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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吴晓这么一想就有点想入非非了,就有了那种冲动。

 受着这种冲动的鼓励,吴晓认为今天是个机会,应当开诚布公地与余曼丽谈谈个人的事。机不可失。想到这,吴晓低头喝了口茶,迅速调整一下思路,然后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余曼丽,问:"余曼丽,你对个人问题最近有什么考虑?"

 这么多天来,余曼丽好像一直期待着吴晓主动对她谈这个话题,但今天吴晓真的说起这个话时,她又觉得太突然,居然回了一句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考虑什么?都老菜薹了,谁要?"

 "我要。"吴晓口而出。刚一出口,吴晓就后悔,这不等于承认别人是"老菜薹"了吗?他心里骂着自己,又赶紧补充说:"其实你一点都不老,看上去像个小姑娘。"说完,吴晓又在心里骂自己:夸过分了!

 好在余曼丽并不反感过分的夸奖。她明显地出了开心,笑眯眯地问:"你会不会也让我将来报复你?"

 "不会,永远不会,我是认真的。"吴晓说。

 余曼丽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喝茶,好像是有意回避吴晓的目光。吴晓认定这就算是答应了。吴晓看着余曼丽低头不语的样子,又想到了三十八这个旺盛的年龄,那种冲动又得到了加强。吴晓自打认识余曼丽以来就没有过风事,所以他现在特别渴望。

 吴晓相信余曼丽已经跟他确定关系了,于是就更加激动加冲动,几乎就要爆发。吴晓说:"中午应该休息一下,走吧,我顺便送你。"

 今天是吴晓自己开车,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到余曼丽楼下,吴晓就像事先说好的一样,跟着余曼丽上楼,刚一进门,他一下子就把余曼丽抱住。尽管余曼丽已经有思想准备,尽管余曼丽心里其实也一直期望,但还是吃惊不小。吴晓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后来余曼丽反复强调:那次算"强"。

 "强"之后,吴晓结结实实睡了个觉。好像一下午把这几个月的饥渴、几天来的忧虑、连同昨晚过量的酒一起睡掉。一觉醒来已是暮时。余曼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买了鸽子回来煨了汤。吴晓从小就听说鸽子汤奇鲜无比,但从来没有喝过。只见余曼丽用两只鸽子煨得一小锅汤,清澈见底,微微泛黄,一口抿下沁人心脾,顿觉精神。许多日子之后,吴晓还记得那种感觉,他问余曼丽怎想起来做鸽子汤的,是不是经常做?余曼丽说那是她第一次做,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听人说鸽汤补肾,那天她见吴晓"消耗"不少,就想着用鸽汤补补。吴晓听着觉得有理,他记得那天喝完鸽子汤后又把余曼丽抱上了,听着余曼丽的足声,想着"三十八旺盛期",充分体会到了男人在足对方后给自己带来的从未有过的极大足。

 22——

 李惟诚说的"两天"并不是一个明确的时间概念。"两天"可以理解成准确数量上的"两天",也可以理解成三四天甚至七八天,具体是几天,并不取决于吴晓这边的心情,而是取决于李惟诚那边"主席保卫战"的布置情况。

 就在吴晓飞抵武汉的当天晚上,李惟诚终于理清了反击思路。

 在向黄鑫龙汇报的时候,李惟诚故意把顺序颠倒了一下。这也是他事先想好的。

 李惟诚说:主席,马上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是不是要先和周行长沟通一下?

 周行长是特区银行的行长,特区银行既是新天地集团的第一大股东,也是新天地集团的最大债权人。虽然所谓的第一大股东所持有的新天地集团公司股票总共不到总股本的百分之十,并且这不到百分之十的股票还是不能在二级市场正式流通的法人股,其实际价值远远低于同等数量的流通股,但有一条是肯定的,那就是在股东大会上的法人股的投票权与价格高出许多的流通股的投票权一模一样,因此,只要与周行长沟通好了,对于一个股权高度分散的上市公司来说,这不到百分之十的法人股常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因此,新天地集团与特区银行一直保持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换句话说,黄鑫龙与周行长一直保持非常良好的个人关系,至于他们是怎样保持这种良好关系的,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经常沟通。但沟通与沟通不一样,平常是一般的沟通,关键时刻需要特别沟通,至于到底是怎样的特别沟通,自然不需要李惟诚说,黄鑫龙心里有数。所以,现在听李惟诚这样说,黄鑫龙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说是的,是要沟通。

