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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雷没事儿就往青儿宿舍跑,一泡便是大半天,青儿对此颇有微辞,可雷雷深受室友们的,她又能如何呢?这天中午,青儿在屋里换衣服,雷雷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臊得青儿连忙躲到布帘后面,生气地责怪道:哎,有没点儿礼貌,怎么连门都不敲,这可是女生宿舍。

 雷雷装傻充愣问,他是男生吗?女生们哄然大笑,说雷雷当然不是男生,是心理医生,中

 雷雷划拉开书桌上的杂物想坐,女生们像对王子般热情,抢着招呼他坐自己的。雷雷没理会,手一撑跳上青儿的铺,两条腿耷拉着坐在女生头顶上。华华进屋吓了一跳,又不好去问。

 青儿听见笑声,正要探头出来,雷雷两条腿正耷拉她头上,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拽雷雷,埋怨道:下来!我刚换的单!

 雷雷无辜地说,他前天才换的子,不脏。青儿气得猛拽他的腿,说他这人一点儿卫生意识都没有。雷雷说许多女生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心理卫生一点都不健康。

 女生们听了也不生气,齐声笑着说:雷雷,我们不嫌你脏!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华华打开门,见是韩,她态度既热情又拘谨。雷雷晃着腿看见韩,忙打了声招呼,轻轻跳下来。韩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可又不便发作,轻描淡写地说:系里通知,明天学校卫生大检查,边边角角都要清扫到。说罢,转身就往外走,青儿想向他解释一下,忙跟了出去。雷雷急了,不顾女生们的热情挽留,快步追赶青儿。

 青儿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既喜欢雷雷带来的快乐,又遭受着雷雷带来的困扰和误解。韩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回避跟青儿交往过密,一方面又对青儿跟其他男来往心怀醋意。他问青儿雷雷为何最近老是往女生宿舍钻。青儿对男女关系一向感,连忙表白说雷雷只是偶尔来玩儿。

 韩严肃地警告说,学校这几天抓得特别严,社会上好多不三不四的人冒充学院学生到宿舍偷东西,保卫科对雷雷已有所关注。青儿不想读书期间还被人误会,便低头说,她告诉雷雷以后别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雷雷推着自行车过来,亲热地跟韩打招呼说:韩医生,我发现你在什么环境里都一脸正气,特正人君子。你看我一见你,就特想当好孩子。

 韩玩笑说,医学院既没好玩儿的,又没好偷的,他怎么老来这儿晃悠。青儿为撇清自己,劝雷雷赶紧回家复习功课,别老瞎跑。她有意在韩跟前强调雷雷的复读生身份,让雷雷听着很不舒服。

 雷雷心情郁闷地骑车瞎逛,速度飞快。对面也是一心急火燎的主儿,"嘭"的一声,两辆自行车狠狠地撞在一起。雷雷心里正不痛快,把车"咣当"往地上一扔,上前就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人也不是善茬,嘴里骂雷雷不长眼。雷雷也不废话,挥拳就打,拳头快揍到那人脸上时,他架住雷雷的胳膊叫了声"雷子"。雷雷定睛一看,不一愣,这人是398农场卫生所刘所长的外甥张军。他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走后门上的大学。

 雷雷悻悻地说,算他小子命大,再晚一步,他就回398养伤吧。张军奇怪雷雷怎么在省大附近晃悠,是否他姑让带东西给他?雷雷扶起车,根本就不爱搭理张军,他一抬腿上了车,扔下一句:给你带个,老子凭啥当你的邮差?话音未落,人已经骑出老远。

 张军骂骂咧咧扶起车,发现车把撞歪,链条也断了,气得大叫:雷雷你个小兔崽子,你把我车弄坏了,你赔我!哪里还有雷雷的人影。

 雷雷心里不痛快,青儿又何尝不是。连华华都看出雷雷对青儿有意思,更何况别人。华华说雷雷是社会青年,根本配不上青儿。青儿辩解说,她跟雷雷只是普通朋友,没有男女之情。青儿不愿再谈此事,找话题岔开。

