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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雷雷和门卫闻声住手,因莎莎是常客,门卫认识她,立马愤愤不平地说:这小子没票愣是往里闯,还说认识省里高干子弟,一看就是骗子!

 雷雷一见莎莎,臊得脸红脖子,当时就挂不住了,他上前揪住门卫衣领骂:小子,你再骂一句,我整死你!

 门卫被推了一跟头,他从地上拣起对讲机狂喊:快来人!这里有氓捣乱!

 莎莎抢过对讲机,瞪着门卫训道:嗨,你可真够胆大啊!这什么人你就敢骂?他可是雷副市长的公子!

 门卫一听愣住,赶紧退后,上下左右看着雷雷,眼里全是不信任,拖长声音问,真的?莎莎拍了拍他的脑袋感叹说,唉,真是狗眼看人低!

 车上下来的那帮纨绔子弟,懒懒散散聚在一起,斜眼看雷雷。雷雷没搭理他们,扭头就要走。

 莎莎一把拽住他问,吃醋了吧!雷雷哼了声,不屑一顾地说,要找跟班的,也得找点像样点的。怎么全是歪瓜劣枣啊!说完,骑上摩托就要走。

 莎莎气得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美男子?

 雷雷无心搭理她,一踩油门就要走。谁知莎莎飞身跳进车斗,冲身后的那帮纨绔子弟喊:你们自己玩儿吧,我走啦!

 摩托车疾驰而去,身后传来那帮纨绔子弟的骂声:我靠,丫不拿我们开涮吗?整个一重轻友啊!

 雷雷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开了会儿摩托,在路边停下,望着远处发呆。莎莎跳下车说:发什么呆啊!去跳舞吧,你要是烦那几个人,咱另找一家。我知道好几家舞厅都特

 雷雷嘲笑着问:进这种地方都要外汇券,你哪儿来的钱啊?是里通外国,倒买倒卖弄的吧?

 莎莎得意地说:你呀,真老外,成天就只知道想着那白菜美人!

 雷雷瞪眼喝道:说什么!

 莎莎一看惹恼了雷雷,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她哥和姐做生意的事儿,并奉承雷雷一生下来就是当官的料,还怂恿雷雷和她一起入伙,跟她哥哥、姐姐做生意赚大钱。说得雷雷满心欢喜,心直

 莎莎越说越得意:现在咱省里那些高干子弟,全都在做生意。哎,连以前高喊革命造反的那帮老红卫兵,都奔着资本家去啦,好多都成万元户了!

 雷雷打量着莎莎,满眼都是不信任。莎莎给了他一脚问::拿这种眼神看我干嘛?怎么,你这天生雷大胆,一干真格的就怕了?

 雷雷立即说道:我怕个球!我是看着你这傻乎乎的丫头片子也能做买卖,听着,不像那么回事儿。

 莎莎认真地说: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我告诉你吧,正因为没你那份聪明,所以才想拉着你干啊!你脑子够使,有两回就上道了。

 雷雷上下踅摸莎莎,打趣说:跟着你?我凭什么跟着你啊!你连一加一等于几,还是我教你的呢!

 莎莎举起手中包就要砸雷雷,雷雷嘿嘿笑着也不躲,他算定了莎莎不敢。莎莎果然放下包,瞪着雷雷说:我忍耐是有限的,哪天你真惹了我,我可真动手了啊!

 雷雷将道:呀嗬,手上有俩外汇券长行市了嘿,你动个手我看看,你动,你动!

 莎莎扑到雷雷面前,举起手,雷雷一脸气地看着莎莎。莎莎一瞬间被眼前这个一身气的男孩勾得不能自制,她呆呆地就要往雷雷脸上贴。

 雷雷已经厌烦种游戏,唠叨着说: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不怕人说闲话啊!他说着起身,要进厕所。走到门口,回过头:嗳,你出门把锁撞上啊,现在阶级斗争情况复杂,别让坏分子溜进来。

 雷雷说完,进厕所,关上门。莎莎呆了好一会儿,好容易才从意中恢复过来。她一脸坏笑的转过身,拍着厕所门说:嗳,明天我带你去见俩港商吧?

