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错嫁皇妃帝宫沉浮:妃 下章
第二十二章
 远汐侯府,退思阁。

 层层的桃红帐内,只有频繁的促声传出,以及原始的体撞击声,一并回在这个不算狭小的暖昧空间。

 值夜的丫鬟早已习惯侯爷彻夜御女的喜好,此刻,她守在阁门口,饶是飘着漫天的雪花,冷冽得糁人,她的头,一晃一晃,仍兀自打着磕睡。

 陡然间,她觉到一阵不同于寻常的风嗖地吹进她的颈侧,一个灵,她睁开小小的眼晴,带着点雀斑的脸上,显出一种茫然的神情。

 很多时候,她一直是这样茫然的状态,但,卉怪的是,侯爷却钦点了她为近身伺候的丫鬓。

 但,也仅仅是丫鬟罢了。

 一个,每晚逢侯爷燕好时,守在室门口的近身丫鬟。

 除了,偶尔侯爷会唤她奉茶、提夜壶之外,再没有其他事的丫鬟。

 现在,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待确定周围一切正常,方才那阵风不过只是一阵风时,又闭起眼睛,昏昏地磕睡起来。

 即便,守在室外很冷。但,对于寒冷,她是不怕的。棉袄里,有的是肥肥的脂肪。这也是她和侯爷的那些待妾最大的不同,她们个个太瘦,冬日里,纵披着厚厚的裘衣,但,脸还是冷冷的。她呢,只穿着普通棉袄,身上、脸上,都是热的。

 热热的,真好,她就这么一头栽歪下去,开始打着小鼾。

 而,一侧的室窗,恰在此时,迅速的关掩阖上。

 室内,拢着碳火,很暖和。

 因着这些碳火,弥漫出一股靡靡的气息。

 属于男女合时的靡靡气息。

 在这些气息里,一双女子瓷白的莲足,赤着走在室内腥红的毡毯上。

 她喜欢赤足走在柔软的毡毯上,纵然,每走一步,却并不能让她的心,一并变得柔软。

 透过那些桃红的帐幌,她看得到,男子壮的身子,在起伏律动着,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那些律动终是结束。

 她并没有上前,只站在离榻不远的地方,看到,帐幔掀开,他,就这样,光着身体走了出来。

 榻上,有一具光洁的女子身体,在释放完所有的情后,似乎沉沉地睡去。

 只这么看去,其实,那和一具尸体,也没多大的区别。

 是的,在他不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存在,就和尸体一样。

 而她,或许和那些仅能在第间取悦他的女子,该是不同的。

 她看着他,走向她,虽然不止一次看到过他光身体的样子,可,这一次,她仍稍侧了下脸,径直走到一旁的衣架上,拿起银色的长袍,再近前,衣襟尚未覆住他的肩,他蓦地一拉,已把她拉进他宽阔的怀中。

 这一拉,她身上本披着的织锦斗篷坠落于地。

 斗篷内,她仅找了玫薄纱裙。玲拢的曲线,若隐若现。

 贴紧他的身子,她能觉到,他的昂扬正抵在她的纱裙外。

 她没有避开,他要她,随时随地,都可以。

 她,妩心,本来就是他的女人,这一辈子,仅会属于他银啻苍一人的女人。

 银啻苍冰灰的眸子里平静无波,他贴近她的脸,指尖从她的脸颊完美的线条一径往下,停在,她的锁骨处,声音,低哑:

 “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恕妩心无能,尚未办妥,但,妩心一定会完成圣上的吩咐。”

 “纯纯,别让我等太久,呃——”

 他的取代他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滑过,一径地来到她的下颔,她能觉到,颈部突然一僵,一僵间,他只是,解开她的纱衣。

 她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在圣上身旁的女人,通常只有两种状态,死,或者上。

 而她,与她们的不同处,就在于,这两种状态之外,她还能有其他为他所用。

 除了抑制喉间的呻,她长长的青丝覆住她半边脸,仅看到,晶白的身体在他的律动间无力地摇坠着。

 一如,海上的浮萍。

 本该盛放于湖中的浮萍,却漂浮在了深不可测、波澜汹涌的涛海中,她想抓些什么,可,每次,她伸出手去,握住的,除了一手同样虚浮的空气之外,再无其他。

 久了,她放弃去抓什么,只把十指相握,嵌进手心,觉到疼时,心底的空落,才稍梢地好转。

 那些空落,是情无法填满的。

 因为,情对她来说,一如海水,过身体,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去天曌宫做她的宫女。”

