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总觉得就算回家也睡不著,索
去“花丸”看看情況。拉面店的铁卷门意外地一大早就拉开了一半,从里面
出扁梯形的亮光映在灰暗的柏油路上。蹲下来往店里望去,看到一个绑著小辫子的身影在柜台后忙进忙出。是玫欧。这种时间她到底在做什麼?
我不知该如何向玫欧提起她爸爸的事,由于自己的思绪还沒整理好,实在不想和她碰面。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卻被玫欧发现,並开门让我进去。事到如今,我也沒办法逃走了。
“助手先生起得真早。”
“不,我只是还沒睡。”
和脑袋相反,我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于是一
股跌坐在柜台正中央的座位上。
“明老板应该还在睡吧?”
“不不,明老板說这时间她都在慢跑。”
是喔?真不愧是体育健将。
“结果我也跟著醒了,现在在做早餐。助手先生要吃吗?”
她不說我还沒发现,廚房內的确飘著香味,让我不自觉地摸起肚子。刚才被依林姊她们的食量给吓到而只点了咖啡,现在似乎有点饿了。
“也有帮我準备吗?”
“嗯,快弄好了。”
端出来的碗公里盛著清澈的汤、软烂的饭还有蛤蜊和虾子,上面撒著芝麻与香料的叶子。虽然並沒有用什麼特殊的食材(应该說几乎都是“花丸”里的东西),卻洋溢著異国料理的香气。她說这叫做KhaoTom,大概是泰式稀饭的意思。
接著端出的盘子上装著色彩鲜豔类似蔬菜沙拉的菜
,酸酸甜甜的奇妙味道,还带有薄荷的香味。以早餐而言,这还真是丰盛。
“你的廚藝不错嘛。”
“因为人家正在学习当个好太太啊。”
玫欧一边洗著炒菜锅,一边微笑着这麼回答。到底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
“玫欧你现在几歲?”
“十四。”
比我小两歲,但似乎比我更有生活能力。
“所以只要父母亲同意,两年后就能结婚了。不过你应该沒有交往的对象吧?”
“有啊,我爸爸。”
沙拉里的青辣椒瞬间卡进气管,害得我一阵猛咳;玫欧马上递出装著水的杯子给我。真是贴心,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太太…啊,不是啦!
“…都已经十四歲了还梦想当爸爸的新娘,这樣不太好吧?”
“为什麼?我们沒有血缘关系,可以结婚啊!”咦,是这樣吗?
“玫欧的亲生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现在的爸爸和妈妈是在泰国认识的,在那边结完婚,然后带著玫欧来日本。”
除了肤
之外,玫欧的五官倒是和日本人有几分相似,我还以为她是混血儿。原来是继父,那这樣应该是可以结婚…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吧?
…难道是这个问题吗?
虽然我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很想吐她槽,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宏哥也教过我:『你把戶籍迁出来当我的养女,就可以和你爸爸结婚了。』这樣既是女儿又是人
!他說得很兴奋呢。”
那个性罪犯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我不懂助手先生为什麼这麼激动?”
說得也是,我自己也搞不懂为什麼。不是啦…只是…这樣不好吧!?
我把无法以言语表达的心情配著稀饭
进肚里,好不容易才冷靜下来。其实我根本不需要激动,反正又不是我的人生。
“只是不知道爸爸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說得也是。”应该說根本不可能吧。“你爸爸几歲?”
“嗯…好像三十八歲了吧?不过住在同一栋大楼的姊姊们都說爸爸看不出来有那个年纪。我跟你說喔,爸爸的睡脸就跟山貓一樣帅。我最喜欢爸爸的睡脸了。”
什麼意思啊!那到底是怎樣的睡脸?不对,应该說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讚男人的睡脸很帅,不管是什麼意思,这种說法都很稀有。
“我以前不太会煮菜,可是爸爸都会把我做的东西全部吃掉,所以我才決定去餐厅打工学做菜。对了,那个好吃吗?”
“嗯,好吃。”
玫欧的笑脸就像个刚烤好的布丁,让我突然有点羨慕草壁昌也。居然让这樣一个女孩子带著那麼危险的鉅款,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什麼?
我盘算著该如何解释这樣一个危险的状況,事态演变至今连黑道都牵扯在內,光想到心情就无比沉重。还是說服她去报警才是上策吧。
“其实我还想和妈妈学很多料理的…爸爸应该还是最
吃妈妈煮的菜吧。”
玫欧的眼中彷彿映著遙远的泰国天空。她的母亲——好像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个性别扭的我突然想起依林姊和裘莉法所說的公会。为了让在国外打工的女
更容易取得签证而介绍日本男
和她们结婚,草壁昌也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我在照片上看过,原来我长得和妈妈一模一樣。所以爸爸他…应该会喜欢我…吧?”
玫欧的声音有些迟疑,好像沒什麼自信。是这樣吗?
“你和爸爸提过想跟他结婚的事吗?”
“沒有。”
“等他回来你可以问问看。”到时候她应该会被好罵一顿吧?
“助手先生說得真简单。这种事如果能轻易地說出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麼多烦恼的人了。”
嗯,或许是这樣吧。我自己也在去年冬天发生的那件事中深刻地体验过,结果不是自己的事就立刻忘得一干二淨。话說回来,我为什麼一大清早就和女生聊起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
“爸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玫欧坐在廚房的椅子上,下巴则靠在
理台上。
“有沒有想到他可能会去哪里?”
玫欧搖了搖头。
“从昨天就一直打手机给他,可是都打不通。”
“对了,告诉我你爸爸的电话号码。如果他带著手机,爱丽丝說不定能查出所在位置。”
玫欧瞪大了眼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据說就在三年后,人们就能透过网路确认所有手机的所在位置——总觉得到时候社会会变得很夸张。
“原来如此。因为我沒有手机,所以不太清楚。”
这年头沒有手机还真是稀奇。
“爸爸說小孩不需要拿手机,等我长大了,他会把妈妈以前用的手机给我。不过就算沒有也不会造成什麼困扰,因为我本来就只会打给爸爸而已。”
玫欧
畅地将爸爸的手机号码默背出来。
“…嗯?”
沒有手机?
我陷入了沉思。因为觉得有手机这件事理所当然,我反而忽略了一件事——这樣一来草壁昌也根本沒办法主动联络玫欧,而玫欧打电话给他也都不通。
这根本就像是——
“助手先生,你怎麼了?”
“咦?啊!不,沒什麼。抱歉一再跟我說一次号码。”
简直就像是草壁昌也不想让玫欧知道他人在哪——可是我沒办法告诉玫欧这件事。
我将玫欧唸出的号码输入手机里。大老远从国外跑来打工的特种行业大姊三名,还有连见都沒见过的前黑道——只不过是一个晚上,我的手机记忆体卻宛如经历了开天辟地的混沌。
“我刚刚才和依林姊她们见过面。”
“她们担心我吗?”
“就像妈妈担心小孩一樣啊。”
玫欧
出微笑,表情卻立刻沉了下来:
“…好想回家喔。”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決定告诉她大姊们說过的话:
“裘莉法說…如果真能找到爸爸,就和他一起回泰国去。发生这种事,不管是大楼或公司都回不去了。”
搞不好不只是回不了公司,连返回日本社会都有困难。玫欧听完我說的话,只是呆望着
理台沉默不语。
“沒问题的…”
她看着
理台喃喃地說:
“沒问题的,一定回得来。大姊姊们沒有爸爸陪一定也很寂寞。”
不,你根本就沒听懂我在說什麼。
“这种关系只要被破坏一次就沒办法恢复了。”
“沒这回事。”
被一口回絕让我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郁闷感,最近好像在哪里也听过同樣的话。
对了,是爱丽丝。之前提到彩夏的时候,她說过:“你不相信奇蹟吗?”
这不是相信或不相信的问题吧?
第二节
就在这时,手里的行动电话突然开始震动,吵死人的“COLORADOBULLDOG”吉他铃声随之响起,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摔落到地上。
“喂…”
『你从刚才到现在到底在磨蹭什麼?既然来了就应该到事务所进行报告。不是才见过玫欧的邻居吗?』
真是的,原来那家伙已经起
了。还是說一直醒著?真搞不懂她到底什麼时后才睡觉。
“我知道了,现在过去。”
我叹了口气,掛掉了手机。
“侦探小姐知道助手先生在附近喔?她有神力吗?”那算哪门子神力?
