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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哐、哐、哐——滴嗒滴、滴嗒滴、滴嗒滴嗒滴…。”

 一队女中学生打着鼓、吹着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繁华的街上。在她们队伍的后面,儿个壮的扎羊肚手巾的农民围阒一架支在平板车上的大,捧穗飞扬地拼命擂“呼呼呼。”

 五花八门的民间艺人跑着岸船,舞着狮子踩高跷喜洋洋地铺天盖地而来。民间艺人后面缓缓工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唐元豹背手站在上面,脑后着一支大木牌牌,身旁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彪大汉,神态严峻。

 路上的行人看到此番景象正在纳闷,忽见身边跳出儿个戴眼镜的书生振臂高喊:“热烈祝贺中国头号男子汉的诞生!”

 喊完拼命鼓掌,接着又喊:

 “打倒帝国主义!帝国主义及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有些人还掏出传单撒起来。

 行人盲目地跟着眼镜们喊起口号,热烈地冲卡车上的元豹喜掌欢呼。“热烈祝贺中国头号男子汉的诞生!”

 “我早说过,群众中蕴藏着巨大的热情。”

 卡车驾驶室里,孙国仁沾沾自喜地对白度说。“现在你相信了吧?”“我还是不同意过早地抛出唐元豹。荣誉过早到来,不利于他的改造。”你得替我想想,赵老下了死命令,利润指标一定要完成。“

 “我懂,你也是不得不施法。”

 卡车随着花红柳绿的秧歌队驶上另一条街,只见刘顺明正在前面路边跑前跑后地指挥着他手下的黑狗子调度坛子胡同的队伍。坛子胡同的老少爷儿们姑娘媳妇都被轰出来,在大街上靠墙儿一字排开,刘顺明手下的人正在挨个给他们发纸糊的小旗。刘顺明手里拿个小旗站在队前对坛子胡同的居民做着示范。“卡车一到跟前,你们就这么晃动小旗,大声欢呼,记住,要欢呼出朝鲜人那种激动万分、情不自的劲儿,有想哭的也别不好意思。”“来了来了。”一个黑狗子奔过来嚷。

 刘顺明猛一回头,猪八戒、秦香莲近在咫尺地冲他摇头晃脑。卡车驾驶室里白度、孙国仁的脸也请晰可见。

 “乌啦——!”刘顺明被动地伸出双臂作陶醉状。“乌啦——!”他手下的人纷纷伸出双臂。

 男人们摘下帽子冲元豹摇晃着欢呼。妇女们手舞小旗挤成一堆有节奏地颠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乌啦——!”刘顺明再次前倾伸出双臂,微笑地闭上眼。

 “我怎么记得早年间也这么上过一回街。”李大妈踩电门似地抖着一腮帮子悄没声地问旁边的元豹妈。“手里拿着小旗,冲人哆嗦。”“四九年。”“还早。”“那就是三七年了。”卡车驶上另一条街,街上的人都横眉立上地瞅着卡车上的唐元豹。一些妇女还咬牙切齿地朝地上吐痰,指着唐元豹骂:“这样的坏人,不杀怎么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度问孙国仁。“这儿汉咱们的同志么?”“北京太大,安不过来。同志们一条街一一条街地鼓动,已经疲于奔命了。”“那就应该把路线规划好,只走大街。元豹同志会怎么想?”元豹笑嘻嘻地不管人家是骂是笑一概报之以温存。

 里外装裹得犹如大庙一般的“宝味堂‘饭庄张灯结彩。

 白度、孙国仁看见元豹瞅着满面油光的赵航宇犯愣,忙上前介绍。“这就是赵航宇赵主任,把你们爷儿俩发掘出来的就是他老人家呀。”“噢,赵主任,赵主任可好?要没您还没有我们俩的今天。”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赵航宇执捏着元豹的手引到那排肥头大者的队前。“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宝味堂’的经理们,爱国者。别看是买卖人,全深晓大义,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赞助你的一三餐,还保证喂好喂肥。”

 “啊,壮士。”为首的胖经理握住元豹的手说“我们兄弟儿个已经决定豁出去了,宁齿倾家产和你们一起要饭去也不能担个汉的罪名。既是躲不过这一劫,不如死里求生,只当又过回日本人。”“好汉,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

 “进去吧,各位,大热的天咱别老站在这儿说个没完。”孙国仁催促。“走,里边说。”经理挥了把泪请众人入内。“好歹来吃我的也都是中国人,我也聊以自,没胖老外。”

 穿着清朝太监服饰的服务员躬身为众人打帘。

 众人迈过高门坎,进入森森的大殿,一路说笑着向那铺着鹅黄台布,摆满晶莹剔透餐具的大圆餐桌走去。

 “这街游完了,布告贴出没有?”赵航宇走在后面小声问孙国仁。“贴出去了,一游完就分头去贴了。您为吧,我这步骤都是配套成龙的。”

 众人在大圆桌分头坐下,赵航宇打开叠成鹤式的餐巾脖领子里挂上,兴致地对元豹说:

 “这儿的菜都是很有特色的,你要认真吃哟。”