 两人绕着图书馆外的林路散步,远远看见几个女生围住韩说话。华华先是一怔,然后嫉妒地说,那些小女生有事没事都围着韩转,还不是因为他是研究生又没有女朋友。青儿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女朋友。华华说,她听别人说韩以前谈了个女友,家里条件特高。女方家里死活不同意,愣给拆散了。韩受打击特别大,后来就不再谈爱情。

 青儿有点奇怪,华华怎么对韩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而且还很上心。两人聊着聊着不觉间回到宿舍楼前,却看见韩正和张军说话。刘所长托韩给外甥带了些东西,不想两人在这里碰见。与韩说话的当口,张军不由自主地将省大女生与医学院的女生做比较,张军觉得医学院的女生更娴静单纯。他的眼神飘飘的,像旋风一般溜着边儿围着往来往女生来回打转。看见青儿时,他的瞳孔才慢慢缩小,逐渐定格在她脸上,既贪婪又暧昧。

 华华热情跟韩打招呼,韩客气地点点头,把张军介绍给青儿。知道他是刘所长的外甥,青儿冷漠的脸色融化了些,声音柔和地客套了几句便转身回宿舍。张军看着青儿的身影一阵阵发愣,像是丢了魂儿。韩觉着好笑,问他想什么呢?张军突然张口问青儿有没男朋友。韩回道:哎,她有没有男朋友,有你什么事儿。张军大有深意地看着韩说:我姑说你对她没那意思。嗳,我追她你不介意吧?韩心里一阵泛酸,忙尴尬地掩饰,叫张军别胡闹,叶青儿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再说他不是有对象了嘛。张军说没共同语言吹了,而且他还就喜欢单纯女孩儿。韩莫名生起气来,雷雷这个瘟神还没走,眼前的狼又盯上了青儿。

 读书头疼,想玩儿又没地方可去,吃完晚饭,雷雷与一群哥们儿闷得发慌,在市委家属大院里一起琢磨着到哪里鬼混。不远处白莎莎趾高气扬扭着股走过来,看见雷雷这帮子人扎堆儿闲聊,满脸不屑。于是有人起着哄叫:白莎莎,眼睛长股上啦,没看见这儿有人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呢。莎莎白了他们一眼,骂道:臭德,懒得搭理你们。说着扭身就要走。雷雷特腻歪她拿腔带调那股子劲儿,对她爱理不理的,于是懒洋洋道:走,到省大跳舞去。莎莎听见,扭头瞪着眼睛喝道:哼,敢去!雷雷不干了,挑衅道:省大是你家的啊。它要管你叫妈,我们就不去。莎莎气得说不出话,跟雷雷这种浑不吝的小子斗嘴,她总是输。望着雷雷那帮人呼啸而去的背影,莎莎捶顿足地骂:死雷雷,叫你气我,这辈子甭指望我搭理你了。

 雷雷领着众弟兄兴冲冲来到省大,不想大头兜头泼上一盆冷水,说舞会临时取消。雷雷扫兴地抱怨他谎报军情,大头一个劲儿赔不是,说既然哥几个都出来了,索由他做东,豁出去半个月的饭票请大家喝酒。

 几个人愁云顿扫,骑上自行车,大唱着"甜蜜"满大街踅摸小饭馆。大头问雷雷,听说他混了个医学院的校徽,天天跟那儿蹭饭吃。黑皮笑嘻嘻说,雷子哪里是蹭饭吃啊,他分明是天天送饭送温暖送感情。大头惊讶地问给谁送?哥几个怪声怪调地说,还有谁,青青姑娘呗。对于哥们儿的揶揄,雷雷既不生气,也没当回事儿,一副懒懒的爱谁谁的表情。

 大头听了直犯癔症,好言劝谏道:你还真想和叶青儿有一腿啊?雷子,我劝你趁早甭打那主意,那个女人不寻那常!看上她人多了去了,她进医学院才多长时间,就成校花了,听说宿舍门口男生排队站岗跟她约会!