“虽然从外观上看不出来,其实这栋大楼到处都装有监视器。只要有人来,爱丽丝就能在房间里的萤幕上看到。”
“原来如此。”
玫欧四处观望,可惜拉面店內似乎並沒有装设监视器。
“侦探小姐胆子很小吗?”
“大概吧。”
爱丽丝到底在怕什麼?全世界吗?所以她才足不出戶吧?
算了,那樣也无所谓。正因为她足不出戶,我才会有点用处。
“你的黑眼圈很深喔。”
爱丽丝从
上回头瞄了我一眼,立刻给了这句评语。因为一直在清晨的戶外走动,我的身体早已冻僵,事务所里的超強冷气使我快要招架不住。
“有那麼深吗?”
“令我想到你嗑完那个药后的模樣。”
爱丽丝这麼一說,让我回想起ANGEL.FIX留下的红色。该不会现在只要睡眠不足就会瘀血吧?拜託不要开玩笑了。
“如果你觉得很困,就闭上眼睛感谢神,让你还有机会睡。”
她不大高兴地丟下这句话,再次回头望向键盘。空调的声音夹杂著敲打键盘的轻快节奏。我可以感觉到一股睡意,但它卻悬浮在我头顶上約五十公分处,目前毫无下降的迹象。
“爱丽丝,你都什麼时候睡觉?”
我忽然想到这问题。因为她是茧居族,所以是完全夜貓型吧?
“我睡的时候就是全世界人类都睡的时候。只要有任何可能威胁到我的人醒著,我就不打算将眼皮交给西普诺斯(註:希腊神话中的睡神)。”
“呃…”还是听不大懂她想說什麼。
“意思就是我几乎不睡觉。最长的睡眠时间大約是一小时吧!有些医生說这是一种病,也有些医生說是体质问题,然后展现出他们旺盛的研究
望。这也是我离家的原因之一。”
“唉…”那种毛病真的沒问题吗?
“严格說来,我的脑部似乎会不定期进入半睡眠状态。哼,真是不便至极。所以我的一生就只能侷限在这
上的一小块区域。当我紧抱著摩卡熊躺下的时候,才是我得到些许安宁的时刻。然而只要一只小虫的振翅就足以打
它!”
我看了看放置在爱丽丝身旁、体积比她还大上许多的摩卡熊布偶。记得宏哥曾提过,如果沒有那只熊,爱丽丝根本睡不著。其实这說法並非完全正确。
就算窝在房间里足不出戶,四周以大小布偶围出城牆,她还是无法入眠。
这应该如何解释?根本就是生病了吧!
“对我而言,能毫不在意地将一天中三分之一的时间
由黑暗操控的你们才是不可思议的。难道不会感到不安吗?希腊神话中的睡眠之神与死亡之神可是兄弟呢。”
“你觉得不安吗?这麼害怕身边所有东西?”
“是啊。”
爱丽丝终于停下敲打键盘的手看着我:
“我害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有我无法理解的事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蠢蠢
动、膨
並将我
蚀。”
“是喔…”
我下意识地撇过头去。
我感觉得出来,她並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不会感到害怕的你,就毫不客气地、懒散地、不顾形象地睡吧。”
“就跟你說我睡不著嘛!”
我跪坐在
前:
“而且我是来向你报告的。”
“嗯,看来是如此。”
“监视玫欧家的果然是黑道,听說是田原帮的人。”
我将依林姊、华姊和裘莉法所說的话重复了一遍。
“…哈啰企业真是个奇特的公司。”
“我还是搞不懂它到底是在做什麼的。”
“表面上是人力派遣公司,其实里面絕大多数是由东南亚及中国前来打工的女
,主要都是从事特种行业。之所以开设就业研习课程之类的,应该是为了避稅吧。若是黑道也牵扯其中,问第四代应该会比较清楚。”
“可是有必要将公司资料调查得这麼清楚吗?”
不是应该先找到玫欧的父亲才对吗?
“玫欧带来的包包里面装有两亿圆,你觉得是为什麼?”
“…不是私
公司的财產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问题是为什麼要装著两亿圆的现金?”
我搖搖头。实在不懂爱丽丝到底想表达什麼。
“你想說那並不是一间有那麼多钱可以私
的公司?还是說有这麼多现金很奇怪?”
“这也是我的问题,但不只这些…目前就先算了。现有的情报实在太少了。无论如何,我所接受的委託是保护玫欧以及拯救草壁昌也。並不是說找出他的行蹤就沒事了,所以必须先调查在哈啰企业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我知道了。”
看来这次也几乎沒有我出场的余地。就算有,也只有将坏消息告诉玫欧的份吧?例如当她的父亲被证实是个罪犯时。
这樣的我还能算是侦探助手吗?
“总而言之線索太少了。我们确实比田原帮晚了一步调查,他们所掌握的资讯较多,所以我们更不能因为是黑道就闪躲他们。只要我们调查公司或帮派的动向,就有可能从中发现找出草壁昌也的行蹤。”
“啊,对了。我刚才问到她爸爸的手机号码。”
“号码我已经查到了,正开始调查通联记錄。这东西非常花时间,如果手机有GPS功能,就更容易找到所在位置了。”
听完之后我无力地低下头。如果是爱丽丝,早就开始调查通联记錄也不为过。可是除了手机的通联记錄…感觉好像还遗忘了什麼?到底是什麼?我一边抱著膝盖,一边反刍著心中这樣的疑惑,但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樣的我会不会再次身处事件的中心点,卻只是像个白癡一樣呆呆张著嘴,眼看着许多事情成为无法挽回的遗憾呢?
“你在耍什麼自闭?”
“我並沒有耍自闭。”我撒了个谎:“我只是在想,好像都沒有我能帮忙的事了。难得放
假閒著沒事,也只有星期五、六要打工…”
“或许由我这麼說沒什麼說服力…”
爱丽丝耸了耸肩:
“请不要过度在意你身为侦探助手的立场。不管你垫腳或倒立,也都只是个高中生。反正你高中毕业后也只有当尼特族的命,建议你在那之前还是好好珍惜你的平凡人生。”
“哇…”
我用手将脸遮住:
“被自己的雇主这麼說,会让我这个还在平凡人生的宽限期就过得如此落魄的人,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啊。”
“你可以去探望彩夏。”
我的肩膀震了一下。爱丽丝用冷淡的眼神盯著我:
“为什麼你每次只要听到彩夏的名字,警戒心就这麼高?难道你就这麼讨厌探望朋友?”
“不,不是不想…只是…”
从那天以后,我就沒再踏进彩夏住院的医院半步。我不忍心看到开眼沉睡的彩夏,也害怕那天让彩夏张开双眼的奇蹟,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偶然,所以…
垂落在眼前
单上的黑发微微一晃。
抬头一望,爱丽丝无声地笑着。
“…笑什麼?”
“沒有。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和我很像。”
我搖了搖头。
“抱歉,这只是我在自嘲,不要想太多。你根本不知道奇蹟是否曾发生卻害怕失去,而我明知道世界对我沒有敌意卻仍惧怕。可是你並沒有取笑我,所以我也不会取笑你。”
我在脑海中搅动著爱丽丝所說的话,忽然
出放松的表情对她点了点头。
接著爱丽丝转身背对我,敲打键盘的声响卻令我感到悅耳。
『助手先生說得真简单。这种事如果能轻易地說出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麼多烦恼的人了。』
我想起玫欧說的话,果真是如此。
无意识间受到睡意来袭,我趴在
沿並陷入梦乡。
我梦见被一大群粉红色和紫
的熊追赶。
“——哇!”
结果被自己的惊叫声给吓醒。
正要抬起头时,摆在我后脑杓和肩膀上的什麼东西掉了下来。黑色小钮釦做成的双眼近在眼前,害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隔了好一阵子,我才发现那原来是布偶熊。
毯从肩上滑落,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气而打了个哆嗦。原来我趴在
边睡著了,但不知为什麼被一大群大小不一的布偶给包围住。
“终于醒了。”
抬起头一看,阿哲学长正坐在我身旁的
沿。
即使身在空调吹出的冷风中,他还是只穿著一件T恤。厚实的
肌、
壮的臂膀,使我想起了梦境中的熊群。
“那个…”
“說什麼睡不著,结果话才刚說完倒头就睡,你还真是个豪傑,令人佩服。”
爱丽丝坐在里头不悅地說。
啊啊,原来我后来睡著了。正当我想站起来时,围绕在身边的布偶牆应声倒塌。
“…这些布偶是怎麼回事?”
