗?”

 黄巾黑衣人说完,又笑了几声。

 向云奇不动声:“在下倒是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我敢打赌,你会忙不迭地说出来。”

 “要试试看?”

 “不是试,而要证实。”

 “时间宝贵,别光说不练,来吧!”

 黄巾黑衣人扭动了一下身躯,右臂一屈一伸,在屈伸之间,可以隐约看到藏在肘后的森寒利刃。

 向云奇缓亮出长剑。

 黄巾黑衣人显得很笃定,嘴角噙着一线残的笑意,两眼斜睨着,等待对方先出手的样子。

 向云奇抖手刺出一剑。

 这一剑,用的是绝招了,他存心一剑击中的,不容对方有任何反击或闪躲的余地。

 黄巾黑衣人果然没反击,也没有闪躲。

 剑刺中左,不深,向下划,既然有心要留活口问供,当然不能要对方的命。

 “嗤”的一声,外衣裂开尺长一道口,仅只是衣裂开,不见血。

 黄巾黑衣人神色未变。

 向云奇呼吸为之一窒,他自信这一划足可使对方皮开绽,重伤倒地,然而对方竟皮不损。

 就这一瞬间,黄巾黑衣人蓦地侧身闪进,右手肘拐向向云奇的咽喉,快如电闪。

 一旁的韩青凤发出一声惊呼。向云奇也大吃一惊,其间不容发的瞬间,硬生生扭开上半身,等黄巾黑衣人发现利刃落空再次反勒时,向云奇已弹开五尺,险中带险地避开了拐刀杀手。

 黄巾黑衣人脸色一变,腾身抢进。

 韩青凤急叫一声:“下盘!”

 向云奇的反应几乎接近本能,刺出的剑中途变势扫向对方下盘。

 黄巾黑衣人的反应之快也着实惊人,抢进的身形也倏忽间向后飘退,进退的速度同样敏捷。

 向云奇剑术出神入化,进势不变,招式立改,眨眼间连改八式,罩住了对方全身所有部位与角度,气势有如烈当空,说是八式,只有向云奇自己心里明白,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片涵盖极广的的剑幕而已。

 一声惨叫,剑幕收敛。

 “嚓”黄巾黑衣人的一条左臂抛落在丈余外的树丛里。

 血光进现中,黄巾黑衣人半跪下去。

 向云奇斜扬的剑徐徐放落。

 韩青凤现身出来。

 黄巾黑衣人的脸孔扭得完全变了形。

 向云奇探手替对方点止血。

 他怕对方失血过多而死,那就无法问供了。

 “朋友,现在还好笑吗?”

 黄巾黑衣人龇了龇牙,恶毒地瞪着向云奇,全身因断臂之痛而簌簌抖个不停。

 向云奇如利刃般的目芒照在对方脸上:“现在代来路?”

 黄巾黑衣人咬牙切齿:“你在作梦!”’

 “不肯讲?”

 “你有什么手段不妨全使出来,姓向的,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

 “你会百倍偿还这笔账!”

 “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要你答话。”

 “办不到!”

 “那就试试看!”向云奇抬起了剑。

 突见黄巾黑衣人口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右手抹上自己的脖子。

 韩青凤叫:“快阻止他!”

 来不及了,黄巾黑衣人的颈子已颈冒红,他用割别人喉管的利刃自决了。半跪的躯体栽倒地面。

 向云奇的心也随之收缩。

 他早该提防对方有这一着,一时疏神大意,前功尽弃,现在活口已永远闭上了嘴。

 韩青凤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向少侠,我们失算了。”边说边跺了跺脚。

 “想不到这家伙会来这一手。”

 “现在怎么办?”

 “先搜搜他身上,看有什么线索,我觉得很奇怪,那一剑为什么伤不了他?”

 “我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

 “向少侠没注意到吗?他衣裂口之下不是皮。”韩青凤望着死者。

 向云奇顿有所悟,俯身撕大了裂口,用剑尖敲击了几下,点点头道:“铁甲护,难怪我在运剑时感觉有硬物震手。”

 “看,他脖子上也挂着红绳子。”

 向云奇探手拉出,红绳子也系了块与其他被杀者同样大小的牌子,所不同的,被杀者是竹牌,而这黄巾黑衣人是铜牌。

 韩青凤道:“他们是一伙的已无疑问。”

 向云奇扯下铜牌,直起身,审视那块铜牌,上面赫然刻着令人看不懂的符,居中有个“八”字。‘

 韩青凤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道:“八!对了那个叫李老三的先称他叫八爷,后来又改他叫八号,这就是他的身份,可是,八什么呢?”

