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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雕盘绮食会众宾
 ——出自《全唐诗》一百六十六卷·李白〈扶风豪士歌〉

 丹鼎上空的石墨海翻腾了一阵,倏然朝着两边分开,如同摩西面前的红海。有数人被半透明的墨水包裹着,缓缓自天而降。

 等到他们降下一半的高度时,罗中夏已经能够看清来者的身份:彼得和尚、颜政、秦宜、十九,那个又矮又胖的成周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女子。

 他们六个人中,秦宜与彼得和尚同在一个墨团之中,其他四人各据一个,五个墨团一起落下。罗中夏用眼甚至可以辨认出墨团中那一闪一闪的笔灵。鳞角、画眉、如椽、五,还有一枝从未见过的笔灵,想来是属于那女子的。这五星徐徐而落,配上墨黑般的天穹,颇有几分古怪的圣洁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罗中夏仰望天空,喃喃道,对这个古怪的组合惑不解。韦势然也眯起眼睛,朝天上看去,他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片刻,嘴慢慢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细细数过一遍,罗中夏忽然注意到,队伍里没有诸葛一辉。他没有笔灵,看来是被高的排斥机制给排除在外了。

 可为何彼得却进来了?罗中夏心中闪过一道疑问。

 他再仔细一看,发觉彼得似乎受了重伤,一直被秦宜怀抱着。“难道没有笔灵的人,只要被笔冢吏带着,便也能闯入里?”罗中夏想到这里,陡然一惊,他忽然想起来,小榕闯入高的时候,也一直握着自己的手,直到两人落到鼎底,方才松开,旋即虚弱倒地。

 莫…莫非小榕不是笔冢吏?

 说什么蠢话!小榕的咏絮笔自己不是亲眼所见吗?何况就算现在,都能感觉得到小榕体内笔灵特有的呼吸,在自己的怀抱里异常真切。

 怀抱…嗯…罗中夏突然没来由地背后一阵发凉,他还没来得及扶起小榕,就看到十九那冷冰冰的视线直过来,像她的柳叶刀一样锋利,轻易就刺穿了自己。

 此时其他几个人的墨团也破裂开来,陆续踏上了葛洪丹鼎的鼎底。

 成周甫一落地,发现自己左边是十九,右边是颜政,吓得一溜烟跑到柳苑苑身后。别人还好,颜政可是成周最害怕的家伙之一,他在医院里那次凶悍的演出彻底吓破了成周的胆子。

 柳苑苑厌恶地瞪了这个懦弱的家伙一眼,不知为何主人坚持要派他来参加这次行动。她环顾一下四周,发觉形势对己方不利,笔僮和操纵笔僮的王尔德不知为何都没出现,自己和一个废物要对付三个、不,四个笔冢吏,难度可着实不小。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个人需要打个招呼。“势然叔,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她冷冷地对老人说道。

 韦势然对柳苑苑的出现倒是毫不吃惊,稳稳端坐在方砚上,笑道:“真惭愧,这一次可不是。你看连我自己都陷入笔阵,动弹不得。”

 “哦?”柳苑苑白皙的脸上出惊讶的表情,不过稍现即逝“这是你开的拙劣玩笑?还是另外一个圈套?”

 “唉,难道我在你们的心目中,就只有这两种形象吗?”

 “在主人眼中,你这头老狐狸和那头小狐狸,都是不可信赖的。但是你们居然勾结到了一起,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柳苑苑冷冷说道,旁边秦宜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在针对彼得和尚等人的围攻中,秦宜非但没有完成隔离罗中夏的任务,还帮助彼得和尚逃离包围,使得整个行动功败垂成。若不是柳苑苑跟踪及时,恐怕她一直到现在还在与王尔德两手空空地在南明山上转悠呢。

 韦势然道:“你家主人和我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信赖不信赖。我自行其事,他坐享其成,这都是事先约定好的。至于我如何行事,他又如何坐享,全凭各自造化。我如今运气不好,被陷入笔冢主人布下的笔阵之内。就这么简单。”

 柳苑苑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罗中夏:“原来这就是青莲笔的笔冢吏,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褚一民居然死在了他手上?啧。”

 “是死在了你家主人手里。”韦势然提醒。

 “连这么个孩子都打不过,形同废人,何必留存呢。”

 关于这句批评,罗中夏并没注意到。他如今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避开十九的目光。为了不显得刻意回避,他略带尴尬地与颜政换了一下失散以后各自的情况。

 原来彼得和尚他们休养的那个岩,正是与高相反山体对向的凹窟,其实与高中间只隔一层薄薄的石壁。适才罗中夏触发了沈括的机关,让整个岩体都被波及,这一处凹窟也连带着被化了。

 颜政看了看小榕,又看了看十九,带着调笑对罗中夏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劫数啊!朋友。”

