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低着头摇了摇。
“志穗!”高山拔高嗓音。
“志穗?”行成意外地嘟囔着。然而,他没有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提出质疑,他对高山说:“你认为她是你的恋人。”
“当然。将来的事也都考虑过。”
“原来如此。”行成点点头“那么我大概和你
涉更好吧。你和她不分彼此吧。”
“
涉?”
“还钱的事。事实上今天也是为此而来的。如果你愿意代她还,我们拍手
。”
“借款?多少?”高山问静奈。
但是,她没有作答。她完全搞不懂行成在说些什么。
“差不多2000万吧。”行成平静地答道“你愿意代她偿还的话,我们现在一起回事务所吧,签下合同。办不到的话,老实地转身右转回去吧!趁你还没受伤前。”最后一句话,他
低了嗓音不让静奈听到。
瞬间,高山脸上浮现了胆怯的神情。“这是真的?”他问静奈。
她默默点了点头。“这样啊。”高山没出息地说了句。
“怎样?来还是不来,爽快给个答案!”
高山直直地站着。静奈察觉到他急
逃走的心情。
“抱歉。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家吧。稍后我再联络你。”
高山来回看了看静奈和行成后“嗯”地小声答道。
“那我等你电话。”说着,他转身离开。
目送着高山乘上出租车远去,行成长长地舒了口气。
“蒙骗过去了。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比较扮演适合欠钱的,我演得很拙劣哎。这样没事吧?”
“救了我一命。事实上,刚刚那人是跟踪狂,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看来我猜得没错。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啊…没什么。经过附近,想看看你店怎么样了。”
“谢谢。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进去喝杯吧。”
在行成的指引下,静奈走进店内。店已经装修得差不离了。他们在窗户旁的座位面对面坐下。
“刚刚吓了一跳。难以想象户神先生居然会这样威胁他。”
行成害羞地苦笑道。
“干着这样的行当,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时候虚张声势也很重要。”
年轻店员送来了红茶。她身穿制服,看来已经开始受训。
“把我的包拿来。”行成对店员说道。接着,他望向静奈“打了这么多电话,实在抱歉。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
“我才失礼了。”静奈低下头。
“有东西给你看。”
静奈心跳漏了一拍,她回望他,心里揣测着是不是戒指。
然而,他从包中拿出了静奈做梦也没想到的东西。
那本食谱笔记本。
“请老实说。”行成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眼神认真地盯着静奈。
“你究竟是谁?”
一瞬间,静奈的脑海一片空白。她一脸状况外,想不出该回些什么。她不知道为何行成会拿着这本笔记本。
“这是…什么?”静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她知道自己没能掩盖内心的狼狈。
“这正是我想问的。这个究竟是什么?”行成冷静地问道,可以感觉到他正努力抑制内心的怒气和满腹的疑惑。
她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我不知道。”
她暗想,兴许会被劈头盖脸怒斥一顿吧。从刚刚和高山的对话中,他也能看出些端倪,察觉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拜托了,请坦白告诉我吧。”行成依旧用平静的口吻说着“我知道你有事瞒我。”
静奈偷偷觑了眼行成,她实在很在意行成现在摆着怎样一副表情。只见他的嘴角毫无一丝笑意,而且眼含悲伤。她注意到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被深深伤到了。她再次垂下眼睑。
“前天晚上我去了趟藏书阁。为了找些资料。”行成开始娓娓道来“
出《世界的家庭料理》这本书时,在它的身旁发现了这本笔记本。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我拿出来看了看。结果吓了一跳。里面详细记载了洋食的食谱,而且不是我爸的笔迹。然而,最令我吃惊的是这本笔记本的味道。”
静奈抬起头。味道——
“你也闻闻。我想应该还没挥发殆尽。”行成推过笔记本。
静奈接过后,凑近闻了闻。刹那,她明白了行成的意思。
“你知道了吧。上面沾着香水的味道。我妈执意送你的礼物——香奈儿的香水。你把香水
在手腕上,用右手把香水匀开。虽然后来你戴着手套,看来笔记本上还是沾上了香水的味道。”
静奈默不作声地把笔记本放回桌子。她搜肠刮肚着该如何反驳,却一无所获。她记得收到香水时的情景,却事到如今才记起自己手上涂着香水。
“请告诉我。为什么把它藏在那里?”行成锲而不舍地问道。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住,汗水不断从手掌中渗出。
哥哥,我该怎么办?——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功一和泰辅的脸。历经千辛万苦,这个缜密的计划终于得以顺利进展。现在,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高峰小姐,不…”行成改口道“恐怕这名字也是假的吧。刚刚那男子叫你志穗。志穗是你的真名吗?”