 随着烈的律动,她被他带到尖时,银啻苍在她的身后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让她从尖,蓦地坠落下来,下来——

 一直以来,无论他说什么,她除了竭力去做到外,不会有任何的质疑,然,只这一次,她终是多问了一句:

 “圣上,她,对您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早不是圣上。待在她身边,该有意外的收获。”

 “是。”

 她不再问。

 圣上——是啊,他早不是斟帝。

 可,她却仍习惯唤他一声圣上。

 哪怕,他为那名女子,失去了一切。

 但,至少,还有她,她一直会陪着他。

 不论怎样,除非生命的尽头,否则,不论多久,只要他愿意回身,就会发现,她,一直在他的背影守候…

 陈锦跪在殿内,这一跪,是彼时向轩辕聿下的跪,而他,似乎已忘记赦她起身,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她跪在这坚硬的金砖地上,膝盖有多疼痛。

 是的,很疼。

 可,再疼,她都仍是要跪下去。

 毕竟,今晚这场戏,还没有结束。

 即便他方才咄咄地将荷包内的天门子说成是她的居心叵测,又如何呢?

 今晚之后,她仍是这大巽朝的皇后。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荷包内的天门子与她有关。

 哪怕有,都是她的精心部署。

 事实上,这,亦不是她做的,她所做的,不过是成功地引着那人去代她做了这件事。

 步步攻心,她做得很好。

 自小,父亲教她的,就是谋心,每一次谋心,别人想到的,想不到的,都不可以忽略。

 只有这徉,才能立于不败的位置,因为,没有人,能抓住你的茬子。

 譬如,碧落,就是今晚这步谋心中一道必不可缺,却又容易被人忽略的部署。

 碧落指证是她换了那荷包,借此对醉妃下毒手。可,这证词背后的破绽,无疑会在太后察觉时,反而撇清她的关系,将陈媛置于不覆的地步。

 太后,很聪明,也很自负。她利用的,亦无非是太后这点罢了。

 对于一个公然悉这所谓的“杀母立子”规矩的王妃,甚至为了保护爱女不惜堕去皇嗣的王妃。

 死,是唯一的结局。

 是太后,会选择的唯一结局。

 当然,这个死法,未必会以诛杀皇嗣的名义,毕竞,一个母亲去杀女儿腹中的子嗣,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无疑,只会间接的披出这条如果真存在的“杀母立子”的规矩。

 这个规矩真实与否,虽也是她所质疑的。

 但,陈媛信,就足够了。

 因为陈媛的深信,留着她,对太后,不啻是最大的威胁。

 太后要的,就是这道规矩,不为更多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扰。

 毕竟,这宫里,仍有六名后妃怀上了皇嗣,不是吗?

 没有什么,比一个死人更能让人放心了。

 因为,一旦这件事,被醉妃察觉,醉妃的选择或许也会和陈媛一样。

 杀母立子,杀子保母,这两点,本就是相通的。

 唯一可惜的,只是,她先前将丝线浸了麝水,陈媛竟没有全办到太后的念头,否则的话,今晚这场戏该更精彩。

 然,也正因为当丝线的香味,让她注意到碧落这个小丫头。

 一个有望,有所求的人,又让主子有芥蒂的丫头往往是最好利用的。

 也成为,她谋心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些念头,从脑海中浮过时,她的边,勾起很浅的一道弧,这道弧,只勾起了一分,蓦地,她觉到一股龙涎香近她的鼻端,这才起的一分弧度都迅速地敛去。

 敛去间,她看到,轩辕聿稍俯下了身,墨黑的瞳眸正凝定她,瞳眸内,满是让她对视时有一阵目眩的碎星闪闪。

 “皇后,在笑什么呢,呃?”

