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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过生活就好比过山车
 我爸单位的分房排名下来了,他打电话给我:“什么时候你跟易去挑挑房子?排完名了,就离分不远了,你们做好几手准备,备几套方案。”我爸是一贯的严谨。

 我应付下来:“嗯。”这是纯粹的应付。我和刘易之间紧绷的弦,再也无法扯得更紧了。孙小娆的半路杀出,让我和刘易根本没有机会就房子的事再切磋,所以他也根本没有软化的机会。倘若我这会儿二话不说邀请他去挑房,除非我儿不打算跟他过下去了。

 但一句话,房子的事,我绝不让步。

 锦锦已离我越来越远了,每次我想从她的手中接过她时,她都会别过脸拒绝,而每次反之时,她都会前倾上身,张开手臂去接。我多想马上拥有一套房,马上搂着我的锦锦睡上一觉。我的私心正在茁壮成长,只要我搬离了刘家,哪怕我依旧不能夜夜守着锦锦,至少我能分开她和她的。身为她的妈妈的我,不允许有人在她的心中,比我更亲近。

 我打电话给刘易,结束了这次为期四天的冷战:“今天还加班吗?”这几天,刘易天天晚归,名曰加班,不等到月朗星稀,绝不入家门。我知道他不是在加班,至少,不是必须在公司加班,但我也知道,他并没有跟诸如孙小娆之类的女人厮混,因为我夜夜趁他入睡后,彻查他的衣服子外加手机,并没有发现长发,化妆品残渣,香水余味,或者暗昧短信之类。

 在刘易手机的通话记录中,有孙小娆的名字,一通打出,一通打入,都是在白天的工作时间,且通话时间均没有超过三分钟。当时我就在分析,如果我去状告刘易出轨,那么法庭会不会把这五六分钟当作证据。而答案是,应该不会。

 “有事儿吗?”刘易反问我。

 “就算有吧,”我细声细语:“我们晚上在外面吃顿饭吧。”刘家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场合,往往不用隔墙,就有好几双耳朵。

 “什么事儿?”刘易想了想,又问了这一句。

 “晚上吃饭时再说吧,我们七点在玫瑰园见。”说完,我就马上挂了电话,不给刘易说不的机会。

 玫瑰园是间不大的餐厅,满墙都是玫瑰花花的壁纸,桌垫,餐巾,菜单上也都印着大大小小的各玫瑰花。这里的菜不佳,却凭着气氛浪漫天天满座。我和刘易就是在这儿决定了结婚的。

 那天是个雨天,冬末的雨,冷得跟冰雪没什么分别。我和刘易从医院出来,十指相扣,却无交谈。,我还傻乎乎问大夫,什么叫,大夫答得明明白白:“就是你怀孕了。你结婚了吗?这孩子打算要吗?”

 天太冷了,我和刘易扭身走入玫瑰园,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走入玫瑰园。服务生拿来菜单,刘易跟他说:“我们等会儿再点菜,先给我们两杯热水。”

 “怎么就怀了呢?”刘易把一杯热水入我的手中,让我取暖,自己握上另一杯。

 “你没病,我没病,怀了有什么新鲜的?”这件事同样令我措手不及,所以我的语气并不温和。

 “就上海那次。”刘易皱了皱眉头。

 “你是在怪我吗?怪我送上门去?”我撒开热水杯,仰靠在椅子上。

 “佳倩,你何必歪曲我的意思?”

 “那你究竟什么意思?”

 “出了这种事儿,我们谁也没心理准备,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打掉不就得了,听说那手术简单着呢,十几分钟,穿子走人。”

 “你这叫什么话?那是咱们的孩子,是你童佳倩和我刘易的孩子,打掉?你试试看。”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还用问?佳倩,我们结婚吧。”

 这不是我和刘易第一次讨论结婚了,毕竟,恋爱谈了六年,早都谈得知知底了,不可能没憧憬过结婚的场面以及婚后的恩爱,可是,这是刘易第一次向我求婚,如果这能算得上求婚的话。我们坐在这间从来没来过的小餐厅里,面前是两杯白开水,没有戒指,倒是有一屋子的玫瑰。我没笑,也没哭,就愣在那里。