 雷雷扑哧乐了:老子天天去青儿宿舍,什么不知道。

 大头恍然大悟:敢情天天排队站岗的是你啊!哎,你还是省省心吧,那丫头你真搞不动她。

 雷雷骂道:滚蛋,你比我妈还啰嗦,以后我就叫你罗索夫斯基大头得了。

 黑皮阿谀奉承说:你们这些世俗之人,不要用庸俗眼光看待我们雷司令和青儿姑娘纯洁美好的关系,玷污神圣伟大的爱情。

 麻杆发挥演绎说,正的爱情是没有身份种族阶级界线的,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雷雷乐了,他爱听这个,不过他更愿意要大团圆结局的爱情故事。大头一本正经地说:据史书记载,凡是伟大的爱情,过程痛苦,结局悲惨者居多。雷雷气恼地说:嘿,罗索夫斯基大头,你报复我啊!上几天破学你还来劲了!见众人挖空心思帮雷雷编织美好的爱情梦想,大头也不再苦劝,免得坏了大家伙儿的兴致。

 跟往常一样,雷雷背着书包到医学院图书馆帮青儿占座儿。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青儿的影子,他东张西望,魂不守舍。青儿的室友程珊老远就瞅见雷雷了,她笑嘻嘻过来一股坐下,雷雷忙说这座儿有人。程珊神色暧昧地说:等你那双呢吧,她不来了。雷雷不信,说青儿每天都这个时候来。程珊话里有话地说,叶青儿去教室了,她这学期晚自习都不会再来图书馆。

 雷雷一听脸色阴沉,拔腿就走,往教室奔去。

 教室里的人不是很多,几对男女生挤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儿。青儿与华华坐在一起,小声聊天。华华让青儿直接跟雷雷说清楚就结了,躲着不是好办法。青儿苦恼地说雷雷自尊心特强,弄不好会伤害他。华华自告奋勇替青儿出头,青儿摇头苦笑:你跟他什么关系啊,那还不得把他气疯了。

 说曹,曹到。"嘭"的一声,雷雷推开教室的门,大摇大摆走进来,聊天看书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四下里是惊诧的目光。雷雷一脸无所谓,径直走到青儿面前。青儿急了:这是教室啊,怎么能随便闯啊!雷雷龇牙一笑:我知道,我来教室读书怎么啦?旁边一个女生义愤填膺,大声嚷道:你是哪个系的,到我们教室来干嘛?雷雷气焰嚣张,瞪着那女生道:我是新来的校长助理,想进哪个教室还用你来管?你叫什么名字?

 青儿怕雷雷越闹越离谱,赶紧收拾书包往外走。雷雷一个箭步跳到门边,冲着教室里的学生大声嚷嚷:学校要搞卫生大检查,这间教室是重点,我要仔细检查,你们马上出去。见雷雷一副横眉立目、浑不吝的架式,那些学生敢怒不敢言,气哼哼出门而去。

 青儿气炸了肺,拎着书包就走。雷雷挑衅似的堵住门,要青儿给他一个说法。青儿冷冰冰说不愿意再见他,雷雷执拗地问为什么。旁边的华华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说:你一天到晚着青儿,不怕人说闲话啊!你一个社会青年,有事可以拍股走人,到头来倒霉的是青儿。

 雷雷转过脸看着华华问:说什么闲话?谁说的?你告诉我这人的名字,我找她去!

 青儿火了,怒气冲冲地说:算了吧,你还当是398农场啊,动不动就要打人!

 雷雷固执地纠着问华华都传什么闲话了,华华说女生宿舍里的人都说他在追青儿。雷雷愣了一下,嘿嘿乐道:是嘛,都看出来了,医学院的学生不傻啊!

 青儿瞪着雷雷,脸上写满不耐烦。华华劝雷雷说话注意点儿,传出去影响不好。雷雷皱着眉头,故意费解地问: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会影响不好?我没老婆,叶青儿同学也没结婚,我俩都到法定婚姻年龄了,我追叶同学犯法啊?你告诉他们吧,我还要和叶同学结婚呢!