 就听厕所里的雷雷嘲笑道:港商?港农吧?

 莎莎生气地说:你才农民呢!爱去不去!反正我通知你了,上午十点,东方饭店大堂咖啡座。我走啦!

 第二天上午,莎莎果然为雷雷引见了两个商人。莎莎煞有介事地介绍说:这位雷先生是雷副市长的公子。雷副市长主管水电、通信和交通。雷先生现在省机要局任要职,少年得志,年轻有为,是省机关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和雷先生联系。

 雷雷听得目瞪口呆,莎莎直眨眼,示意他配合。雷雷只得装模作样,一脸深沉。

 那两个商人立刻站起,恭敬地握手说:幸会,幸会,一直想拜见雷副市长,苦于没有缘分。今天见到雷公子也是一样的,今后还要请雷公子多多关照啦!

 雷雷对这一切显然是陌生的。他只好跟着莎莎学,莎莎笑,他跟着笑;莎莎坐,他跟着坐。当然他是聪明的,一点即透,哼哼哈哈一通应酬。

 出了饭店大门,雷雷偏头看莎莎,她被盯得有些别扭,推了雷雷一把说:看什么看?看眼里拔不出来!

 雷雷不屑地说:谁稀罕看你呀。我就纳闷了,你这一套跟谁学的,这谎撒的也忒没边了吧?

 莎莎没好气地问:怎么叫撒谎啊,你爸是不是副市长?你是不是在机要局上班?

 雷雷瞪眼说:就上一天班!你不怕人家去机要局调查啊?

 莎莎指着雷雷鼻尖说:死脑筋,谁去还调查!人家一听你是副市长公子,就恨不得将大把大把的银子往你手上送,你就闭着眼接钱吧!

 雷雷口说道:这不就是骗钱吗?

 莎莎嘲笑说:哟哟,什么时候你雷子也人模狗样当起卫道士来啦?你坑蒙拐骗还少啊?再说那不是资本家嘛,不骗白不骗!

 雷雷不屑地说:资本家都是傻子吗?连你这种一加一等于几都弄不明白的人,也能跟他们斗心眼儿?

 莎莎不耐烦地说:唉,你什么时候这么啦!那混世魔王劲头哪去啦?不会都耗在谈情说爱上了吧?

 雷雷一瞪眼,莎莎早一溜烟跑掉了。

 周末,青儿拉着华华来家里打牙祭。叶母见了分外热情,说真是巧,韩也来了。韩正在书房跟老叶聊天,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跟青儿和华华打招呼。华华玩笑说,跟叶老师聊什么呢,让我们也听听,好长长见识。青儿不好冷着脸,笑着说,就是,让我们跟着学习学习。韩不敢看青儿的眼睛,淡然一笑说,瞎聊一起,想听就听呗。

 华华拽着青儿进书房,青儿却说她要帮母亲做饭,让华华跟他们一起聊,等着吃饭就是了。青儿说着转身进了厨房,韩有点尴尬,华华明白他的心思,深深看了他一眼,跟了进去。叶母忙打圆场说,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倔,越是亲人越耍小子,别往心里去啊。韩笑了笑说,他了解她的脾气。

 华华把厨房门关上,低声音说: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你看你母亲刚才那个表情,根本就不想让我当你们俩的电灯泡。你说多伤我这当大姐的自尊啊!

 青儿认真地说:华姐,我再次警告你,以后不要拿我和韩开玩笑了。我和他谈得很清楚,我们只是朋友和师生。

 华华看着青儿认真的样子,玩笑说:反正我整个一里外不是人。

 叶母进来问:谁不是人啊?

 青儿忙说:妈,我们聊天,您能不能不听啊?

 叶母想支开青儿去陪韩,故意让她给老叶拿药。青儿不解地问:您不能拿啊!干嘛非得让我去?