 向云奇随口道:“可是八号武士八号杀手这一类的。”

 “是什么门户呢?”

 “有了这铜牌,一定可以查出来。”

 “我也希望如此。”

 “现在已证实那位自称好心人的并非杀人凶手。”

 “不过,他那怪诞的行径仍然不了干系,肢解尸体收埋,太悖人天理,对了…”

 向云奇说到这里,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两眼泛光,不再接下去。

 韩青凤一愣道:“向少侠想说什么?”

 “我想到咱们该设法找好心人,他一定知道死者的来历。”

 “哪个死者?”

 “那三男一女加刚才这一个。”

 “有道理。”

 “我又想到了件事。”

 “什么事?”

 “我们隐身守候,看好心人会不会现身收尸。”

 “好,的确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

 两人立即退离现场,再度隐起身形。

 一个时辰过去,毫无动静。

 已西斜,叶隙漏下的光晖,也成了斜的。

 “韩姑娘,你感觉饿吗?”

 “哎呀,我还真的忘了,向少侠,这一提,还真有些耐不住,肚子都瘪了。”

 “既然等不到,我们就走吧,这种事不可能一下子完成的。”

 “也好。”

 向云奇和韩青凤就在山下一处小镇的客栈里住下。

 客栈的房间里,两人对坐用餐。

 两餐并做一餐,自然是食量增加,酒也喝了不少。

 灯光下,韩青凤酒后娇面红,眼波转,姿态较平常更为动人。

 虽然此刻她仍是男装,但在向云奇的眼里并没有分别,因为她本来就是女人。

 一男一女,很微妙地凑合在一起,气氛也是微妙的。

 韩青凤还真的很快就提出一个微妙的问题:“向少侠,今晚怎么睡法?”

 “你睡隔壁,我们不是订了两个房间吗?”

 “我的意思,咱们最好住一间房,有事时可以商量,睡不着时可以聊聊天,当然,我是做仆人的,必须打地铺。”韩青凤说得很自然,笑得也很自然。

 向云奇弄不清对方是不是有意逃逗,但却难免下意识心头一,因为他经验过类似的阵仗,李瑶红就曾使他几乎不能自持。他是男人,不是圣人。

 “这样方便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方便,传说中的向少侠是个知礼守礼的正人君子,也是真正的侠士。”韩青凤一脸正容,从表情看不出她的居心何在。

 “既然你这样信任我,咱们干脆就睡一张,又何必一个人打地铺。”

 “你说这话是真的?”韩青凤原本一片绛霞的脸上,显得更红了。

 “这是你的主意,我不能拂你的美意,对不对?”向云奇像是很认真。

 “好,就这么说定了。”

 向云奇笑笑,举杯饮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向云奇不经意地问:“谁?小二吗?”

 门外是个苍老的应声:“客人。”

 向云奇和韩青凤齐齐心头一震,互望了一眼,彼此都在想:在这陌生的地方,怎会有客人造访?

 向云奇犹豫了一下,两眼盯着房门:“请进,门没闩。”

 房门被推开,一条人影走进。

 来人反手关上门,用背抵着,眼神直在两人身上打转。

 在这刹那,向云奇和韩青凤,四只眼全直了。

 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不速而至的,竟是肢解尸体的好心人。

 但向云奇很快就定下神来,他原就是要找这位好心人的,如今他自动找上门,反而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好心人收回眼光问道:“两位觉得意外吗?”

 向云奇不动声:“阁下一定是来做好事的了?”

 好心人摇摇手:“这是什么话,在市集里是用不着老夫费力的。”

 “阁下有何见教?”

 “一回生,二回,咱们在山上已打过交道,人有见面之情,老夫以朋友的身份拜访,可以吗?”

 好心人完全是打哈哈的诡异口吻。

 向云奇心里有打算:“当然可以。”

 好心人望着桌上酒菜,咂了咂舌头:“可否叨扰一杯?”