 青儿和华华听了这话都是一愣,见他一脸认真,郑重其事的样子,哭笑不得。雷雷凝视着青儿,一字一顿地说:叶同学,我不蒙你,我要娶你。华华听了哈哈大笑。

 青儿气不得又笑不出,伸出食指狠狠地点着雷雷的脑袋说:你就发疯吧,以后别来学校找我了。我学习这么紧张,哪有功夫陪你玩儿,放假再说吧。说完,推开雷雷走出了教室。

 华华瞅着雷雷直乐:你个小破孩儿懂什么叫结婚啊,真厚颜无。大学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不许谈恋爱,你胡说八道没事儿,可你别害她啊!

 雷雷正待说些什么,华华却一溜小跑追青儿去了。雷雷一点儿也不气馁,他像跟虫似的紧追不舍,让青儿不胜其烦。华华不自觉地充当起保护人,劝雷雷放手,别妨碍青儿的正常生活和学习。

 雷雷直言不讳地说:大姐,你说我们小青年谈情说爱,您跟着瞎搀和什么呀,也不怕当电灯泡妨碍我们吗?

 华华瞠目结舌,既尴尬又气恼,她何时这样讨人嫌?青儿气得用手去推雷雷,怪他说话没大没小的。雷雷也不说话,紧盯青儿,目光中有恋、疼惜和伤感。青儿怦然心动,慌忙转移视线,她不想被情网住。

 青儿再三恳求雷雷别再来影响她,让她静下心读书,可雷雷自以为是地觉得青儿其实很希望有人来陪,只不过怕人说闲话罢了。雷雷的执不悟使青儿失去耐心,她终于爆发说出狠话:你老来找我,我真的没法儿静下心来…我以前的处境你也知道,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人家还往我身上泼污水,你现在这样不是授人以柄嘛!你让我安心学习好吗?你别来捣乱成不成?!我要学习,我想考全优,我想毕业分配进大医院,我这辈子就想当个了不起的外科大夫,你懂吗!

 雷雷出奇得平静,他看着青儿一股脑儿地发作着,不出一言,等她疾风暴雨般发完毕,才转身离去。青儿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内疚,张嘴想解释,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华华看出青儿的心思,宽慰道:对他这种人,就得狠一点儿,不然蹬鼻子上脸死作,到头来倒霉的是你!

 青儿一阵揪心般难受,以往都是别人伤害她,而她惟一能伤害的人却只有他。

 白莎莎狐假虎威用父亲的小轿车一事败,被父亲狠狠痛斥一番,她一生气跑出家门,独自在大街上溜达。天色已晚,几个无聊的小痞子见她形单影只,顿起念,边跟着她边套磁说:嗨,姐们儿,个朋友吧。

 莎莎正烦,见他们獐头鼠目,心头火起,张嘴就骂:滚蛋!也不撒泡照照,有人样嘛!

 小痞子们闲得心里生蛆,没事儿还想找事儿呢,见白莎莎出言不逊,可算是找着由头,纷纷围上来骂道:妈的,臭‮子婊‬,嘴这么,欠啊。边骂边动手动脚的,白莎莎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她连打带踹,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大叫"抓氓"。没承想见义勇为的人没来,倒惹火了小痞子们,他们起哄道:老子就是氓,老子就氓你怎么啦,少他妈的装纯情。

 雷雷骑着自行车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溜达,满怀愤怒,不知道如何发。突然听见白莎莎的求救声,他停下车子回头观瞧,只见三个小混混围着白莎莎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而白莎莎披头散发,左闪右躲。

 雷雷猛地掉转车头,向其中一个痞子狠狠撞过去,撞得他人仰马翻。另外两个撇下白莎莎,围攻雷雷。狭路相逢勇者胜,雷雷心里憋着火,此时全凭借着拳头发,他手重拳狠,完全是拼命三郎的气势,骇得仨痞子全无斗志,落荒而逃。边跑边骂:小子,老子饶不了你,等着吧。