 “佳倩,我的情况你知道,我现在暂时还买不起房,你愿不愿意先跟我住在我爸妈那儿?我会把我那间房重新装修,装成咱们的新房,小是小了点儿,不过好好布置的话,也能很温馨的,墙刷成你喜欢的粉,家具也由你来选。对了,你希望婚礼办成什么样?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月去哪儿呢?对了,还有戒指,快,咱们先随便吃点儿什么,然后这就去买戒指。”刘易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亮得就像璀璨的钻石。

 “我同意嫁给你了吗?你就在这儿哇啦哇啦说这么一大通。”我终于哭了。

 就这样,我们在这片玫瑰园里定下了终身。那天,我和刘易说好了,为了尽快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我们不办风光的婚礼,不度奢侈的月,甚至不买带钻的戒指。刘易握着我的手,很紧很紧:“童佳倩,这些算我欠你的。”我眼眶持续润着:“这些我都不在乎。”

 一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年后却什么都变了。刘易不再认为他欠我什么,而我竟也变得无法在刘家知足过活了。

 我在六点四十五分到达玫瑰园,这里什么都是老样子,着人念旧。而我的心情竟也与那旧时步入这里时的心情惊人的类似,彷徨,惊恐,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您一位吗?”

 我匆匆否认:“不,两位。”我从没觉得“一位”是个凄凉的词汇,可我今天觉得了。

 刘易在六点五十五分来了,我坐在窗口,看着他刹住车,跨下来,锁车。然后,他一眼就望见了我,没左没右一下子就望见了我。然后我们就隔着一面玻璃窗对望着,没有表情,却各自有着复杂的心情。

 我们点了一条鱼,一碟火腿娃娃菜,然后我跟服务生说:“先来两杯热水。”

 “忙啊?”我问刘易。真是世事难料,竟有一天,我会跟我自己的丈夫问出这没营养的寒暄话来。

 “还行,这批活儿快完了。”刘易转了转脖子,筋骨嘎嘎作响。

 “你别老对着电脑一看几小时,你眼睛不坏,颈椎可早晚要坏的。”这话我不知说了几百次了。

 “知道了。”刘易每次都这么说,不是敷衍,而是他一旦有活儿忙,就真的顾不得了。

 “别那么晚回家了,锦锦都快不认识你了。”我搬出女儿。这几天,刘易只有早上上班前的那么一会儿时间,可以和锦锦嬉戏,倘若再碰上锦锦酣睡或用餐,那他们父女相会就又得等第二天了。如今锦锦是我最重的筹码了,血浓于水,他刘易可以对我童佳倩翻脸不认人,但却割不断他和刘锦的父女血脉。

 “嗯,知道了。”刘易简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房子的事,”我了一口口水,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又考虑了吗?”

 “嗯,你说的对。佳倩,之前是我太忽略你了,我不理解你作为母亲,想尽可能接近孩子的心,也不理解为什么你不能谅解爸和偶尔的不满。现在我想通了,爸和是我的亲人,他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无条件接受,可你不同,他们的不满,对你和锦锦而言,是莫大的侮辱。还有我妈,她的确太溺爱锦锦了,这对锦锦的成长不利。”刘易喝了口水,我听得直发呆,心想莫非这事儿不用我费吹灰之力,就这么圆满解决了?所以在刘易喝水的空当,我也没来得及嘴,直到他又继续说:“而且我们家是太小了,让你住那么冷的房间,让你连看看女儿都不方便,我真的抱歉。”

 “易,你,你的意思是,同意咱们搬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会砸在我的头上。等等,这儿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刘易这混帐行云水说了这么一大通,最后该不会是要说,抱歉,佳倩,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今天我要解放你,咱们离婚吧。

 刘易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我一颗心径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搬,咱们搬。”刘易伸手覆盖上了我的手。

 服务生把鱼端了上来,看着我们直笑:“二位请慢用。”

 “太好了,亲爱的,”我眉开眼笑:“我爸跟我说,房子快分了,他让咱们先去转转,看看环境,户型,朝向楼层什么的,列个一二三等的顺序。”

 “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找我出来吃饭?”刘易缩回手,拿上筷子,给我夹了一块鱼。

 “才不是,我是因为想你才找你出来吃饭,”我吃软不吃硬,既然刘易如此体贴,那我也不妨承认对他的想念:“看房子这事儿,是顺便说说。”

 “佳倩,我有个提议,”刘易放下筷子:“我们租房好不好?”

 “什么?租房?”