静奈没有应答。如果回答不是,她必须解释对高山使用伪名的理由。
“而且,或许有明是你的姓。”
听到这句话,静奈条件反
地睁开双眼。
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
“看,这里不是写着有明炸
饼吗?还有有明油炸食品、有明米饭等。有明应该是这家店的店名。而且,提起有明,我自然而然想起了一家店。以前我跟你提过我有调查这家店。我会着手调查是因为前阵子有警察造访我家。他们问了我爸几个不知所谓的问题就回去了。其中一个问题便是’知不知道有明这家洋食屋‘。有些在意的我试着查了下以前的新闻。’有明‘是十四年前发生强盗杀人事件的那家店。看来,警察们是为此而来的。虽然不知道根据何在,他们似乎怀疑我爸。”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后,行成伸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后,他喃喃道:“就算是引以为豪的红茶,冷了也就这么糟蹋了。”
静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桌上。这种场合下,她已经无法力挽狂澜。发现笔记本后,行成肯定把各种可能
都想过了。因此,他才会联络静奈。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会如此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给自己。她心中不断咒骂着自己的愚蠢,居然可笑地认为他准备求婚。
“请抬起头,志穗小姐。”行成说道。
静奈咬紧牙关。不对,这不是我的名字——
“你曾说过这些呢。小时候,吃过和我家味道一样的牛
丁盖浇饭。你说是在朋友的父母经营的店里吃到的。后来,那对父母过世了,店也就此倒闭。那个朋友的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矢崎静奈小姐吧。对吗?”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静奈本能地身体一颤。
“在横须贺,双亲双亡,由于这两点共同之处,我曾问过你那家店是不是叫’有明‘。但你说不是。当时我信了,因为’有明‘的经营者姓有明。有明海的有明。然而,现在你却把这本笔记本…”他在静奈面前指了指笔记本。“你把它藏在我家,那么当时的话也不就值得信任。况且,这本笔记本里记载的牛
丁盖浇饭的食谱和’户神亭‘最初的牛
丁盖浇饭如出一辙。连用到的特殊酱油的牌子都标注着。我终于明白你试吃我家牛
丁盖浇饭时流泪的原因。朋友家的店是’有明‘吧。矢崎静奈是你捏造的名字。”
静奈
了口口水,抬起头。她望着行成,摇摇头。
“不是的,这名字不是假的。”
“是吗?”
“真的。唯有这点,请相信我。”
“唯有这点?”
在行成的注视下,静奈再次低下头,她听到他叹了口气。
“你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关于这本笔记本,不管我如何费尽
舌地问,你都沉默不语。问你朋友的名字是不是假的时,你却这般
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静奈抿紧嘴
。“矢崎静奈这个名字不是捏造的。”——她很想这么说。
“呐,志穗小姐。”行成追问道“请告诉我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解释。为何藏起这本笔记本?不,在这之前,为何这本笔记本会在你手里?你和’有明‘究竟有何关系?请老实告诉我。拜托了,志穗小姐。”
忍耐似乎到了极限。静奈拼命狠狠摇着头,叫道:“不是的!”
吓了一跳的行成身子一震,凝视着静奈。
“我不叫志穗。请别这么叫我。”
年轻的店员走了过来。行成伸手制止她“需要的时候会叫你。没我吩咐,不要打扰我们两个。”
店员点点头,回到厨房。目送着她消失的背影,行成转向静奈。
“可是,刚刚那男的叫你志穗…”
“我在他面前用了伪名。”
“这样啊…那么,你的真名是?”
静奈心中百般纠结。脑海中一晃而过坚持自己叫高峰佐绪里的想法。然而,这样的谎言不攻自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对他撒谎了。
“矢崎…静奈。”她答道。
“诶?是你?”行成睁大双眼“这不是你朋友的名字吗…”
静奈拿过包,取出钱包,把放在里面的国民健康保险证摊在桌上。
“真的啊。”看到保险证,行成喃喃道。随后“啊,原来如此。”他一脸恍然地说道“你是矢崎静奈小姐,有明是你朋友。”
静奈眨了眨眼,没想到他误解了。不过也莫怪乎行成会这样考虑。
“原来如此啊。”行成点点头。
“那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矢崎小姐,可以吗?”