 “皇上——”她恢复怯怯的样子,眼底,含着楚楚可怜的神情“臣妾没有笑,只是,跪得腿麻了,是以——”

 “哦,腿麻?看来,皇后是跪太久了。”轩辕聿的边嚼出一抹光华动人的笑容“既如此,皇后先起来罢。”

 陈锦凝着这动人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她笑吧。

 只这一笑,让她的目光再是离不开他的脸,如果,这笑,以后永远能一直为她所绽,那该多好呢?

 “殿内,太热,皇后既然腿麻,想是被这银碳薰出来,也未可知。”轩辕聿唤道,旋即语峰一转,道“皇后且去殿外跪着罢,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起来。”

 当无情的话语,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出来时,陈锦方知道,什么叫做残酷。

 此时,这份残酷,正是他所赐给她的。

 但,陈锦仍无法将这句话,和犹挂在他脸上那抹动人的笑意联系起来:

 “皇上——”

 轩辕聿笑得愈是动人,只这笑,落进陈锦眼中,却带了不一样的意味:

 “皇后,你,确实需要清醒一下。在朕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去殿外跪着,否则,或许,下一刻,朕让皇后跪的地方,可就不是殿外这么筒单了。”

 说罢,轩辕聿咻得回身负手,不再看她。

 陈锦的嚅动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现在的情形下,分明她说什么都是无用了。

 谋心之计,她已做到愚傻之态,他却仍不容她,或许,这一次的谋心,她错算了一步。

 就是,醉妃在他心中的份量。

 好,很好。

 花无百红,人无千好,她倒要看看,君恩凉薄那,醉妃的下场又是如何的。

 而她,是皇后,没有任何大罪,连皇上都不能废黜的皇后!

 他能做的,除了罚跪之外,还有什么呢?

 她仍旧是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看似恭顺地退出殿外,下跪在玉石阶上。

 有殿檐的遮挡,她是淋不到雪的。

 但,卷刮漫天飞雪的寒风,更是一种折磨。

 然,她受的折磨,仅在身。

 殿内的人,所要受的折磨,必在心。

 如此,她还是胜了一筹。

 想及此,她突然又想笑。

 可,这一次,她只笑在心里。

 殿内。

 轩辕聿走近李公公,吩咐:

 “传张院正。你们,一并退下。”

 “诺。”李公公得了令,迅速和莫菊同退出殿去,并,虚掩上殿门。

 殿内,除了一众宫人外,还有犹跪于地,此刻,战战兢兢的碧落。

 碧落的战战兢兢,随着内殿传来的步履声,终是愈为厉害。

 她看到,太后和陈媛缓缓从内殿行出,太后的脸上,犹笼着冰霜之意,只睨了她一眼,道:

 “哀家最恨的,就是对主子不忠之人,来人呀,把这宫女给哀家仗毙了!”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真与奴婢无关,是王妃吩咐奴婢,若要让娘娘今后在宫里的路走得舒坦,皇后,必是第一个障碍!太后,您饶了奴婢罢!”

 “碧落,我真的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陈媛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径直走到碧落的跟前,语音很低,只得她一人可闻“碧落,不要一错再错,哪怕,我知道了些许事,可却容得你到了今,你又何必,为了别人的一些许诺,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碧落本骇得煞白的脸随着陈媛这一句话,却涨出些许的微红:

 “王妃,您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也罢,只是,你今做了这些事,难道以为,和禄儿还能在一起么?”

 陈媛的声音愈低,这么低,却是垂垂地砸碧落的心头。

 “奴婢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

 碧落下意识地跪着向后退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恁谁都瞧得出,她的心虚。

 陈媛不再多说,她缓缓站起,躬身,跪于太后和轩辕聿跟前,一字一句道:

 “太后,皇上,是妾身一念之差,为了醉妃在宫里的前程,想借着荷包内的天门子,反陷皇后于不义。如今,醉妃因此,差点小产,妾身自知罪孽深重,难逃死罪。但,妾身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太后、皇上只发落妾身一人,万勿再牵连不相干的人。”

 即便碧落凉薄,她始终,还是要顾念着禄儿。

 “皇上,事以至此,总归是要有个发落,方能服人心。哀家深知醉妃的情绪不宜太过波动,是以,哀家希望皇上全王妃一个名声,切莫让醉妃过于悲痛才是。”

 “声名?母后让朕怎么去全这声名?醉妃心思缜密,只这一个声名的幌子,就能瞒过她去么?”

