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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2)
 第十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2)(本章免费)

 我掩上房门,将药草在水中轻轻洗净,用锦帕包好,藏于褥之下,以备用。凌波师傅说过,人一旦服下断肠散,初,并无异,三后,始觉心痛甚,如同断情之殇,直至不治。他虽救我活命,但仅是暂停我上夜的当值。一旦得知我痊愈,要十四再重归昭殿当值,夜夜亲见他与各女子。十四,宁尝断肠散,也不要再尝断情之殇。师傅一生未娶,又岂知这断情之殇,生,不如死。那种痛,远胜过断肠散。

 亥时初刻,我早早歇下,甫合眼,便有宫人来通报,李裕公公在澜霁殿正殿外宣我出见。我仓皇间理好衣衫,双手直发抖,刚伸向褥下去寻包着药草的锦帕,门外宫人不停敲门催促。情知此刻服毒已然来不及了,只得开门随了他去。步履有千金重,一步步,行至殿外。隋太医必已禀告他我已痊愈,故,他就以迫不及待地派李公公来宣我上夜当值?

 如果是,十四生复何,死,亦何惧?

 我轻轻施一礼:“十四见过公公。”

 李公公转身道:“十四宫人随杂家来吧。”言罢,自己已径直向前行去。我惊恐万分,一步步,颤巍巍,随在他身后。

 走了约莫有半炷香功夫,眼见前面就是昭殿,我腿脚发软,几乎要跌倒。但李公公头也不回,径直在前带路,竟穿过昭殿,来到其西侧的一座宫门前,穿过其外殿及庭院,直行至内殿长阶之下,方停住。见我有些诧异,屏退身后的其他宫人,向我温言道:“这里是月华殿,圣上的御书房所在。近,前朝国事纷杂,圣上已有数不思膳食。杂家想着,这凤凰宫虽大,或许只有你十四宫人,或可解圣怀于一二。”

 我抬起头,似信非信,实实不敢轻信,李公公,何以出此言?李裕朝我一甩袍袖,扬声道:“十四宫人,进去吧。好生服侍着。”

 我望望他,言又止。李公公不再理我,自己静静立于廊下,候着。他是钱镠的贴身总管,除了晚上歇息,就仿似钱镠的影子,随侍左右,片刻不离。

 我踽踽前行,殿前的白玉长阶寒意微微,又或者是我的心内之寒,自上而下,贯穿全身。抬脚迈过门槛,立于月华殿内殿的正门内。只见,满室银珠高烧,亮如白昼,烛焰轻摇,似比白昼又多了几分明丽的暖意。十步之外,青玉长案上堆了满满的奏折,而他,墨玉为冠,一身家常的青色衣衫,正伏案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身影。

 数月未见,此刻相见,我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情绪,呆呆立着,竟忘记了近前跪拜。

 忽听见他沉声道:“研墨。”

 空的宫殿内回响着他的声音,我仔细辨别,仍,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环顾殿内,偌大的宫室中,只有我一名宫人听候。这,是绝对不合规矩的。是李裕公公的意思?还是他一早的旨意?

 我低垂臻首,看向自己的足尖,仿似没听见一般。足下金砖光滑如镜,竟照出我小小的身影,娉婷地立着,一身与他同的罗裙,宛若双生。一想及那殿的上夜,心口处,立即烦闷异常。我不要再到他近前,此刻,十四不愿再违背自己的心意。

 见我半天不动,他并未动怒,复抬高音调,又道:“让你研墨。”我悄悄抬头,看着他,他仍低头批阅着手中的奏折,眼角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起看过我一眼。

 但刚刚这一声,分明被我从中找出深藏于其间的一缕温柔,宛若那晚新月池上的笑意。我似被催眠,不由自主地轻移莲步,宛如步步生花,迤逦行至案前。果然,墨已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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