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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辆菲亚特轿车顺着特拉帕尼镇的边缘行驶,然后开上了一条沿着海滩的公路。迈克尔-科莱昂和斯蒂芬-安东里尼来到了一幢别墅,比大多数别墅都大,主体别墅之外还有三幢房屋。围墙环绕别墅四周,仅在海滩边上留有缺口。别墅的大门由两名保镖看守。迈克尔看到里面有个身宽体胖的男人穿着与这景不相称的服装:一件运动衫和宽松的子配着一件织得稀疏的开领短袖式的马球衬衫。他们等待开门时,迈克尔看见此人宽阔的脸出笑嘻嘻的神情,他惊奇地发现这个人就是彼得-克莱门扎。

 克莱门札是迈克尔-科莱昂的父亲在回到美国后手下的一个头领。他来这儿干什么呢?迈克尔最后一次看到他是那个决定命运的晚上,当时他安放了支用来谋杀警察上尉和那个土耳其人索罗佐。他想起了两年多以前那一时刻克莱门扎脸上那副怜悯、悲哀的表情。现在克莱门扎看见迈克尔由衷地欢喜。他把他从小菲亚特里拉了出来,紧紧拥抱着他。

 “迈克尔,看到你太好了。我已等了几年就是要告诉你,我多么为你感到骄傲啊!你做了一项多么伟大的工作,现在你的麻烦都过去了。一周内你就可以和你的家人团聚,将要举行盛大宴会。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你,迈克。”他亲热地凝视着迈克尔的脸,此时,他那坚实的臂膀依然搂着迈克尔,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他已经不再是年轻的二战英雄了。在西西里期间,这孩子已长大成人。也就是说,迈克尔的脸不再那么坦率;它具有天生的西西里人的那种自豪的隐秘神情。迈克尔即将在他家里取得一个合法的地位。

 迈克尔很高兴地瞧着克莱门扎魁伟的身躯,他有一张宽而犷的脸庞。迈克尔询问家庭的情况。他父亲遭到暗杀后虽然伤口已痊愈,但健康状况并不佳。克莱门扎哀伤地摇了摇头。“任何人的躯体被子弹穿了几个后,无论恢复得怎样,其身体都不会有多好的。况且你父亲被击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像一头公牛,他会好的。索尼被杀,这对他和你的母亲是多么大的伤害。迈克,这简直太残忍了,他们用机把他扫成泥。他们不应该那样做,因为那是不公正的。那种做法是很恶毒的。我们也正在制定计划,我们把你带到家时,你父亲会告诉你的。大家对你的到来都会很高兴。”

 斯蒂芬-安东里尼朝着克莱门扎点点头;显然,他们在这之前已碰过面。他和迈克尔握了握手,说他不得不离开这里,他要回到蒙特莱普处理些事情。“请记住一点,不管你听到什么,”他说“我始终忠于图里-吉里亚诺,最终他会信任我的。如果他被出卖,那也不是我背叛了他。”他真诚地口吃起来“而且我也不会背叛你。”

 迈克尔相信他。“你不来休息一会,吃点或喝点什么?”他问道。

 斯蒂芬-安东里尼摇了摇头。他钻进菲亚特轿车驶出了大门,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

 克莱门扎领着迈克尔穿过空旷的庭园来到主体别墅,武装人员沿着围墙巡逻。在海滩处,别墅直通大海一个小码头,一直延伸到远方非洲的海岸,拴在码头上的是一艘飘着意大利旗帜的巨型豪华汽船。别墅内有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干瘪的老太婆,她们身上无一点明快的色彩,她们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很黑,黑色的围巾裹着她们的头。克莱门扎要她们送一碗水果到迈克尔的卧室。

 当出时,卧室的阳台俯视蓝色的地中海,在朝霞光束的照耀下,整个大海似乎在中间分开,鲜的蓝红色风帆的渔船在水天连接处浮动,就像一只只球在水上跳动一样。阳台上有一张桌子,上面盖着一块深棕色的台布,两人坐在桌子四周的椅子上。有一壶咖啡和一罐红葡萄酒。

 “你看起来很累,”克莱门扎说“去睡一会,然后我再详细给你说明一切。”

 “我可以睡会觉,”迈克尔说“但首先告诉我,母亲好吗?”