 “哀家知道醉妃此时不宜再劳烦心力,但,谁犯了错,就必须为这个错付出代价,王妃同样如此。”

 “母后口中的错,是王妃的错,还是,那规矩的错呢?”轩辕聿这一语,带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太后眉心蹙了,却再不接口。

 “启巢皇上,太后,张院正求见。”李公公在殿外禀道。

 “张院正?”太后的眉心微蹙,淡淡一笑,道“传他进来罢。来人,先把这个婢给哀家带下去!”

 “诺。”

 “太后,奴婢真的没做什么,太后,是——”

 碧落还要说些什么时,早被推开殿门的李公公一使眼色,两名太监一拥而上,将她一个掌掴,饶是下颔错位,再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彼时,跪于殿门外的陈锦因这碧落一句话,微抬起了脸,她是不怕碧落咬她出来的,宫里,讲的是证据,碧落若咬她出来,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反是连她承诺她的都是得不到的。

 只是,纵这般知道,她还是心下略有些忐忑,眼见着碧落被拖将出来,经过她身旁时,眸底,满是哀求的意味,她宽慰地递给碧落一个眼神,如今的碧落,看样子,口不能言,对她,更不会有威胁,她一直很仁慈,不会吝啬任何,给一个没有威胁,又那么可怜的人。

 但,这份仁慈,亦只局限于一个眼神罢了。

 殿外真的很冷,随着殿门被关上,不仅那些许来自银碳的温暖被隔断,连她的视线,亦被阻隔。

 然,又如何呢?

 她不信太后会纵容一个包藏谋害皇嗣祸心的王妃再次活着。

 她,一点都不信。

 殿内,陈媛的目光,因着张院正的进入,刻意地避闪起来。

 人,就在那,近在咫尺。

 这么多年,再一次近在咫尺。

 哪怕,这月余,她都刻意避开,院正替夕颜请脉的时间。

 只,为了,避开,这份,近在咫尺。

 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十年前的事。

 彼时,为了夕颜的病,她唯一一次,按着当初的约定,在旧府的梧桐树上,系上一条蓝色的丝带。

 而他,一个被外界传说,云游四方的神医,竟还记得这个当初的约定,在她系上丝带后的几后,就出现在了襄亲王府。

 不仅找出了夕颜病症的源,又开出方子,逐渐调养好夕颜自小孱弱的身子。

 但,那一次,她和他,除了极少的几句关于夕颜病情的话之外,再无其他。

 也不能再有其他。

 从她嫁于纳兰敬德开始,一切,便都结束了。

 很多时候,自以为放弃的,不过是一段感情,可,后到终了,却发现,那是一生。

 这一生,将尽时,在今晚,再次见到他,她的心中,素来死水般平静,却还是起了一丝的微澜。

 “臣参见皇上,太后。”张院正躬身行礼。

 “平身。”轩辕聿免了他的礼。

 “皇上传院正至此,难道,有什么好发落不成?”

 “母后,朕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然,凡事,总会有转圜的余地。”

 “哦,皇上口中的转圜,哀家愿闻其详。”

 “这事,朕会给外面一个最好的发落,至于王妃,只需暂时不能留在宫中,待到醉妃安然诞下皇嗣后,再容其回宫,不就两全了么?”

 “皇上的意思是,王妃染了急症,必须送往宫外医冶?”

 “是。”

 “这,倒确是一个好法子。”太后若有所思地道“只是,这急症,一时间发得出来么?这宫里,可到处都是眼晴呐。”

 “张院正自有法子,母后不必多虑。”

 “也罢,就由皇上去处置吧。但,哀家有言在先,倘若,王妃将知道的事外,那么,即便在宫外,哀家依旧,会遵着规矩,赐王妃一死。到那时,可莫怪哀家心狠。”

 “太后,妾身不敢。太后,能否再容妾身见一次醉妃娘娘?”