 华华边把青儿往外推边说:阿姨想跟我说几句话,你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赶紧去吧。

 青儿瞪着华华说:别说我坏话啊!

 华华笑着说:早说完了,还真没什么新鲜的可说了。

 叶母见女儿出了厨房,忙问华华韩和青儿的进展情况。华华犹豫了一回儿,把青儿和韩已经摊牌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叶母。

 叶母备感失落,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青儿侍候父亲吃完药,被他和韩的话题所吸引,悄悄坐在一旁倾听。老叶兴致很高,侃侃而谈:中西医结合谈了多少年,可总是不能落实。中医最缺乏的就是实验,所以西医一提起中医就不屑一顾。可咱们老祖宗多少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要说临实验,几千年医疗效果不就是实验数据?不比那小白鼠强?

 韩听得很专注,不时点着头,他尽量不发表意见,怕打断了这位老专家的思路。这时,叶母悄悄将门推开一道,冲着老叶做手势,意思是让他接电话。

 老叶谈兴正浓,怔了一下,抱歉地说,他去接一个电话,这家里自从安了电话,就光伺候它了,你们接着这个话题聊。

 老叶一出门,韩立刻觉得屋里的空气粘稠起来,拘谨得手脚无处放,便走到书架边翻弄起书来,青儿被他弄得很别扭,起身要走。

 韩突然开口说:我以为你礼拜天才回家。伯父叫我来,我就来了,我要知道你周六晚上回家,我就不会来了。

 青儿转身不悦地说:你这叫什么话?我说过不让你来我们家吗?再说,我爸那么喜欢你,和你聊起天就废寝忘食,我你还来不及呢。你这话太伤人了啊!

 韩眼神平静和青儿对视,认真地说:你不会撒谎,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是来看你父亲。我和你父亲合作的那篇《关于中西医结合的学术论文》,已经开始操作。以后也许会有很多接触,到时我会去他单位谈。说着,他往外走。

 青儿冷冷地说:你就这么自私?

 韩怔住,回头看青儿。

 青儿平静中透着痛苦:难道男女在一起就非得谈情说爱吗?怎么就不能保持正常关系?韩医生,398那会儿多好,多单纯。我把你当大哥,有困难就想找你帮忙,什么事儿都想跟你说。大家是老朋友,别把关系弄得那么复杂不好吗?

 韩看着青儿,见她眼里全是痛苦,立刻心软,语气温和地说:不是我想复杂的。

 青儿叹着气说:我现在心如止水。要复杂也是我父母,特别是我妈。

 韩看着青儿,温和地笑了:那我们自己单纯点儿,心如止水?

 青儿冷静地说:我认真的!

 韩点点头:我也是!

 青儿笑了,笑得非常单纯,韩被这笑容感染,也笑了。

 晚饭后,叶母张罗着让青儿送韩和华华。华华借故先走了,留下青儿与韩一路别扭地走着。两人都想找话题,可同时都不知说什么。最后青儿撇下韩,转身回家。韩看着青儿的背影,异常痛苦。

 星期一青儿和华华相伴去上课,华华一个劲儿地看青儿,青儿平静地问她想知道什么?华华摇着头感慨:我算服你了,你的确革命意志坚强,有超人的控制力。你要在封建时代一定是贞洁烈女,要是男人就是坐怀不的主儿。

 青儿淡然一笑:要在战争年代就是英雄烈士,你干脆把我供起来得了。

 两人不约而同笑着。韩从远处缓缓走来,他一见青儿,立刻就想回避,可想起她那番话还是站住了,他不能让一个女孩儿比下去。他要比她更正常,更平静,更心如止水。

 华华便走边笑:心理学上讲你这种性格最危险。人的正常望被压抑,一旦暴发就是火山发、长江决堤,很危险的!

 青儿笑着说:华姐,你怎么不上中文系啊!一套一套的,听着都累。

 华华认真地说: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朝气蓬,处于热恋之中,怎么能这么老气横秋?你又不是不懂感情的人,这么强迫自己理性,会影响身心健康的!