 “现在我来说两句。”白度站起来对大家说“今天我们选中‘宝味堂’开吃是有目的的。一是庆祝。二呢,实际上也是同时就开始了对唐元豹的教育、改造。‘宝味堂’的菜有个特点,那就是寓教于吃。每道菜都渗透着中华文化的博大深,吃罢令人沉思,不妨称之为‘文化菜’,在这里吃一次饭就相当于上了一掌生动活泼的中国文化集锦课。纵观世界历史,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通过吃世代相传地保存下来,我们还独此一家。这也是我们民族数千年绵延不绝,始终几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一个根本原。辫子可以剪掉,脚可以放开,大褂也可以换成西服,但不能不吃,于是就产生了民族凝聚力,于是我们就感到了身为炎黄子孙的自豪。我们的祖先为了使我们不忘本费了多少心机呵——下面开吃。”

 穿着戏中丫不服饰的女服务员鱼贯将一道道美若盆景的菜肴端上来。桌上的所有人顿时目光灼灼。

 胖经理没打采地站起来,为嘉宾们介绍着每道菜的名堂和讲究。“这道菜是由三枚核桃仁和一只丸子烧成,名为‘三人行,必有我师’。丸子叫猩子头。”

 “呀——”“这道菜是由三十六种调料煨出的肚丝马铃薯,叫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咦——!”“这道菜是砂锅炖蘑菇,叫做’国中不可一无君。‘”

 “咦——!”“这道菜是一只小母和一只大公一只小公一只公螃蟹熬的汤,叫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哇一—!”“这道菜很简单、就是煮的鸡蛋,蛋是公是母自然是无法,所以就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嘿——!”“这道菜是熊掌和鱼一起放上锅蒸,后把熊掌拣出,只让鱼,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噢——!”“这是一道炖肘已全部骨剔除只制骨头,叫做‘软弱走遍天下,刚强寸步难行!”

 “唉一—!”“这是一道清炸蜴子和蚯蚓,叫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哟一—!”“这是一道烧鸽子,叫做‘打出头鸟。’”

 “这是一道琼脂、可可和五个鸭子嘴做的甜羹,叫做‘穷寇勿追。’”“这是不褪的马,意思很明白了,‘人穷志短,马瘦长。’”“这是一道烤全猪,厨师特意为猪作了整容,使其面部坚毅安详,寓意‘好死不如赖活着’。”

 “…”“感觉如何?”白度低声问元月。

 “特别受教育。”一直在犯愣的元月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这才是开始,你要学的——多了。”

 “我睡在哪儿?”元月饭后被白度领到了他的宿舍。那屋里空空,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一个部队食堂常用的条凳。

 “你就睡这条凳。”白度说。“从现在起你就必须对处自己严要求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有问题。”“那就抓紧时间睡吧——晚安。”

 “晚…安。”元月送走白度,走过来反复打量着这条凳。设计半天,把自个踯着放上去。刚闭上眼睛放松一下,便掉了下来…

 隔壁房间城,白度正和孙国仁研究工作。孙国仁对白度汇报说:“有的科目落实了譬如说与名师作一夕谈。当然你点的将我都没约上,大家都太忙,而且只度女身不度男儿。我找的这位圣人也可以,也是火眼金睛一肚锦绣。最主要的是人家完全科学化管理了,装了一套投币系统,不管亲疏,投足硬币就开口说话不用托关系走后门,十分便当。”

 “那话的质量如何?”自然是也是字字珠玑,圣人么,嘴里还不都是象牙?

 求他的人可多了。我打听过,听过他‘侃’的人出来都长脾气。人家说,这位圣人不但话说的质量高数量上也不让你吃亏,只要让他开了牙,小子似的,不到点就一句不停。人家过去全是八千人以上的大会才开牙,说四、五个小时跟玩儿似的。眼下就是给你们发点余热。闲着也是闲着,怕你们没头苍蝇似的找不着要走的道,解一庙里开个门诊部,指点津,治病救人。“”好好,多亏他们闲着了。“白度说,否则咱们还真走投无路。”“政治教育这科吧,我联系了很多地方。”孙国仁说“都是美国回来的人在讲,不太合适。我四处打听,跑遍全城,咱不是要找一纯而又纯的么?眼下只有一个地方了,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他们同意我们去参加他们的活动。不过行动要保密以去的时候要化装,对上暗号才能进去。暗号我已经搞来了。”“好,这事我们马上就办。”白度问“还有别的吗?”

 “别的暂时还没有什么。别的都还顺利,就这两件事有点麻烦。”“今儿就到这儿吧。”白度伸了个懒,打了个长长的呵吹。‘你也早点歇着吧,忙了一天够累的。“

 “我睡不着呵。”孙国仁用电炉子煮了锅开水,沏了两杯茶说:“一想起我们干的事业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是呵。”白度双手捧着茶杯说:“我也很激动。我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象个人。我们能投身到这场改造人的伟大洪中真是幸福。”两个人憧憬着,追想着,电炉了把两人的脸映得红彤彤的。等革命成功咱们再好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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