 太后睨了她一眼,道:

 “王妃,今,皇上开口,能容下你的命,就是造化了,在醉妃诞下皇嗣之前,你,不能再见她。当然,哀家,允你的事,亦会兑现。”

 她无法相信任何人。

 本来,除了历朝的皇上、皇后之外,这个杀子立母的规矩,任何人知道,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终究,她还是心有着不忍。

 哪怕,再冠以什么名目,因着陈媛对她的不忍,她,也再做不到狠心。

 唯一能狠心的,只是,话语间的狠心罢了:

 “好了,王妃的事,就交给张院正吧,皇上,你也早点安置,毕竟,明还要早朝呐。”

 “朕明白。”

 殿外,雪下的凄,这份凄中,注定,一些事,不会再纯粹,而被掩埋在了所有的真相背后。

 天曌宫,偏殿侧院。

 张仲从没有试过说一句话,会这样的艰难,但,再艰难,却终是要说的。

 “请王妃服下这药,一个时辰之内,王妃即会罹患急症,皇上会安排人,送王妃安然出宫。”

 “有劳院正大人。”

 陈媛即便心底不能做到平静,这一句话,偏是要做到平静,她伸手,甫要从张仲手中接过那碗药,张仲却已把那药碗奉搁于桌上,只这一搁,轻泠声响起,却分明,把心底某处的伪装一并敲碎。

 陈媛拿起那药碗,待要饮下,际触到褐色的药汤时,终滞了一滞,她,还是不放心。

 “院正,醉妃的安危,妾身予院正大人了。”

 她只说安危,并不提皇嗣。

 是的,在她心里,看重的,仅是颜儿的安危,再无其他。

 哪怕太后允过她,她亦愿意去信。

 然,这宫里,又岂止只有太后一人呢?

 而她知道,她不在后,张仲,就不会再有顾忌。

 彼时,她绘给陈锦百子荷包的图样,实则,张仲是不会陌生的。

 他对她的一切,都很熟悉。

 包括,她绣画时所用图样的特殊处,他不会忘记。

 可,自从那年后,他于她的一切,都会刻意地去疏远。

 也正凭着这点,她方能绕过张仲,把那百子荷包直接给了夕颜,并且,哪怕,张仲每请脉,看到那图样,他就不会细瞧。

 荷包内的乾坤,不细瞧,仅凭嗅觉,根本是无法悉的。

 因为,天门子,磨成粉,从束口处,慢慢渗漏进荷包内,气味不过一晚,就挥发怠尽,唯剩那粉末,会顺着锦缎的针处散落,而下面,恰是夕颜的榻,夕颜终卧榻,必是悉数进这些天门子粉,如此,胎儿定然会小产不保,却又不致太过霸道。

 她做出这一步的谋划,凭得,不过是张仲的疏远罢了。

 否则,又怎能如愿呢?

 这层疏远,凭得,亦不过是他多年前的怜惜。

 “王妃,为何,总顾虑着别人,忽略自己呢?”

 张仲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

 过往那些场景,一幕幕地浮现时,却,闪过得很快,很快。

 “妾身不明白院正的意思。”陈媛的手扶住桌,径直地就要回身,避开,张仲骤然变得深途的目光。

 只这一回,她的袖摆,再是被他执在了手心。

 那么紧地执着,她,挣不去。

 二十多年前,她挣过,一挣,就是二十多年!

 “媛,选秀以病避之,你是为了她。迫嫁襄王,你是为了皇命。收养夕颜,你是为了襄王。被她误会,又不自辨,亦是为了襄王,这二十年来,有哪一次,你能为了自己,活一次呢?”

 原来,他都知道。

 “现在,很快,妾身就能为自己而活了。”

 “是么?假若我告诉你,皇上对此事的发落,是以谋害皇嗣之罪处死碧落,你,是否又要不忍呢?”

 陈媛的身子一震,旋即回身,这一回身,她看到的,是张仲目光中,含着对她的疼惜。

 是啊,他一直都懂她。

 这二十年间,唯一懂她之人,怕就只有他了。

 初与他相识,是她陪母亲往暮方庵礼佛一月,恰逢看到他衣衫槛褛垂伤倒在彼处,因着怜悯之心,她命丫鬟将他救冶在庵内一处僻静的院落中,每里虽遣着丫鬟送饭问药,她亦会得空过去探望,如此,一月过去,他伤势大好之际,竟是暗生了些许情愫。只是,谁都不会承认。

 她终以为,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她救了他,然,在他不告而辞时,她甚至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亦不知道,他为何受的伤。