 “她很好。她一直在等着你回家。”克莱门扎说“失去索尼之后,我们不能让她失望,那样会使她受不了的。”

 迈克尔又问:“至于我的父亲,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克莱门扎笑了;但笑得很难看。“他肯定康复了,五大家族都会发现。你父亲正在等你回家,迈克,他正在为你筹划重大计划,我们不能让他失望。不要过多地为吉里亚诺担心——如果他面,我们就带他和我们一起去,如果他始终隐蔽起来,我们只能把他留在这儿了。”

 “这些是我父亲的命令吗?”迈克尔问。

 克莱门扎说:“信使每天坐飞机到突尼斯来,我乘船去那儿与他交谈。这些是他昨天下达的命令。首先唐-克罗斯应该帮助我们。在我离开美国之前你父亲就这样告诉过我,但你知道昨天你离开后巴勒莫发生了什么?有人企图干掉克罗斯。他们翻过花园的围墙,杀了他的四名保镖。克罗斯却逃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哪!”迈克尔说,他想起了唐-克罗斯在旅馆周围采取的一些预防措施。“我想那是我们的朋友吉里亚诺,我希望你和我父亲清楚你们正在干些什么。我很累,不愿再多想了。”

 克莱门扎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迈克,睡一会儿吧!醒来时你就会见到我的哥哥。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正像你父亲一样,那么洒,那么坚强,他是这一带的老板,不用担心克罗斯。”

 迈克尔和衣而睡。他虽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他的头脑仍然很活跃,使他无法入睡。尽管他已经关闭了厚厚的百叶窗,却仍然能感到早晨阳光的酷热。还可以闻到鲜花和柠檬树浓郁的香味。他思索着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皮西奥塔和安东里尼为何能如此自由地四处行走?吉里亚诺为什么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决定把唐-克罗斯看作敌人?这种过失不是西西里人的方式。毕竟,这人作为亡命徒在山里生活了七年,确实已受够了。他一定想过更好的生活,但不可能是这儿,肯定在美国。他确有这样的打算,否则他不会在先他之前将怀孕的未婚送到美国。这种明确的想法使他认识到,这一切不解之谜的答案是吉里亚诺决心要最后一击。他根本不怕死在家乡的土地上。他有一些拖延到最终结局的计划和密谋,他,迈克尔,不可能意识到这样的结局,因此他必须异常谨慎小心。因为迈克尔-科莱昂并不想死在西西里。他不属于这种独特神话的一部分。

 迈克尔在宽敞的卧室里醒来,打开了悬挂在阳台外面的百叶窗。阳台由白色的石头砌成,在朝霞中闪烁。在阳台下面的地中海,犹如一块深蓝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排红色的条纹像带子一样穿过水面。点点渔船,扬帆起航,渐渐地消失在远方。迈克尔观看几分钟,完全陶醉在大海的美丽景和北海岸壮丽的埃里斯峭壁之中。房间里全是些笨重而又质朴的家俱。桌上有一只蓝色搪瓷脸盆和一壶水。一条布棕色巾搭在椅子上,墙上挂着圣徒和怀抱幼儿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的油画。迈克尔洗了脸,然后离开了房问。彼得-克莱门扎正在楼下等他。