 罗中夏让颜政暂且扶住小榕,讪讪凑过去要对十九说话。不料十九只冷冷说了两个字:“走开。”他吓得立刻缩了回来。

 这时韦势然拍了拍手,把这葛洪鼎、米芾砚构成的笔阵之厉害约略一说,说得在场众人个个面色大变。他们落地不久,只觉得这鼎幽静清凉,却没想到其中藏着如此厉害的杀招。倘若真是韦势然推测的那样,只怕这一干人谁也逃不出去。

 “我可不信!”柳苑苑大声道“只凭你空口白话,就想吓退我们吗?”她话说得中气十足,脚步却一直没有向前靠去。对于这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她还是有那么几分忌惮。她身后的成周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别人把注意力转向他。

 韦势然道:“我这砚下就是丹鼎大火,一旦离开,届时大家一起被葛洪丹火烧作飞灰,直登天界,岂不快哉?”

 鼎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此时这里的气氛就如同那笔阵一样,保持着一个巧、脆弱的均衡。一共有八个人,却分成了三派。韦势然和小榕、秦宜显然是一边的;柳苑苑与成周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罗中夏、颜政、彼得和尚与十九是中立的第三方——每一方都有麻烦,韦势然动弹不得,小榕又虚弱不堪,只剩秦宜勉堪一战;成周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柳苑苑孤掌难鸣;至于第三方,罗中夏对十九的怒气噤若寒蝉,到现在也不敢直视。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眼中都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这八个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实在不知是该先大打一场,还是先求同存异,逃出生天再说。这个高内的鼎砚之局,俨然变成了一个尴尬的牢笼。

 “如果要打起来的话,恐怕会是一场混战啊。到底最后仍旧站着的人是谁呢?”颜政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至少我希望不是韦势然。”

 “为什么?”罗中夏心不在焉地问,他现在的心思,被对小榕的担心、对十九的愧心和对鼎砚笔阵的忧心替冲击着,怀素的禅心摇摇坠。

 “因为他若是从那方砚台上站起来,咱们就都死定啦。”颜政自顾哈哈大笑。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讲冷笑话的,就只有颜政一个而已。

 十九和柳苑苑同时怒目瞪视,觉得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韦势然却颇为欣赏地瞥了他一眼:“你就是颜政?”

 “正是,颜是颜真卿的颜,政是政通人和的政。”

 “处变不惊,从容若定,真是有大将之风。”韦势然点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宜儿看上的男人。”

 颜政面色丝毫不变,笑嘻嘻一抱拳道:“我对秦小姐也是十分仰慕的。”

 秦宜眼波转,也毫不羞涩地站起身来,咯咯笑道:“你们两个,丝毫也不顾忌人家面子,就这么大剌剌说出来,羞死人了——我给你的笔,可还带在身上吗?”

 颜政张开五指:“一直带着哩。”

 颜政的画眉笔是秦宜从韦家偷出来的,后来被他歪打误撞弄上了身,这么算起来的话,他们两个确实颇有缘分。

 柳苑苑这时沉着脸喝道:“好对寡廉鲜的男女,你们未免也太没紧张感了吧!?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秦宜立刻顶了回去:“按辈分,我得叫您一声姨哩。您的少年感情生活不幸,可不要迁怒于别人嘛。再说了,幸福就在你跟前,你不抓,能怪得着谁?”她伶牙俐齿地一口气说完,大大方方挽起了颜政的手臂,同时朝着彼得和尚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柳苑苑大怒,她冰冷严谨的表情似乎产生了一些愤怒的裂:“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们乖乖受死就好!”“把我们干掉?这计划很好啊,那么然后呢?自己孤独地在鼎里茕茕孑立,终老一生?哦,对了,你不用孤独一生,你还有那个矮胖子陪着你,在这丹鼎里双宿双栖。”

 秦宜词锋滔滔,她说得爽快,突然下颌一凉,一道白光贴着她脸颊飞过,刺入她身后的鼎壁,却原来是一枚绣花针。柳苑苑微微屈起右拳,指里还夹着三枚钢针,冷冷道:“你再多废话,下次刺到的就是你的嘴。”

 秦宜毫不示弱,立刻振出自己的鳞角笔,化出数把鳞角锁浮在半空,遥遥对准柳苑苑,嘲笑道:“苑苑姨,我这麟角笔你是知道的——不知你的笔灵是什么来历?不妨说来听听。”

 柳苑苑的笔灵真身一直是个谜,它看似微弱,只能牵出人内心的愧疚,别无他用;但仅此一项能力,却尽显强势。秦宜虽然一直与“他们”打混,却也不知详情。

 柳苑苑傲然道:“你不用知道,也不会想知道的。”柳目一立,两道锐利视线切过虚空,高耸的前灰气大盛,很快汇聚成一枝笔头倾颓如蓬的红头小笔。

 一时间两枝笔灵遥遥相对,鼎内原本稍微缓和下来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

 就在冲突即将在两个女人之间爆发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了进来:“秦小姐、苑苑,容贫僧说两句话如何?”

