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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欲擒故纵
 香不敢点燃火摺,石室中伸手不见五指,自然瞧不到地下的人,更没听到上面有什么声息,方自一怔!只听口有人大声喝道:

 “伏全,伏义何在?”

 伏全、伏义,正是负责看守假山石牢的人,在黄钟别府中,身手大是不弱,但如今直受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香心头猛地一紧,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口这一大喝,听声音,来的正是少庄主吕兆熊!

 毕玉麟耳目何等灵异,他听出吕兆熊只喝了一声,脚步已在口停住,心下不由大急。

 他经过这几天交往,深知吕兆熊为人机警,如论武功,自己足可对付,但此时如果惊动了住在园中的几个老魔头,自己不但救人不成,恐怕连身也有问题。目前唯一希望,最好是他进来,心念疾转,左手轻轻一带,把香拉到一边,右手奇快无比伸出拍开伏全伏义两人道。当真是一瞬间事,香脚跟堪堪站稳,伏全,伏义一跃而起,朝毕玉麟扑来,口中同时大声叫道:

 “少庄主,里面有细!”

 要知毕玉麟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艺高胆大,急中生智,这一着,正是擒故纵,拍开他们道,就要他们出声引吕兆熊下来,香不知就里,吓得心头狂跳,颤声道:

 “少爷,快制服他们!”毕玉麟目能夜视,心中早有准备,口中低喝一声:“快站着别动!”

 右手一格,用了一招“分云取月”向两人攻去。伏全、伏义在黄钟别府,原也算得一把好手,他们手脚突然能够活动,还只当受制道,是自动解开的!此时虽被毕玉麟一招退,但因少庄主已在外出声,胆气顿壮,叱喝连声,同时又朝毕玉麟站立之处攻到!

 毕玉麟心存敌,只是施展普通招式,用一只右手,和两人对拆,黑暗之中,晃眼就打了四五个照面。“什么敢到黄钟别府撤野?”

 火光骤亮,吕兆熊手仗长剑,已在口现身!当他目光随着火光,一眼瞧到毕玉麟,不由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服下强烈毒药“散”的毕玉麟,会在石牢中现身,而且还有香也站在他身边,口中不由“啊”了一声,正待撤身!

 毕玉麟在这一瞬之间,早已双手乍发“砰”“砰”两声,把伏全,伏义震出老远,一下拦到门口,左掌疾拍,火摺子随掌媳没,口中冷笑道:

 “吕兄想不到是我吗?”

 吕兆熊总究是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火摺一熄,身形闪动,飘退了几步,漫不经意的笑道:

 “原来是毕兄,倒叫兄弟吓了一跳!”

 他说来轻松,其实手中长剑,却在黑暗之中,觑定毕玉麟,只要他一出声,立时就可刺出!但他那里知道毕玉麟目能夜视,他厉内在的情形,可看得一清二楚,闻言道:

 “小弟也只是想瞧瞧那个冒小弟姓名的人是谁罢了?”

 吕兆熊听他说话声音,依然站在原处,并没移动,心中暗喜,一声不作,忽的振腕一剑,对准毕玉麟立身之处刺去!

 他知道毕玉麟武功极高,这出手一剑,蓄势而发,不但迅疾无比,而且一剑之中,暗藏三个变化,不论你用剑封解,或是纵身躲闪,都难逃出三个变化之外,何况身在黑暗之中。

 那知剑势出手,忽觉腕脉一麻,执剑右手,已被人一把扣住!耳中只听毕玉麟的声音说道:

 “吕兄,你这干什么?”

 吕兆熊心头大骇,身形逆进,左手闪电穿出,同时搭住毕玉麟左手,他仗着独门“透截脉”手法,天下无人能挡,得意的笑道:

 “兄弟送毕兄口去休息吧…”

 突觉对方腕脉上眨起一股强猛之力,猛一扩张,紧扣的五指,登时被震的一松!不,同时只觉毕玉麟右手微一加力,自己右臂一麻,全身劲力,突然消失!毕玉麟微微一笑,道:

 “三来承蒙吕兄殷切招待,兄弟也不难为吕兄,只是请吕兄先委屈一下吧!”