 “啊!迈克尔,你看起来好多了。”克莱门扎说“美美地吃一顿会恢复你的力量的,然后,我们再谈论事情。”他领着迈克尔进了厨房,那儿有一张长木桌。他们坐了下来,一位老妇人身着黑色服装,神秘地出现在炉旁,为他们倒了两杯咖啡,然后同样神秘地拿出了一大盘鸡蛋和腊肠放在桌子上,从烘箱里拿出烤得黄黄的一大块圆面包,便消失在厨房那边的房间里。她并不接受迈克尔的谢意。正在那时,一个男子进了房问。他比克莱门扎年长,但他俩看起来非常相象,此时迈克尔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唐-多梅尼克-克莱门扎,彼得-克莱门扎的哥哥。唐-多梅尼克的穿着与众不同。他穿的黑色天鹅绒进了坚实的棕色靴子里。他穿了一件褶边袖子、白色丝织衬衣和一件黑色长背心,头上戴着一顶短沿帽,右手拿着一条执鞭,顺手扔进了角落里。迈克尔站起来接他。唐-多梅尼克-克莱门扎友好地拥抱了他。

 他们一起坐在桌旁。唐-多梅尼克具有一种天生的威严和统帅的神态。这使迈克尔想起了他自己的父亲。他也有那种同样老式的显贵,虽然他体现出兄长对反复无常的弟弟的一种宽容的慈爱,彼得-克莱门扎对他的兄长仍然有些惧怕。这些使迈克尔感到既惊讶又有趣。彼得-克莱门扎是他父亲回到美国后最信赖和最离不了的得力干将。

 唐-多梅尼克虽然眼睛里闪着光芒,但依然严肃地说:你的父亲,唐-科莱昂,把你托给我来照看,对我来说是一种最大的荣耀。现在,你能解释我的好奇心了。我这儿的饭桶弟弟,他在美国的成功,正如他自称的那样了不起吗?我从不相信我的弟弟能杀死一头猪,他的职务已经升得那么高吗?唐-科莱昂真的把他当作他的得力人物?他说他指挥过一百多人。我怎么能相信所有这些呢?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喜爱地轻轻拍着他弟弟的肩膀。

 “全部是事实。”迈克尔说“我父亲总说如果不是你的弟弟,他还在卖橄榄油呢。”

 他们都大笑起来。彼得-克莱门扎说:“我也会在监狱中度过我生命中大部分时间,他教会了我如何使用头脑,而不是只知道用。”

 唐-多梅厄克叹息着:“我仅仅是一个穷乡村的农民,邻居们到我这儿来要求保护,的确是这样的。在特拉帕尼这儿,他们说我是位要员。他们称我‘不忠实的人’,因为我不按照唐-克罗斯的旨意办事。也许这并不明智,也许教父会找到和唐-克罗斯相处更融洽的方法。但是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我可能不忠实,但仅仅是对那些没有廉的人。唐-克罗斯把情报卖给政府,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可行径,不管那有多么巧妙的理由。老办法仍然是最好的,迈克尔,在今后的几天里,你将会明白这些。”

 “我相信我会的,”迈克尔有礼貌地说“我一定谢谢你现在给我的帮助。”

 “我有事要做。”唐-多梅厄克说“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派人去找我。”他捡起执鞭出了门。

 彼得-克莱门扎说:“迈克尔,你父亲出于他的友谊和对吉里亚诺父亲的尊敬,同意帮助图里-吉里亚诺出国。但你的安全第一。这儿仍然有你父亲的敌人。还有一周的时间,吉里亚诺将与你约会。但是如果他不出现的话,你必须独自回美国去。这些是他的命令。我们有专机在非洲等候,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你只要给个话。”

 迈克尔说道:“皮西奥塔说,他不久带吉里亚诺来见我。”

 克莱门扎吼叫道:“你见过皮西奥塔?见鬼,他们正竭尽全力为了吉里亚诺寻找他。他怎么从山里出去的?”

 迈克尔耸耸肩。“他有司法部长亲自签署的特别通行证,这也使我担忧。”

 彼得-克莱门扎摇了摇头。

 迈克尔继续说道:“带我到这儿来的那家伙,安东里尼,你认识他吗,彼得?”