 “嗯,你既然想我们单住,那我们就租房好了。至于爸单位分的房子,我希望你别勉强我了。”

 “这,这是何必呢?租别人的还不如租我爸妈的,如果你非讲究‘租’这个形式的话。”

 “那不一样。”刘易抿了抿嘴:“妈说的话,让我实在不想去住那个房子。”

 “可是,可是,租房我们吃亏啊,把钱给外人,哪如给我爸妈?而且,租到最后,我们什么也落不下,再搬家时卷卷铺盖就走人了,如果我们买我爸那房子,我们能落个不动产啊。”

 “可是你知道吗?在外面租房子,我们谁也不亏不欠,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该什么时候租,就得什么时候。如果住爸那房子,第一,你说我们给多少钱?能按市价吗?如果真按市价,那我们大可以去买别处了。第二,如果我们哪天手头紧了,是不是就会不给了?到时妈会怎么说我?那天,妈说对了一句话,我们伸手伸惯了,就不懂得自己努力了。”

 “可是,可是。”刘易杀了我个措手不及。虽说这次会面是我号召的,但似乎他的准备工作要做得比我充足,我倒成了哑口无言。

 “不要可是了,既然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就让我们彻底离父母的照顾吧。”

 刘易的话大气磅礴,令我瞬间心服口服。是啊,我童佳倩的本意就是搬出来单过而已,就是希望每时每刻都能大大方方亲吻我的丈夫和女儿而已,而并非拥有一套房子。租就租吧,如果“买”我爸的房子会导致我失去我的丈夫,那租房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佳倩,我对孙小娆,没什么的。”刘易先吐出一鱼刺,后闷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回,换我伸手去覆盖刘易的手了:“不用你说,我也相信。”可不么,我搜刘易的身搜了这么几天,足以相信他了。我童佳倩不是小肚肠的人,正常的同事关系,正常的电话交流,我大可以允许。至于那天,刘易的醉酒和孙小娆的越权,不如就和之前我对刘易的过相抵消。今的刘易体贴依旧,理性依旧,完全不像是会抛弃女,贪恋美的莽撞汉,那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真的相信?”刘易嘴角一

 “怎么?我不该相信?”我眉毛一挑。

 服务生又把娃娃菜端了上来,看着我和刘易叠的手,不但笑了,还加上一句:“二位真甜蜜。”在玫瑰园做久了,服务生都带着一身的浪漫气息。

 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我紧紧搂着刘易。这辆陈旧的摩托车,并不比魏国宁和林蕾的自行车高级。爱情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在最初的相望两羞涩,或是在最末的希望厮守,外界的一切皆无所谓,不管是自行车,还是凯迪拉克劳斯莱斯,皆承载得住那沉甸甸的爱意。

 关于租房这件事,我先给我妈打了电话:“托您的福,刘易他终于同意带着我和锦锦搬出刘家了。”

 “同意了?他那天不还拍着脯说不住你爸的房子吗?”我妈一见我和刘易的危机已解除,立马又尖酸上了。

 “妈,这回您可要失望了。如今他照样还是拍着脯说,不住。”这会儿我已彻底跟刘易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他说的对,倘若我们真住了我爸的房子,那是必定躲不过我妈那张嘴了:“我们打算在外面租房了,您跟我爸抓紧时间去看看跃层吧。”

 “啊?”我妈语了。对她而言,这事儿是又惊又喜,毕竟,在不久的将来,她终于可以邀请她的老姐妹儿们楼上楼下地参观了。

 至于刘家那边,是由我和刘易携手找我公公说明的。当时我公公正在阳台观景儿,我和刘易走到他身后,刘易开门见山:“爸,我和佳倩打算搬出去住了。”

 我公公背着手,回过身来:“什么?”

 “爸,我们俩再加上锦锦,实在是不方便再住在您这儿了,我们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我解释道。

 公公沉默了两三秒钟,一脸不悦:“哼,我这儿终于是容不下你了。”

 刘易开口,我却拽了拽他的袖子,抢先一步道:“您别误会,我主要是怕锦锦影响您的休息和生活,如果您无所谓的话,那我们不搬就是了。”我童佳倩的大脑不是白长的,我相信,不管刘易是要开口说什么,也不会比我这段话更有效果。

 果不其然,公公想了又想,末了看着窗外说:“你们要是愿意搬,就搬吧。”

 婆婆抱着锦锦过来了:“你们说什么呢?谁要搬啊?”