 青儿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心情平和身体健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啊!

 韩走来,老远就笑道:谁看不得谁好啊?

 青儿和华华同时回头,见着韩一脸阳光。她俩同时放下心来,一齐跟韩打招呼。华华突然说:韩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啊!

 韩点点头,和青儿等着她发问。华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别那么正经成吗?搞得我更紧张啦。

 韩温和地问:是不是搞对象的事儿?

 华华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韩笑着说:华华同学除了搞对象,还能对什么紧张呢?

 华华闻言,生气地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俗不可耐啊!算啦,不问你啦!

 青儿和韩异口同声地说:唉,开玩笑听不出啊!

 华华瞪着两人:你们俩倒是一个鼻孔出气啊!

 青儿和韩听了下意识地看看彼此,似乎比赛着看谁更镇静自若。果然二人都是淡然一笑,像是都没往心里,华华立马傻了。

 下午自习,华华硬拉着青儿上街买东西,出校门时遇见了大头。大头本来和同学有说有笑的,一看见青儿,表情立刻变冷,装着没看见,掉头和同学说话。青儿见他这样,心里有气,对他也装作视而不见。他们同时走到车站,各站一边,谁也不理谁。

 青儿心却不能平静了,她眼神茫然,再听不见华华的喋喋不休。大头眼睛余光看着青儿那痴呆的样子,也犹豫不决。

 思量再三,大头还是率先跟青儿打了招呼,青儿淡然地点点头。大头问:听你们学校的人说,雷雷的事儿过去了?

 青儿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大头认真地问:你是真关心他,还是假关心他?

 青儿生气了,不再搭理大头。大头放缓语气说:你妈找到市委和雷雷爸闹,弄得机关上下都知道雷副市长家有个恶少成天调戏民女。雷雷现在被扫地出门,自谋生路了。唉,我原来觉得你妈是个知书达理的知识女,现在我可不这么看了。

 青儿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慢慢抬头:这不可能,我妈妈…

 大头打断道:你妈为你,什么都敢做。

 大头被同学叫上车走了。青儿呆呆地站着,好半天没说一句话。华华有些着急,想劝慰她几句,可不知说啥好。青儿突然痛苦地说:我妈她这不是要毁了雷雷吗?

 雷雷目光满然地骑着摩托车游在大街小巷。他突然拐向青儿家的方向,车速越来越慢。遛弯的老人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雷雷把车停下,正要摘头盔,见叶父、叶母从院里走出,边走边跟邻居打着招呼,他的手瞬间僵住。

 叶父、叶母看见雷雷也停住,他们脸上表情冷漠,叶母更是如临大敌,死死盯住雷雷。雷雷不甘示弱地也盯住他们。盯了片刻,雷雷一个转身,一踩油门,痛苦地骑着摩托车疾驶而去…

 青儿从大头那儿要来雷雷的地址,她一路走,一路问,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下意识走着。

 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青儿紧张地躲到一旁。只见雷雷摩托车上驮着大包、小包的货物驶来,和一旁的莎莎谈笑风生。两人兴高采烈地推着车往外走。

 青儿看着两人关系亲密,神色黯然。

 青儿回到家,心情烦躁地翻找着东西,怎么都找不到,正着急,一回头见那几盘邓丽君磁带整齐摆放在书架上。她拿起那几盘磁带看着,心情激动地放进录音机,录音机里刚传出声音,她立刻按停止键,表情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随手推开窗户,屋外寂静无声。再也听不到雷雷那熟悉搞怪的声音…

 青儿麻木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她把磁带一盘一盘拿起,放进磁带盒中,拉开抽屉到尽头。上面还盖上几本厚厚的书,然后关上抽屉锁上。

 那把黑色的小锁头晃当着,她把心和感情都锁了起来。

 时光如梭,转眼两年就过去了。满城响着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时代开始变化。

 几辆单人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街道,为首的是雷雷,他骑一款当年最时髦的雅马哈摩托车,他和几个年轻人在飙车。

 莎莎在终点处跳脚狂喊,为雷雷加油。雷雷技术娴熟,最先到达终点。两年商场的历练使他显得成几分。当然,那种骄纵跋横的气质,以及骨子里的野仍在,但也收敛隐藏了一些。有点高仓健的味道,既冷又酷。

 莎莎冲过来,得意地说:这新车比你原来那部破车强多了吧?