 “认识。”彼得-克莱门扎说“他在纽约为我们工作,一两件毫不足道的工作,但吉里亚诺的父亲很正直,一手好瓦匠活。他们俩从美国回来真蠢。但很多西西里人都像他们一样。他们忘不了在西西里的破烂小屋。这次我带过来两个人帮忙。他们20年没回来过。因此我们在靠近埃里斯这座美丽镇子的乡野里散步。迈克,我们来到田野里喝酒,周围全是他们的羊群,我们大家都要撒。我们在那儿撒,撒完后,看这两个家伙朝空中蹦了大约十英尺高,大喊:‘西西里万岁!’你们要干什么?西西里人就是这样,到死也改变不了。”

 迈克尔说:“是的,但是安东里尼怎么样呢?”

 克莱门扎耸耸肩“他是你父亲的堂弟。过去五年里他一直是吉里亚诺的得力助手之一。但是在此之前他与唐-克罗斯走得近,谁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

 迈克尔说:“安东里尼即将带吉里亚诺的未婚到这儿来。她有孕在身,我们必须送她去美国。然后,她给吉里亚诺发回密码信件,说明该路线奏效。吉里亚诺然后就到我们这儿。我敢保证我们会做到的。行吗?”

 克莱门扎嚷道:“我从没听说吉里亚诺有个妞。肯定我们能做到。”

 他们走到一个大花园。迈克尔可以看见在大门口的保镖,在海滩上至少六名武装人员来来回回地踱步。一艘大型摩托艇停泊在短短的船坞旁。在花园里,一群人显然在等待着与彼得-克莱门扎的会见。大约20人左右,全部是典型的西西里人,身穿上灰色的服装,头戴有边沿的帽子,正如唐-多梅尼克所说的那些穷人。

 在花园的一角柠檬树下,有一张椭圆形的木桌子,周围围着几把做工糙的木椅子,克莱门扎和迈克尔坐在其中的两把椅子上。然后克莱门扎召唤那群人,其中一人走过来坐了下来,克莱门扎询问有关此人个人生活的一些问题。结过婚吗?有孩子吗?为唐-多梅尼克工作了多长时间?在特拉帕尼的亲戚是谁?是否考虑过去美国发财?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必然是肯定的答复。

 一个穿黑色服装的老女人,拿出来一大罐掺和着鲜柠檬的葡萄酒,然后端出摆放着很多玻璃杯的托盘。克莱门扎给他接见的每一个人一杯酒和一支烟。当他分配完毕,最后一杯酒下肚后,这群人离开了花园,克莱门扎对迈克尔说:“你感觉到有人不合你意吗?”

 迈克尔耸耸肩说:“对我来说,他们看起来都一样,他们都想去美国。”

 克莱门扎说:“我们需要带一些新人员回家,我们失去了很多人,或许还会失去一些。每隔五年左右,我回到这儿来,都要带12个小伙子和我一起回去。我亲自训练他们,首先,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活——收款、抢劫、警卫等,我考验他们的忠诚。当我感到时机成、机会来了,我就给他们一次机遇,训练他们的素质。但是,对此我非常小心。一旦他们达到那种程度,他们明白只要他们保持忠诚不变,他们今后的生活会过得很好。这儿的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为科莱昂家族招募人员。这个省的每一个人都想见我。但是,我的哥哥对他们有所挑选,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够见到我。”

 迈克尔环顾着鲜花盛开,散放出柠檬树芳香的美丽的花园,从古代废墟里挖出来的众神的古老雕像,其它较晚一些圣徒的雕像和环绕着别墅的玫瑰围墙,这是一个检验12名凶煞恶魔的可爱场所。