 莎莎哭着整理凌乱的衣服,不停地骂:臭氓,敢欺负姑。我他妈现在就去公安局,让你们不得好死。

 雷雷冷眼打量莎莎,见她没有大碍,扶起自行车就要走。莎莎噘着嘴向雷雷道谢,表示原谅他了,不再生气。雷雷面无表情,飞身上车。莎莎红着眼圈喊:你陪我回学校吧,要再遇到那群小氓怎么办啊?雷雷不理不睬,埋头继续骑车。

 莎莎伤心地捂着脸哭起来: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怎么就见死不救啊。你没考上大学我多同情你啊,我还跟我爸说过帮你走走关系,上我们学校呢。咱俩从小同桌,老是你欺负我,现在我总算比你强一点,你不服气特妒忌是吧。可你也不能这个时候报复我啊,那些小氓肯定没走远,我怕死了…

 这时一辆自行车轱辘别住她,吓了她一跳,赶紧抬头,见雷雷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莎莎忙擦干眼泪,跳上雷雷自行车的后座,人绷着直的,装出很清高的样子。

 雷雷埋头骑车,莎莎低头想心事儿,一路上谁也不说话。

 莎莎终究憋不住,试探地伸手捅雷雷的眼儿,雷雷皱着眉头问她干啥?莎莎讨好地说:说会儿话啊,你不能说得嘛。雷雷冷着脸,不言不语。莎莎就烦他这种态度,哪儿疼就往他哪儿扎:哎,好像我欠你八百吊钱似的,你没考上大学…

 不等莎莎把话说完,只听"咣当"一声,雷雷猛地刹车,差点儿将她摔下去。雷雷转过脸瞪着她,声俱厉地说:再提什么考不考大学的,就滚蛋!

 莎莎可不吃这一套,声音更大,嗓门儿高:你跟我一女的横什么横!你要真是爷们儿你考个清华北大我看看,那才叫本事!你说你现在脆弱得跟什么似的,还说不得碰不得啊,连女生都不如!

 雷雷眼睛瞪得跟鸡蛋一般大,一时也无话反驳,他转身推着自行车就走。莎莎一溜小碎步跟着,时不时偏着脑袋瞅雷雷,他满脸阴沉,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莎莎忍不住问:又生气啦?你现在怎么成气包子了?雷雷停住车,甩甩头示意省大校园到了。莎莎回过头去,雷雷骗腿上车,迅速消失在黑夜里,莎莎黯然神伤,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己。

 雷雷心情郁闷地回到家里,看见书桌上摆着录音机和一摞英语磁带,而自己珍藏的数盘邓丽君歌带,被开膛破肚扔在垃圾桶里。他怒火中烧,抓起如麻般纠在一起的磁带,冲到客厅对着看黑白电视的母亲大叫大嚷:您干嘛毁我的磁带,谁给您的权利。雷母稳稳地坐着,冷言冷语地说,她帮他清理了那些靡靡之音,好让他专心学习。雷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把手里的磁带狠狠砸向地板,让母亲今后甭再管他的事儿。

 雷母吓了一跳,忙站起身,看着儿子疯狂的样子,她气得嘴哆嗦:混账东西,你给我拣起来,你给我扫干净了!你还真长出息啦,现在动不动就对我嚷嚷,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啊!

 雷雷咬住嘴,压抑着怒气,拔腿冲出门去。雷母动了真气,想追出去,可是一阵头晕目眩,歪倒在桌柜旁,喃喃自语道:你个小王八蛋,你就死在外面吧。

 大晚上的,雷雷没地儿可去,便投靠在省大读书的大头,寄居在他宿舍里,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清早,大头去小树林背英语单词,雷雷蒙头呼呼大睡,一觉醒来时,已是晌午。他无聊地呼朋唤友,守在医学院大门外,看着进进出出的女生逗闷子,品头论足。

 昨晚跟雷雷打架的那几个痞子正巧路过,瞅见雷雷便骂骂咧咧冲过来:小子,正找你的呢,送死来啦!