 “妈,是我和佳倩,哦,还有锦锦。”

 婆婆的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她慢慢地转身,抱着锦锦回了房间。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她的眼眶红了,红得那么寂寞,那么失望。我真恨自己看见了这一幕,这个与我豪无血缘关系,却是我妈的女人,这个从未喜欢我,却也不至于不喜欢我的女人,这个一生平平淡淡,把丈夫,儿子,如今再加上一个孙女视为天的女人,第一次让我产生了悸动。她是那么爱我的女儿,爱到了依赖的程度,她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呵护,所付出的行动已远远超越了我这个妈妈,而我竟要把锦锦从她的身边带走了,我是多么自私,多么铁石心肠。

 黄有为给陈娇娇打来电话时,陈娇娇正和我在一块儿吃午饭。

 陈娇娇在公司的人缘儿并不好,女人认为她做作,矫情,且过于招摇,而男人则看重她那张娇的脸和那片傲人的,所以陈娇娇的朋友除了我,就是崔彬了,就连刘易,沾着我的光儿,大概也能跻身陈娇娇好友的前五名。

 崔彬自然不用说,人家已另谋出路,再没空儿陪着她陈大小姐打太极,所以只剩下我,依旧无怨无悔供她有事儿时倾诉,没事儿时解闷儿。

 陈娇娇坐了五站地铁来找我吃饭,穿着一套黑色职业装,裹着一件黑色风衣,头发也染黑了,妆化得出奇的淡,淡的完全不像出自她的手。“今年又流行黑色了?”我上下打量她:“好,我就爱黑色,这回我也时髦一把。”

 “据说这会儿巴黎正流行金银色,而韩正流行缤纷糖果,可那跟我都不相干。”陈娇娇大踏步走在我前面,回头招呼我:“快走啊,我快饿死了。今天咱们别吃快餐了,找个正经馆子点菜吧,我要吃红烧。”

 “那先说好了啊,你请。”我跑了两步挽上她。

 “我请就我请,吃顿饭能花几个钱啊?”

 “是啊是啊,只要您少买双鞋,少看上个包,你就能请我吃上十顿好料了。”

 “童佳倩,你最近手头紧啊?”

 “最近不紧,但我和刘易打算在外面租房子了,到时就该紧了,所以我已经开始节衣缩食了。”

 “你还能节呢?我早都把你评为艰苦朴素的标兵了。”

 “没有最省,只有更省,人类的极限需要不断挑战。”

 我和陈娇娇索选了一家东北菜馆,要吃就吃个量足。陈娇娇果然点了猪炖粉条,我没等服务员下去就迫不及待问她:“你真要开荤了?别回来上了菜,你一口不吃,全让我包圆儿了。我这身材可不住你这么陷害了。”

 “失去了购物挥霍的乐趣,还不许我重获吃猪的快?”陈娇娇拿上筷子,用这磨那,颇有磨刀霍霍的架势。

 “怎么要租房子了?你不是说喜欢人丁兴旺吗?三间房,四代人,六张嘴,多兴旺啊。”陈娇娇的口气中不无讥讽。有时我就在想,她是不是才是我妈的亲生闺女啊?小时候抱混了吧?

 我懒得跟陈娇娇斗嘴,有什么说什么:“繁华久了,我也想清静清静。再说了,刘易和他爸看我越来越不顺眼,还明着暗着叫我生二胎,这我还不躲躲?”

 “那你们干吗不买房?分期付款,不是跟房租差不多吗?”

 “实话实说,我们没那财力啊。”我掰着手指头给陈娇娇数:“第一,首付,但凡是别太偏远的地段,面积别太小的,还得是新房的,首付怎么不得二十万?我和刘易卖血卖肾,估计能凑上。第二,分期付款,万一哪个月我们俩失业了一个,或者家里老人儿身体不适了一个,我们俩可就不上了。这不比租房,租房不上房租,大不了再搬回家住,继续兴旺去。还有这第三,我得给我闺女吃好的,穿好的,玩儿好的,幼儿园上好的,这哪样不是钱啊?买房?算了,冲动是魔鬼啊。”

 这三大条是我和刘易促膝长谈谈出来的。真不明白了,结婚前,我们就憧憬着买房,当时分析来分析去,阻碍就是那前两条,如今奋斗了一年了,不但那前两条没消灭,还又生出来个第三条。照这么下去,我和刘易倒也做好了一辈子当无产阶级的心理准备了。

 陈娇娇老生常谈:“要么说,你这一无所有的婚结得憋屈呢。”可马上,她又改了口:“哎,算了算了,你再憋屈也比我强。你说我怎么之前就不能冲动冲动呢?嫁给崔。”说到这儿,陈娇娇黯然闭了口,不过她的全话我明白:嫁给崔彬不就得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结婚是靠两情相悦,时机已到,信心十足,怎么是靠冲动啊?”