 说话的原来是一直没吭声的彼得。他在云阁崖那一战受伤甚巨,加上又给秦宜讲了那一大通往事,实际上已是心力瘁,面色苍白得吓人,每说一句话都让人觉得他命悬一线。那副金丝眼镜残破不堪,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柳苑苑冷哼了一声,却没有阻止。秦宜笑道:“彼得叔叔要讲话,做侄女的我怎能不听呢?”随即也收起笔灵来。她当潜入韦家,曾自称是韦情刚的女儿,倘若所言非虚的话,论辈分确实该叫彼得和尚一声叔叔。

 彼得和尚向韦势然略一鞠躬,起身道:“出家之人,本该六清净,不问俗事。可惜贫僧入世太深,不胜惭愧。与势然叔您有失亲之疑;与秦小姐您有夺笔之仇;与十九小姐有家族之争;与苑苑你有负心之愧;与罗施主、颜施主两位又有同伴之谊,可以说爱恨情仇,相纵横。”

 他所说句句属实,这鼎内的一干人等,彼此之间的关系无不是错综复杂,难解难分,此时听到彼得和尚说出来,众人心中均暗暗点头。

 彼得和尚大大呼出一口气,显然是在极力压制体内痛楚。

 罗中夏有些担心道:“我说彼得,实在坚持不住就别说了,反正若是真动手,我们也不会输。”

 彼得和尚摇摇头,继续道:“若在别处相逢,贫僧也不好置喙。但咱们现在都身陷鼎砚笔阵,身涉奇险,动辄就有性命之虞,就应该暂时抛却往日恩怨,想想破局之法才是。像适才那样仍执著于争斗,胜又何喜?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而已。”

 他这番话说得多少有些偏袒柳苑苑。如果真是打起来,这边青莲、如椽、画眉、麟角四笔外加彼得,对那枝不知名的红头小笔与五笔可是有的优势。

 柳苑苑如何听不出来弦外之音,她虽摆出一副不领情的表情,红嚅动几回,却没出声喝叱。她身后的成周听到彼得的提议,却喜从天降,忙不迭地点头道:“彼得和尚你说得很对,很对,这时候需要团结才是。”

 十九却不依不饶地叫道:“他们是杀害房斌房老师的凶手,我怎能与他们合作!”

 颜政在一旁劝道:“哎,没说不让你报仇,只是时机不对嘛。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是出不去的,岂不白白浪费生命?”

 “能为房老师报仇,死而无憾。”十九断然道。

 “就算你自己不出去,也得为别人着想一下嘛。”

 颜政看了眼罗中夏,这不看还好,一看更让十九火头上升:“哼,他自去快活!关我什么事?”

 颜政心里暗暗叫苦,心想不该把这醋坛子打翻,连忙换了个口气道:“就算是为你自己吧,杀房斌的一个是欧子龙,一个是诸葛淳,再加一个『他们』的龙头老大。你跟这几个虾兵蟹将同归于尽,有何意义?”

 十九一听,言之有理,刚闭上嘴,柳苑苑却忽然发作了:“姓颜的,你说谁是虾兵蟹将?”

 颜政身为画眉笔的传人,对美女向来执礼甚恭,此时被突然质问,连忙分辩说:“我说成周呢。”成周最怕颜政,被骂到头上居然不敢回嘴,只得缩了缩脖子,硬把亏吃到肚子里去。

 柳苑苑见他如此没用,暗自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到彼得和尚那里去,语调出乎意料地温和:“情东,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彼得和尚道:“贫僧以为,既然这鼎砚是笔冢主人设下的一个局,那么必然就有化解的办法。”

 这话是一句大实话,只是全无用处。大家听了,都有些失望,先前都以为彼得和尚能有什么智计,想不到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废话。

 韦势然坐在方砚上,不开口道:“贤侄,你这话等于没说一样。”

 彼得和尚微微一笑,对韦势然道:“对别人来说是,对势然叔你来说,却并非如此吧?”

 韦势然不动声,只简单地说了句:“哦?”彼得和尚紧接着道:“永欣寺那一战,我虽没亲临,也听罗、颜两位施主详细描述过。笔冢主人锁笔之法固然妙,势然叔你破局之术更是奇巧。先是引出辩才鬼魂毁掉退笔冢,又用青莲绊住天台白云,种种筹划,十分细密。”

 罗中夏和十九听到这些,脸色都不太好。那一战他们彻底被韦势然玩于股掌之间,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

 “势然叔你既然能设下这么密的陷阱,事先必然对笔冢主人设下的存笔之局知之甚详。永欣寺是如此,这高的秘密,就未必不在您掌握之中。”

 韦势然拍拍膝下砚台,苦笑道:“关于永欣寺的秘密我如何得知,我可以说给你们听没关系。但这高我若尽在掌握之中,哪里还会被困在这里?”