静奈微微点点头。
行成嗖地
了口气。
“矢崎小姐,我再问一次。我猜到为何你会有这本笔记本。想来是你的朋友有明放在你这儿的。那么,为何把它藏在我家的藏书阁呢?请好好解释一下。”
静奈沉默着,她怎么可能说出原因。
“矢崎小姐!”行成略微强硬地叫道“如果你不愿意坦白的话,我不得不走最后一步棋了。我实在很不愿意这样做。”
看到静奈抬起头,他继续说道:
“我会把这本笔记本交给警察。让他们代替我问你真相。但是呢,我真的、真的很不愿这么做。不管事实如何我都不会吃惊,请直说吧。拜托了!”他深深低下头。
静奈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堵墙犹如方糖般融化崩塌。就算知道受骗了,他也没有自
阵脚,没有指摘静奈,用尽全力摆出绅士的态度追问她,这一切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击溃静奈的心理防线。
静奈紧闭的嘴
松动了:“被拜托的。”
行成抬起头。
“被拜托的?谁?”问题刚
口而出,他就一脸了然的样子“有明吧。为什么让你做这些…”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据他所说,’有明‘那案子的犯人是你父亲,也就是户神政行。”
“不会吧!不可能的…”
“有明亲眼目击到了犯人,肯定是户神政行先生。而且连牛
丁盖浇饭的味道都一模一样。我也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你也觉得我爸是犯人?”
“我想他肯定
不了干系。抱歉。”
“不需要道歉的…”行成苦笑地皱着脸。
“有明跟我说,把笔记本藏在你家,待到警察搜查时就能成为决定
物证。”
“警察确实在怀疑我爸。现在从我家搜出这本笔记本的话,他们也许就能盖棺定论了。”他蹙起眉头,随后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开口道“警察最近才来我家的。有明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了?”
静奈摇摇头“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行成似乎想要抑制内心的焦躁,他挠挠头,把身旁的包拿上来,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上面印着些铅字。静奈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上面是则报道十四年前那案子的新闻,看起来像从网上检索到的。
“据报道,在孩子们深夜溜出家的这段时间里,其父母遇害身亡。其中一个小孩是你朋友?”
静奈扫视了遍新闻,上面虽然提到了孩子,却没公开孩子们的名字等。父母姘居的事实也没有公开。想必报道的时候,报社对此还一无所知吧。
“问个无关的问题,为什么孩子们会半夜溜出家呢?”行成自言自语地问道。
“流星。”静奈说“大家一起去看流星了。”
“流星?”
“英仙座流星雨。”
听罢,行成微微陷入了沉思,他好像马上就记起些什么似的。
“在我家时提到过和朋友一起去看英仙座流星雨吧。那个朋友就是有明?”看到静奈点头认可,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原来如此啊。我了解你竭尽全力帮助有明的理由了。从某种意义而言,你也是当事者。”
“我能说的就这些。除此以外,我一无所知。”
“你说
多了。嘛,虽然是受我威胁才说的。”
“会报警吗?”
“不,暂不考虑。我想自行整理一下。这本笔记本可以先放在我这儿吗?”
“请随意。”
行成把笔记本
进包中,任凭包躺在膝盖上。他望向静奈。
“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我的呢。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行成自嘲地笑道“留学的事也是谎话吧。”
“抱歉。”静奈低下头。
“倘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本打算送你的这个你也不需要了吧?”说着,他从包中取出一份文件。
望着那个名字,静奈
中涌出一股热
。文件上亲手写着“加拿大的家庭料理”字样。
“为了做这个才去藏书阁的。结果居然演变成如今这田地,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他满脸寂寞地把文件夹
回包中。
泰辅提心吊胆地偷觑着功一的样子。哥哥像平时那样坐在电脑前,缄默不语。他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静奈正坐在地板上,头深深耷拉着。这副姿势宛如一个吐
罪证,等待受罚的犯人。
“真的很对不起。”她的声音毫无生气。刚刚开始就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都是我搞砸的,哥哥们的计划好不容易进展顺利,因为我前功尽弃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道歉,真恨这样的自己。”
然而,功一依旧沉默不语,翘着的二郎腿不停地抖动着,
了他用力想要压抑内心的焦躁。
面对垂头丧气的静奈,泰辅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他不知道仅仅只言片语的安慰是否正确。毕竟事态如此严峻。
“哥哥,怎么办?”泰辅问道,他再也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行成找到了那本笔记本,计划全盘崩塌。我觉得现在不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时候啊!”听罢,功一晃
的二郎腿停了,他望向泰辅。
“什么意思?”