 “童佳倩,你跟我说实话,当初你要不是因为怀了孩子,你会这么赤条条地结婚吗?”

 “说实话,不知道,不过我到今天很庆幸我跟刘易结了婚。如今这社会,有太多杂念会形成对爱情的考验,要是没有婚姻这保险绳,说不定我和刘易的爱情最终也走不到开花结果的一天。”

 “可也许后面还有更好的呢?”

 “怕就怕你这种想法,后面的后面还有后面,没完没了的,所以把握眼前的才最重要。”

 “这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哦,童佳倩,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陈娇娇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的准保又是崔彬。

 “陈大小姐,你早也得听啊。”

 猪炖粉条上来了,满满一盆,香气人,我眼看着陈娇娇咕咚了一口口水。

 可惜,还没等她吃到嘴一块儿,她的电话就响了。然后,她拿出电话,再然后,她筷子上夹着的那块就掉在了桌沿上,继而掉在了她那优雅的黑色子上。

 陈娇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红,又在下一瞬间变白,她的眼睛中好似含着火焰与海水,如此不相容,如此冲突。我从她的手中拿下电话,一看,上面显示的并不是人名,而是一串数字。我抬眼看着陈娇娇,她从齿中挤出三个字:黄有为。如此看来,从电话簿中删除一个人名只须短短两秒,但若要把他从记忆中抹去,真是难于上青天。

 我的脑海里也有一串数字:孙小娆的电话号码。那是我在偷窥刘易的手机时,一下子就记住了的。

 “他怎么还有脸打电话来?”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免哆嗦了。

 陈娇娇颤巍巍向我伸手,示意要回电话。我没给:“不接,或者,我帮你接。我童佳倩轻易不骂人,但骂人的功夫并不差。”

 “给我。”陈娇娇啪地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我倒要听听这个王八蛋能说什么。”

 我吓了又一哆嗦,把电话还给了陈娇娇。

 陈娇娇一个字也没说,连个“喂”也没说,只是耳朵轻轻贴着电话。接着,过了五六秒钟,陈娇娇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嚷道:“滚。”伴随着这个字,她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整个餐馆都寂静了,每个人都变成了定格的画面,我甚至看得见对面一个男人口中的食物。陈娇娇跑走了,真正如离弦的箭般跑出了餐馆,我追在她的身后,眼看着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上去,扬长而去。我马上掏出手机,拨了陈娇娇的电话,可有个女声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是啊,陈娇娇的手机还留在我身后的餐馆里,而且已摔得支离破碎。

 餐馆的服务生追在我的身后:“小姐,小姐,那个,您还没结帐呢。”

 陈娇娇老生常谈:“要么说,你这一无所有的婚结得憋屈呢。”可马上,她又改了口:“哎,算了算了,你再憋屈也比我强。你说我怎么之前就不能冲动冲动呢?嫁给崔。”说到这儿,陈娇娇黯然闭了口,不过她的全话我明白:嫁给崔彬不就得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结婚是靠两情相悦,时机已到,信心十足,怎么是靠冲动啊?”

 “童佳倩,你跟我说实话,当初你要不是因为怀了孩子,你会这么赤条条地结婚吗?”

 “说实话,不知道,不过我到今天很庆幸我跟刘易结了婚。如今这社会,有太多杂念会形成对爱情的考验,要是没有婚姻这保险绳,说不定我和刘易的爱情最终也走不到开花结果的一天。”

 “可也许后面还有更好的呢?”

