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千里马与伯乐(下)
“游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到那两名馆吏走后,谭纵走到游洪升的面前,沉声问道。
“大人,一言难尽呀!”游洪升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惭愧。
原来,今天早上是吏部张榜公布候补官员出缺的日子,游洪升一大早就去吏部的门口等着,等到那张榜一张贴出来,他的心情顿时降到了冰点,这次出缺的几十名候补官员中并没有他。
于是,心情郁闷的游洪升打了一斤白酒,闷闷不乐地在家中喝起了闷酒。
就当游洪升将一斤白酒喝完后,药房的伙计,也就是那个蓝衫青年来到家中向他索要过年后因为给
子治病而欠下的药费,一共四两银子。
家里只剩下不到一两的银子,是这个月的伙食费,游洪升告诉蓝衫青年,下个月发了俸银后就给药房送去,可蓝衫青年知道游洪升的俸银刚够一家人的开销,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还,于是就
怪气地让他现在就还。
游洪升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又喝了一斤的白酒,还受到蓝衫青年的刺
,心中的怨气刹那间就爆发了出来,将怒火发
道了屋里的东西上,如疯了一般开始打砸,引来了馆吏和那些看热闹的人。
“大人,榜单上没有下官的名字,下官还要再在这里等上一年,那就是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可供下官挥霍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后,游洪升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游老弟,你才在这里四年,我和李兄已经五年了,而且还要熬上一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是一匹千里马,始终会有伯乐赏识你的。”这时,那个麻杆走上前拍了拍游洪升的肩头,笑着安慰他。
“千里马常有,可伯乐却难见,章兄、李兄,你我已经做了四年的邻居了,空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可惜却没有丝毫的机会。”游洪升闻言,苦笑着看向了麻杆和
壮中年人。
麻杆和
壮中年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显得颇为无奈,两人同一年进的驿馆,已经在驿馆里沉沦了五年,也不知道什么时侯是个头,与他们同年考中进士的人现在无不风光显赫,在地方上身居要职。
“三位大人,俗语有云,守得云开见
月,本官相信三位大人只要忠心报国,那么就一定会否极泰来。”屋里的气氛随即变得有些沉闷,谭纵微微一笑,不动声
地说道。
“谢大人吉言,届时我等定当如大人所言,忠心报国,不负大人所托。”谭纵此言一出,游洪升三人眼前不由得纷纷一亮,不约而同地冲着谭纵一躬身,恭声说道。
如果换做别人,游洪升三人或许会认为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句客套话,当不得真,可是说这话的人是谭纵,官家眼前的红人,安王爷的密友,如果谭纵肯出面提携一下三人的话,那么三人就真的如谭纵说说的那样“守得云开见
月”了。
谁也无法知道谭纵会在驿馆里住多久,可能随时都会离开,因此,面对谭纵伸出来的这
橄榄枝,处于困境中的游洪升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立刻向谭纵表明了忠心,在“不负大人所托”六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看来,游洪升真的是看透了官场上的为官之道,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谭纵瞅了一眼醉醺醺的游洪升,冲着三人拱了一下手,大步离开了,他可以肯定,别看游洪升满身的酒气,他肯定没有喝醉,否则的话如何能说出刚才的那一番话来。
说不定,今天中午的这一幕正是游洪升刻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接近自己。
游洪升三人见状,连忙将谭纵送到了门口,等游洪升回到家里的时侯,麻杆的老婆已经将拉进自己家中躲避他“发酒疯”的游光和游冰儿送了回来,三个子女乖巧地帮着游洪升的老婆夏氏整理地房间。
麻杆和
壮中年人夫妇相继离开,游洪升看了一眼在屋里打扫卫生的三个孩子,双目
出一丝歉意的神色,扭身进了里屋,倒在
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相公,怎么样了?”不一会儿,夏氏走了进来,坐在
边,神情紧张地问道。
“听谭大人的口气,这次十有**能离开这里了。”游洪升冲着夏氏微微一笑,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歉意地说道“娘子,委屈你了。”
“相公,只要能帮上你,妾身做什么也乐意。”夏氏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游洪升。
游洪升闻言,心中一阵感到,就势将夏氏揽在了怀里,就像谭纵猜测的那样,今天的这一幕果然是他有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投靠谭纵。
四年的等待,早已经打磨掉了游洪升身上昔日桀骜的棱角,使得他的心机变得成
