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墨荷（中篇）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清平王府的家宴上，锦娘早早让我打扮一新，去王府赴宴。这是我去过最高规格的酒宴，清平王，更是当今吴越国炙手可热的人物，锦娘当然无比重视，甚至不惜让她最心爱的墨龙舟下水，送我前往。
我去过许多官宦之家，没有一个有清平王府的气派与华丽。但我，并不怯场，我的绝
，是锦娘无往不利的利器，再奢靡的场景，我都能轻易凭着它，击溃所有人。我只着了一袭白衣，那是我最喜爱的颜色，发髻之上，仅
了锦娘给我的震楼之宝，一朵半开的白玉荷花，缓缓行至正厅。果然，满堂皆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一齐落于我身上，包括那个男人的。我并未变
，也不抬头，我自恃绝，自然不能太让他们这么早就如意。可是，当我再抬起头来时，竟自己先呆住了。在我面前只剩下一个男人，其他人，都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我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之人，我吃惊，并非是此刻只剩下我与他两人，这种场面我见过多了，我吃惊的，是眼前之人的模样与气势。
该如何形容呢？这一生，我思量过很多次，却依然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他。但自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深信眼前之人必然非王即侯，抑或更高。那份天生的霸气和尊贵，是任何东西都堆砌不出的。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如此年轻和俊美，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大气的俊美。
望着我的一双眼眸，宛如入夜的星辰，灼得我生疼，我登时涨红了脸颊。
如果林生的清秀仿似一方玲珑的扇面，则眼前之人的俊美，则仿似气
山河的大幅画卷，不但美，而且是华美，那份气度与气势，
得人，睁不开眼睫，甚至不敢与之平视。他看看我，一言不发，上前几步，将我一把抱起，没有丝毫顾忌地，直接进到后室。
如此直接，如此肆无忌惮，以至锦娘临行前特意让我新学的那阙《长命女》，都未曾有机会施展。我自恃歌舞技艺超绝，可为了这一舞，锦娘特意放下了所有生意，陪着我练了三
才作罢，可见她对我此行的重视。如果她知道，我连挥下衣袖的机会都没有，不知会如何惊讶。我在他怀内不住战栗，鼻尖处，是若隐若现的龙涎香气，我隐隐地，似明白他系何人了。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一下，我被他的笑容惊呆，但未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他近乎完美的铁躯
在身下。我望进那深不见底的墨霭中，只觉得自己就要被他眸中的光芒
干了魂魄，心甘情愿，为之沉沦，再沉沦，直至不归处。这一次的卖身，远超出我想象，因为，我竟一并出卖了自个的灵魂。可是，我都不确信他还会不会再记得我，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绝
如此不自信，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相信。十四，见我不理她，又呆了片刻才走，锦娘对她管教极严，所以，她每次只能出来片刻。临走时，她的大眼睛中，又显出心疼的忧
。我忽然对她
出一抹笑容，她即刻惊呆了，望住我，小脸上一片
惘。她的身量尚未长足，梳着家常的双髻，咬着苍白的
瓣，又看了我片刻，才拎着裙裾去了。她是来跟我告别的，她明
就要遵循锦娘的意思，去云庄暂住一段时。我望着她离去，竟一丝反应也没有，我的心被那个男人装满了，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包括林生给我的记忆。如果当时我知道，那小小的青色身影，终有一天会成为那个男人心头的宝贝，我一定在彼时就疯魔了。怎么可以，怎么可能？那个毫无特色，甚至连身量都未长足的小丫头，竟会夺了他的一颗心甚至魂魄？！老天，为什么她就可以如此好命？为什么她戴十四，就可以一直如此好命？！
我宁愿用我的绝
，
换她平庸的容颜，用我的心机换她的愚蠢，只要能换到那个男人的偶然一顾。可是，他的心里眼里，全是那个籍籍无名的戴十四，却忍心任我为其
夜不歇地疯魔。他为戴十四疯魔，我为他疯魔，林生，则为我疯魔。老天，似在故意折磨我，我墨荷可以输在天下任何一个绝女子之手，如何能输于如此平淡的戴十四手上。每一次，想起那张苍白平常的小脸，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恨不能即刻杀了她才解恨。但，他却刻意给我这宫内至尊的品级和荣华，甚至是她都可望而不可及的荣耀。我最初是极高兴的，可以说是沉醉。
可是，我很快便从
梦中清醒了过来，并非我自己想要清醒，而是被着不得不面对残酷而不堪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