 彼得和尚道:“势然叔您的秉我是知道的,向来都是先谋而后动,不打无准备之仗。您说您贸然闯入高内,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韦势然大怒:“那要不要我站起身来,大家一起烧死,你便信了?”

 彼得和尚道:“势然叔不必做出这态度给我看。您身陷囚囹,贫僧也是亲见的。只不过依势然叔的风格,一贯是借力打力,从不肯亲自动手的。”他略作休息,环顾一圈,又道:“秦宜小姐与势然叔你是一路,她把我们救去高的对侧,等苑苑的追兵一到,恰好一同陷入石墨海。这其中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今在南明山上的一场混乱,导致参与者的思维都被搅,一直浑浑噩噩。此时听彼得和尚分剖清晰,细细琢磨,才觉得其中大有奥秘可挖。

 罗中夏这时开口道:“这不合理啊,彼得。小榕找我,原是背着韦势然的,他怎能算准小榕和我几时到高,几时钻入里呢?”

 彼得和尚道:“高要靠有笔灵的人才能触发化,但却并非一定要青莲才行。秦小姐、苑苑,无论是谁,同样都可以触发。所以我想势然叔最初的计划,本来是打算把我们中,而你却应该是被排除在外的。想不到小榕却意外去找你来,这才误入高内。”

 “呃?”

 罗中夏的心情不知是喜是忧,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仍旧半晕半醒的小榕。他忽然想到熔羽曾经说过一句特别怪的话:“韦大人自有安排,你不要自作聪明,横生枝节!”这么理解的话,难道韦势然从一开始就打算故意身陷险境,可这又是图什么呢?

 韦势然好整以暇盘腿而坐,眯着眼睛听彼得和尚说完,徐徐道:“姑且假定贤侄你所说不错,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倘若我推断不错,这鼎砚之局,势然叔一个人是破不了的。破局取笔之法的关键,一定就在我们之中,甚至可能就是我们。”

 彼得和尚这一言既出,众人俱是一惊。柳苑苑心跳骤然加速。她本来到南明山的任务,只是擒获这一干人等,但若是连七侯也拿到,主人定然更加高兴。她看着侃侃而谈的彼得和尚,心中竟有些久已尘封的情绪悄然萌动,从前那个只在自己面前口若悬河的少年韦情东,竟和现在这面色苍白的和尚重叠到了一起。

 啪啪啪啪。韦势然连续拍了四下巴掌,称赞道:“人说韦家『情』字辈的年轻人里,要属韦情刚为最优秀。如今看来,他弟弟韦情东竟丝毫不逊,甚至多有过之。”

 “承蒙夸奖。”彼得和尚淡淡回答。

 “这么说,你承认是早有预谋了?”柳苑苑大声道,她急切想知道如何离此局,如何拿到此笔。

 韦势然慢条斯理地瞥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急躁的脾气一点都没改。倘若当你肯听情东分辩几句,何至于有这等误会,以致一个遁入空门,一个误入歧途。”

 “轮不到你这韦家弃人来教训我!”柳苑苑被说中痛处,大为恚怒,纵身上。

 彼得和尚连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苑苑,莫急。”

 柳苑苑被他按住肩膀,掌心热力隐隐透衫而入,心中一阵慌乱,连忙甩开:“我怎样,用不着你来管。”彼得和尚本来身子就虚,被她一甩,倒退了数步摇摇倒,柳苑苑下意识要去扶住他,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暗暗咬了咬牙。

 颜政上前,将彼得和尚扶住。后者息片刻,抬头问韦势然道:“势然叔,我说的那些推断可对?”

 韦势然与秦宜对视一眼,秦宜朝后退了一步,脸色却有些难看,勉强笑道:“你若想告诉他们,尽管说好了。咱们是合作关系,我只负责引人进来,别的可不管。”

 韦势然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卷书,扔给彼得和尚,口气颇为严峻:“你虽未全对,却也所差不远。究竟如何破局,全在这书中,只是…唉,你自己看吧。”

 彼得和尚接过书来,原来是一卷《南明摩崖石刻》的拓印合集,八○年代出的,不算古籍。他信手一翻,恰好翻到别着书签的一页,低头细细看了一遍,面色“唰”地从苍白变作铁青,双手剧烈抖动,几乎捧不起书来。

 “这…这…笔冢主人怎会用到如此毒的手段?”

 彼得和尚虚弱而愤怒的声音在鼎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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