 左手轻轻一拂,点中吕兆熊两处道。回头一瞧,那伏全,伏义,仰面躺在地上,业已死去多时。

 原来他不知本身功力,已人生搏虎豹之境,方才情急之下,全力一击,无意之间,发出了“鸿钩真气”把他们内腑心脏震碎。要知“鸿钩真气”乃是玄门无上心法,练的是先天真气,随掌击出,毫无惊人戚势,和深宏内力,但击中人身之后,才发出强大绝伦的震弹之力,伏全,伏义,如何抵受得了?

 毕玉麟呆得一呆,然后抱起吕兆熊身子,放到壁角边上。香倚在黑暗之中,瞧不到他们动手情形,早已吓得连大气都不敢稍透,此时听毕玉麟的口气,好像已经得手,但还是不敢作声。毕玉麟从地上拾起火摺子,到她手中,低声道:

 “好了,你打亮火摺子,咱们进去瞧瞧。”

 香接过火摺,问道:

 “少庄主呢?”

 毕玉麟道:

 “他已被我点了道。”

 说话之间,已大踏步往里走去。

 甬道口上,又有一道铁门,此时也敞开无阻,毕玉麟心急救人,脚下走得极快,略一打量,只见甬道两边,一共有三四间石室。他目光如电,,逐一瞧去,发觉除了左侧最后一间,地上草堆中,坐着一个身穿蓝布衫的青年汉子之外,其余几间,全都空着,不见有人!

 心下不由大急,据香听来的消息,昨晚犯庄的姑娘——是自己义弟孙燕——他明明被关在这里,怎会不见?他这一停步,香一手执着火摺子,也跟了过来,低声问道:

 “少爷,找到了没有?”

 毕玉麟微微摇头,问道:

 “你可知除了这几间石室,还有旁了地方吗?”

 香听得一怔,道。

 “没有人,以前庄中犯错的人,都关在这里面的…”

 他们这一出声,被囚在左侧屋中的蓝衫青年,忽然站起身子,隔着铁栅,朝毕玉麟问道:

 “你就是毕玉麟少侠吧?”

 毕玉麟连忙拱拱手道:

 “在下正是毕玉麟,兄台如何知在下名字?”

 蓝衣青年道:

 “我在孙氏坟庄,见到过你,所以一看就认出来了。”

 毕玉麟奇道:

 “孙氏坟庄?在下…”

 蓝衣青年不待他说完,笑道:

 “那时毕少侠身负重伤,昏不醒,自然不知其事。”

 毕玉麟越听越奇,自己身负重伤,醒来是在出云口谷底,他怎说孙氏坟庄中见过自己?

 心中想着,不由问道:

 “不知兄台说的孙氏坟庄,是在何处?”

 蓝衣青年并没回答,只是问道:

 “毕少侠可是救公孙姑娘来的?”

 毕玉麟道:

 “公孙姑娘?”

 蓝衣青年被他问得一怔,面诧异的道:

 “这倒奇了,毕少侠难道不认识公孙姑娘?当毕少侠身负重伤,就是公孙姑娘一路抱着找到孙氏坟庄去的!”

 毕玉麟听他口气,好像知道自己负伤之后的情形,这就拱手道:

 “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当身负重伤,确实丝毫记不起当时情形,兄台能否详告?”

 香忙道:

 “少爷,咱们先设法把铁栅弄开,让这位少侠出来了再说咯,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不宜久留!”

 毕玉麟被她一语提醒,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出削铁如泥的屠龙剑,要待把铁栅削断!蓝衣青年脸色一黯,连连摇手道:

 “使不得,方才那位救出公孙姑娘的老前辈,也替我打开铁门,这是我自己又锁上的,我…我不能出去。”

 毕玉麟听说那位公孙姑娘,已被人救走,心头稍松了口气!

 忽然想起方才自己两人来时,会瞧到两条黑影,朝园外飞掠而去,后来,后院就传出云板之声,敢情就是他们了。

 心中想着,一面疑惑的问道:

 “兄台身在虎,何以不肯逃走?”

 蓝衣青年脸上出痛苦之,叹了口气道:

 “兄弟孟迁,家师就是尚师古!”

 毕玉麟听得又是一怔,还没开口,只见孟迁接着说道:

 “兄弟获罪师门,家师只罚兄弟囚居思过,已是十分宽宏,兄弟岂能叛师而去?倒是两位身在虎口,确实不宜多留,公孙姑娘已被人救走,毕少侠还是赶快出去的好。”

 毕玉麟道:

 “孟兄能否把在下当负伤之后的情形,约略见告?”