稳重起来。
原本,游洪升虽然有投靠谭纵的心思,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当他今天中午被那个蓝衫青年冷嘲热讽一顿挖苦之后,猛然觉得这倒是个时机,因此冲着
子夏氏使了一个眼色后,猛然暴走了起来。
夏氏与游洪升恩爱多年,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她从游洪升的眼神中自然清楚了游洪升的心思,于是就配合游洪升演了这一出戏,哭哭闹闹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并且让游明去将谭纵找来,接下来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相公,收获如何?”谭纵回到住所后,苏瑾笑盈盈地
了上来,她从谭纵愉快的神情上感觉谭纵此次收获良多。
“找到了三个宝。”谭纵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那个小册子,饶有兴致地查看了章逾之和李延年的履历。
章逾之,现年三十六岁,正六品候补,五年前是工部的正六品官员,由于奉了后台的命令,彻查了一起黄河
域的溃堤案,不慎得罪了朝廷里的权贵。
后来,那名权贵反戈一击,整垮了章逾之的后台,章逾之随即成为了无主的“孤魂野鬼”,那名权贵找了一个由头夺了官职,十分悲剧地沦落为了候补,如果不是当时健在的工部尚书赏识他,暗中助了他一把,恐怕他早已经丢官罢职,锒铛入狱了。
李延年,现年三十八岁,正六品候补,五年前是蜀川青羊府的代理同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后来由于审错了一件案子,结果丢了官,郁闷地来到了京城,成为了候补。
章逾之和李延年为了从是非中
身,花尽了家财,只好蜗居在这驿馆中,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游洪升与章逾之、李延年因为同属正六品候补的官员,从而有幸住在了一起,三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却志同道合,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这种逆境中的友情远比顺境中的友情稳固、真切和牢靠。
“相公,你准备帮他们?”苏瑾站在谭纵的身旁,见谭纵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章逾之和李延年的身上,不由得笑着问道。
“瑾儿,不是相公帮他们,而是官家要相公在这里找几个可靠的人手。”谭纵闻言,冲着屋里的两名侍女挥了一下手,那两名侍女就知趣地离开了,待房门关上后,他冲着苏瑾微微一笑,说道。
“官家?”苏瑾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是谭纵动了收游洪升和章逾之、李延年为已用的心思,万万想不到里面竟然牵涉到了官家。
“要不然的话,官家为何会在这个时侯去承德避暑山庄,而且还没有让相公和安王爷去承德禀奏案情。”谭纵微笑着望着苏瑾“京城这么大,官家给相公安排一个住处是举手之劳,可是官家哪里也没有选,而是将相公送进了驿馆里,表面上看起来是公事公办,并且不想外人打扰相公,实则是让相公从驿馆里的那些失意人中挑选几名可靠的人手来用。”
“相公,江南的局势已经如此糟糕了吗?”苏瑾顿时明白了过来,她随即想到了一件事情,娇声问道。
“相公也不清楚,不过从苏州和扬州的事情来看,对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一张如此大的关系网,可能给了官家很大的压力,官家现在应该开始要给他们一点儿教训,让其不敢在轻举妄动。”谭纵沉
了一下,笑着向苏瑾说道“官家现在需要几把尖刀亮在对方的身旁,给对方保持着一定的威慑力,在整个大顺官场,如果能在这个时侯给游洪升这些失意之人施以皇恩的话,他们还不涌泉相报!”
“怪不得相公让人查找了驿馆里这些官员的履历,恐怕京城里的那些官员谁也想不到,官家竟然会暗渡陈仓,悄无声息地就找到了几把‘尖刀’。”苏瑾微微一笑,她现在很开心,谭纵已经开始接触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皇家秘密,这意味着谭纵已经获得了官家的信任,有什么能比得到官家庇护更重要呢?
“相公看了游洪升、章逾之和李延年的履历,他们三人有一个相似之处,那么都可谓少年得志,二十岁以前就考中了进士,属于颇具才华的那类人,并且都经历了仕途中的重大转折,处于了人生的低谷。”谭纵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笑着看着苏瑾“刚才一见,相公发现他们三人的内心其实早已不甘寂寞,如果官家能用好这三把‘尖刀’的话,那么必能起到奇效。”
谭纵猜测的没错,
后,游洪升、章逾之和李延年果然成为了官家手里的三把大凶器,处事沉稳、杀伐果决,被官场上的官员们戏称为“三把御刀”,不仅将地方上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对毕时节组织成员和功德教大开杀戒,成为了官家手里最忠诚的“忠犬”,立下了赫赫功勋。
与此同时,三人大力启用昔日驿馆里的那些难兄难弟们,利用那些失意之人冲锋陷阵,给予了毕时节的组织和功德教沉重的打击。
作为发现了“千里马”的“伯乐”,谭纵成为了三人一生中最为敬重的人,因为如果没有谭纵的话,也就没有了他们如今的一切,这种敬重的关系至死也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