 雷雷摘下头盔,一脸淡漠:新车旧车,也得看谁开车!

 莎莎生气地说:会不会说人话啊!得,回去开你辆破车吧,这车我收回了!

 雷雷凶巴巴地说:凭什么你收回,我花的钱!说着抬腿就要踩油门,莎莎往雷雷身后坐,雷雷伸手将莎莎掀到一边,冷冷地说,我这车不搭女人!

 莎莎闻言一愣,雷雷车已经驶出,她气得飞起一脚,将一个可乐瓶子踢向雷雷。

 雷雷对新车爱不释手,这车其他配件都不错,就是音响差强人意。鼓捣摩托车他有一手,于是买来高保真的音响给摩托按上,他手脚麻利,干得非常尽心。

 莎莎一会儿不见雷雷,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在哪里找到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小子。果不其然,雷雷在小区车棚里折腾新车呢。莎莎夸张地说:哟,装录音机啊!嗨,还当什么时髦玩意儿呢!喂,你现在都听什么呀?她问着去翻雷雷工具箱里的磁带,发现全是邓丽君的老歌,不愣住。

 雷雷暴喝一声:你他妈瞎动什么!

 雷雷的断喝吓了莎莎一跳,她手里的磁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雷雷满脸怒容,莎莎毫不示弱地瞪着他。雷雷一字一顿地说,捡起来。莎莎忍住怒气,弯拾起磁带,淡淡一笑:邓丽君已经过时了,现在年轻人都听摇滚,猫王、披头士、平克·佛洛依德,知道吗?还有迈克尔·杰克逊,超级摇滚巨星,谁还听邓丽君啊!

 雷雷将磁带放进盒里,一脸寡淡地说:没兴趣。

 莎莎瞪着雷雷,忍耐不住发作道:还以为你多爷们儿,真拿得起放得下呢!也不过是个一陷进去就出不来的小男人!

 雷雷猛地抬头瞪着莎莎,声音很冷地说:白莎莎,我跟你合作,可不是给你当马仔!再胡说八道你他妈滚蛋!老子不受这个!

 莎莎怒道:我说什么了你就受不了?你也就敢跟我急!

 雷雷咬住,突然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他妈不跟女的急!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他妈的要再敢提这个,我不把你当女的,我他妈当你王八蛋!

 雷雷说着支起车,猛地一脚油门,疾驶而去。

 莎莎瞪着雷雷背影,跺脚骂着:雷雷,你个王八蛋!那女人哪点好啊!你她妈这么长时间还放不下你!莎莎骂着,眼泪淌下来。

 转眼就要毕业了。青儿跟华华说起分配的事儿,华华说青儿成绩全优,分到大医院没问题。青儿笑着说,你不也能留省城吗?别这么满怀妒忌的样子!正说着话,有人通知她俩下午开会,青儿很纳闷,一般这种事都由韩通知。华华很有心,忍不住问韩老师呢,怎么他不管事儿了?那人说,他父亲病危,请探亲假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言语。

 晚上回到家,叶母问青儿韩父亲的病怎么样了?青儿愣了一下反问,你们怎么知道韩父亲病了?叶母说韩走时跟老叶说过,青儿觉着韩有意回避她,有些委屈地说,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叶母没好气地说,人家跟你提这干啥,你整天冷脸对人,好像人家上赶着追你似的。老叶怕女儿生气,忙把话题岔开。青儿脸色阴沉下来,问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母冷冷地说:我可警告你,你是学医的,知道女人什么年纪就要干什么事儿。你现在就是恋爱结婚的最佳年纪,你要错过了,还想等三四十再恋爱再结婚啊?甭说找不着,就算找着了,也没这个心气儿了,更甭提要孩子。那你这辈子算白活一回,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见父母表情落寞而凄凉,青儿不敢说,嘀咕道:怎么就孤家寡人了?追求我人多了!