“你一边睡一边喃喃唸著Patrasche机台如何如何的,所以我就帮你盖上
毯,但你还是抖个不停。问题是我房里並沒有其他御寒衣物,更不可能关掉空调,要是你冻死在这也很麻烦。”
话一說完爱丽丝立刻将头转回电脑萤幕。我的心里感到些许不可思议,望了望身穿睡衣的背影后将披在肩膀上的
毯取下。我万万沒想到原来爱丽丝也有这麼贴心的一面。还是說,她是在生气?才刚听完爱丽丝因不安而无法入眠的沉痛告白沒多久,我就给他睡著了…
“那个,爱丽丝——”
“鸣海也醒了,帮派那边是不是叫他过去比较好?”
阿哲学长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
“嗯,說得也是,这樣比较好。”
帮派?该不会是在說田原帮吧?
“我想请求平板帮协助,但他们的电子信箱不能用,看来是机械故障。你应该比阿哲适合,就去通知他们顺便帮忙看看电脑出了什麼问题吧。”
喔…原来是指平板帮。我又得再去那个帮派事务所了。
不过这也沒办法,我确实是最适任的人选。由于突然多出一项工作,睡意也渐渐离我远去。
“我去警局看看,顺便也去一些认识的混混那儿绕绕。”
据說阿哲学长和警察很
。
“但这件事还不算是案件,如果反而让警方得知在哈啰企业发生事情,就违背了委託人的意思。不过能问到任何蛛丝马跡当然再好不过,你打算怎麼做?”
“我会再想办法的。鸣海,我们走吧!”
依然睡眼惺忪的我,被阿哲学长強拉走出事务所。
第三节
一走出戶外,阳光让我感到无比刺眼。应该快接近中午了吧?这就是所谓的艷
高照吗?以后尽量不要再熬夜了…
阿哲学长揪著我的衣领走下紧急逃生梯。咦,怎麼了?在生气?我做错什麼事了吗?
“学长…”
“你在爱丽丝的房间睡过两次是吧…?”
学长低声唸道。这樣說起来,好像真是如此。虽說上次並非睡著而是因嗑药而意识不清,但那又怎麼樣呢?
“为什麼会这樣,难道你有什麼特別之处?”
阿哲学长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独自在那喃喃自语。我还是搞不懂发生什麼事了。
“算了。”
走到楼梯口,学长才终于愿意回头看我。
“对了,鸣海,借我些钱吧!”
这话题会不会跳得太快?
“完全不想借。”
“拜託啦,这次樱花赏(註:赛马大赛名称)我很有信心。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问题是我沒有钱,你怎麼不向爱丽丝借呢?她其实还满有钱的。”
“我哪干得出这麼丟脸的事。”
难道向我借钱就不丟脸吗!?
“真是的,不知道这次的案子可以收多少钱…?”
“阿哲学长,这次的事你大概都听說了吗?”
“在你睡觉时都听說了。玫欧的事、波士顿包的事…啊!”阿哲学长突然间瞪大双眼。在那瞬间,我立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我抢在学长前冲过廚房后门进入位在拉面店后的住家“鸣海你在搞什麼,吵死了!”就算听到明老板的怒罵声,我也置之不理。玫欧盘著腿並抱著一个钢盆坐在屋里,她正在用电动搅拌器打鲜
油。
“玫欧,赶快把包包藏起来!”
“什麼?”
突然被这麼一喊,玫欧
出讶異的表情。接著阿哲学长从我后方将我推开,跟著踏进走廊。
“玫欧,跟你打个商量,借我一点钱吧?”
“不可以,爸爸跟我說过,絕不可以和別人有金钱上的往来。”
“那不借我也沒关系,你就当作投资,保证下礼拜的樱花赏后翻二十倍。”
“等…阿哲学长你在說什麼啊!?”
“樱花赏——?”
“对,就是有十八匹马一起绕著大操场跑一分半钟,然后钱就会增加了。”
你的說明未免也太简略了!
“喔,原来是赛马,爸爸也跟我說过很多次。他說以前在混黑道时候,到了礼拜五就会有很多缺钱的人来借钱,到后来光看眼神就知道是这种人。”
玫欧用那天真无
的大眼望着阿哲学长,害他有点不知所措。而我也无法再
嘴。
充满紧张气氛的时间突然被后脑袭来的剧痛给打断,眼前冒出一片金星。
“你们到底在搞什麼!?鸣海,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別在这碍眼,快给我滾出去!”
明老板用揍过我和阿哲学长的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丟出屋外。为什麼连我都要被揍!可惜我根本连抗议的机会都沒有。
平板帮自诩侠义团体,說起他们都在做些什麼,其实就是在街上的小鬼起纠纷时(尽量)以平和的方式让事情落幕,借此管理整个城市。說明白一点,也就是尼特族不良少年。
在这一带有许多吊掛平板帮代徽的店,例如俱乐部、运动用品店、流行服饰店等。只要仔细注意招牌的下缘,经常可以看到贴上印有平氏(註:古代日本天皇御赐姓氏,与源氏齐名)家徽“燕尾蝶”的贴纸。
据說这些店从开张时就与平板帮保持关系,身为高中生的我顶多也只是听过类似的传言。实际上,到处奔波遊走的只有身为帮主的第四代,平
在城市中来回忙碌的也只有第四代。其他小弟大概都是一副遊手好閒的樣子,整天就只是窝在事务所里头。
因为爱丽丝要求,所以这天我搭著发出叽嘎声响的电梯爬上破烂大廈的三楼,战战兢兢地推开掛著平板帮招牌的铁门,只见狭窄的事务所內挤满身穿黑色T恤的小弟。
“呃,是爱丽丝叫我过来的…”
一见到我,几乎所有人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約有八个人左右。
“大、大哥,辛苦您了!”“辛苦您了!”
这些人年纪应该全都比我大才对,但由于上次案件时发生的种种,我不知为什麼竟被这群小弟当做大哥崇拜(?)了。平板帮的小弟身材都很壮,所以当全部人一起鞠躬时,我总是忍不住向后退避两步。
倒是沒看到小弟中体格特別壮硕的电線桿和石头男两人,也就是說第四代目前应该不在。那两人是保镳,所以大概都和他一起行动。
“我们正在等您,马上开始吧。”
“咦?什、什麼?”
“真是太惊险了。”
“还好有大哥来,可以放心了。”
我还沒弄懂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就被拉到事务所內阴暗的书房。里面摆放著置物柜、书架以及休息用的小
,再往里走有一张小桌,上头放著一台旧电脑。
“不知该如何說明,总之它就是不会动了。”小弟之一这麼对我說。
“不管我们怎麼敲打、把它翻过来、把
头拔掉再重
都沒用,最后想到只能请大姊或大哥帮忙了。”
哪有人用敲的啊?要是敲坏了怎麼办!
画面中的IE视窗持续不断地开啟,工具列已经被分割得密密麻麻。这是最近常出沒的电脑病毒,是个恶名昭彰、行径嚣张且无法修复的病毒。只是如果沒开什麼奇怪的档案,应该沒有那麼容易中毒才对。
“你们在哪里中这个病毒的?”
“咦?这个嘛…沒印象耶。”
小弟像是在隐瞒著什麼似的害羞微笑。
“这种病毒在技术方面沒什麼特別的,应该不大会被传染才对。你们是不是上网做了什麼?”
“喔,沒有。不不,我们什麼都沒做。”
“我们当然沒有搜寻
情网站。”
“更沒点什麼『金发巨
无修正180分钟』的连结。”
我叹了一口气。当初实在应该顺便设置儿童上网安全锁的。
“看来现在只能重灌了,里头的档案都会消失,应该沒问题吧?”
“什麼?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无修正网站!”
“笨蛋,不要說溜嘴了!”