“我去找警察,告诉他们案发当晚我目击到的男人就是户神政行,牛
丁盖浇饭的味道也和’有明‘一模一样。”
功一在
前抱起双手,侧过头。
“你觉得这样警察就会逮捕户神政行?”
“作为证据,或许不够充分…”
“你觉得我们连父母的遗物都牺牲了用来捏造证物是为了什么?就算这样,警察都还谨小慎微。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们是不会行动的。仅仅长得像、味道一样成不了确凿证据哦。我都反复解释过很多次了!”功一一气呵成说完这些。
“所以,那本笔记本是决定
证物。”静奈低落地说道“找到那个的话,警察肯定能逮捕户神政行…”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眼下,我们必须考虑的是接下来改怎么办。因此首先,我们有必要推测户神行成的下一步动作。”功一起身站在窗前。
“十有八九交给警察吧。”泰辅说。
“会吗?”静奈低语道。
“他对静说过吧!把笔记本交给警察。”
“那是我对他的质问闭口不答时哦。就算那时,他也说不愿意这么做。况且临走前,他说目前为止没考虑过告诉警察…”
“那些值得信任?”
“我觉得…值得信任。”干干巴巴地话语中毫无让步之意。
果然她真的爱上行成了,泰辅想。
这时,功一说:
“我和静有同感。我觉得行成不会告诉警察,至少目前不会。”
哥哥的话让泰辅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说了百害而无一利。”功一斩钉截铁地说“行成知道自己的父亲受到警察的怀疑。当然,那家伙想要相信自己的父亲。但是,想要相信和打从心底相信不尽相同。他祈祷他不是犯人,又无法确认这个事实。倘若那本笔记本能够证明父亲无罪,他定然毫不犹豫地交给警察吧。然而,那个并不是这样的证物。特别其中记载着和’户神亭‘的牛
丁盖浇饭一模一样的食谱。这个事实对于一口咬定父亲无罪的行成也相当不利。它证明了政行和’有明‘有着不可割断的关系。”
“那你觉得行成会怎么做?”
“最先想到的是直接向他父亲本人确认。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但是,户神政行真的会老实招来吗?”
“我觉得恐怕不会,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轻易坦白自己杀人的罪行。行成也不是笨蛋,这些他应该心里有底。不过,看到父亲说谎的话,他会见机行事结束话题,所以他大概会先问问。”
“那家伙有本事看穿谎话吗?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啊。”
听到泰辅这么说,静奈再次反驳道:
“那个人并不是哥哥们所想的公子哥。单纯是个公子哥的话,他就不会让我们这样困扰了。”
“静说得没错。”功一赞同道“虽然没见过,不过行成是个聪明人。只是越聪明的人越慎重。就算他有自信能够识破父亲的谎言,他也会考虑到万一无法识破的情况。结论就是,他非常有可能回避直接询问父亲这个方法。”
“不问话,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泰辅问。
“普通人的话会暂时观望一阵,再选一条路吧。不过,我总觉得行成不会这样做。”
“那他会怎么做?”
功一沉默片刻后,俯视着泰辅。
“备用手机在哪?”
“备用的?我拿着。”
功一伸出右手:“先放我这。”
泰辅从身旁放着的
包中取出手机。这部手机专门是欺诈时使用的。
“拿这个做什么?”泰辅边问边递过手机。
“可能有用。那时就要一决雌雄了。”功一紧紧握住手机。
行成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他的眼前摆着一本笔记本。收回停留在上面的目光,他用手指按摩按摩双眼。叹了口气,瘫靠在椅背上。随后一动不动地再次凝视着笔记本。
翻开的页面上记载着炸
饼用的炖煮酱汁的做法。所有的字都是用铅笔一笔一划写上的,旁边还附着画得并不出色的图解。虽然有些难以理解的部分随处可见,然而上面连细小琐碎的步骤也没有省略,详细地一步一步写着。看来这本笔记本并不单单是给厨师本人看的,更是为了传给店的继承者吧。
越是细读这些内容,行成越发觉得浑身
皮疙瘩都竖起般的寒冷。除了牛
丁盖浇饭,上面记载的食谱几乎和“户神亭”的惊人地相似。在这一刻之前,行成都深深相信这些东西全部是“户神亭”的自创。
看完这本笔记本,他实在无法相信“户神亭”也就是政行,和“有明”这家洋食屋毫无瓜葛。肯定一方抄袭了另一方的食谱。然而“有明”十四年前就倒闭关门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原创的那方是“户神亭”政行研究出元祖的牛
丁盖浇饭也是在“有明”事件不久后。
行成伸出手,拿起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今晚,他还滴食未进。因为没有食欲。然而,嗓子却干得要命。
咂摸着和矢崎静奈的对话。和她的对话是行成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段回忆。虽然直到几天前,他还打算向她求婚。