 “怕就怕你这种想法,后面的后面还有后面,没完没了的,所以把握眼前的才最重要。”

 “这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哦,童佳倩,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陈娇娇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的准保又是崔彬。

 “陈大小姐,你早也得听啊。”

 猪炖粉条上来了,满满一盆,香气人,我眼看着陈娇娇咕咚了一口口水。

 可惜,还没等她吃到嘴一块儿,她的电话就响了。然后,她拿出电话,再然后,她筷子上夹着的那块就掉在了桌沿上,继而掉在了她那优雅的黑色子上。

 陈娇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红,又在下一瞬间变白,她的眼睛中好似含着火焰与海水,如此不相容,如此冲突。我从她的手中拿下电话,一看,上面显示的并不是人名,而是一串数字。我抬眼看着陈娇娇,她从齿中挤出三个字:黄有为。如此看来,从电话簿中删除一个人名只须短短两秒,但若要把他从记忆中抹去,真是难于上青天。

 我的脑海里也有一串数字:孙小娆的电话号码。那是我在偷窥刘易的手机时,一下子就记住了的。

 “他怎么还有脸打电话来?”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免哆嗦了。

 陈娇娇颤巍巍向我伸手,示意要回电话。我没给:“不接,或者,我帮你接。我童佳倩轻易不骂人,但骂人的功夫并不差。”

 “给我。”陈娇娇啪地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我倒要听听这个王八蛋能说什么。”

 我吓了又一哆嗦,把电话还给了陈娇娇。

 陈娇娇一个字也没说,连个“喂”也没说,只是耳朵轻轻贴着电话。接着,过了五六秒钟,陈娇娇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嚷道:“滚。”伴随着这个字,她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整个餐馆都寂静了,每个人都变成了定格的画面,我甚至看得见对面一个男人口中的食物。陈娇娇跑走了,真正如离弦的箭般跑出了餐馆,我追在她的身后,眼看着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上去,扬长而去。我马上掏出手机,拨了陈娇娇的电话,可有个女声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是啊,陈娇娇的手机还留在我身后的餐馆里,而且已摔得支离破碎。

 餐馆的服务生追在我的身后:“小姐,小姐,那个,您还没结帐呢。”

 整个下午,我不停地把电话打到陈娇娇的公司,不过,她整整旷工了一个下午。傍晚,我给陈娇娇的家里打电话,陈妈妈接的:“佳倩啊,娇娇还没回来呢,可能又遛商场去了。这孩子,好几天没买新衣服了,八成今天实在憋不住了。”我讪讪地挂了电话: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第二天,我还是没找到陈娇娇。第三天,我终于给崔彬打了电话:“这两天娇娇找过你吗?”“她现在怎么会主动找我?”崔彬的语调中不无无奈。我不由得认为,到了现在,陈娇娇在崔彬心中仍占有不小的一席之地。是啊,爱上一个人可以在一瞬间,但不爱一个人,却需要时间。

 崔彬自然而然反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答得庸俗:“没怎么。”崔彬执着:“你别瞒我好不好?”我答得模糊:“她最近情绪不太好,我联络不到她,有些不放心。”

 “为什么情绪不好?”

 “我也说不清,好些事儿堆到一块儿了。好了好了,如果她找你,你叫她打电话给我。”我挂了电话,不敢再听崔彬继续问下去。

 而等我真正再见到陈娇娇,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儿了。而且,她是和崔彬在一块儿。

 我和刘易开始找房了。因为有了锦锦,所以我们对房子的要求还真不是一般的苛刻,不能与人合租;面住怕了,两间房最好都得朝阳;不能是底层,也不能是顶层;房子不能太旧,蚂蚁蟑螂都不能有;之前的住户还得讲卫生,别回来人走了,把细菌留下;地段不能太东也不能太西,免得我和刘易上下班太辛苦;社区还得安全,溜门撬锁拐卖小孩儿的案件不能发生;房租最好三个月一,押金最好等于一个月的租金,钱留在自己手下,心里才踏实。更重要的是,这个月租,非得在两千块以下。

 我和刘易分头行动,每人每天平均跑五家中介,到了那儿,呱啦呱啦把这诸多要求一说,对方准是撇撇嘴一摇头,外加一句“难啊”然后记下我们的电话号码,让我们回家等信儿。

 婆婆在这几天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憔悴下去,我一有机会路过她和公公的房间,就会斜着眼睛往里瞟,而她准是在死死地搂着锦锦,双眼空,一面愁容。要说我不揪心,那绝对是假话,但我自己对锦锦的爱,早已膨得要爆炸了。所以这个家,我是搬定了。

 刘易问我:“我们单住,锦锦白天谁看?”