 孟迁点点头,道:

 “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兄弟随侍家师,寄居在孙氏坟庄,有一天傍晚时分,公孙姑娘和另外一个小姑娘,手中抱着毕少侠前来投宿,那时毕少侠早已不省人事,那小姑娘匆匆连夜赶下山去配药,就没有再回来…”

 毕玉麟道:

 “孟兄可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是如何模样的人?”

 孟迁想了一想,道:

 “那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紫红衣裙,好像还垂着两条辫子…,哦,公孙姑娘来的时候自称孙燕,说毕少侠是她们大哥…”

 毕玉麟喃喃说道:

 “孙燕?”

 “他真是女的?”孟迁续道:“第二天,大师兄发现公孙姑娘房中,并没生火,却温暖如,怀疑公孙姑娘身上,有什么‘万年温玉’一类宝物,去向家师报告,才知毕少侠身上,果然带有一块‘万年温玉’护住心脏,伤势才不致恶化。”

 毕玉麟想起自己当醒转之时“万年温玉”就放在怀里,不“啊”了一声。

 孟迁又道:

 “家师十年之前,误中山‘散花针”寒毒入骨,‮腿双‬僵盘,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当时和公孙姑娘约定,先由家师以本身真气,替毕少侠打通奇经八脉,然后把‘万年温玉’借与家师一用。”

 “啊!”毕玉麟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吕兆熊早已认识自己,那么他说尚师古和自己父亲是多年老友一节,竟是一片谎言,无非志在动自己“万年温玉”的脑筋!

 孟迁并不理会,只是很快继续往下说去:“那知,那时候突然出现茅山毒指伏老前辈,他说毕少侠的伤势,不是打通奇经八脉,所能奏功,只有他的‘毒龙丸’能够挽救,他和家师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各自发了一招,公孙姑娘就抱着毕少侠,跟伏老前辈走了。”

 毕玉麟听到这里,暗想那么自己伤势准是服了伏老前辈的“毒龙九”才好的,他想到“毒龙丸”就想起当自己母亲的宿疾,也是茅山伏老前辈赐了“毒龙丸”才医好的,心中对茅山毒指,不起了无限感激。

 但因盂迁只说到离开孙氏坟庄为止,自己何以会在出云口幽壑之中,还是不解之谜,不由微微抬头,出神道:

 “不知公孙姑娘离开孙氏坟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故?”

 孟迁道:

 “后来的情形,我先前也不知道,直到昨晚公孙姑娘被关到这里,才说出来的。”

 毕玉麟喜哦道:

 “她已经告诉了你?”

 孟迁道:

 “茅山伏老前辈,那天晚上,原和邙山罗老前辈在列仙坛有约,离开孙氏坟庄,就带着公孙姑娘同去,当时要她在后峰守候,匆匆喂了毕少侠一粒‘毒龙丸’,便朝峰顶飞去…”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

 “家师因寒毒入骨,不良于行,非‘万年温玉’无法复原,是以也随后赶去,原想和公孙姑娘相商,借温玉一用,不料公孙姑娘以为家师心存劫夺,抱起毕少侠,向后跃退,失足堕下深谷,以致连同毕少侠一起跌了下去…”

 “哦!”毕玉麟和香同时惊啊出声!

 孟迁续道:

 “但公孙姑娘落下之处,正好在一块凸出的崖石之上,她出声惊叫,把伏老前辈引去,用山藤救起。

 公孙姑娘只当毕少侠已堕崖身死,把这笔仇恨,记到家师身上,矢志要替毕少侠报仇,才寻上这里来的。”

 毕玉麟这才知道自己负伤之后,原来还有如许曲折经过,一面急着问道:

 “盂兄可知方才救公孙姑娘的是谁?”

 孟迁摇摇头道:

 “这位老前辈,面上蒙着黑布,好像连公孙姑娘都认不得他,哦,这位老前辈方才曾说,他原是听人传说,毕少侠并未身死,可能已经落在家师手里,才赶来相救,不料无意之中,倒遇上了公孙姑娘。”

 香站在一边,也一直心惊跳,惶恐不安,闻言忙道:

 “少爷,我们这就走咯!”

