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雨夜里找娘亲的小家伙
朱砂睡不着。
她不想想关于君倾的事,可她愈是这般想,她的心就愈会想到关于君倾的事。
她很烦躁,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当想的没有想,不当想的竟一直在想。
想到君倾,朱砂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阿兔。
想到阿兔,她又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口气。
夜很深了,朱砂站在窗边,开着窗看着外边的夜雨,任凉风带着些微的雨水扑面。
阿兔,会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朱砂抬手轻抚向自己的右耳耳背,用指腹摩挲着耳背上的字,又是轻叹了一口气。
阿兔是一个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人,重要到这个名字会刻在她的耳背上,可偏偏,任是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她一丝一毫的过往,也想不起关于阿兔的一点一滴。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离开这相府去找阿兔。
朱砂在窗边站了许久,久到她的衣襟快要被随风拂进窗户里来的雨水打
,她才伸出手扶上窗枝,
将窗户掩上。
就在这时,院门传来一阵狗吠声,伴着门环打在门上发出的声响,声音不大,但这清心苑本就不大,使得朱砂将这声音听得很清楚。
这般时辰,会是谁人过来?
朱砂微微拧眉,将窗户阖上后扯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而后拿了靠在门边的油纸伞,打开了朝院门方向走去。
“铛铛铛——”门环敲在门上的声音响个不止,好似门外的人有什么急事一般。
朱砂的手正要扶到门闩上,只听门外有个小声音在这时响起。
“阿褐阿褐,不要这么吵哦,会吵到娘亲睡觉的,我们呢,嗯…要轻轻的。”是小家伙阿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汪呜?”
“轻轻的就是阿褐不要叫这么大声,也不要把门敲这么大声呀,要是娘亲生气了不理阿离了,那阿离就也不理你了。”
下一瞬,没有了狗吠声,也没有门环敲门发出的铛铛声。
只听小家伙又道:“阿褐坐着等阿离哦,阿离先把伞放下了再敲门哦。”
朱砂在这时拉了门闩,打开了院门。
门一打开,她便瞧见了正将手中的油纸伞搁到地上去的小阿离。
油纸伞很大,便是挡住三个他,都绰绰有余。
油纸伞上正有雨水往下淌,滴到地上,积了一小滩的水。
小家伙右手拿着伞,左手也未闲着。
他的左手正抱着一个小枕头,抱在怀里,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单薄的里衣,竟是连外衫都未穿。
他脚上那双小小的鞋子已经被雨水
透,将那本是浅灰的鞋面浸
成了深灰。
小家伙听得开门声响,吓得他一慌,伞未放好,骨碌碌地往旁滚开了些。
“娘,娘亲…”小家伙将怀里的小枕头抱着有些紧,抬着头很是紧张地看着朱砂,还不待朱砂说话,他便先着急道“阿离…阿离不是要吵娘亲睡觉的!阿离有叫阿褐不叫那么大声的,阿离,阿离…”
“先进屋。”朱砂没有在这时问什么或是多说什么,只是神颇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跨出门槛拿了小家伙放在地上的油纸伞,合起来拿在手里,有抬脚跨进了门槛,停在了廊檐下。
小家伙看着她,先是眨巴眨巴眼,然后慢慢地朝她靠近,站到了她撑起的油纸伞下,小声地问她道:“阿离和娘亲走在一块儿哦?”朱砂点点头,为自己也为小家伙撑着伞,回了屋。
阿褐跟在他们后边,却没有跟他们进屋,只是留在了屋外,抖了沾了一身的雨水。
进了屋,朱砂将两柄油纸伞一齐靠到了门后旁边,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身,这才重新看向小家伙,问:“这般时辰怎的不在小棠园好好睡觉?外边还下着雨,风灯不打一盏,你的小华也没跟你在一块儿,过来做什么?”
朱砂问这话时神很严肃,语气尤为认真,甚至还带着些微严厉的味道,让小家伙将怀里的小枕头抱得更紧了。
“娘亲,阿离…阿离有好好地在阿离的
上睡觉的,可是阿离睡不着,阿离想娘亲,阿离想和娘亲一块儿睡,所以,所以阿离才来找娘亲的…”小家伙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定会惹他的娘亲生气,可他的爹爹说过,他的心里想了什么,已经做了什么,就要据实说,不可骗人,是以小家伙老实地把朱砂问的问题都回答了“阿离也想拿灯,可是阿离抱了阿离的枕头就拿不了灯了,阿离有阿褐一起,阿褐给阿离带路,阿离没有摔倒的。”
“阿离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小华,可是阿离有给小华留纸条的哦!阿离要是告诉小华的话,小华一定不会给阿离来找娘亲的,小华一定会跟阿离说睡醒了再过来找娘亲的,可是阿离很想娘亲也很想爹爹,阿离不能去找爹爹,阿离只能来找娘亲…”说到这儿,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朱砂,可怜巴巴道“娘亲可不可以不要生阿离的气?阿离只是想娘亲了,想和娘亲一块儿睡…”
“…”这小子说得这般可怜兮兮的,她还能说他的不是?
“你有给你的小华留了纸条说你过来我这儿了?”