“沒、沒问题。请趁壮大哥回来前处理。”
原来如此,等到第四代回来一定会挨罵,难怪他们这麼着急。我再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到电脑前。
第四代回来时,我正好在重灌作业系统。小弟们围著我高呼“大哥,真有你的!”“大哥点滑鼠的速度快到我都看不清!”可不可以请你们安靜一点?真是令人分心。
“壮大哥!您、您、您辛苦了!”“您辛苦了!”
一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原本围绕我身边的小弟全都冲出去
接。
“园藝社的,你在这做什麼?”
走进书房內的第四代瞪著我說,凶狠的目光彷彿伸手一摸手指就会被切掉。他身穿繡著夸张刺繡图案的大红色中国式外套,若穿在一般年轻人身上大概会被当成在要宝,但这个人穿起来真的感觉满恐怖的。(最近听說这外套上的刺繡是第四代亲手繡的,原来裁
功力接近职业水準这件事是真的。)他身后站著石头男与电線桿,号称平板帮宽度和高度最大值的两人。
“就是——电脑好像出了问题。”
站在第四代后面的小弟们个个双手合掌、苦苦点头哀求,所以我並沒有說出实情。
第四节
第四代
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坐到我身后的矮书柜上:
“我们帮里的白癡们劳烦你照顾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我道谢。
“那个,我想顺便设定使用权限以免有人上网
抓东西,为了只让第四代一个人使用,请你決定个密码好吗?”
“不是跟你說过叫你不要这樣叫我?”我被瞪了一眼。那我该怎樣叫?难道真的要叫小雏雏?大概会被打死吧。
“这方面的东西我不大懂,你自己看着办吧!”
“但是,至少还是要有一个人会操作全部功能啊!”“只要大哥你能用就好了吧?”电線桿說。
“我又不是你们帮里的人…”
而且要是每次电脑出问题就被叫来也很麻烦。
“壮大哥,你觉得如何?干脆趁这个机会和大哥举杯结拜吧?”石头男說。我差点沒昏了过去。这个人到底在說什麼啊!?第四代也皱著眉头回头瞪了石头男一眼。但其他小弟完全无视于我俩的反应,跟著在那儿瞎起鬨:
“大哥对电脑很在行,头脑又好。”
“又有气魄!”“我会一辈子跟随大哥的。”
等等,现在是什麼情形!?拜託饶了我吧!
“闭嘴!”
第四代的大吼让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小鬼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你们到底在想什麼?这家伙还是高中生!”
不是尼特族就不准加入帮派,据說这是帮主第四代的个人坚持;況且我也不想加入。但此时石头男居然补充了一句:
“是这樣吗?但我听阿哲二哥和少校說,他出席时数不足加上试考都不及格,几乎确定会被退学…”
不要听那两人随便胡說八道!
“要是大哥加入我们,将会是即时战力。”
“吵死了。喂,园藝社的!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就赶快說正事。”
“…啊,是、好的。”
我将爱丽丝给我的一张影印资料交给第四代,上面有一张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照片。那是玫欧的父亲——草壁昌也的照片,依林姊之前拍了存在手机里,我再请她传给我的。真看不出他将近四十歲了。
和上次一樣,我将大头照加工后使脸部特征更加明显,果然是张貓系(註:形容像貓一樣任
、个性醋酷的人)的脸孔。
第四代拿到照片看了一眼便立刻传给身后的人。
“拿去影印个五百张!”
“遵命!我这就去磨练男子气概!”
下达详细的指示后,小弟们分別离开了房间。很难想像刚才那群大笨蛋做起事来如此明快。看来只要老大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繃了起来。
当书房內只剩下我们两人时,第四代终于回头並看着我說:
“照片我先发给附近的小鬼们,叫他们分头去找,但沒有证据就无法进行跟监。我也会去漫画店或三溫暖之类的地方看看。这些爱丽丝应该知道吧?”
“她說这樣就夠了。”
其实爱丽丝好像比较想知道哈啰企业的內部情形。对于待在房中足不出戶的尼特族侦探而言,透过黑道帮派沿線收集资讯远比在整条街上做地毯式搜寻简单得多。
“哈啰企业当初开张时可是有向高利贷借钱的,如果不想要受伤,劝你们赶快把那个女的和钱交给警方去处理。”
“高利贷…是什麼?”
“就是专门借钱给无法向银行贷款的家伙,利息有时候夸张地收到百分之一千的地下钱庄。那对这些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而且他们现在依然和田原帮往来密切,最好不要
手。”
果然不是一间正常的公司。我回想起在“哈啰皇宮”追赶我的那两名男子,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当时若被他们逮到,现在不知会怎樣?可能不只是受伤那麼简单了吧?可是——
“可是爱丽丝說这是委託。”
“只因为接受委託就什麼人都救?又不是自己的什麼人。”
“不是自己人就不救吗?”
“我会无条件帮忙的,只限于自己人和自己人的朋友。总是得找个适当处划清界線,否则会沒完沒了。你以为在这条街上有多少个被
到狗急跳牆的家伙?”
全世界大概有六十亿人吧,要拯救所有人,就算是神也办不到。但是…
“爱丽丝…她真的打算拯救所有人。”
“我知道,她是个笨蛋。”
我想起爱丽丝說过的话。
『…逃离自己的无力感,逃离因为我的无用而持续失去的世界…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找不出答案。』
这並非同情或怜悯或出于正义感,只是为了否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侦探才会试著解释威胁委託人的谜团。
“阿哲和宏仔也是自己喜欢而帮忙,真是一群笨蛋。”
第四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著站起来:
“至于你又是怎樣?”
这句话刺进了我的心。我到底是为了什麼理由而行动的?第四代在问的就是这个。但惭愧的是,我无法找到回覆的答案。
“因为我…是爱丽丝的助手。”
好不容易說出的理由,居然是这樣一句话。这根本就不叫回答。
第四代大概也听出来这是个很沒有意义的理由。
“门外汉不要太勉強,万一真发生什麼械斗,对我们而言也很麻烦。只要感觉不对劲就马上跟我說。”
“啊…好的。”
第四代原本打算走出书房,我卻忽然出声叫住他。因为被他回头一瞪,害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麼要叫住他。
“干嘛?”
“…第四代为什麼要帮助我们?”
又不是自己的什麼人。
“我不是帮你,是帮爱丽丝。”
說得也是。
“況且…还欠你一份人情。”
我忽然有点状況外,只是呆望着第四代的嘴角附近。
“…啊,不,那件事不是已经…”
“我說有欠就是有欠,这不是你決定的事。”
为什麼我要被威胁啊?我一边这麼想,一边卻畏缩了起来。
“总之沒事了就赶快滾!”
正和第四代一起走出事务所,手机就响起超大的“COLORADOBULLDOG”铃声。
『是不好的消息。我请宏仔跑了几家哈啰企业经营的店,结果都有追兵。果然大家都认为草壁昌也卷款潛逃而在找他。有个酒店小姐还听到黑道在讨论“放得下两亿圆的包包”,看来这些人肯定也在寻找玫欧。』
爱丽丝以冷淡的口气說著,听起来似乎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樣。
“…那该怎麼办?”
『什麼怎麼办,我只是要完成我的任务。先找到草壁昌也,将他交给玫欧,接下来就
由玫欧自己決定,反正窝藏的犯人若是自己的亲人就不算犯罪。』
“嗯…”我抱著无法释怀的心情掛断电话。告知玫欧这件事,大概又会落到我的头上吧?
第四代用力推著我的背将我赶出铁门外,然后锁上事务所的门:
“你不适合做这种事,最好早点罢手。”他小声地說道。
“…为什麼这麼說?”
“遇到这种鸟事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一开始就得下定決心干到底。不能下定決心的家伙在现场只会造成麻烦。”
在等候电梯时,我反覆思索第四代所說的话。第四代的界線划分得很清楚,自己人和自己人的朋友是无论如何都会帮忙的,剩下的一概不管。那我呢?举例来說,如果玫欧开口要我帮忙藏匿或协助身为罪犯的父亲逃亡,到时候我又该怎麼办?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又会交给爱丽丝判断,自己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吧?因为我是助手——这句话真是方便到令人感到羞恥。
“所以才說你不行。”
话一說完电梯门刚好打开,第四代一腳将我踹了进去。
“你…今天好像特別亲切…”我一边
著
股一边說。
“啥?”