 叶母闻言,突然问:你忘了过去吗?

 青儿抬头看母亲。叶母怕戳了女儿的肺管子,没敢提雷雷,忙埋头吃饭。青儿认真地说: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这两年什么都没想!说着,起身拿着碗去了厨房。

 叶母低声音说:这两年她也不听邓丽君了,看来那小子真的再没她了。

 老叶感叹道:你说,她和韩怎么就…

 见女儿出来,老叶立刻把话截住,掩饰着端起碗吃饭。

 父母的话青儿听到一半,她知道他们的心思,可她的心已经枯萎了,心花很难再次绽放。对于韩的感情,始终是朋友和兄长,她今生不会有旁的念头。

 回宿舍的路上,青儿遇见面色灰暗、神情抑郁的韩,他心事重重,埋着头走路,眼睛似乎什么都看不见。青儿望着他沉重的背影,很是担心,不口喊了一声:韩老师!

 韩呆滞地转过身,看着青儿,问她有什么事儿。青儿关切地问,听说你父亲病了,是什么病?韩说是肝硬化。青儿说,试试中医吧,她父亲说中医治疗肝病有效的。韩点点头说,也咨询了几个老中医,正吃着药,不见有好转。

 青儿安慰说:别这么难过,总会有办法的。看你是我们班的顶梁柱,你要垮了,我们可真没主心骨了!

 韩抬头看着青儿,平静地说:我没事儿,你忙去吧!

 青儿忙说:我的论文写完了,就等着答辩,闲着没什么事儿。你要不要买什么药?我帮你买,城里几个大药店的老师傅都是我爸的老朋友。

 韩突然笑了:怎么知道我要去买药?

 青儿认真地说:有病当然要买药。我爸常年有病,老是我去买药,药店老师傅和我都特了。

 韩轻声道了谢,青儿真挚地看着他说,客气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悄然拉近了一些。

 莎莎和雷雷到一家大酒店跟两个港商谈生意,雷雷狂妄而霸气,他侃侃而谈,口气比莎莎还大。谈了一会儿,他们意外遇见跟港商合作的人张军。

 张军冷嘲热讽,当着港商的面毫不留情地揭开雷雷过去打架撒泼的老底。莎莎一时慌了手脚,频频转移话题打圆场。谁知俩港商更看重雷雷的家庭背景,对他过去如何荒唐胡闹并不是很感兴趣,气得张军无话可说。

 生意没谈完,雷雷就铁青着脸走出饭店,带上头盔,骑上摩托,正要离开,莎莎追上来劝道:嗳,做生意就得心宽广。三教九无所不才行!过去事儿就过去了呗,不就为个女人嘛!

 雷雷停下车,摘掉头盔,怒道:再说一句!

 莎莎瞪着雷雷:你冷静点儿!张军现在省工商局,对我们有用处的,干嘛得罪他啊!

 雷雷盯着莎莎问:你知道他要来是吧?是你约的他?

 莎莎劝慰道:雷雷,那事儿过去都多长时间了。再说,张军姿态也高的,直说不计前嫌,想和你个朋友。

 雷雷拿起头盔,啪的一砸车子,怒道:你去告诉这个王八蛋,老子就计前嫌怎么着?老子宁可跟条狗来往,也不跟这畜牲走动!

 莎莎嘀咕道:至于嘛!你现在和叶青儿不没来往了吗?干嘛还老跟那儿怜香惜玉打抱不平的!那娘们儿也不知道。

 雷雷怒吼道:丫说什么呢?大声点儿!