 李惟诚又说:这次股东大会不同往常,估计会有一些麻烦。

 黄鑫龙脸上没有表情,可以理解为他认同李惟诚的观点,表示赞同,承认目前的形势严峻,本次股东大会确实不同往常,确实需要给予特别的注意,但也可以反过来理解,理解成他并不赞同李惟诚的说法,因为哪次股东大会都有麻烦,但哪一次最后都顺利通过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我打算让姜平那边做些工作,在集团内外多征集一些授权委托书。"李惟诚冷不丁说。

 这下黄鑫龙更没有表情了,而且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李惟诚根本就没有说这句话,或者李惟诚说了,但他黄鑫龙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

 李惟诚当然知道此时的黄鑫龙心里想什么。虽然征集委托书并不违法,但传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因此,尽管以前每次召开股东大会的时候李惟诚姜平他们都要做这项工作,具体地说,就是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收集持有新天地集团公司股票的股民授权委托书,然后凭着这些委托书,他们就能"代"股民在股东大会上投票,但每次他们这样做的时候,黄鑫龙都假装不知道,不但假装不知道,黄鑫龙而且还要摆出一副他根本就不需要做这种上不了台面事情的样子,以此来证明他黄鑫龙之所以能当新天地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完全是凭他个人的能力和威信,凭广大股民对他的信任,而不是手下人采取了这样和那样的手段。所以,以往他们这样做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向黄鑫龙汇报,即使要汇报,也是在一个非常不经意的场合以一种非常不正式的方式把这个事情带出来,而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李惟诚和黄鑫龙两个人面对面这么直接这么正式地谈这讲事情。

 虽然知道黄鑫龙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听他谈这件事情,但李惟诚仍然要这样谈。李惟诚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引起黄鑫龙的足够重视。

 "这几天我在观察盘口,"李惟诚继续说,"感觉不正常。"

 这下黄鑫龙有表情了,而且表情严肃了一些,或者可以说是紧张了一点,但这种变化非常微小,如果不是李惟诚,换上别人,比如换上吴晓,估计根本看不出来。

 "我担心关联控股啊。"李惟诚终于说出了关键词。说完,他并不看黄鑫龙,而是摘下自己的眼镜,对着镜片哈一口气,然后开始认真地擦镜片。

 李惟诚做这套动作非常自然,自然到他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句经过几天深思虑话,而是随口说说的平常事。可黄鑫龙是何等人呀,他听话听音,而不在乎对方说话的语气,尤其是对李惟诚,越是这样不显山不水地冷不丁冒出一句,往往越是有分量。黄鑫龙虽然不是专家,并且以前对资本运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也把他从外行成了内行。黄鑫龙马上就想到了新天地集团股票在二级市场上的表现。说实话,对于公司股票在二级市场上逆势上扬的表现,在高兴之余,黄鑫龙也不是一点想法没有,只不过下意识里他不愿意把形势想象得太坏,再加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了,让他产生一种麻痹思想,认为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只要他自己信心不倒,最后总能战胜困难。他甚至把自己想象成奇人,每每在关键时刻总能度过难关,他认为信心比科学更重要,所以,他宁可相信公司股票逆市上扬是人们看好他黄鑫龙的能量,看好集团的未来,而并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现在听李惟诚这样一说,把他不愿意承认的担心挑破了,令黄鑫龙不得不往反面想。

 黄鑫龙想,是啊,虽然出台了相关政策,当某个机构或个人持有某家上市公司的股票超过百分之五的时候必须发布公告,可是,如果这家机构和个人不是以一个户头出现,而是以无数个散户的形式出现,只是到召开股东大会的时候,这些散户才"不约而同"地采取一致行动,那么,不是同样可以达到控制选举的作用吗?

 黄鑫龙不动声。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他相信李惟诚这个时候这么认真地专门找他谈这件事情,就绝不会是仅仅摆事实,而是肯定已经想好对策了。比如刚才说的找周行长沟通,比如说安排姜平他们在集团内外广泛征集委托书,不正是这些对策的具体内容吗?