 毕玉麟瞧着孟迁道:

 “孟兄…”

 孟迁摇摇手,苦笑道:

 “毕少侠用不着管我,一为师,终身为父,孟迁宁愿幽囚终生,也不忍叛师而去,时光不早,两位快走才好。”

 毕玉麟叹了口气,拱手道:

 “孟兄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就此别过,孟兄珍重!”

 说着口身往甬道上走出!香在身后,走不几步,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毕玉麟衣袖,低声道:

 “少爷,你停一停。”

 毕玉麟停住身子,香道:

 “少爷,快蹲下身子,让小婢替你易了容再走。”

 毕玉麟道:

 “那是为了什么?”

 香正容道:

 “少爷武功虽高,但黄钟别府戒备森严,方才业已有警,此刻只怕更难闯得出去,好在少庄主已被少爷制住道,小婢替少爷改扮成少庄主摸样,一路上就免得另生枝节,岂不是好?”

 毕玉麟奇道:

 “你几时学会了易容之术?”

 香低头一笑,幽幽的道:

 “小婢就是照着臧疯子那本小册子学的,小婢这就给少爷画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打开盖子,用小指勾了少许,放人掌心,轻轻调匀。

 毕玉麟果然依言蹲下身子,让她在脸上细心涂抹。

 一会工夫,香才笑着直起身子道:

 “好了,黑夜里,大概不会被人瞧出什么破绽来啦。”

 她迅速收起小瓶,正好火摺子也快要烧完。

 毕玉麟只觉脸上好像绷着一层什么,有些不大自然。

 香丢了火摺子,一面低低说道:

 “少爷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以少庄主的身份出现,千万别出马脚来。”

 毕玉麟点点头,两人迅速走出假山,抬眼一看,只见月落参横,差不多已将近四鼓,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亮,心中一急,越过曲桥,正待往围墙纵去,瞥见七八丈外,正有一条人影,踏着石径,慢步徐行!

 毕玉麟回避不及,只好大踏步朝前走去!

 此时夜黯淡,但他服过千载空青,目力过人,相距虽远,已看清对面那人,一身大红绣金裙,头上满戴着珠翠,竟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娇‮妇少‬,款款走来!毕玉麟不知这‮妇少‬是何等身份,心下大感踌躇!

 这一会工夫,双方相距已近!那‮妇少‬臻首微抬,未言先笑,娇声说道:

 “唷,我当深更半夜,只有我睡不出来走走,原来少庄主也没睡觉,跑到这里来作甚?”

 毕玉麟究是初入江湖,对方这一出声招呼,不由使他十分尴尬,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口中含糊的道:

 “我…我只是四面巡视一转,刚从假山来的。”

 在他想来,香定知道来人身份,可能把话点醒自己,那里知道香也没有见过此人,只是悄悄的站在自己身后。

 那‮妇少‬眼波转,风情万种的瞟了他一眼,神秘笑道:

 “听说昨晚那个丫头,就关在假山底下,少庄主是瞧她去的咯?”

 毕玉麟心中极是焦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妇少‬格的一声娇笑,又道:

 “这也难怪,这丫头洗去了脸上污泥,娇娇滴的真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儿,少庄主真要喜欢她,这也并不是难事,我老大姐送你一瓶‘逍遥散’,只要用指甲挑上些儿,弹上她鼻孔,保你称心如意,只是你少庄主事后该怎样谢谢我老大姐呢?”

 她一边说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毕玉麟身上打转。香瞧她一付风模样,再听她说话口气,心头不期惊然一惊,连忙屈膝道:

 “少庄主,这位夫人,大概就是你说的九花娘娘了,容小婢叩见。”

 ‮妇少‬瞧了香一眼,樱轻启,瞟着毕玉麟,轻声笑道:

 “黄钟别府的小姑娘们,当真个个伶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们少庄主还在背后说我什么?”

 毕玉麟听说她就是九花娘,心头也不一凛,连忙躬身道:

 “晚辈只是和她们说起老前辈一身功夫,罕有敌手,晚辈怎敢背后说?”

 九花娘媚笑道:

 “小妹子,你倒说说看,看你们少庄主说我一身功夫,少有对手,是那一门子功夫?你如果想学,只要我教上你一手,保管今后‘游夜专夜’,少庄主再也离不开你了!”