 雷雷拳头发,愁得无聊,不忧反喜,他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着那帮人就发起冲锋,旁边黑皮等哥们儿一拥而上,帮着助拳。不想这一幕落入青儿眼中,情感上她对雷雷更是避之不及了。

 原来省大与医学院联合举办青春校园舞会,张军来医学院提前跟青儿预约,希望她能当自己的舞伴儿。青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送张军出校门时,发现雷雷正与人打群架,忙让张军去叫保卫科的人。张军说保卫科不管社会青年打架这种事儿,青儿急火火地要去派出所报案,张军一把拉住她,笑着说:你还关心雷雷的,你看没事儿啦。

 青儿回过头,见雷雷这帮人已经占了上风,打得那几个痞子鼠窜而逃。雷雷得意洋洋地着手,转身看见张军正拉着青儿的胳膊,脸色刷一下撂下来,眼神阴冷地盯着他俩。

 张军却故作稔状,轻轻碰了一下青儿的间:咱走吧。

 青儿感到异常别扭,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雷雷就已经冲过来,推了张军一把,厉声道:哎,你的脏手往哪儿伸啊。

 张军故意夸张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委屈地叫:雷雷,你想干嘛啊!

 青儿不满地瞪着雷雷,质问他是不是又想打人。旁边黑皮等人起哄:雷子,跟这么个弱不风小四眼儿争风吃醋,不掉身价啊!

 一群学生都围着看热闹,张军越发装模作样,缩着脖子,低眉顺眼,似乎手无缚之力。青儿最怕招人注目,一看人多,就本能地想回避。雷雷好出风头,是人来疯,人越多,他越来劲,环顾四周嚷嚷道:看什么看?大人的事儿,小孩子瞎看什么,赶紧回家去!小孩儿都缺教育!

 青儿此刻极其厌恶雷雷这种哗众取宠的表演,一扭头转身走开。雷雷见了,巴巴儿地追上去,青儿猛地回头,低声音冲着雷雷说:你要再这么闹,我再不想见你了!

 雷雷呆愣住,不承想她说如此绝情的话儿,眼见张军谗言媚笑追着青儿并肩走,意动作,却又不敢,他何曾活得如此委屈,都是情在作怪。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场如期而至的舞会搅了女生的心,女生宿舍里有的化妆,有的试衣,叽叽喳喳,互相玩笑,热闹异常。惟独青儿兴致不高,满脸郁闷地坐在书桌边看书。

 胡亚玲故意问青儿,雷雷这几怎么不来玩儿了。青儿冷漠地说她不知道。程珊兴奋地说:叶青儿,让雷雷晚上来跳舞吧!你这双太神了,有他在场肯定特热闹,特有趣儿。

 青儿耷拉着眼皮继续看书,头也不抬地说她联系不到雷雷。程珊不甘心地问他俩吵架了?要是她有这么个双儿,肯定乐疯了,哪里还会生气。青儿不想跟人谈论雷雷,烦躁地起身往门外走。华华正对着镜子梳头,让青儿等她一会儿。青儿冷冷地说她不去跳舞,华华扫兴地说那她也不去了。青儿皱着眉头说,你别强人所难。

 屋里的气氛冷淡起来,一个人的不痛快,往往会感染一屋人。这时,有人很有礼貌地敲门问:叶青儿同学在吗?

 青儿上前打开门,见张军抱着一本书,神情拘谨,文绉绉地站在门边。青儿请他屋里坐,他赶紧摆手说一会儿还要去布置舞会会场,找她是来送书的,会场上见吧。他把手里的书递过去,青儿接过,是司汤达的《红与黑》。

 胡亚玲眼疾手快,抢到手里说:叶青儿,我特想看,让我先看吧。

 青儿能说什么?只好默许,她抱歉地朝张军笑笑,感谢他的美意。张军谦恭地告辞而去。

 在华华的强拉硬拽下,青儿只得陪着来舞会给她做伴儿。雷雷正与韩臭贫,看见青儿进来眼睛立马就直了,还没等他走上前,张军半路杀出,带着几个男生热情洋溢地上去。韩脸色微变,雷雷则是嫉妒又生气。韩低声嘀咕说,张军是不是对青儿有啥想法,最近老来找她。

 雷雷愤地骂:张军这王八蛋,就是欠!癞蛤蟆想吃天鹅!还没等韩回答,雷雷便又问:哎,你说这癞蛤蟆吃得着吗?