“嗯!阿离有给小华留纸条儿说了的。”小家伙点点头。
“那就到
榻上躺下。”朱砂又看了一眼小家伙
漉漉的鞋,无奈道。
小家伙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地问道:“娘亲不生阿离的气哦?娘亲不把阿离撵走哦?娘亲是让阿离和娘亲一块儿睡觉哦?”朱砂无奈点点头。
她已不是第一次与这小家伙一块儿睡了,她都已习惯了。
“娘亲真好娘亲真好!”小家伙抱着怀里的小枕头在朱砂面前蹦跶了几下后转身就往
榻的方向跑去,跑到了
榻跟前后又没有直接踢了鞋子爬到
榻上去,而是转了身来看还坐在窗边椅子上未站起身的朱砂,抓着枕头上的棉布,道“娘亲,阿离的脚
的,阿离不能把娘亲的
弄脏,可是阿离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砂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小家伙身边,先是抬手在乖巧的他的小脑袋上轻轻
了
,随后从
尾旁一方矮柜里拿出一块干棉巾,才又走回到小家伙身边来,对他平和道:“
了鞋,坐到
沿上去。”
小家伙听话地立刻照做。
朱砂则是在他面前蹲下身,将干棉巾凑到他的小脚丫下,将他的小脚丫裹在了棉巾里,轻轻擦干了他双脚上的水。
小家伙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朱砂,待得朱砂将棉巾放到一旁后,小家伙忽地从
沿上跳了下来,扑到朱砂跟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家伙脚上未穿鞋,赤脚踩在地上。
朱砂怕他凉着,即刻转过身抱起了他,将他放回到
榻上,以防他再跳下
,便即刻叮嘱他道:“你再
动,我便不理你了。”
小家伙立刻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却是笑得开心道:“娘亲给阿离擦脚哦!等阿离见到爹爹了要和爹爹说!嗯…爹爹和阿离说过,只有稀罕阿离的人才会给阿离擦脚,娘亲稀罕阿离!阿离好开心好开心!”
“…”这小子的爹,没事和这丁点大的小家伙说这些做甚么?
“把你的枕头放下,躺下,睡好。”
“嗯嗯!”小家伙连忙将怀里的小枕头放好,紧挨着朱砂的枕头,紧着便乖乖躺了下来,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朱砂,兴奋道“阿离等着娘亲一块儿来睡哦!”朱砂不语,吹熄了屋子里的灯,唯留了
头旁的那一盏小烛灯,取下披在肩上的外衫,将其挂到一旁的架子上,这才
了鞋坐到
沿上来,斜躺到小家伙身旁,躺下前不忘替小家伙将衾被拉好。
朱砂才躺下,便听得小家伙满是期盼地问:“娘亲娘亲,阿离可以抱抱娘亲吗?可以吗可以吗?”
“…”朱砂默了默,才无奈道“嗯。”小家伙立刻扑到她身上来,像八爪鱼一般将她扒得紧紧的,生怕她会跑掉一样,兴奋
足得情不自
地直将小脑袋往朱砂身上蹭,一边激动道:“阿离稀罕娘亲!好稀罕好稀罕!”
朱砂的手本是放在身侧,见着小家伙这般,不烦也不恼,只觉有些怜惜,便抬了右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道:“娘亲知道了。”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
“嘻嘻!娘亲也稀罕阿离!阿离也知道的!”小家伙撒娇似的往朱砂身上拱了拱。
“…”朱砂的手未离开小家伙的背,反是轻抚着,温柔道“嗯,娘亲也稀罕阿离。”
是稀罕这个听话懂事却又可怜的小家伙的,若是不稀罕,她就不会心疼他,也不会让他这般扒在自己身上了。
“娘亲娘亲娘亲!”小家伙又将小脑袋在朱砂怀里蹭了蹭,然后喃喃道“爹爹都没有要阿离和爹爹一块儿睡过,爹爹不抱抱阿离,阿离也没有抱抱过爹爹,爹爹也没有给阿离擦擦脚,是不是因为爹爹不稀罕阿离,娘亲?”
小家伙抬起头,等待着朱砂的答案。
“不是。”朱砂将手贴到小家伙的后脑勺上,
了
,肯定道“你爹爹比任何人都要稀罕你在乎你。”
他若是不稀罕这个儿子,又怎会在教孩子的事情上事事躬亲,即便看不见,却还连烧柴切菜这等小事都要亲手教孩子。
他若是不在乎这个儿子,又怎会在自己奄奄一息时还用自己的血来喂儿子。
只是小家伙还太小,还无法理解他这没有说出口的爱罢了。
“真的吗?”小家伙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他在世人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在她眼里,他的确是个好父亲。
她不仅觉得他是个好父亲,她甚至觉得,他绝不是恶人,更不是没有心的残暴之人。
“娘亲稀罕阿离,爹爹也稀罕阿离,真好真好!”小家伙兴奋得又开始在朱砂身上拱,拱得朱砂不由揪揪他的小耳朵,佯装认真道“你再这样
动,可就不许你抱着娘亲了。”
“嗯嗯!阿离不
动,阿离听娘亲的话!”
“嗯,时辰很晚了,快睡。”
“可是娘亲,阿离还睡不着,阿离可不可以过会儿才睡呀?”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朱砂“可不可以呀娘亲?”
“…随你。”
“阿离乖乖的,阿离不说话,阿离抱着娘亲就好了。”只要能和朱砂在一起,小家伙就很容易
足。
朱砂稍稍沉默,随之唤了小家伙一声:“阿离。”
“娘亲叫阿离呀?”
“和娘亲说说…你爹爹的事情如何?”
那本是趴在屋外的阿褐在方才朱砂给小家伙擦脚时趴到了屋里来,闭着眼耷拉着耳朵,这会儿听着朱砂这么一问小阿离,它的耳朵即刻竖了起来。
那只由廷尉府囚牢里离开的小黑猫此时正跳上相府的墙头,跑进了棠园。
想念我们家的小闺女了,嘤嘤嘤,所以就写一写我们的小阿离,不要嫌弃我们的小阿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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