 香听她说出这等秽言,早已羞得粉脸啡红,不敢作声。

 毕玉麟暗暗骂了声:“无妖妇”一面拱手道:

 “时光不早,老前辈请休息吧,晚辈还要到前面瞧瞧去!”

 九花娘白了他一眼,格格笑道:

 “我就是睡不咯!前面没有什么紧要之事,你还是留着陪我聊聊吧!”说到这里,不由又低声笑道:

 “我白天就告诉过你,别叫我老前辈,老前辈的,女人就是怕听‘老,字,会把人都叫老了,干脆,你叫我一声老大姐,总比老前辈好听得多!”

 毕玉麟心头愤怒已极,但又不好发作,正感为难,香在旁道:

 “柏总管还在前院等候少庄主指示决定值班人数,和几处加添岗位之事,要不,让小婢去通知他一声?”

 九花娘听得喜上眉稍,抢着道:

 “不错,小妹子,你就先去说一声好了,少庄主待会就来!”

 毕玉麟道:老…老大姐吩咐,晚辈自当遵命,只是调配轮值之事,方才家师待晚辈,必须在天亮以前,完成布置,晚辈非亲自前去不可。”

 九花娘懒洋洋的,似乎微感失望,点点头道:

 “也好,那么少庄主办完了正事再来,我答应过你的‘逍遥散’,到我房中来取就是。”

 毕玉麟如遇大赦,口中连连应“是”脚下加’快,带着香,朝墙外掠去。

 好在他此刻化妆成吕兆熊模样,身后又紧跟着香,一路虽有不少值院之人,但瞧到少庄主急匆匆的,似乎有什么要事,谁也不敢多问。

 两人出了黄钟别府,立即施展轻功,如飞朝山下奔去!

 一阵工夫,差不多走出五六里路,毕玉麟回头瞧瞧香,已跑得娇吁吁,还是不肯歇脚,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不由在一片杂林旁边,停下脚步,道:

 “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再走吧。”

 香在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擦着脸边汗水,说道:

 “小婢不累,我们还是赶路的好!”毕玉麟知她害怕被黄钟别府的人迫来,这就微微一笑,道:

 “你轻功虽然不弱,但在施展之时,只是提摄真气,不能调息运气,才显得吃力,你且坐下来,我教你一种法门,就省力得多了。”

 香大喜过望,果然依言坐下,毕玉麟就把万里飘传给自己的“万里飘风”轻功口诀,给她详细解

 香轻功原是不弱,一经讲解,自然很快领悟,她默默背诵了两遍,便起自道:

 “少爷,我们这就走吧,小婢也好学着试试。”

 毕玉麟才一站起瞥见山径上,有两条人影如飞而来,这两人身法极快眨眼已到林前不远!

 正当急纵疾掠之际,敢情发现林边有人,住足打量了一眼,等到看清一个是英俊少年,一个是容貌如花身穿丫环衣裳的少女,只当他们是一对私奔男女,并不在意,正待离去!忽然一声“老嫂子,且慢!”

 这发话的是一个花子装束的老者,五短身材,两鬓花白,喝声出口,两道炯炯眼神,盯着毕玉麟,缓缓朝两人身前走来!他前面原是一个手持铁拐的白发老妪,业已起步,给老花子这么一喝,立即收住身子,跟着过来。毕玉麟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瞧得出这两人身手矫捷,眼神充足,分明全是外家高手。

 尤其此地离黄钟别府不远,对方着自己两人走来,便暗自凝神戒备。

 那老丐走到毕玉麟身前五尺之处,嘿然笑道:

 “老朽如果记忆不错,尊驾该是江湖上人称绿衫剑客的吕兆熊吕少侠了吧?”

 毕玉麟见他把自己当作了吕兆熊,一时不知两人来意,此处还在黄钟别府范围以内,自己既然化妆成吕兆熊模样,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冒充到底,这就抱拳说道:

 “在下正是吕兆熊,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老丐朝白发老妪望了一眼,大笑道:

 “巧极,巧极,老朽和老嫂子,远道赶来,正要上黄钟别府拜访,难得在这里遇上少庄主,就请少庄主陪老朽一行吧!”

 毕玉麟心中一急,连忙陪笑道:

 “两位位临,小可理应奉陪,只是小可另有要事,两位到了黄钟别府,自会有人恭大驾。”

 老丐脸色微微一沉,大声道:

 “这么说来,少庄主是不肯给我翻天手古松的面子了!”