被野狼銳利的眼神一扫,我整个人缩了起来。沒有決断力又爱多嘴,的确只会扯大家后腿。从体內湧现的強烈自我厌恶感在电梯下降的加速辅助下,硬是被
进了我的肺里。
走出大廈与第四代道別,我独自一人走下斜坡。我走到
车中的车道旁,双手扶在护栏上叹了一口气,总算解決一项杂事了。幸好还有杂事可做,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很沒用。
第五节
“鸣海!这里这里!”
隔著车道的对面,在人
挤得水
不通的人行道上,依林姊发现了我並拿著手机向我挥舞。星期天的中午約在行人熙来攘往的车站西侧出口前公车站,指定相約地点的是依林姊。她穿著一件黃
肩的夏季运动衫配上牛仔
,随
的打扮和晚上大不相同。
“沒有被跟蹤,应该是沒问题。”
依林姊靠近我身旁,话一說完就挽住了我的手。沒预料到此举的我差点往前摔倒。
“那群人好像拚命在找玫欧的下落,要小心才行。”
“咦?啊,是的。”
“你应该还沒吃午饭吧?我请你吃。”
由于並不是很饿,就決定先到罗多伦咖啡坐坐。因为是中午的关系,店里面都是人。我客气地只点了一杯咖啡欧蕾和三明治卷,捡了个靠窗戶的座位坐下,接著依林姊按照惯例端著满满一托盘的食物过来。
“这是玫欧的衣服,之前你拜託我拿的。”
“麻烦你了。”
我和依林姊相对而坐,她递过一个大纸袋给我。由于昨天沒能进入玫欧家里,所以我先将钥匙交给依林姊保管,並请她帮忙拿換洗衣物。
“正想要出门,那些黑道又来了。我也只是刚好住在隔壁而已啊!真的很烦人,所以我跟他们說有急事,就跑出来了。”
“他们问你什麼呢?”
“就问我昨天說了些什麼?有沒有代为保管什麼东西?知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之类的,还有玫欧的事情,因为他们也知道我和她很要好。是不是应该叫玫欧去报警啊?不过这樣她自己也会很麻烦…但不报警可能会更麻烦…嗯…”“玫欧很排斥报警。”
“我也不喜欢警察。”
依林姊掩面趴下並用力搖著头。
对她们而言,日本的警察並非单纯是“保护自己”的角色,不过…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說出波士顿包的事。依林姊用手按住额头並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說的确有私
现金?”
因为将私
来的现金藏在家中,结果事跡败
,所以叫女儿把钱拿走。这其实是一个不难理解的故事,问题是一但这成为事实,玫欧(即便不是故意的)也将成为湮灭证据的共犯。当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依林姊忽然开口问:
“那该不会是我们这个月的薪水吧?”
“…什麼?”
“草壁先生每个月都亲自发薪水给我们,就算家中有些现金也不足为奇。況且你說的是波士顿包吧?那我也曾经看过。”
“咦?真的吗?”
“嗯,草壁先生有时会把波士顿包带到公司去。因为我们都是以函授的方式学
文,讲义都是草壁先生每个月收集的。我原本以为他是用波士顿包带那些东西进公司。”
也就是說,回家时顺便将薪水放到里面带回来?
“但是…总共有两亿圆耶?”
“那栋大楼里住的都是员工,差不多…”
依林姊望着空中用手指数著数字,接著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不需要两亿那麼多。”
而且居然还有人在发现金薪水袋?真是间奇怪的公司。
“该不会大家都沒有银行帐戶吧?”
“你不要看不起我们!”依林姊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我们拿到钱之后可是有好好存进银行。扣掉一堆自动代缴的费用,还得寄钱回家;剩下大概不到一半吧?真是个多余的步骤。”
“那为什麼要发现金呢?”
“这我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因为这樣比较容易私
?
举例来說,就算真是薪水,他卻利用女儿将钱从家中拿走自己还逃跑,一定是干了些不可告人的坏勾当。
“鸣海好像什麼事都会怀疑呢。”
这个嘛…
“因为我是侦探…助手。”
依林姊捧腹大笑,但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真不懂那个人为什麼要叫女儿做这麼危险的事?连自己也被黑道通缉。”
“…为什麼黑道们也要找玫欧呢?”
“你间我为什麼…”
“如果真是公司的钱,应该和黑道沒关系吧?”
“会不会是公司里有人请黑道帮忙?”
“直接报警处理不就好了?”
“唔…嗯——說得也是。”
依林姊咬著
管再次望着什麼都沒有的空中。
“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或者那並不是我们公司的钱,而是黑道的钱?但是草壁先生不大可能动得到帮派的钱才对…真是搞不懂。”
我忽然想起在“花丸拉面店”廚房后头快乐地搅拌著鲜
油的玫欧,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什麼都不懂的少女身怀有如炸弹的鉅款,现在就在我们手上。
“请你保护玫欧。”
依林姊小声地恳求。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沒什麼信心就是了。
第六节
回到“花丸拉面店”时大約已经两点了,感觉自己好像住在这里。仔细想想,最近我已经连续两天沒回家了,差不多要被姊姊唸了吧?
都已经将近午餐结束时间,这天居然很难得地还有三个客人坐在柜台席上,明老板翻动著炒锅,似乎也很忙的樣子。
从廚房后门进入明老板家中的仓库和客厅,但卻不见玫欧的蹤影。
“明老板,请问玫欧去哪儿了?”
明老板直视著大火,背对著我回答道:
“啊,玫欧她去爱丽丝那里了。”
“什麼?”
我按下308号房的门铃,卻迟迟沒有回应。平常应该会亮起蓝色灯,而这时卻只从房內传来
水声。
水声?
接著是“来了来了——稍等一下”的应门声,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是玫欧的声音。
玫欧打开大门
出脸来。她的头发溼溼的,肌肤上微微的蒸气散发出肥皂的香味,
部以下则只用一条大浴巾包住。我的手握著门把,身体卻僵在那里。
“玫欧,不要还沒确认是谁就开门,太不小心了!而且我的头发还沒沖干淨,快点过来帮我。哇!洗发
进眼睛了,玫欧!”
房里传来爱丽丝好像快哭出来的求救声。
“好好好。啊!那该不会是我的衣服吧?”
她指著我手上拿的纸袋。
“这个…呃、啊、是…是啊。”
“谢谢你。侦探小姐在生气,所以要关门了,助手先生也进来稍等一下。”
原本想說我在外面等就好,但卻硬是被连人带纸袋拉进了房间內。离入口右侧不远的浴室亮著灯(第一次看到),我瞄到里头有沾满著泡泡的长长黑发,因此赶紧转过身背对浴室並紧贴在牆壁上。
“对不起,我要沖水了喔!”玫欧回到了浴室,我听到雾面玻璃门关上的声音。
“侦探小姐不可以
动!”
“呜——眼睛好痛!”
从充满雾气的另一方,传来两人语意不明的对话。
到目前为止的十六年人生中,我从来沒有像现在这麼无所适从过。这充斥著沖澡水声的六分钟,恐怕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你特地等到我们洗完澡,应该是有事情要报告吧?动作快一点。”
爱丽丝的口气充满不悅,並轻轻坐在同樣坐在
边的玫欧大腿上。当然,两人都已经穿好衣服了。玫欧用大浴巾包住爱丽丝的头不断地
:
“侦探小姐的头发很长,所以不容易保养。”
“放著它就会自然干了。”
“那樣会生病的。”
…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幅景象。难不成大家真的只要看到爱丽丝就会想要动手玩她?
“鸣海,不要在那回想彩夏的事情,赶快开始你的报告!”
一针见血的话让我缩起身来,这家伙的无聊第六感特別準,真是的…
“彩夏?”玫欧歪了歪头。
“就和你一樣,是个喜欢洗我的头发、梳我的头发的女人。”
咦?原来她也和彩夏一起洗过澡啊?