 “当然可以,既是客人,在下哪有不招待的道理。”

 向云奇说着抬手,代韩青凤道:“小韩,去吩咐小二,再添些酒菜和一副杯箸。”

 韩青凤应了一声“是”起身离座。

 “不必再破费,将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心人上前,毫不客气地在韩青凤的座位上落了座,抓起筷子,用衣襟擦了擦,挪挪酒杯,龇牙笑了笑。

 韩青凤皱起了眉头。

 向云奇道:“阁下不嫌的话,请!”

 “请!”

 双方互干一杯。

 好心人毫不客气,自动动了筷子。

 向云奇捺住子,装出坦然的样子,其实心里实在窝囊。尤其对方那副干枯古怪的形态,真让人恶心。

 好心人自顾自地吃喝了一阵,才放下筷子,伸脖捶,清了清喉咙里的浓痰,精神像是振作不少,不再那么半死不活,一边咧嘴说道:“好久没有这么享受了,真要谢谢你这位老弟。”

 这时韩青凤已端来一个大拚盘,一壶酒,摆上桌,然后退坐到沿。

 好心人望了韩青凤一眼道:“小兄弟,老夫占了你的位置,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早已吃了。”

 “那…老夫就不再客气啦?”

 “好说。”

 好心人抓起刚拿来的酒壶,一手持杯,连吃了三杯,放下壶,用衣袖擦去边的酒渍,嘻嘻地笑道:“向老弟,你很有意思。”

 向云奇怔了怔,他记得自己没有向对方报过姓名,只好淡淡一笑道:“好说,阁下是怎么知道在下落脚这间店房的?”

 “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老夫投店在先,就住对面房,你主仆一进来老夫就注意到了。”

 向云奇无话可说,这是情理中事。

 不过,他却不敢完全相信对方的话,即使住同一家客店是巧合,自动上门攀情可就不无可置疑了。

 好在他早已决定要找对方查证信符的事,这一来倒是求之不得。

 当下,向云奇举杯道:“难得的聚合,在下特敬一杯。”

 好心人咧咧嘴,举杯一饮而尽。

 好心人喝酒倒是很爽快,照这种表现,可列入豪客之

 向云奇见时机已差不多,终于搭讪着开了口:“在下有件事请教。”

 好心人放下杯子,眨动着两眼:“请教不敢,什么事?”

 “午间在林子里埋尸体时,在下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东西?”

 “就是这个。”

 向云奇掏出一块竹牌,亮在手中,两眼注意对方的反应,再道:“是死者吊在脖子上的东西。”

 在这同时,韩青凤也紧紧盯着好心人的脸色。

 好心人脸上的反应也是一种好奇之,接过手,反覆看了两遍道:“原来是江湖门派常用的信牌,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向云奇微感失望,因为对方的反应太稀松平常了。

 他只好顺着对方的语气道:“是算不得奇怪,不过,因为在下见闻不广,看不出来路,所以才觉得奇怪。”

 好心人把竹牌还向云奇,没说什么。

 “阁下能否见告这牌子的来路?”

 好心人摇头:“我也看不出来。”

 “真的看不出来?”

 “这类东西,江湖上多如牛,哪一个门户高兴了,都可以做给弟子用,无法一一分辨。”

 好心人轻描淡写一口推了个干净。

 韩青凤忍不住接上腔:“老前辈是不愿说吗?”

 好心人瞄了韩青凤一眼道:“非不愿也,是不知也。”

 说完,又望着向云奇道:“向老弟,你追究这东西的来历是为了什么?”

 向云奇故做无其事般道:“好奇而已。”

 “只是为了好奇?”

 “不错,阁下收尸,先予肢解,这已违背好心人二字,难道有什么特别的道理吗?”

 “有,当然有。这是老夫个人的道理,不一定要别人认可,只要老夫自认为有理,便是道理。”

 向云奇静静地听着。

 好心人一本正经地再说道:“当年老夫的恩师不幸客死他乡,连棺材都求不到,就是由一位自称好心人的如此埋葬。为了纪念先师,老夫也以同样的方式行善,如果你认为残忍,老夫也不想争辩,一句话,入土比曝尸来得好,尸体迟早会腐坏,棺木也同样会腐朽,何必要厚殓盛葬呢?”

 好心人的这番话,谁都会觉得根本不是道理,该是强词夺理,依人情道义来衡量,损毁尸体和杀死一个活人是同样的残酷无情。

 向云奇不想与对方争辩,但仍忍不住道:“希望阁下以后少发这种善心。”

 好心人瞪起眼道:“什么意思?”