 毕玉麟不愿和他纠,拱拱手道:

 “老前辈多多原谅,在下实在身有急事,失陪了!”

 话声刚落,只听香叫道:

 “少爷小心…”

 翻天手古松右手疾出,一只奇大的手掌,几乎比常人手掌还大出一陪,手背上青筋凸起,业已一把扣住毕玉麟右腕,毕玉麟不料对方会在自己说话分神的工夫,突然出手,心中不由一怔!要知此时的毕玉麟功力之高,今非昔比,发觉脉被扣,立时迫运一口真气,贯注右臂,当真行气如珠,运劲若钢,右腕立即坚逾铁石!

 翻天手古松一把抓住毕玉麟脉门,心中甚是高兴,纵声笑道:

 “老嫂子,咱们有了人质,就…啊!”他突觉对方脉门上泛起一股无形弹力,自己右手,登时被震得一直麻上小臂,口中“啊”了半声,他总究经验老到,发觉不对,身形急旋,举手一掌,向毕王麟前拍到!

 他这一下变招奇快,毕玉麟没防到他会无缘无故骤下杀手,心头又惊又恐,右手堪堪挣脱对方手指,就反手往前格去!

 翻天手古松手掌正好击上毕玉麟小臂“砰”的一震,毕玉麟依然静立不动,翻天手古松却闷哼一声,登登登直退了三四步,血气翻腾,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毕玉麟没想到自己只是伸手一格,竟会伤了对方,怒气顿消,拱手道:

 “在下身有要事,不想失手误伤了这位老前辈,开罪之处,还望多多原谅!”说完,回头道:

 “香,我们走罢!”

 疾风飒然,那白发萧萧的老妪,突然欺近,厉声喝道:

 “小子,你还走得了吗?”

 声到人到,手中铁拐一抖,一招“风卷残云”横扫而来!这位老婆子出手辛辣,力大无穷,铁拐还没扫到,强猛劲风,已势若雷奔!毕玉麟要想躲闪,已是不及,眼看拐头离身侧已不到一尺,当下猛一口真气,身形随着拐势,斜斜飘起,横飞八尺,若无其事的落到地上,朗声说道:“老婆婆快请住手,在下和两位无怨无仇…”白发老妪如烈火,一拐落空,怒喝道:“小子,不用多说,再接我婆婆一拐!”

 白发飞舞,铁拐一招“挟山超海”又朝毕玉麟当头劈来!”

 毕玉麟见她不容自己说话,心头不勾起怒火,身形一闪,僻开击来铁拐,怒道:“两位究竟讲不讲理?在下不过尊重两位年长,才一再忍让,在下岂是怕事的人?”

 白发老妪喝道:“你不怕事就好,来,咱们没到黄钟别府之前,铁拐婆婆就先领教领教魔尚师古的门下高徒,也是一样。”

 “铁拐婆婆”这四个字钻到毕玉麟耳中,心头不期蓦地一动。铁拐婆婆不就是丐帮四位长老之人,自己曾听义弟孙燕说过,他一身武功,就是跟铁拐婆婆学的!心念疾转,立即抬头问道:“老前辈可是丐帮中的铁拐婆婆吗?”

 铁拐婆婆冷笑道:“江湖上难道还有几个铁拐婆婆不成?”

 毕玉麟连忙拱手道:“原来果是铁拐老前辈,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铁拐婆婆厉声道:“小子毋须多说,魔门下和丐帮并无情可套。”

 毕玉麟暗想:丐帮和黄钟别府,既无情,那么他们匆匆赶来,莫非就是为了公孙姑娘?心念转动,抬目问道:“不知两位老前辈去黄钟别府究有何事?”

 翻天手古松经过一阵调息,翻腾血气,业已渐渐平复,哼了一声,接口道:“少庄主功力深厚,老朽自愧勿如,咱们丐帮中人,明人不说暗话,一二前,老朽一名侄女,找上贵庄,想必已落在贵庄手中了?”

 毕玉麟暗暗哦了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就拱手道:“两位老前辈果然为公孙姑娘而来,她昨晚遭擒,被囚假山石牢之中…”

 翻天手冷笑一声道:“少庄主倒说得干脆,假山石牢,纵是龙潭虎,咱们也要去闯上一闯!”