“听說侦探小姐自己不会洗澡。”玫欧說:“平常明老板每隔二天就会和她一起洗澡,顺便帮她洗洗头,但是因为今天明老板好像有点忙,所以才換我过来。”
“真是夠了。如果老板她很忙,直接忘记帮我洗头发的事就好了。”
我完全不知道原来明老板也很辛苦。话說回来,这家伙的生活能力几乎等于零…
“鸣海,你到底是来做什麼的!是来看我
淋淋的樣子好取笑我吗?”
“啊、不是,对不起。”我在眼前挥手否认。因为她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害我差一点就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
“我又从依林姊那儿打听到一些公司的事情,想来和你說一声。”
我报告了有关草壁昌也亲自发薪水袋给“哈啰皇宮”房客的事情,原本心想应该和这次的案件不会有太多的关连,沒想到话一說完,爱丽丝的眼神立刻銳利了起来:
“她跟你說草壁昌也亲自发薪水,你确定?”
“…嗯。”“原来如此。也就是說——哇!”
“爸爸不会私
员工薪水的,絕对不会!”
玫欧从身后紧紧抱住爱丽丝說。
“你、你放开我吧,好痛!我可沒有說过他会私
员工薪水之类的话!”
由于爱丽丝奋力地掙扎,大浴巾从头上掉了下来。
“但是,不管怎樣想…我觉得结果和我们预期的一樣。”
“鸣海,不要太早下定论了…”令人意外地,爱丽丝居然站在玫欧那一边。“针对草壁昌也会私
这种想法有些疑点存在。第一,这间公司的规模並沒有大到可让一个人私
两亿圆那麼多钱;其次,这些钱全部都是现金。除此之外,那群黑道也在寻找两亿圆,这个数目和包包中所装的金额几乎一致,为什麼他们会知道里面装有两亿圆?即使被私
的金额经由公司查证确实为两亿圆,那为什麼又全额都还在?”
“啊…”她說得沒错,的确是很奇怪。
“当然,就算草壁昌也的嗜好是存钱,或是喜欢闻一万圆钞票的味道好了…”“我爸爸不是那种变态!”“基于某种理由而将钱全数存了起来,但由于金额过于庞大而无法使用…这些原因也都是可能的,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否定这些假设的事证——就是只有黑道在寻找草壁昌也和玫欧这项事实。”
“那麼…”我不大想思考另外这个可能:“是不是保管田原帮的钱,然后卷款逃跑了…”
脸颊感受到玫欧带刺的眼神。
“也有这个可能。倘若如此,又会產生为什麼要保管黑道的钱这樣的疑问。无论如何,我们掌握的情报都不足。专心思考是我的工作,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猜测,好好做你自己该做的事。”
居然說我在做无谓的猜测。好啦,反正我就是笨蛋。
“…那我的工作是?”
“打电话给那个叫做依林的女子,问她每个月自动代缴的款项是代缴给哪些单位?又是如何汇钱到中国去的?有机会的话就再问问她『哈啰皇宮』里其他住戶是怎樣的人?”
“…什麼?”
爱丽丝突然說了一大串,我完全有听沒有懂。依林姊她们所缴的公共设施维护费、管理费、房租甚至汇给家里的钱,问这些和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关联才要调查,你赶快打电话就对了。”
少校来到NEET侦探事务所时,我正好在用房间里的传真机收取依林姊传真过来的银行存折影印本。
“怎麼会有股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肥皂香?藤岛中将,你给我說清楚!”
他一走进来就立刻以模型
管抵著我的头。啊啊,又来了个吵鬧的家伙。
“昨天打电话给你都不通,请问你是去哪儿了?”
“当时在高田马场(註:日本东京都
华地段)展开深夜街头战,结果遇上临检;正想說明街头游擊战的危险
时,就和同伙五人一同被带进警局。哼,这群警察果然也只是庸才。”
废话,那樣一定会被抓的,你是白癡吗?我回头一看,眼前站著一个身穿军用
彩服装、身材大概和小学生差不多的男生。这个樣子也能叫做大学生,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少校将护目镜推到防护头盔上,接著穿过我的头顶直瞪著寝室內。
玫欧把爱丽丝紧紧抱入怀中,似乎想保护她不受到偷袭者攻擊,並以警戒的眼神看着少校。
“玫欧,你不要沒事就一直搂著我的脖子,想勒死我是不是?”
“因为有个可疑的人。”
“沒问题的,这身装扮也比不上他內心的怪異,你放心好了。”
这…这樣好像並沒有帮他辩解到吧?
“你就是这次的委託人吗?我是少校。是藤岛中将的长官。”
“我从以前就觉得怪怪的,中将的官阶应该比少校高吧?”
“所以說菜鸟什麼都不懂。”
少校
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樣子搖搖头,接著放下后背包把
收了起来:
“少校才是军队里实质上的最高指挥官,这是世界的常识。你看『最后的大队』里那个少校指挥官,他可是毫不犹豫地杀光了上级长官呢。”
“那是漫画吧?”
“在阿.巴瓦.空(註:机动战主钢弹卡通中吉翁军的宇宙要
)战役后期,少校不也
杀了少将?但也沒有被兴师问罪。”
“那是卡通耶!”況且那是因为之后立刻战败的关系吧。
“对了,你们查到田原帮的事务所在哪儿了吗?”
完全忽视我的抗议,少校转移了话题:
“调查的基本必须从听监开始。你们看这別针型的窃听器,和去年做的相比,实现了收音品质加倍、续航力加三倍的要求。”
少校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堆可疑的仪器並将它们排列在地面上。
“原来侦探小姐和很多坏人做朋友…”玫欧小声地說。
“这工作是善良老百姓无法做的,少校,你应该知道公司的地址吧?就先装在那里吧。虽然目前只查到一处田原帮的据点。”少校将爱丽丝口述的地址记錄在手机中。“大約是个五等规模的堂口(註:指上游还有四个人堂口),若和更上游的堂口有关连,调查所需的时间将会暴增喔。”
“要装设一、两百个窃听器都沒问题,只是要有人听监並整理情报,这点我就帮不上忙了。所以顶多只能装在两个地方吧?反正那就是我的工作。”
“只要知道钱的来源就可得知相关人员的身分。关于草壁昌也的事,对方也比较清楚。与其追逐到处躲藏的兔子,还不如跟著猎犬比较容易…嗯。”从传真机将影印纸取下,爱丽丝盯著內容看了几秒,接著将纸褶起拋向枕边,並說:
“草壁昌也並沒有私
公款。”
“真的吗?”
我和玫欧同时发出声音。
“你们先不要这麼高兴。”
爱丽丝用后脑顶著依旧从背后紧抱来的玫欧
口。
“如果我想得沒错,私
公款反而还沒这麼麻烦。真可惜。”
“这是…什麼意思?”
问题是爱丽丝按照惯例,拿出了古今东西所有侦探都会說的一句台词回应我的疑问——
“目前还不能透
。”
我有些不耐地叹了一口气。爱丽丝接著說:
“之前我也提过,我所获知的事实充其量不过是偷瞄了神的记事本中的些许內容,对于生活在地表上的人类而言毫无价值。为了使它成为更具价值的事实,必须付出更多的血与汗。”
“…助手先生,你帮我翻译一下好不好?爸爸沒有做坏事对吧?”
玫欧在爱丽丝的头上說。
“意思就是证据不足,所以还不确定。”
听完我的說明后,少校点头並站了起来:
“那麼我这就再次前往
血流汗,太久沒遇到事件因而迟到,一想到能测试新作品心里就雀跃不已!我保证就连黑道们打嗝的次数都清清楚楚錄下给你们听。”
随口說出危险的行为后,身著
彩服的背影就消失在大门外,爱丽丝說:
“鸣海,请你记住,在这次的事件中不需要事实。”
“…什麼?”
“这次和ANGEL.FIX那次不同。我们的工作是保护玫欧並找出草壁昌也,对吧?”
爱丽丝抬头望着我,玫欧代替我点了点头。
“所以並不需要挖掘坟墓追究事实。只要案件有需要,你要有真实与事实都可能扭曲的心理準备。”
“意思是說沒有证据就随便決定吗?”