 傍晚,一辆小型菲亚特出现在别墅门口,保镖们挥手放行。安东里尼开着车,在他旁边坐着一位有着乌黑发亮长发的姑娘,长着一副俊美、椭圆形的面孔,犹如画家笔下的圣母。她下车时,迈克尔发觉她有了身孕,虽然她穿着西西里妇女穿的那种端庄、宽松的连衣裙,不是黑色的,而是由玫瑰和白色组成的一种俗里俗气的花纹,然而她的面孔如此美貌,以至于衣着显得并不重要。

 迈克尔-科莱昂吃惊地发现赫克托-阿道尼斯矮小的身材离开了车子后座。阿道尼斯作了介绍,姑娘名叫贾斯蒂娜。她毫无年轻人的腼腆;仅仅17岁的年纪,面孔却有着年长妇女的那种坚毅,好像已尝试过生活中和她们同样的悲剧。她仔细地看着迈克尔,然后点头对他的介绍表示感谢。她好像正在研究他,以便发现在他的脸上有任何背信弃义的迹象。

 一个老妇人把她带到她的房间,安东里尼将她的行李搬出汽车,行李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迈克尔把它搬进了自己的房问。

 那天夜晚,除了安东里尼留在菲亚特车里,他们都在一起用餐。赫克托-阿道尼斯留下不走了。在餐桌上,他们制定了把贾斯蒂娜带到美国的计划。唐-多梅尼克说开往突尼斯的船已准备就绪,能随时出发,因他们不清楚吉里亚诺何时到达。他一来,他们将立即行动。“谁知道随他而来的将会是什么不幸呢?”唐-多梅尼克微笑着说。

 彼得-克莱门扎说,他将陪伴贾斯蒂娜去突尼斯,确保她登上专机,带着使她能够顺利地进入美国的特殊文件,然后他再返回别墅。

 贾斯蒂娜到达美国后,她将发回密码信件,这样解救吉里亚诺的最后行动将会开始。

 吃饭的时候,贾斯蒂娜沉默寡言,唐-多梅尼克问她一整天的旅途劳累后,今夜能否启程。

 她回答问题时,迈克尔可以看到她对吉里亚诺肯定具有吸引力,她有着一双同样明亮的黑眼睛,坚定的颔部和最坚强的西西里女人所特有的一张嘴,说起话来一样的专横。

 “旅行比干活容易,也不像东躲西藏那么危险,”她说“我在深山里睡过觉,也在田野陪伴过羊群睡过觉。因此,我为什么不能在轮船上和飞机上睡觉呢。肯定不会那么冷吧?”她带着年轻人十分骄傲的口吻说这番话。然而,她拿起酒杯时,双手颤抖着“我只担心图里是否能够逃脱,他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来?”

 赫克托-阿道尼斯温柔地说:“贾斯蒂娜,他不愿由于他的存在而使你危险。对他来说旅行更加困难,要采取更多的防范措施。”

 彼得-克莱门扎说:“黎明前,船带你到非洲。贾斯蒂娜,或许你最好休息一下。”

 贾斯蒂娜说:“不,我不累,我非常兴奋,睡不着觉。我再喝一杯酒好吗?”

 唐-多梅尼克为她斟了满满一杯酒。“喝吧,这对你的孩子有好处,也能帮你多睡会觉。吉里亚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吗?”

 贾斯蒂娜对着他们苦笑了一下。“我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阿斯帕纽-皮西奥塔是他信任的唯一的人,并不是他认为我会背叛他,而是由于他认为我是他的薄弱点。他们通过他的这一薄弱点,对他设圈套。这是他阅读那些冒险故事得出的经验,在故事中,对女人的爱导致了英雄的毁灭。他认为他对我的爱是他最可怕的弱点,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他的计划。”