 那一年,恰逢应选之期,当今的太后,昔日,她的表姐陈果,却在应选前,来求她。

 按着祖制,庶女并非是一定要参加选秀的,除非,她有恙不能参加当年的应选,方会由庶女顶上。

 她还记得,陈果对她说,倘若今年不能参加选秀,留在府中,迟早,会被大妈折磨死,她掀开衣袖,上面,赫然是被鞭条打得伤痕累累。

 进宫,虽步步艰险,可,或许,陈果的路,惟有进宫。

 是以,她允了陈果,陈府的应选名额一定会是她。

 因为,她对于进宫,素来,并没有多大的好感,纵以她的容貌,陈府的权势,她是定能应选为妃的。

 可,那也就束缚了一生,于彼时的她来说,是不愿的。

 就在那一夜,她瞒着下人,以冰水冰浴,又大开着殿窗,吹了一宿,终是在第二,如愿染上了风寒,府内,为她请来大夫,但,她只偷偷把那些汤药都倒了去,并不用下分毫。

 于是,她的病症,一重似一,随着陈果代她的名额入宫参选,她卧榻再起不来。

 这时,她才开始用药,却为时已晚,风寒一重似一,逐渐,有演变成痨病的迹象。

 她的父亲,彼时的尚书令为此遍寻名医救冶,那一,家丁带来自告奋勇的名医,竟是他。

 这一次,是他救了她。

 她原不知,他的医术竟是如此高明。

 她原以为,这样,他们终是两不相欠了。

 然,这一世的纠,却正是从那时开始。

 冶病的月余中,他和她每相对,她每虽借着绣图排遣那不该动的感情,却,终是动了心。

 只是,这动心,随着她大病初愈,即被一道圣旨所阻隔。

 她被圣旨指于,即将出征苗水的襄王为王妃。

 假若,那晚,他愿带她走,她会舍下一切,随他而去。

 只是,那一晚,风了她的眼眸,她凝着他,泪下时,他,还是返身离去,仅留下一句诺言:

 若她要找他,只在尚书令府,后院那棵最高的梧桐树的枝丫上系一蓝色丝带,他便会知道。

 梧桐树,夫树。

 系得住枝丫,却再是系不住彼此的心。

 自那一后,他便不见了。

 而她哪伯出嫁前,都没有系那一蓝丝带。

 红色的喜巾覆盖下,她只任由自己的心,一并地葬进襄王府。

 入王府,再无心。

 几年内,襄王不仅率巽国军队,联斟、夜两国,大败苗水,立下赫赫军功。

 于外人看,她和襄王举案齐眉,夫恩爱,喜添两名爱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早已沉寂。

 襄王因着军事,并不会常在檀寻的府内,她也听从襄王的安排,往城郊的老宅居住。

 这样,更安静。

 只在那一年,襄王到老宅时,多了一顶神秘的车辇,车辇径直驶进后院的厢居。

 她不知道,车辇中坐的是谁。

 仅知道,那一,是除夕前的一,檀寻下着大雪,在这场雪里,他把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交给她,告诉她,从今以后,这是她的女儿,名字,唤做夕颜。

 襄王只说夕颜,是军中一捐躯副将的女儿,如今,夕颜的母亲也因伤痛过度离世,夕颜再无依无靠,所以,他收养了夕颜。

 从那一,她把夕颜视同己出。

 即便,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夕颜的身世,绝不是襄王口中所称的那么简单。

 第二,她抱着夕颜,随襄王回到檀寻的王府,当然,回府的车辇里,同样包括那神秘的车辇。

 那辆车辇,依旧,一直驶进王府一处幽静的院落,那处院落有单独的角门直通府外。

 那一,襄王吩咐,那处幽静的院,自即起,不得擅入,擅入者,即以家法处置。

 也从那晚上开始,每晚,临近亥时,襄王总不会在房内,到了子时方回。

 如此,半月后,她按搽不住,待他离开房内后,她径直走到那处幽静的院落的附近。

 因着襄王的吩咐,这处院落,纵没有假以人手看管,但,附近,也不会有闲杂人等出入。

 远远望去,果不其然,那里,有一顶小辇停着,而襄王却是驻立于府门,并不进去。

 她看着这一切,直到子时,那小辇抬进院中,接着,又迅速抬出,直接从院落旁的偏门出去。

 她不知道,辇中的是谁,但,好奇心,只能到此打住,她怕看到,更多,让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因为,隐隐,她觉得,那处院落里,藏着不为人知的一幕。

