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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芳草年年与恨长 (4)
 第六章 芳草年年与恨长 (4)

 过了良久,云鸢已自外端了熬好的汤药给我,我不忍她再伤心,依言喝了。云鸢含泪望着我,似怕我即刻就要在她眼前毙命。

 我强笑道:“云鸢,莫怕。十四,不碍事。”

 云鸢一面着眼角,一面,反倒安慰我起来:“十四,千万要放宽心。凌波师傅跟云鸢说了,他会替十四的爹娘做主,许十四和圣上厮守终生。十四,千万要养好了身子。说不定,过几,圣上就亲自来看十四了!”

 我眼波转,莞尔一笑。不忍驳她。

 云鸢不解:“十四,笑什么?”

 我轻道:“十四,突然想起旧事。云鸢要不要听?”

 云鸢犹疑着点头。

 我轻声絮叨:“十四,七岁那年入冬,得了寒症。高烧不退,整说着胡话。可巧,凌波师傅也远游未归。锦娘几乎将整个杭州城的医师都请了来,都说十四,无用了。只有,一家医局,明月楼请不动。那就是越王府的刘太医。”

 “锦娘先派了桂叔去,不得。复派了桂叔再请,仍不得。最后,锦娘无法,只得自个亲自跪于太医府门前。漫天的大雪,如扯开的棉絮,积了厚厚一层,不一会,锦娘,就似变成了一个雪人般。”

 “但,锦娘不准任何人拉她。一直跪着,一声连着一声,高声求着。足足,跪了三个时辰,求了三个时辰。最后,终于感动了上苍,感动了向来倨傲无比的太医府,打破了其从不替他人看病的先例。而锦娘,为了十四,在上躺了三个月。双足,从此落下了伤残,十个脚趾只剩了六个。”

 “十四,十岁那年,十四先前所住的青园走火。火势,因着风力,几乎将整个园子没。奉命抢救的小厮们,一个个,都有去无回。眼见着房子就要坍塌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齐拉着锦娘,不许她再靠近半步。可是,锦娘还是拼了残腿,用一盆冷水先将自个浇了个透,抱了透的棉被,愣是一个人领着几个不怕死的小厮们,复冲了进去。将躲在角的十四,用棉被裹着,给抱了出来。”

 “十四,有棉被裹着,全身,竟毫发无伤。大火,却将锦娘的头发燎了一半,身上,到处是鸡蛋大的血泡。可是,她却抱着十四,笑得象复得了倾国之宝般开心。”

 我还要细细再讲,始觉身边云鸢已哭得成了泪人。

 我反笑道:“云鸢,莫要哭。十四自幼,就闻说自个是一个不详之人。如今看来,十四,先克死了自个的亲生爹娘,复害死了养母母,连累了墨荷,连累了小隋太医,连云鸢,也跟着十四,吃了无尽的苦楚…”

 话未讲完,云鸢一把捂住我口,哽咽道:“十四瞎说,云鸢不信。在云鸢心内,十四的心肠,就如天上的明月一般通透。云鸢,决不让十四死…”

 我复握住她纤手,以袍袖拭去她泪痕,笑道:“看云鸢,越大越像个孩子,直比十四,还孩子气几分。十四,哪里就死了?”

 云鸢紧紧抓住我,道:“凌波师傅临走时嘱咐云鸢,一三次,千万记得提醒十四定时给自己诊脉,再随时根据脉息调整用药。十四刚喝了药,赶紧诊脉吧!”

 我觉得奇怪,此话,师傅临走时也郑重嘱咐了我,此番,又叮嘱了云鸢,莫非,有什么异样不成?

 我出手,按于自个的脉息之上,细听。才听了一会,面上,已不住。再听,越听,脸色,越白。

 云鸢在旁急道:“十四怎么了?脉息有什么不对么?”

 我怔怔地坐于榻上,整个人,宛如泥雕蜡塑一般。脉息,岂止有什么不对,是大不对!

 十四,方才指尖所触的,竟是…竟是…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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