她向自己表
的好感全部都只是演技。受有明这个人所托,为了把这本笔记本藏在户神家才不得已为之的。当然,任务完成后,她就打算从行成眼前消失吧,以远赴加拿大留学为借口。
而且,她会这么做的理由更是将行成彻底击溃。她说“有明”事件的犯人是政行。受害者的孩子们对此似乎深信不疑。
提到那个案件,他想起警察们造访自己家时的情景。他们拿出古老的糖果盒、金表等,其中手表上刻着“有明”等字样。
尽是些行成没见过的东西,政行也如此作答。随后,警察一言不发,他也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了。
爸爸是强盗杀人犯?不会吧——
令人难以接受的话。然而,关于这本笔记本,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况且还有受害者孩子的亲眼目击。
行成心中还有另一个疙瘩。当初本来准备在麻布十番店推出元祖牛
丁盖浇饭,不过后来政行突然态度直转,否决了这个既定的决定。这一切发生在他把从矢崎静奈——也就是当时的高峰佐绪里那儿听到的吃过味道相同的牛
丁盖浇饭转告政行后不久。难道政行害怕今后还会出现察觉到和“有明”的味道相似的人?
头痛
裂。他合上笔记本,
了
太阳
。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上楼的声音。经过行成的房间,在旁边房间的门前停下了脚步。接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政行不在家时,他房间的门总是锁着。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行成的心剧烈地动摇着。
与其独自烦恼不如直接质问政行本人更好,这个想法一直在头脑中挥之不去。譬如把这本食谱笔记本放在他面前,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政行的话究竟值不值得信任。恐怕政行会一口否决和“有明”事件的关系吧。仅仅听到这一句的话,那从一开始就没有问的价值。情况糟糕的话,今后他们之间单纯的父子关系也难以维持了。
行成从椅子上站起来,如同动物园的熊一般拖动着身子,随后瘫倒在
上。他挠着头。相信父亲的心情至今未曾改变,但是他也不觉得矢崎静奈在忽悠他。没有彻底的觉悟,她又怎么能潜入他人家里,把“物证”藏起来呢。
行成的视线投向墙壁上的书架。那儿不止放着平
使用的资料,还收纳了他孩提时代喜欢的书本等。他从
上爬起,站在书架前,伸手
出一本本子。封面上用万能笔写着“星象观察”
英仙座流星雨——
十四年前,行成对天体观察还兴趣盎然。当时,凡是有名的流星雨,他定然不会错过。
翻开本子,查阅着过去的记录。“有明”事件的案发时间一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根据记录,确实那天是英仙座流星雨最多的一天。正如矢崎静奈所言,那天下雨了。因此,即使行成用了天文望远镜,也只看到六颗流星。
然而,问题不是这个。
那时,每逢观看流星雨,政行必然在旁作陪。本来行成会对天体观察感兴趣就是受到父亲的影响。证据就是其他时候,政行观测到的流星数量都认真地记在一旁。然而“有明”事件的那晚,政行的那栏空白着。
中学时代的回忆在行成脑海中复苏了。对了,那是观测英仙座流星雨的那晚。唯独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拿着天文望远镜看着。因为父亲深夜出门了。没有说话的对象,他只能期待可以看到大量的流星。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天空飘起了雨。
没错!矢崎静奈提到的就是那晚——
行成手中的本子滑落。然而,他连捡起的力气都没有。脚边的力量一点一点被
离,他跌坐在地上。
那天深夜,政行出门了。目的地不明。也就是说“有明”事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件事,只有行成一个人知道。
泰辅磨蹭着把行李
进旅行箱。
“不要落下东西。从今开始,你暂时不能再回这里。”功一俯视着弟弟说道。
“但是啊,有必要让我离开吗?警察来的话,告诉他们事实上我们住在一起不就结了?又不是什么坏事。”
“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还能说这些吗?”
功一说着的当下,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睁大双眼。不应该会有电话的电话响了,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备用手机”响了。
功一拿起电话,看了下来电显示。正如他所料,上面显示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接通电话。“喂。”低声答道。
“喂,”对方说道“是春日井先生吗?”