 铁拐婆婆手中铁拐一顿,道:“咱们走!”

 两人待毕玉麟说完,转身就走!

 毕玉麟急道:“两位老前辈快请留步!”

 铁拐婆婆回头道:“你待怎的?”

 毕玉麟摇手道:“两位老前辈不用去了,公孙姑娘已在一个更次以前,被一位者前辈救走了…”

 铁拐婆婆一下回到毕玉麟身前,铁拐蓄势,瞪目道:“你此话当真?”

 毕玉麟正式道:“晚辈刚从黄钟别府出来,岂会有假?”

 翻天手嘿道:“少庄主这般说法,不知用意何在?”

 毕玉麟被他一语提醒,口中“哦”了一声,一揖到地,道:“两位老前辈勿疑,晚辈其实并非吕兆熊…”说到这里,回头朝香问道:“我脸上如何才能洗去?”

 香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随手递过,低声道:“少爷脸上不是水可以洗去的,这瓶药水,只要倾出少许,就可擦干净了。”

 毕玉麟依言取过药水,倒了少许,在脸上一阵拭抹,登时换了一付面目,但见玉面朱,莹光照人!

 这下,可把两个丐帮长老瞧得目瞪口呆!

 翻天手古松惊奇的道:“少侠究系何人,不知和当年云里神龙葛大侠如何称呼?”

 毕玉麟道:“晚辈毕玉麟,天门门下,前在金华,曾和公孙姑娘有八拜之,当听义弟说起过两位老前辈。”

 说着就把自己和孙燕订始未,及今晚冒险进入石牢,她已被人救走,自己化装吕兆熊之事,简扼说了一遍。铁拐婆婆沉道:“毕少侠这样说来,燕儿真已被人救走了,只不知…”

 她话声刚落蓦听香尖声惊叫!

 毕玉麟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她面色惨白,神态之间,满是惊怖之,好像遇到极度惊骇一般,心中方自一怔!只听香颤声道:“少爷,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毕玉麟目光向四外闪电扫过,觉得并无可疑之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香从怀中掏出手绢,拭着汗珠,喃喃的道:“追魂金钟,追魂金钟出现了,小婢再多,也活不过六个时辰了…”

 毕玉麟目光一瞥,果然瞧到香手上,拿着一口金色小钟,闪闪发光,约有半节拇指大小,当下一个箭步,纵近她身边,问道:“你说的就是此物?”

 香畏怯的点点头道:“不知这是黄钟别府最严厉的令符,发现‘追魂金钟’之人,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就会死得奇惨无比。”

 铁拐婆婆冷笑道:“老身在江湖上闯了一辈子,还没听人说过‘追魂金钟’这个名称!”

 毕玉麟伸手接过,仔细一瞧,只觉这口金钟,入手沉甸,四周各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每个鬼头下面,都有一行细字,那是:“金钟出现夺命追魂”翻天手古松久历江湖,经验老到,眼看毕玉麟拿着金钟细瞧,忍不住道:“毕少侠当心钟上有毒!”

 话声未落,只听一片松林之中,传出一声森冷笑,道:“姓古的果然有眼力,‘追魂金钟’,乃是黄钟别府追魂符令,涂有奇毒,沾到之处,子不过午…”

 翻天手喝道:“你可是魔尚师古?”

 香道:“他…是柏总管…”

 她话声刚落,转眼之间,站在面前的毕玉麟,已失所在,这一下身法之快,连铁拐婆婆和翻天手都没瞧清毕玉麟是如何走的?不暗暗感叹,江湖上当真天外有夭,人上有人,光瞧这年轻人的身手,已非自己两人,所能望其项背!这时,只听十余丈外的林中,突然响起一声朗笑,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惨叫,相继传来!

 铁拐婆婆手中铁拐一顿,道:“我们快去!”

 话声未落,只听又是一个阴沉声音冷冷的道:“目睹‘追魂金钟’之人,只怕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铁拐婆婆纵目瞧去,只见松林中忽然跃出八名黑衣大汉,把自己三个围在中间!

 “嗒”!一团瘦小黑影,随着一声轻响,凌空飞落!

 那是一支细长竹竿,硬生生入山石之中,长竿头上,蹲着一个又瘦又小的老人,长竿还在不住的晃动!