 莎莎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半晌才说:那两港商还等着你签合同呢!

 雷雷气得跳上车,冷冷地道:让那王八蛋滚蛋,老子就签!不然,都他妈滚蛋!说完,一踩油门疾驶而去。

 莎莎追着骂:你除了会欺负我,有什么本事啊!你有种你甭理我,你摩托车还是我帮你搞的水货呢!

 雷雷早已不见踪影,莎莎还在顿足生气,张军在她身后冷笑着说:为这号不着调的小混混伤心生气,冤不冤啊?

 莎莎回头骂道:老娘的事儿和你有关系!管得着吗?

 莎莎扭头要走,张军紧跟几步,不地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说你上批货是不是我帮你做成的?你身边那些纨绔子弟,哪个靠得住?

 莎莎回身瞟了一眼张军,冷冷道:咱们也不过就是互相利用,你甭跟我套近乎!咱俩可不到一壶里。

 张军笑道:我就欣赏你这种性格。真实,直,真可爱。

 莎莎啐了他一口:麻!嗳,你现在有地位有钱啦,赶紧追你那梦中情人去吧!听说她现在还没主儿哪!

 张军不屑一顾地说:你说叶青儿啊!嗨,那娘们儿,当初年轻幼稚,才拿她当梦中情人。现在想起来,她不过是一黄丫头,哪有点女人味儿啊!你说是不是?莎莎。张军说着,地瞟着莎莎。

 莎莎虽然受用张军埋汰青儿,但反感张军的猥琐,瞪他一眼道:什么女人味不女人味的,氓兮兮的!

 莎莎前面走,张军紧跟不舍,一路上麻地说:嗳,晚上我请你跳舞吧!贴面的。

 莎莎骂道:贴你娘的个大头鬼!说完,转身离开。

 张军眼神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影远去,不依不饶。

 青儿要去实习了,叶母趁机收拾收拾屋子,把一些旧报纸和杂志归类打捆,打算卖废品,她在客厅喊:青儿,你有什么旧报纸、杂志和书本,拿出来一起卖了。

 青儿嘴里答应着,手头整理着书桌。她打开锁了很久的抽屉,拿出几本书,最里面藏着雷雷送她的磁带。叶母推门进来说:我看你头有好几本旧医学杂志,也不知道你还有用没用。

 青儿赶紧关上抽屉,叶母知道里面锁着她的过去和秘密,也不点破,顺势坐下翻书本,漫不经心地跟女儿说闲话:你爸今天和韩通了电话,韩还一个劲谢你呢!这孩子也太客气,都这么了,还这么外道。唉,他家也不在市里,出这么大事儿,不定多难受啊!这个礼拜天,你爸想让他来家里坐坐。

 青儿没吱声,叶母抬头看着女儿,见她的眼神恍惚,轻声叫道:青儿。

 青儿有些有点紧张地看着母亲,猜到她想跟自己说啥。果不其然,叶母沉片刻问:你跟妈说心里话,是不是真的看不上韩?要那样,妈也死了这条心,让你爸劝韩赶紧找对象结婚过日子,咱也别把人耽误了。

 青儿哭笑不得:妈,人家韩是在等我吗?您这不自作多情嘛!唉,我看您收韩当您干儿子算了,什么心都

 叶母认真地说:我还真有那想法。别以为妈是老脑筋,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妈可是过来人。韩真是一个人品难得的好孩子,什么事儿都想着别人,哪怕自己委屈。他怕你不舒服,感情都埋在心里。

 青儿打断说:妈,别说了,我知道我欠韩很多。

 叶母看着女儿,言又止,起身要往外走,回头看一眼青儿身后的抽屉,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青儿看着母亲的背影,突然叫道:妈。

 叶母回过头,期待地看着女儿。青儿不看母亲,低声说:我明天陪韩去买药,然后请他来咱家。他现在情绪这么低落,得让爸好好开导开导他。

 叶母有点激动,可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嗯嗯的点头,然后推门而出,她因为激动差点撞着门框。

 青儿看着母亲那激动的样子,不摇头苦笑。

 雷雷心里一直没放下青儿,随着时间的推移,积淀在心底的思念也强烈。他的心思被大头看得明明白白,他给雷雷下了一剂猛药:哥们儿,你要是真还惦记着叶青儿,就赶紧追。别等着人家真嫁了人,你就当和尚去吧!