 黄鑫龙脸上的表情缓和一些。当然,这种缓和也是非常微弱的,与头先几乎没有明显变化,但缓和就是缓和,再微弱的缓和李惟诚也能分辨出来。在李惟诚看来,主席这时候脸上表情微弱的缓和,就是一种低姿态,准确地说,就是黄鑫龙暂时放低了姿态,打算认真听他陈述了。

 李惟诚把眼镜重新戴上,并且正了正,说:找周行长有两件事。一是他们自己手上的股份,二是我们抵押股票的解冻。

 黄鑫龙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因为李惟诚给了他一个实现不了的建议。说实话,让周行长投赞成票问题不大,根本原因这不是他与周行长个人之间的关系密切,而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利益正好一致。首先,特区银行不能出任新天地公司的董事长,国家有政策,做银行的不能办企业,就跟企业不能集资和开办存贷业务一样,用业内的话说,就是在岸上走的不能在水中游,而在水中游的又不能在岸上走。其次,如果黄鑫龙的主席被拉下了,对他周行长本人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不但存在合作风险,弄不好,新来的董事局主席把旧帐一翻,他吃不了兜着走也说不定。所以,黄鑫龙估计让周行长投赞成票问题不大。但是,如果让抵押的股票提前解冻,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毕竟,银行不是周行长私人开的,银行也有监管,银行有银行的规矩呀。

 "有这么严重?"黄鑫龙问。

 李惟诚没有说话,而是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黄鑫龙咬住自己的嘴巴,从鼻子里面叹出一口气。

 黄鑫龙知道李惟诚出言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这样的话。再一想,是啊,银行说起来是第一大股东,但总共持股不到百分之十,如果我们抵押在银行的职工股不能解冻,很难保证股东大会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左右。对方既然要搞搞正,就一定有所准备,他们事先肯定计算过,知道我们能掌控的股权数量,所以他们在二级市场上纳的筹码一定不少,否则也不会引起新天地股票价格的逆市上扬,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能让抵押的股票参与投票,风险肯定不小。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黄鑫龙问。问话的口气不是讨教,倒像是考问。

 "关键是资金。"李惟诚说,"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我们就能先赎出股票,然后再重新抵押。"

 黄鑫龙微微紧了一下眉头,心里想,这就是你的好办法呀?如果有足够的资金,这个主意谁不会想啊?

 "短期资金,"李惟诚不管老板的表情,继续说,"可以从各二级公司紧急调动。好在召开股东大会的具体时间控制在我们这里,只要与周行长协调好,占用资金的时间可以非常短,打一个时间差,来一个短平快。"

 李惟诚和黄鑫龙都喜欢看排球,所以这时候李惟诚不知不觉引用了排球赛实况转播的语言。当然,也有可能是李惟诚故意这样说的,因为这样说显得轻松一些。

 黄鑫龙脸上果然轻松一些,但仍然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期间有那么一刻他还张开嘴巴,似乎要说话了,但只是了一口气,并没有发出声音。

 这样等了半天,黄鑫龙冒出一句话:"武汉华中的钱不能动。"

 李惟诚点点头,表示是。然后又具体向黄鑫龙建议,找周行长的事情一定要主席亲自出面,不一定要跟他谈细节,更不必向他提任何要求,只要给足他面子,但并表达对他的善意就行了。

 "具体细节我跟他谈。"李惟诚说。

 李惟诚这样安排,当然是维护黄鑫龙的面子。根据他这么多年跟随黄鑫龙经验,知道黄鑫龙十分珍惜自己的面子,哪怕是现在这样火烧眉毛而不得不求人的事情,他也不会亲自开口,所以,李惟诚特意强调提要求谈细节的事情由他出面,而黄鑫龙只要陪周行长吃喝玩乐表达善意就行了。

 果然,黄鑫龙听了李惟诚的建议后,终于点了点头,脸上也舒展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具体操作。其中的核心是从各二级企业紧急调动资金,可以这么说,那段时间除了武汉华中公司之外,整个集团几乎所有的二级公司都把全部的资金集中到集团总部来。而且他们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好到几乎没有一个二级公司的老总知道主席没有从吴晓的华中公司调资金。至于黄信龙为什么对吴晓网开一面,李惟诚并没有问,也不需要问。根据李惟诚的经验,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也是一门学问,而且是大学问,但是,他不可能心里不想,按照李惟诚自己的猜想,黄鑫龙这是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眼下整个集团公司只有吴晓的华中公司刚刚成立,所以干净,没有任何不良资产和不良债务,这样的公司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争取让华中公司独立上市,因此这时候最好不要急功近利地从它身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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