 迈克尔十分好奇地发现有关吉里亚诺更多的事情,他可能会成为吉里亚诺这种人,如果他父亲呆在西西里,索尼也可能成为这种人。“你怎么遇见图里的?”他问贾斯蒂娜。

 她大笑起来。“我11岁时就爱上他了,”她说“差不多是七年前,图里成为亡命徒的第一年,但那时,他已经在西西里,我们的小村庄出了名。我和弟弟同父亲一起在地里劳动,爸爸给我一叠里拉带给母亲。弟弟和我手里有这么多钱,非常兴奋,傻乎乎地炫耀这笔钱,两个武装警察在路上看到我们,抢走了钱,而且在我们哭的时候嘲笑我们。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害怕回家,也害怕回到父亲那儿去。后来,这位年轻人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他比西西里大部分男人都高,有着相当厚实的肩膀,看起来像我们在二战中见到过的美国士兵。他端着一,然而,他有着一双温柔的褐色眼睛,非常英俊。他问我们:孩子们,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你们为什么哭啊?小姑娘你在糟踏你美丽的容貌,谁还想娶你啊?他哈哈大笑,你可以发现,由于某种原因,我们的样子使他发笑。我们告诉他所发生的事情,他再次哈哈大笑,说我们必须始终当心武装警察,这是我们在年幼时一个很好的教训,接着,他给了弟弟一大叠子里拉要我们带回家给母亲,也给了我一张送给父亲的字条,我依然记住字条上的每一句话:‘不要责备你的两个美丽的孩子,他们将是你晚年的欢乐和安慰。这笔给他们的钱远远超出他们丢失的。请明白这一点,从今天起你和你的孩子们在吉里亚诺的保护之下。’我想那个名字是如此地奇妙,他是用大写字母写的。几个月来,我在梦中经常看到那个名字,就是那些字母,拼成了‘吉里亚诺’。但是,使我爱上他的是他在做好事当中所得到的欢乐。他的确乐意帮助其他人。这从未改变过。我总是看到同样的快乐,好像他从给予中得到的多于他们从索取中所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西西里人爱戴他的原因。”

 赫克托-阿道尼斯轻轻地说:“直到波特拉-德拉-吉内斯特拉事件为止。”

 贾斯蒂娜低下了她的双眼,愤愤不平地说:“他们仍然爱戴他。”

 边克尔迅速地了一句话:“你是如何又一次见到他的?”

 贾斯蒂娜说:“我哥哥是他的朋友,可能我父亲是他队伍的成员,但我不知道,只有我的家庭和图里手下的一些头目们知道我们结婚了。图里让每个人发誓保守秘密,唯恐当局逮捕我。”

 饭桌上的每个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贾斯蒂娜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包,从包里,她拿出一份印着浓重印章的硬壳纸文件,把它交给迈克尔,但是赫克托-阿道尼斯接过来读了文件内容,然后对她微笑着说:“明天你就在美国了。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图里的父母吗?”

 贾斯蒂娜羞红了脸。“他们总以为我未婚先孕,”她说“为此,他们不太关心我,你可以告诉他们。”

 迈克尔说:“你见过或读过图里藏起来的那本证据吗?”

 贾斯蒂娜摇了摇了头。“没有,”她说“图里从未对我提过此事。”

 唐-多梅尼克的脸变得冷漠起来,但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好奇。他听说过关于那本证据的事,迈克尔想,但并不赞成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呢?西西里的人们肯定不知道。只有罗马政府成员、唐-克罗斯和吉里亚诺的家人以及他圈内的亡命徒知道。

 赫克托-阿道尼斯说:“唐-多梅尼克,在贾斯蒂娜安全到达美国的消息传来之前,我可以要求当你的客人吗,我会设法让吉里亚诺得到这一消息,最多再过一个夜晚。”

 唐-多梅尼克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给我的无尚荣耀,我亲爱的教授。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现在我们大家都该休息了。我的年轻的太太必须为她的长途旅行睡一会觉。我年纪太大了,不能熬这么晚。快点。”他像一只富有感情的大鸟,做出了一种催促他们上路的手势。他亲自拉着赫克托-阿道尼斯的手臂带他到了一间卧室,大声喝斥着女佣人们要好好照顾其他的客人。