 青儿早就斜眼看见雷雷与韩,她故意赌气不理他们,越发跟张军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韩心里嫉妒,脸色平静;雷雷气得握紧拳头,恨不能会隔山打牛的功夫,一拳将张军打成饼。他气呼呼对韩道:哎,韩老师,叶青儿是你学生,你眼睁睁看着小痞子勾引她,放任不管,这可是严重失职啊。我得找你们系主任谈谈,这样可不行啊。

 韩哭笑不得,说班主任只能管学习,不管私生活。这时舞曲响起,张军殷勤地请青儿跳舞,她微微一笑,跟着张军走向舞池。雷雷急了,快步朝青儿走过去,不料被白莎莎中途拦截。她兴奋地说:瞧你这德,请你不来,跟我较劲,不叫倒是来了。说着便拉住雷雷,强邀他跳第一支舞曲。雷雷扭头见青儿的手已经搭在张军的肩头,而张军的手如愿以偿地放在青儿间,他气得血贯瞳人,眼睛火,猛地甩掉莎莎的手,分开众人冲到两人面前,将张军推到一边去。

 张军委屈地问雷雷到底想干什么?雷雷瞪着他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青儿气不过,不想引人关注,低声对雷雷道:别捣乱了,都看你呢。雷雷一脸正气,不管不顾地说:你跳舞,成啊!可你不能跟这种人跳,他不安好心你知道吗?

 青儿强怒火:雷雷,你闹着玩儿也要看地点,公众场合注意点儿形象!

 雷雷嚷道:我怎么啦,我也没搂着你非要跟你跳舞,我在跟你讲道理,我公众形象有什么不健康的吗?

 青儿下定决心不理会雷雷,惹不起她躲得起,转身便走。张军跟上去叫道:青儿,别理这种没文化的人。

 雷雷猛推张军,嘴里叫道:青儿也是你叫的?谁没文化,说你是癞蛤蟆你还真长行市啦!你吃口天鹅我看看,打得你找不着大牙。

 张军一脸书生怒气:你鲁,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青儿气得脸色铁青,愤怒地回头冲着张军喊:你别理他,疯子。说完,转身往舞池外走。张军立刻紧随其后,还不忘回头冲雷雷讥讽地冷笑。

 雷雷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被韩拉住,他责备雷雷不会讲道理,只会动拳头。雷雷瞪着他问:你讲道理?怎么不上去讲啊?再说跟那只癞蛤蟆有道理可讲吗?你懂蛙语吗?

 韩哭笑不得,跟雷雷他永远掰扯不清。雷雷甩开他的手,正要追出去。莎莎见雷雷为青儿争风吃醋,嫉妒得发疯,适时走过来冷嘲热讽道:那女的是你情儿啊,怎么跟我们学校那土老帽勾搭上了。你还上赶着去拆分那对野鸳鸯啊。

 雷雷气得骂:滚蛋,有你什么事儿。

 暗夜漆黑,张军送青儿去公车站。周末青儿都要回家住,做点儿家务,陪父母说说话儿。张军安慰了青儿一路,说雷雷人并不坏,就是好出风头。青儿既气恼又内疚,不住向张军道歉。张军说他不会跟雷雷这种没文化的社会青年计较,他只是担心青儿没玩儿好。

 正说着话儿,公车来了,青儿赶紧上车,向张军挥手告别。张军若有所思地望着电车远去,扭脸见雷雷气吁吁地赶来,轻浮地一笑:她走了,刚上的车。

 雷雷瞪着张军威胁道:我要再看见你纠叶青儿,就废了你!