“你真是一个只懂得散文的男人。”
这种事情,就算不下定決心我也早決定这麼做。我和爱丽丝不同,並沒有非得探求真理解明事实的強迫症,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麼事罢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羨慕爱丽丝的強迫症。
“既然如此,就把玫欧从这儿带回老板的房间去吧。”
“不行,侦探小姐还沒吹头发。”
“你看,居然說出这种话。我解释了好几次热风吹在脸上很痛苦她都不听,真是的…”
只不过这次我並沒有服从爱丽丝的指示。让玫欧帮她梳理好头发再走比较好吧?
“喂,玫欧你放手!鸣海,你站住,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不理会在玫欧手中哇哇大叫的爱丽丝,我走出了事务所。
第七节
接下来该做什麼呢?我边想边走下楼梯,好像真的无事可做了。廚房后门外的阴暗小广场上空无一人,让我觉得有点沮丧。原来我是个別人不指使我就不知道该做什麼的人。
虽說今天不用打工(由于还在试用期,只有星期五、六要上班),心想反正也沒事做,干脆来帮明老板的忙。当我正想伸手打开后门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鸣海,拜託你救救我。』
突然传来阿哲学长激动的声音。
“你、你怎麼了?”
我第一次听到阿哲学长被
到如此窘迫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花丸”吗?』“咦?是啊…”『我告诉你大廈的位置,你赶快来!』“啊,等、等一下…”
阿哲学长开始告知地址。旁边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听到类似东西互碰的喀喀声响。怎麼回事?他到底在哪里啊?
『絕对不可以跟別人說喔,会被杀掉,拜託你了。』
最后又补了一句令人害怕的话语,接著就掛断电话。虽說我的疑问和不安在脑袋里搅和著,但卻立刻踩下腳踏车的踏板。
学长所說的大廈距离“花丸拉面店”骑腳踏车大約五分钟就到了。由于周围沒有标的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七层楼的建筑,我冲上了最上层並按下了701号房的电铃。
从开啟门的隙
中探出一个年約四十、脸色苍白的男人。下眼皮严重下垂、嘴
和鼻子旁边留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被吓得倒退好几步,背部撞上了牆壁。
“阿哲,是个小鬼啊?”
男人回头看着房內說。
“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家伙,让他进来吧。”
房里传来阿哲学长的声音,我听到后安心得几乎要趴在地上。还好还好,总算是活著。
男人拉下门链打开大门,先是探出头在走廊上四处观望,接著瞪著我並抬了抬下巴示意叫我进去。
“进来吧!”
“咦?啊,那个…”
“动作快点!”
我浑身僵硬地踏进了大门內。伤疤男关上门后上锁又拉上门链。咦?等等,为什麼要如此小心谨慎?
被带往两房一廚屋內最里面的房间,我被眼前所见地狱般的景象给吓傻了。
房里坐著其他三名男子,围著一张正方形桌子。阿哲学长、穿著花衬衫的爆炸头,再加上剃光眉毛和头发、身材壮硕的的章鱼怪。然后就是——
“碰!”
“太
了!阿哲,待会儿可別哭啊。”
铺著绒面厚纸的桌上摆满了麻将牌。
“鸣海,还好你赶上了。借我两千。”
原本背对我的阿哲学长忽然转头过来,並以激动的表情向我伸手。
“咦?啊、好…”被他的气势所
,我不自觉地拿出了钱包。
“不就跟你說我借你就好?”章鱼怪說。
“如果跟尼莫老大借,搞不好十分钟后就跟我要一成利息。”
“那也不需要跟小鬼借吧?”
“都已经打到这樣,沒有不宣告亮牌听牌(註:在宣布听牌的同时秀出手中的牌,可以增加台数)的道理!”阿哲学长将从我手中抢走的两千圆和牌同时打出,並将剩余的牌推倒。
“居然收集这麼多筒子。”
“这是在等哪一张啊?”
“虽說我也不大了解,只要是筒子应该几乎都可以胡吧?”阿哲学长說。
“是258筒和369筒总共听六张…不对!”我无意间
了嘴,接著顺势对学长大吼:“你到底在做什麼啦!?”
“看了不就知道,在打麻将啊!”我可是担心你才飞奔过来的,你这个臭赌徒!
“沒办法,因为连听牌的钱都沒有了啊。喔,自摸!庄家连庄,连三拉三北风开听一发门清自摸…”
什麼叫沒办法?不顾怒火中燒的我,接到我的两千圆融资后大复活的阿哲学长,居然自此开始赌运亨通。这张桌上所进行的赌博,在各方面都不是过去的我所了解的麻将。不但只有三个人在打牌(一开始带我进入房间內的男子只是帮忙倒咖啡和換一万圆钞票的,並沒有参加),直接用现金取代筹码也是很夸张的事。只要有人胡牌,钞票就在桌面上飞来飞去。台数的计算方式也不大一樣…
自己提供的两千圆一下暴增一下又減半,看得我胆战心惊。
“阿哲,要不要去吃饭?顾爷,你呢?”
经过一小时
战,章鱼怪站了起来。叫做顾爷的爆炸头搖了搖头:
“我现在要去看抵押物件。”
“真是辛苦。”
站在远处聆听(应该是)黑道们的对话,我因瞬间湧现的疲劳而感到意识不清。幸亏学长好像有赢钱,还好还好…我才刚这麼想——“尼莫老大,这里是二十万。”“喔!”他马上就将刚赢来的一疊钞票拱手奉上。
“这樣就刚好还清了。”学长的表情如释重负。
“我的两千圆…”
“啊,对喔,你就先让我欠著吧。如果可以就忘了它吧!”
“我怎麼可能忘!?两千圆是大钱!”
走出大廈,章鱼怪不知为什麼将阿哲学长连同我带到了壽司店。听他所言,似乎是因为打牌缺人,所以一开始以无息方式借了二十万,並答应不收场地费和请学长吃午餐为条件,叫他加入赌局的。也就是說,当我抵达前,学长早已将二十万给输光光了。太恐怖了。坐在壽司店柜台座,两侧被学长和章鱼怪包夹,我拿著茶杯的手还在颤抖。话說回来,这是什麼坐法啊?为什麼要包夹我!?
“原来如此,这就是摆平那群自己卖药小鬼的家伙。我听說过,看不出来还满有胆识的。这顿我请,不用客气。”
看来先前的事件也已经传到了黑道的耳里。章鱼怪感觉異常地友善,真是的,不要这樣对我。我整个人畏畏缩缩,只敢偷偷点小黃瓜卷和蛋壽司吃。接著章鱼怪问我:“怎樣?別去学校,到我们帮派来吧?”居然跟我說这种话,学长,救命啊!
“尼莫老大,鸣海可是肩负尼特族未来的优秀人才,请不要邀他加入帮派。”你也不要随便就叫人肩负那种东西!
“请问两位是旧识,对…吧?”
我活像只缩头乌
般拚命想转移话题。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刚才通电话才第一次讲话,他說刚好打牌缺人。”
我差点将嘴里的小黃瓜卷
了出来。第一次见面!?
“我也吓了一跳。”章鱼怪的口气感觉不出有任何惊讶。“他还满有名的,所以有听过,听說是个人来疯的笨蛋。原本只是开玩笑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来了,不过这跟有沒有种沒关系就是了。真可惜,原本想让他欠点钱,好把他拉进帮派里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学长的脸。这个人难道不要命了吗?
“我们帮派接下来会成长,是支潛力股。反正你也沒有工作嘛?”
啊啊,惨了,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我很会看手相,怎樣?给我看看吧?”
章鱼怪強行将我的右手拉起,並以手指沿著掌纹触摸。
“你看吧,感情線比智慧線还高,这种手相很适合做黑道。”哪个人的感情線不比智慧線高啊!?这人是白癡吗!?但我不敢反驳,反驳可能会被杀掉。
“我也很会算星座。你生日是什麼时候?”
“…十月三十一
。”
“那就是天蠍座嘛。天蠍座超适合的啦!从三月一
到二月二十八
之间出生的人都很适合做黑道。”
干脆說所有人都适合算了!
“尼莫老大是什麼星座的?”
“我是黑道座。”(註:
文中“座”字发言“ZA”与黑道“YAKUZA”的尾音相同)
“我知道啦!”
啊啊,完蛋了…不小心說溜了嘴,会被杀掉。章鱼怪一边用力拍打我的背一边大笑,壽司店的柜台不停地搖晃。
“你真的很有潛力,干脆跟阿哲一起加入我们帮派吧?”