 当迈克尔第二天早晨起来时,贾斯蒂娜已经走了。

 贾斯蒂娜安全到达美国的快件发来之前,赫克托-阿道尼斯不得不寄宿了两个夜晚。信中的某些地方用了密码,阿道尼斯对此感到满意。清晨,他将离开,他要与迈克尔进行一番密谈。

 迈克尔带着期待的紧张心情度过了两天,急切想回到美国自己的家里。彼得-克莱门扎对索尼谋杀的描述使得迈克尔对图里-吉里亚诺有一种灾难的预感。在他的头脑中,这两个人渐渐地织在一起了。他们看起来有点相似,而且他们都对自然界的生命力和权力有着同样的感觉。吉里亚诺仅是迈克尔的年纪,迈克尔对他的名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到他俩将最终面对面地会晤,他感到焦急不安。他极想知道在美国他父亲将派吉里亚诺什么样的用场。因为他毫不怀疑那是他父亲的目的。否则,委派他把吉里亚诺带回家便毫无意义了。

 迈克尔和阿道尼斯走下海滩。武装保镖向他们两人敬礼:“爵爷。”在穿戴讲究的,矮小的赫克托-阿道尼斯的眼里,他们中间没有人表现出任何嘲弄的迹象。汽船已返回,现在更接近迈克尔了,他看到它几乎像一艘小游艇那么大,船上的人配备了短筒猎和机

 6月的太阳非常炽热,湛蓝的大海,如此平静,犹如金属一般将阳光反回去。迈克尔和赫克托-阿道尼斯坐在船坞上的两把椅子上。

 “今早离开前,我对你有一条最后的忠告。”赫克托-阿道尼斯轻声地说“这是一件你能为吉里亚诺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我会全心全意的。”迈克尔说。

 “你必须立即把吉里亚诺的那本证据送到美国你父亲那儿去。”阿道尼斯说“他将知道怎样使用它。他可以确信唐-克罗斯和罗马政府只要知道证据在美国安然无恙,他们就不敢伤害吉里亚诺,他们会让他安全移居国外。”

 “这本证据在你身上吗?”迈克尔问。

 这个小个子狡黠地对他微笑着,接着又大笑起来“在你这儿。”他说。

 迈克尔很惊讶“你听错了。”他说“没有人把它交给我。”

 “不,他们给了你。”赫克托-阿道尼斯说。他友好地拍了一下迈克尔的肩膀,迈克尔注意到他的手指是那么小巧玲珑,像个孩子的手。“玛丽亚-隆巴多,吉里亚诺的母亲给你的。只有她和我本人知道它在哪儿。甚至连皮西奥塔都不知道。”

 他看着迈克尔不理解的表情“它就在黑色的圣母像那儿。”赫克托-阿道厄斯说。“确实圣母像在这个家庭传了几代人,非常珍贵,大家都知道。给吉里亚诺的却是一件复制品,里面是空的。证据写在非常薄的纸上,每一页都有吉里亚诺的签名。在最近几年里,我帮助他整理这些证据,还有一些控告的文件,图里始终明白,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有所准备。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他有一种了不起的战略眼光。”

 迈克尔笑了起来“他母亲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所有西西里人都是。”赫克托-阿道尼斯说“我们谁都不相信,在所有的人前都装傻。吉里亚诺的父亲确实值得信任。但他可能有些轻率,皮西奥塔自孩提时,就已是吉里亚诺最信任的朋友。斯蒂芬-安东里尼在与武装警察的战斗中,救过吉里亚诺的命,但人会随着时间或在严刑下发生变化,所以最好还是不让他们知道。”

 “不过他信任你。”迈克尔说。

 “非常有幸,”赫克托-阿道尼斯直率地说“但是你要明白吉里亚诺是多么的聪明。在证据方面,他相信我,在他的生命安全方面他相信皮西奥塔。如果他要失败的话,我们两人必须同时背叛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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