 “找个保姆,不管别的,光管看孩子。”我答得简单。

 “那得多少钱一个月?”刘易的脑子里在算着账。

 “两千块怎么也够了吧。”我估计着。

 “这么多,要不然,咱找个离这儿近的房子,白天让我妈帮着看看。”

 “不行,妈天天抱着锦锦,到时锦锦不会爬也不会走怎么办?”

 “你不信任我妈,反倒信任保姆?要是保姆偷懒不管抱,锦锦不是更惨?再说了,保姆给洗的衣服,刷的瓶,能比我妈洗的干净?你再遇上个上完厕所不洗手的,怎么办?”刘易的嘴皮子难得这么快,眼看他还要往下说,我飞身扑上前去,捂住他的嘴:“我就上完厕所没洗手,你好好闻闻吧。快给我闭嘴。”

 “要不然,让你妈帮帮忙。不必要的开销,咱们还是能省则省吧。”刘易把我搂坐在他的腿上,丝毫不在乎我的重量。

 “你成心是吧?我妈看个一天两天还行,长期拴着她她才不干,你明知道的。”

 “哦,就许你成心给我爸下套儿,还不许我说说你妈?”

 刘易指的是我跟他爸说搬家的事儿。这厮,那会儿没跟我废话,闹了半天,跑这儿等着我来了。“得了得了,别你爸我妈的了,那都是咱爸咱妈。”我主动示好。

 “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

 “先找好房子再说吧。”

 真等到了收拾行李搬家的时候,我还真不见得铁得下心来拆了锦锦和她。况且,刘易说的在理,自己的妈要比陌生的保姆好上千倍万倍,虽说溺爱孩子是个问题,但总好过让孩子在外人手里遭罪。可这时候,我还不好吐这个口,毕竟,我这会儿还是像嫉妒情敌似的嫉妒着我的婆婆。

 硕元的台湾陶瓷精品在订货会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特蕾西在庆功会上高举酒杯:“感谢你们的齐心合力。”这个所谓“你们”的我们足足有二十几口人,然而其实,促成那几大张订单的最大功臣,只魏国宁一人而已。

 硕元在订货会上拿到了最靠近要道的展位,这是魏国宁自掏包请人喝酒外加按摩的结果。如今这市场,商品多如牛,大同小异,早已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回想想那诸多犄角旮旯的展位,门可罗雀,真是惨不忍睹。

 其次,魏国宁对这次的精品真是下足了功夫,从成坯画坯,到上釉成瓷,他全口而出说得头头是道,连那几千几百几十几的窑温,他也了然于心,着实令我这个只会说“底蕴深厚,意境丰富,天下罕见,值得收藏”的文案惭愧不已。除了我,新上任的销售主管也是尴尬得双颊绯红,恐怕自己成为史上升官升得最莫名其妙,降职也降得最措手不及的一人。

 不过好在,特蕾西是全然没有批判新主管,且为旧主管平反的意思的。

 订货会上的小客户基本上都是爱好收藏的人士,他们那研究来研究去的眼神告诉我,台湾的艺术对他们而言,还是有新鲜的成分以及因为新鲜而产生的吸引力的。魏国宁与他们在见解上的你来我往令他们相信:如此有内涵的销售商,旗下的商品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而大客户基本上都是商人,他们的购买就像是在市场上批发萝卜白菜似的,不挑,不选,只管大概的层次和价格。最终,那些瓶子罐子还是会被那些商人分销到收藏人士的手里,或为着这样那样的目的而相赠。

 总之,硕元在这次的订货会上入账了几百万人民币。

 特蕾西再次高举酒杯:“今年的年终奖,不会令你们失望的。”众人欢呼。从年头坚持到年尾,为的就是这年终奖。等节一过,必定又是一拨儿旧人走,一拨儿新人至。这是一个浮躁的年代,似乎大多数人都信奉着“树挪死人挪活”的说法。可偏偏魏国宁认为做生不如做,他怎么就不怕,继续在特蕾西手底下做,早晚做出事端来。

 这场庆功会,最早离场的两个人就是特蕾西和魏国宁,而我童佳倩在第三个离场后,给魏国宁打了个电话:“你该不会正在做对不住林蕾的事儿吧?”魏国宁顿了顿,给了我五个字:“你先别管了。”

 我挂了电话,心说自己今天的酒量可真不行,喝香槟也能喝得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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