 或许,那一幕仅代表了阴暗。

 合该是机缘巧合。

 过了不久,有一晚,她本抱着夕颜入睡,半夜醒来,却不见了夕颜。

 自入府,夕颜一直沉默寡言,纵然,她会笑,可,眸底,满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忧郁。

 她担心,夕颜会否出事,遂吩咐阖府诸人,速寻小姐,但,都一无所获。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独自一人,往那幽静的院落行去。

 正门处,襄王仍站在那,她绕到后面,旦看到,夕颜发髻的一朵雪绒花落在了后院的一处花圃外。

 她俯身,去拾那花草,却看到,葱都的花圃后面,赫然隐着一处小,那口的痕迹,看上去是新挖的。

 难道——

 她蹲下身子,进到花圃的后面,稍稍瞧了一眼口,只这一看,她更确定,夕颜到过这。

 因为,她看到,一枚水红色的指甲断裂在此处,她犹记得,间,夕颜看到她妆台上红色的丹蔻,突然很感兴趣的样子,她遂替夕颜染了丹蔻,红红的丹蔻,府内,惟有她可以染。

 是以,她确定,夕颜必在这院内。

 是以,她也必须要进。

 哪怕,里面,隐含着别样的阴暗意味。

 但,她更担心,她的颜儿。

 扒去几块石后,她爬着进入后院。

 院内,是一处绣楼,除此之外,整座院落,空落得没有一个人。

 惟有绣楼的二层亮着些许的灯火。

 她瞧了一眼院门,襄王的身影,看不真切,于是,她绕到绣楼后,轻轻地,从那楼梯一径往上。

 接着,她看到夕颜,夕颜站在那,她的目光,却向着二层的室内。

 她尽量轻地向夕颜走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再是忽略不得,若干年后,当夕颜的身上,也出现这种味道时,她才知道,或许,一切,早都是冥冥里的注定。

 顺着这味道,她来到夕颜身旁,夕颜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或者说,她的全部注意力,仅在室内。

 室内,柔曼的徘华纱在飘舞着,令人醉的香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呻,似畅林淋漓的宣,又似遏制的某些东西无法排解,紧跟着,是绵如水的娇声,断断续续顺着那徘华纱泻出。

 透过这轻薄的纱幔,在烛光曳红的榻上,一对男女正痴在那,女子的身体,象是狂风肆中的一片雪花,晶白、莹玉,随风摇动着,偏生出别样的媚态来。

 纤细的手指,伸出纱幌,很无助,无助中,仿又要在这虚无里偏去抓着什么,那是一只,陈媛见过的,最美的手,白若霜雪,纤若葱,在此刻因爱带来的痉挛中透出淡淡的胭红色泽。

 它抓不住什么,只能败在这情中,屈服在身上男子的霸道下,用力地扣住那男子的肩,那染了鲜红的丹蔻的指甲,冶出别样的妖娆。这份妖娆随着男子猛烈的侵占,那修长的腿旋勾住男子劲健的,任其律动得愈发促频。

 穿室而过的晚风,将那些纱幔吹起,那女子的脸,随着晚风,微微侧了过来。

 这一侧,陈媛纵是女子,纵是一名姿亦出众的女子,终是被震撼。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仿佛,天下间最美好的形容,都不足以媲及这张脸的一丝一毫,美到极致,这份极致,在此时,偏湮出了一丝的绝望。

 那女子看到了站立在门口的夕颜。

 这份绝望,从那女子的眸底,清晰的映出。

 她战栗着将身上的男子推开,从散落于地的纱裙里,胡乱拿了一件,裹住她曼妙的体,然,一切,都已晚了。

 夕颜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向陈媛身后的楼梯奔去。

 那女子,慌乱地奔出房内,可,她的手臂却被那男子死死拉住,再动不得分毫。

 在那一刻,陈媛看清了,这男子是谁。

 正是大巽朝,彼时的皇上,轩辕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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