 这老人尖头尖颗,两耳招风,深陷的双目,碧光如电,正是已有十年不在江湖出现的魔尚师古!他身后跟着走出一个身佩长剑的绿衣青年,就是魔门下大弟子绿衫剑客吕兆熊。

 铁拐婆婆瞧得心头大怒,冷哼道:“老婆子在江湖上闯了几十年,大小场面也见得多了,尚师古,你这点阵仗,还唬不倒咱们。”

 尚师古蹲在阴沉竹上,大不刺刺的连正眼也没向两人瞧上一下。

 吕兆熊目光冷峻,朝香喝道:“婢,你还不过来领死?”

 香从没见过魔尚师古其人,但从吕兆熊随侍在侧的情形看来,这蹲在长竿上的老者,定然是黄钟别府的新任老庄主无疑!今晚居然连老庄主都亲自赶来了,情势严重,已不待言!香先前骤然见到“追魂金钟”心头引起无限恐惧,那是因她在黄钟别府多年,深知黄钟别府刑法严厉,惨绝人寰。

 此时老庄主虽然亲自赶到,但她反而镇定下来,一个人除死无大事,她横上了心,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吕兆熊喝声出口,香已款步走出,检任道:”少庄主有什吩咐?”

 吕兆熊被她镇定的神色,瞧得一怔,喝道:“婢,你私奔出庄,该当如何处死?”

 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虽然对魔尚师古这般托大模样,感到愤怒,但方才毕玉麟也不曾提起,并没细说香来历。

 此时听吕兆熊口气,她似乎是黄钟别府潜逃出来的使女,那么这是人家黄钟别府的私事,江湖上讲究过节分明,自己不好横加干涉!

 铁拐婆婆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跨前了一步,铁拐蓄势,注意着香行动,香浼首道:“黄钟别府对付私自潜逃之人,如被拘回,剜目割足,投身蛇窟,受千百条毒蛇噬咬之型,小婢自然清楚!”

 铁拐婆婆怒道:“好残忍的手段!”

 吕兆熊冷哼道:“你既然知道,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香突然抬头道:“小婢年方八岁,被掳上黄钟别府,既非卖身为奴,自然算不得私自潜逃…”

 吕兆熊冷笑一声,抬手道:“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八个黑衣大汉,轰应一声,立即朝香扑去!

 铁拐婆婆久在江湖行走,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站在四周的黑衣大汉,全非易与之辈。

 心中早已打好主意,反正今之局,决难善了,不如先下手力强,能够出其不意先伤他几个,恁自己和翻天手两人,合斗尚师古,即使不胜,想来也不致落败到如何程度。

 此时一见黑衣大汉奔来,口中大喝一声:“谁敢过来?”铁拐一抬“横扫千军”朝奔近身前的四个大汉扫去!在她想来,这几个黑衣大汉武功再高,也决难挡得自己一拐!

 那知冲近身前的四个大汉,其中两个,忽然身形一偏,一左一右,避开拐势,朝香扑去!

 另外两个竟是毫不退缩,奇快无比从肩头击出钢叉着铁拐架去,但听“当”的一声,硬把铁拐婆婆沉重拐势,封架开去!

 铁拐婆婆心头大凛,暗想:“这两个黑衣大汉,只不过是黄钟别府的帐前小卒,怎么臂力这等强猛,硬把自己一拐,挡了回来,看来魔尚师古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果然不可轻视!但铁拐婆婆那里知道魔尚师古出任黄钟别府庄主,还不到三月,而黄钟别府幕后却另有大有来历的主使之人!

 却说两个黑衣大汉合力一叉,架开铁拐,立即振臂欺进,钢叉飞舞,倏忽之间,连续还攻了三招。铁拐婆婆厉喝一声:“好,看你们接得住我老婆子几拐?”身形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铁拐一抖,散开重重拐影,白发飘动,纵身朝两人疾冲而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翻天手古松眼看铁拐婆婆已经出手,也立即身形一横,一双奇大无比的手掌,开阖之间,拦住两个黑衣大汉,动起手来!

 一起奔出的八个黑衣大汉,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只不过拦住了四周,其余四个,却同时飞落在香四周,把她围住,口中喝道:“婢,还不束手就缚,真要我们动手不成?”

 香已豁出命去,娇躯斜退一步,很快从间拨出短剑,颤声道:“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吧,我宁愿死…”

 “婢,你敢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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