 雷雷听了这话,如遭火烧雷击,呆呆看着远方。突然,他像是醒过来,发动摩托车,直奔省医学院而去。

 雷雷在校门口遇见华华,她满脸诧异地看着雷雷,眼里全是戒备。雷雷主动打招呼,华华慌忙应付说:啊,是你呀,我还以为你不在省里了呢。

 雷雷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叶青儿,她在吗?

 华华盯着雷雷,表情严肃地说:她不在,她现在医院实习,一般不回校。

 雷雷神色凝重地说:我去过她实习的医院,她今天没班儿。

 华华看着雷雷半信半疑的神情,从他眼睛里能感觉到他的执著和决心,不紧张了起来。她想了想说: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平静。感情也健康平稳的向前发展着。

 雷雷的脸色一点一点在变,问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华华着雷雷咄咄人的眼神说:叶青儿和韩在恋爱。

 雷雷冷笑着"嘁"了一声。

 华华有些气恼地说:你嘁什么嘁!你很清楚,叶青儿和韩感情一直不错,现在两人正式好了!

 雷雷冷冷地说:不可能!

 华华成心要打击雷雷,随口说道:没什么不可能!叶青儿父母特别喜欢韩,叶青儿本人也很欣赏韩。他们俩才叫男才女貌,般配极了!你要真爱叶青儿,就应该祝福他们!

 雷雷平静地说:你明知道叶青儿爱的是我!

 华华神色平静,说话完全是过来人的语气:你以为叶青儿跟你有过那么一段不成的情感,就真想托付终身?你仔细想想,你能给她什么?叶青儿那会儿跟你在一起,其实多半是可怜你!

 雷雷强忍着没发怒,只冷冷地盯着她。

 华华想想,坦然道: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官宦子弟,我觉得你们不懂感情,不尊重人!叶青儿真跟了你,不会长久,也不会幸福!

 华华的坦率让雷雷冷静下来,他盯着华华说: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看我?

 华华激动地说:叶青儿和你在一起,从始至终就没有快乐过!再说,他们家根本不会接受你这种人!她也绝不可能和家庭决裂。总之没有你,她活得很平静很安宁,这些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吗?!

 雷雷既痛苦又激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浑身发抖的呆站着。

 华华还想说什么,可于心不忍,只好打住,转身走了。她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摩托车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不敢回头,只见雷雷的摩托车从她身旁疾驶而过…她长长嘘了一口气。

 雷雷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狂奔,尽管头盔遮着他的脸,但他的眼睛里却透着无限痛苦,无比凄凉。

 青儿和韩有点拘谨地朝叶家走。他俩彼此都在试探着在感情上是否能往前走一步。青儿想放下雷雷,走出情感阴影,但很艰难;韩担心青儿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了爱意,他怕受伤,也怕自尊心受伤。两个人就这样在情感上纠葛矛盾着。

 他俩都尽量避开感的话题,绝口不谈感情。随意地聊着家常里短的事儿,无话可说时,都以作沉默掩护。

 雷雷骑着摩托车面驶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条路上来,或许是一种下意识,或者是一种思念?他驾着车,离青儿家越近,心就越痛。他把车开得很慢,和青儿在一起的情景不断闪现着…

 面走来一对男女,雷雷眼神茫然没有在意。当摩托车快要驶过去时,他猛然回头,一下怔住了,只见青儿和韩并肩默默走着,远看倒像很有默契的一对。

 雷雷倒回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慢慢摘下头盔,盯住两个人。

 青儿一偏头看见雷雷,表情渐渐凝固。韩抬头见是雷雷,也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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