 张军一副氓嘴脸地说:小子,不是我纠她,是她离不开我。你泡妞还太,慢慢学着点儿吧。

 雷雷气得举起拳头,张军嘲笑说:你除了动还会什么?有本事你让叶青儿跟你,叶青儿要爱你,我话不说,立马滚蛋,你成吗?

 雷雷怒视着张军,对这种冠冕堂皇的成人话语,雷雷一时找不到应对的字眼儿,只是气地骂:你丫的给老子闭嘴。

 张军轻蔑地微微一笑:叶青儿很快就会爱上我,不信走着瞧!说罢,他扬长而去,把沮丧和失落留给了雷雷。

 发了会儿呆,雷雷摸黑找到韩宿舍,敲门把他叫出来。他激动说:你得管管青儿,这丫头自以为成,其实社会经验特少,傻乎乎的,张军那就是个氓,青儿跟他会上当受骗的!

 韩片刻,直视雷雷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这样关心叶青儿?

 雷雷不知怎么回答,便打岔道:你什么意思,怪气的。

 韩地问:你自己什么意思,你搞明白了吗?不等雷雷回答,他转身走进宿舍楼。

 雷雷又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大喊:哎,说了半天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管不管啊!楼门里漆黑一片,寂然无声。"情"这个字谁说得明白呢。

 转天傍晚时分,张军又来找青儿,他等在宿舍楼下就是不上去。青儿再三邀请,他满脸诚恳地说,天这么热,男生到女生宿舍太不方便。青儿点点头,赞他明事理,懂规矩。张军请青儿晚上到他们学校看内部电影,青儿犹豫再三,却架不住张军的巧舌如簧,答应下来。

 韩从华华那里得知此事,联想到雷雷的一再警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又找不到理由劝阻青儿。思来想去,便决定暗中留意青儿的行踪。

 吃过晚饭,张军来医学院接青儿。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医学院,过马路进了省大校园。张军引着青儿往校园僻静处走,荒草萋萋,树木寂寂,越走越荒凉,青儿困惑起来,问这是去哪儿看电影。张军说是去小礼堂,内部电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韩轻手轻脚一路相随,越跟心里越打鼓,他预感到要出事儿。

 此时,雷雷正在省大校园西头的角落里试一辆破旧的淘汰摩托车,因是偷着推出来的,鬼鬼祟祟心里发虚。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头等人慌忙躲起来,雷雷强作镇定,靠在旧车上,背过脸弯下,假装系鞋带儿。

 只听有人喊"雷雷",吓得他一转身,差点撞翻摩托车。见是韩,雷雷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油嘴滑舌道:哥们儿在义务劳动呢,这破车都锈得都掉渣了,我准备拉出去卖废铁,支援灾区重建。

 韩不去理会,直截了当问见到叶青儿没有。雷雷不耐烦地说他已经一个月没去医学院了,怎么还找他的事儿。韩说张军约叶青儿看电影,却把她往小树林里带,他一路跟着,夜太黑给跟丢了。雷雷顿时紧张起来,拿着手电就往树林里跑,韩慌忙快步跟上。

 他心怀鬼胎,目光游移,而她忐忑不安,满腹狐疑。两人并肩而行,谁都不说话,究竟女孩子有本能的防御心理,见人迹稀少,路灯昏暗,便止住脚步不肯前行,说不想看电影了,要回宿舍温课。

 张军执意要送,她婉言谢绝,一来二去,推让之间他猛地死死搂着她。她吓得呆住,一时竟然忘记挣扎和尖叫。尽管背负破鞋的恶名,实际上她对男女之情并没有经验,当她看清男人脸上彰显着的赤望时,着实吓傻了。

 羔羊在口,他觊觎良久的望熊熊燃烧,手摸,嘴啃。

 青儿打个灵,清醒过来,连踢带踹,拼力抵挡。可他兽如炽,强悍凶猛,她力气逐渐耗尽,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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