功一深呼吸了一口“没错。”
对方瞬间沉默了,随后说道:“和上次见面时的声音不同了呢。是CortesiaJapan的春日井先生吗?”
“我是春日井,不好意思,您是?”
“我是户神,户神行成。”
位于东京站旁的某个大型书店内,功一持续站着翻阅着书本。然后,他的注意力却投向店门口。
户神行成的身影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左右出现了,他身着灰色夹克。走进店内后,行成径直踏上楼梯。一楼和两楼之间设有个咖啡角。
视线范围内没有警察埋伏的痕迹。确认这点后,功一乘上电梯,为了观察咖啡角的情形。
约莫半数的座位上都坐着客人。户神行成坐在尽头的座位,全神贯注地盯着入口方向。
功一走上两楼,再次乘坐电梯回到一楼,走上通往咖啡角的楼梯。一边留神不让行成注意到,一边移到入口处的座位坐下。
服务员第一时间走近,他点了杯可乐。
行成看了看手表。他的桌前摆放着一杯冰咖啡,一口未喝。
功一再次观察着店内的情形。每个人看上去都只是普通客人,并不是警察的变装。他想应该没有警察吧。然而,为了避免被萩村和柏原发现,他不得不谨慎行动。
看到服务员端着可乐走来,功一站了起来。
“抱歉,没注意到同伴先到了。”他对服务员这么说着,移向行成的桌子。
行成一脸意外,他睁大双眼,慌慌张张地准备起身。
“不用站起来。”功一笑道,在行成的对面坐下。
服务员把可乐和账单放在桌上。
行成忽然叹了口气。
“真小心谨慎呐。明明注意到我了,却还特地坐到其他桌前观察情形。”
“我都是不怎么信任别人活过来的。这也是一种处世态度吧。对于谁都无法依赖地活着的人,不是理所当然嘛。”
行成的双眼转为严肃:“是指您双亲都不在了?”
“没错。”
“也就是说,你是…”行成凝神望着功一“有明先生吗?”
功一毫不避让对方的视线,瞬间脑海中浮现各种想法。
接到行成的电话约是一小时前。听了矢崎静奈的话,想要见面谈谈。电话里,他就认出自己不是Cortesia
Japan的春日井,然而对此,他什么都没问。既然和静奈的相遇是场精心策划的产物,春日井自然也不存在,他必然猜想到背后有人在穿针引线吧。
功一决定和行成见面后亲眼判断自己是有明这件事是否已经明朗。然而对此,他唯有凭着直觉判断。
“正如您所料。从矢崎静奈那听说了,食谱笔记本的计划,没能成功实在万分遗憾。”
“实在是晴天霹雳。和她的相遇背后居然藏着这样的计划呐。想必你们嘲笑过一无所知、为她着
的我吧。”
“很抱歉,我们没有这个闲工夫。脑海中
满了怎样将户神政行的罪行大白天下。”
“这件事为何要用如此麻烦曲折的方法呢?觉得我爸爸和犯人长得相似的话,直接告诉警察不久结了?”
“仅仅长得像,警察什么都不会做。”
“因此才把物证藏在我家。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你们进展这个计划期间,警察屡次找过我爸爸。譬如拿着古老的金表过来啦。莫非这个和您也有关系?”
“想太多了。这个和我们毫无关系。警察也让我看过金表哦。不过我没见过那东西。警察盯上户神政行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情。他们没有告诉我契机。不管怎么说,对我们而言是及时的顺风车。顺势搜查贵宅,找到那本食谱笔记本的话,一切都天衣无
。”
听到功一的言辞,行成认真地回望他,一副想要读透功一内心的眼神。
“确信我爸是犯人的根据是牛
丁盖浇饭吗?”
“当然。我不觉得那个味道会这么巧合地一致。肯定一方模仿另一方。至于偷师的是哪一方,不用说您也明白吧。”
行成一脸苦闷地瘪着嘴。
“我知道我爸爸做出那个味道比较晚。”
“这样的话,您也应该了解我们的心情吧。”
行成低下头,拿起冰咖的玻璃杯。然而,他一口未喝,又再次抬起头。
“那么,今后打算怎么办?让警察找到物证的计划都失败了。”
“至于这点,之前太过卖弄小聪明了。这次,我们打算贯彻正道。幸运的是,警察现在对户神政行的怀疑也愈来愈深了。我们积极地配合他们的话,最后正义必将取得胜利吧。我们唯有如此坚信。”
并不喜欢“正义”这样词汇的功一居然用了这次。
“但是,没有证据不是吗?”行成探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