“我才不要加入那种麻烦的行业。”学长回答。真是冷靜得令人讨厌。
我真的只能点小黃瓜卷了。我拚命将小黃瓜卷
入口中,並努力集中精神在品尝小黃瓜的味道上。
两人就这樣在我头上交谈著,不知何时进入了和案件有关的话题。
“尼莫老大,你认草壁昌也吧?之前也在大阪混过的。”
“…你,该不会也有参一腳吧?”
章鱼怪
低了声音。我十分惊讶,喝了口茶将嘴中的壽司醋饭沖进肚里。
原来如此,阿哲学长並非喜欢才和这个黑道打麻将的,他是为了收集情报。
“你是为了这件事才陪我打牌的吗?白癡…最好不要
手,虽說现在只有田原帮介入,接下来可能还会牵扯到更大的帮派。这可不是受点伤就能了事的。”
“这种有建设
的意见应该趁我还在娘胎时告诉我啦。”
章鱼怪经过我的脑袋上方向阿哲学长挥拳。只听到“啪!”的一声,拳头被学长的手掌给挡了下来。
“哼!”章鱼怪再度坐下,柜台对面的师傅也以害怕的眼神看着这边。
“你跟草壁是什麼关系?”
“这我不能說,麻烦尼莫老大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就好了。”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知道的我都已经說过了。”
我心怀畏惧地观察章鱼怪的动作。深深凹陷而形成阴影的眼窝,从侧面看更是恐怖。当我正打算抓住阿哲学长的手逃跑时,章鱼怪再度开口:
“我有什麼义务要告诉你?”
“尼莫老大你和草壁不是拜把兄弟吗?现在是因为立场不同不能
手,但只要能告诉我一些事情,說不定可以帮助他。”
章鱼怪将眼睛瞇了起来。
“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这是商业机密。”
阿哲学长轻轻带过,並将比目鱼握壽司拋入嘴中。接著突然将我推开,向章鱼怪低头恳求:
“拜託你。”
一时之间沒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就连师傅也手握切鱼刀屏息以待。而我则被吓到连章鱼怪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
终于,章鱼怪开口了:
“你有什麼证据說你不是草壁的敌人?”
“只有我的一条烂命。”
我感到一阵寒意——不管是說出这话的阿哲学长,或是听到此话后卻在那窃笑的章鱼怪,都让我觉得恐怖。
“有电话联络。虽然不是我接到的。”
我差点忍不住开口问:“什麼时候的事?”但勉強将声音
在嘴中不让它
出来。
因为章鱼怪以一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生气的恐怖表情看着我,害我感到极度恐惧。
“昨天打来的,所以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打电话?为什麼?”阿哲学长隔著我问。
“他拜託我安排他偷渡到国外,可是突然这麼要求我也沒办法答应。”
偷渡到国外?
“是想躲到外国去吗?”
“他好像不只是问我们而已,也问过其他单位。他在问韩国或香港或新加坡,应该是想跑路沒错。”
躲到国外——那玫欧该怎麼办?我将不好的想像和小黃瓜卷和著浓茶沖入胃中。
“以草壁的人脈,要在关西找个地方躲藏应该不成问题。搞不懂他在想什麼,明明在跑路还四处打听事情,如果哪个沒头沒脑的家伙跟田原帮告密不就死定了?”
“确实是很奇怪,明明早就可以逃得老远的。”
“至于你,应该知道那两亿圆跟她女儿的下落吧?”
阿哲学长连眉毛也沒挑一下。但看到我的脸时,章鱼怪卻忽然大笑:
“阿哲,你果然是有胆量,但这家伙就把答案都在脸上了。”
我羞愧到想立刻逃离现场,偷偷观察了一下阿哲学长的表情。这个人真的沒问题吗?该不会告密给通缉的人吧?章鱼怪用力拍了拍我的背,忽然恢复严肃表情:
“那不是公司的钱,想也知道。”
“那间公司和田原帮是怎樣的关系?”阿哲学长问。
“不知道居然还敢多管閒事?”章鱼怪以手巾擦了擦光禿禿的额头:“现在的社长叫美河,当时和草壁合开这家公司时,曾跟田原调过头寸。债款当然还沒有还清,所以无论田原帮有任何要求,他们根本不能拒絕。草壁原本就是混黑道的,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樣,所以很排斥。但沒钱就沒办法做事。”
“也就是說,草壁也只好退让了。”
“应该吧。”
“那一笔钱到底是什麼?”
“我怎麼会知道?我也只能告诉你们这些而已。”
走出壽司店,章鱼怪立刻
低声音說:
“你要搞清楚,若想和帮派套关系就应该先加入他们。应该有很多人跟你提过吧?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我一辈子都是尼特族啦!”
章鱼怪放声大笑,声音大到好像快要扭断我们的背脊。接著他在阿哲学长的
口用力推了一把,丟下一句“草壁就拜託你了”后大步离去。
第八节
看着他慢悠悠行走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叹了一口气。阿哲学长一边笑着一边轻抚我的背:
“鸣海,你也不必紧张成樣。”
“…为什麼要让我坐在中间?”
“呃,因为听說他是同
恋。想說预防一下…”
你也帮帮忙,这樣是能预防什麼啊!?
“沒关系沒关系,他们是和田原帮沒有任何
集的帮派。有时和黑道有点
情,办起事来也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阿哲学长的广大人脈是这樣形成的。我感到极度的无力,坐在壽司店停车场中的分隔岛上。大概会好一阵子动不了吧。
“今天收获不少。鸣海,谢啦。我还担心那时万一不能自摸,不知后果会如何。我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欠別人钱。”
“居然知道他草壁的同伴,到底怎麼查到的…”
“嗯?喔,随便找到的啦。”学长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打给所有联络得到的关西地方黑道,大家都是『什麼?你在胡扯啥?』这种反应,直到打给尼莫老大才中獎。不知道白打了多少通电话,好累。”
真的还假的?这个人还真是不要命到极点。
“做侦探最重要的就是努力不懈。”
我万万沒想过会被尼特族說要努力不懈,但这次不得不承认他說得沒错。
“最起码的收获就是知道草壁还逗留在这附近。幸好尼莫老大是个說得通的对象,真是的。”
“是沒错…看起来人还不错的樣子。”
不像我想像中的黑道那樣满口脏话,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只是长相很可怕罢了。而学长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鸣海,告诉你,这很重要一定得记得。”
他紧握我的手並将我拉了起来:
“世界上並沒有好黑道,好黑道就是死掉的黑道。”
是喔…
“…第四代也是?”我忽然想到他,就随口问问。
“那家伙已经被我杀了大概五十次左右,所以应该算是还不错的黑道。”
阿哲学长笑着回答,他自己大概也被杀了五十次左右吧?
“剩下就是等第四代的消息了。只要人还在城里,就有可能被平板帮找到。”
那天我原本就已经睡眠不足了,加上又四处奔波搞得疲惫不堪,结果一回到家便倒头就睡。
当我被巨大的噪音给吵醒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了。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自己是趴著睡的,为了站起来还掙扎了老半天。
我根本忘记要开灯这回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黑暗中摸索,搜寻巨大声响的来源。那是“COLORADOBULLDOG”的铃声,是爱丽丝打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打开手机盖一看,时间是
期刚过一天的凌晨零点五分。干嘛在这种时间打来?
『有人回报消息說看到草壁昌也了。第四代发的照片奏效了,我们要开始进行跟监,现在立刻过来这里。』
“…现在…吗?我超困的耶。”
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搞不大清楚状況。看到草壁昌也?照片不是半天多前才发出去的?动作还真是快。
『我是說立刻过来。难道在你学过的国文里,再睡一小时回笼觉才叫做“立刻”吗?』
“不是,知道了啦,我过去就是了。不过请你再等我一个小时好不好?”
『如果你太晚过来那也沒办法,我会认定你在前来的过程中走失了,然后将你嘴巴开开被布偶包围的幸福睡樣,当作网路寻人照片发布出去。』
“你是什麼时候拍的啦!”我的睡意立刻消失无蹤,接著从
上一跃而下。
『你也知道我是个紧张大师,可能因为太担心你的安危而只能等三十分钟。』
然后电话便断掉了。我将手机用力丟在
上,披上了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