 向云奇正道:“人情天理所不许!”好心人摇头道:“那是你的道理。”

 向云奇冷冷一笑道:“在下希望以后不再碰上阁下用这种方式收尸!”

 好心人哼了声道:“老夫的规矩不能改。”

 这时韩青凤上嘴道:“劝人改过,是件好事,我们三少爷也是好心人,他有他行事的规矩。”

 韩青凤这几句话,暗示着向云奇会坚持原则,如果下次真的再碰上,双方很可能便要干戈相向。

 好心人当然听得出韩青凤话中之意,但他只是报之嘿嘿一笑。

 气氛变得很尴尬。

 向云奇不愿把气氛弄糟,举起了酒杯:“今晚阁下是客人,咱们不谈刹风景的事。”

 好心人也举起杯子:“对,有道理,你这位老弟很知趣。”

 双方干了杯。

 就在此时,房门敲了三下,然后被推开。

 进来的是店小二。

 向云奇问道:“什么事?”

 “公子可是姓向?大号云奇?”

 “不错。”

 “有人捎信给公子。”

 店小二说着,双手奉上一封信。

 向云奇大感错愕,接过信,拆开封,出信笺,展开来看,眉头连皱之后,把信笺重新装回信封,问小二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一个年轻小伙子。”

 “他还说什么?”

 “只代把信送给公子,别的没说什么就走了。”

 “好,没你的事了。”

 韩青凤愣愣地望着向云奇。

 她想问又不便开口,因为好心人在座。

 好心人很认相,立即抹嘴巴起身道:“叨扰了,时辰已经不早,明儿见。”

 向云奇礼貌地送到门口。

 当他再跨进房时,韩青凤已迫不及待地问道:“谁的信?”

 向云奇摇摇头:“没署名。”

 “信里说些什么?”

 “约我单独见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你是否准备去?”

 “当然去,而且必须马上走,姑娘请留客店里。”

 “不,我该随你一起去。”

 “不成,对方指明要和我单独见面,你还是留下的好。”

 韩青凤沉着道:“如果是个陷阱怎么办?”

 “我会留心的,你好好守在店里,别有事时找不着你。”

 “约会的地点在哪里?”

 “信上没说,只说有人接引。”

 事实上信上已有地点,只因向云奇此刻不敢完全相信韩青凤,所以才说信上没说。

 韩青凤不再开口,但却暗自提心吊胆。

 向云奇大步出房。

 约会的地点是一座小山神庙里。

 山神庙在小镇之南的山脚下,地点颇为荒僻。

 向云奇照信中所示,找到之后,直接进入庙院。

 月凄清,空气冷寂,看样子这座山神庙很少有人来烧香的。

 向云奇面对神殿,静静地站着等待下文。

 因为外面有月光,殿里无灯火,显得漆黑一片。

 忽然一条人影由殿里冒了出来。

 那人影站定,发了话:“姓向的,你倒是爽快的。”

 “好说,朋友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你知道也没用。”

 “约在下来有何见教?”

 “商谈大事。”

 “什么大事?”

 “稍待会儿你就知道。”

 人影缓前挪,到了阶沿边,进入月光照可及的范围。

 向云奇定睛一看,顿时为之大骇,几乎惊叫出声。

 对方赫然是那名已被杀死的黄巾黑衣人。

 黄巾黑衣人被斩断一条手臂,然后又抹脖子自绝?怎能又活了回来出现在眼前。

 死了的人能复活吗?

 断了的手臂能还原吗?

 向云奇情不自退了两步,剑把握得很紧,两眼直瞪着,目不稍瞬,心里阵阵发

 空气像死去般静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向云奇终于发觉这人不是死去的那名黄巾黑衣人,不过是面貌、年龄、体形有些相似而已,再加上也是黄巾黑衣,夜下当然一看很难分辨。

 向云奇下定决心,今晚要在这人身上揭开谜底,上次失去了机会,现在又来了机会,对他来说,这次意外的约会,反而变成了一件好事。

 现在,他已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朋友还等什么?”

 黄巾黑衣人没有答腔,两眼在月光下灼灼有如夜猫子,看样子他真是有所等待。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左右两厢已有人影涌现。

 没有任何声息,只有浮动的人影和兵器的闪光,仅仅片刻工夫,院地两侧便像布上了人网,人与人每隔三五步,前后错综,但却井然有序。

 向云奇的心紧了。

 他判断身后一定也围满了对方的人。

 紧接着,殿顶屋脊也冒出了人影,一个、二个…无法计数,形成了陆地和空中的双重包围圈。

 毫无疑问,这是对方经过周密策划的行动。

 说得抽象一点,这该是对方设下的天罗地网了。

 其实向云奇并未太过紧张,他只是困惑,为什么对方以如此似临大敌的姿态来对付自己一个人。

 屋顶上的人各摆出不同姿势,明眼人一望而知采取的是发放暗器的准备动作。

 神殿里也涌出人影,迅快地闪跃排列在殿门两侧。

 向云奇在暗自盘算,以自己的功力,在必要时从任何角度突围应该不成问题。

 黄巾黑衣人开了口:“姓向的,今天一早,在林子里本人的同伙是你杀害的?”

 “不错。”

 向云奇不屑于否认,他心里有数,反正在这种阵仗下,除了靠要领,说什么都是枉然。

 “你真有种!”

 “好说。”

 向云奇直望着正面阶沿上的黄巾黑衣人,没有任何顾盼,四面都是人,根本防不胜防,若东张西望,先行手忙脚,反而正好予敌人可乘之机。

 黄巾黑衣人发出冷笑:“你有多少同?”

 “在下一向是独来独往。”

 “你一个人能办得了事?”

 向云奇一怔,一时答不上话。

 他不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办什么事?自己是应约而来的,要办事的该是对方。

 黄巾黑衣人又开口:“姓向的,是条汉子的话,就该认相些,老实一句话,现在的这座山神庙,一只麻雀也飞不出去,讲老实话还有个商量。”

 “讲什么老实话?”

 “你们那车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你们两个字,无疑说明了对方已认定向云奇必有同路人。

 向云奇真的听不懂:“什么东西?”

 “少装蒜,你除了实话实说,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真的如此吗?”

 “你长了眼睛可以自己看,你前后左右全是百无一失的飞刀能手,屋顶上是暗器高手,只要同时一发动,你就算有通天本领,也必定要变成一堆酱。”

 “哈哈哈哈…”向云奇发出一阵笑声。

 黄巾黑衣人强忍着愤恕“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向云奇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盘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两丈左右,如果发动闪击,得手的胜算很高,只要上了殿庙,屋顶的暗器手便会无用武之地,而院地四周的飞刀手如果出手的话,定会因互伤而造成混乱局面,自己的突围便有机可乘。

 担心的是,神殿里可能仍隐藏着其他高手。

 这等于在押宝,押下去后,输赢只有等待开宝,无论如何,这险非冒不可,否则便是等死。

 “姓向的,你说是不说?”

 “当然要说!”

 向云奇事前早已蓄足了势,最后一字尚未出口,人已弩之矢般向黄巾黑衣人,去势之快,快得无法形容。

 暴喝声起,飞刀织划空。

 此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向云奇在身形闪的同时,长剑早已出鞘,人到剑到。

 黄巾黑衣人急闪。

 飞刀有如暴雨,但大部分落在向云奇原来立足之处。少处的向殿庙,反而迫得他们自己人闪避。

 向云奇的动作太快,使对方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哇”的一声惨叫,黄巾黑衣人急闪的身形斜栽出八尺之外。

 向云奇毫无选择的冲进门。

 数柄飞刀在他身后叉而过,粟米之差,并未让他受伤。

 原先布署在殿廊的飞刀手左右转向,向殿门。

 向云奇进殿之后,立即闪到角落,背靠墙壁,这样,他便可以只应付正面而无后顾之忧。

 同时,他急着在寻找出路,照一般建筑方式,神龛之后多半开有中门。

 但这神殿却偏不一样,除了两端高处的气窗之外,不见有透光的地方。

 这表示殿后没有门,而气窗是筒瓦砌成的梅花形气孔,根本无法加以利用。

 向云奇心里一阵紧张,这一冲入神殿,反而等于自投瓮中。

 惟一的出口是殿门,毫无疑问,门外已围成了铜墙铁壁,想冲出去必是死路一条。

 门外一阵响动之后,随即静下来,无人冲进。

 显然,对方又布署就绪。

 这情形更令人有杀机四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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