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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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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生无可恋地拎着两个痰盂下了楼。她姐正坐在厨房里头的小桌旁吹碗上的热气,她闻到了麦片的香味。许多很想来一句:“姐,你去倒痰盂好不好?”然后觉得这时干这事实在太缺德,只好硬着头皮出了院子。

 许家的缸在午后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旁边长了棵大槐树,枝头出点儿的芽儿。

 许多刚靠近缸就想捏鼻子,好想吐,她的耐受力早就退化了,承受不起。她皱着眉头苦着脸,迅速拿开痰盂上的盖子,然后往里面倒。

 让许多崩溃的一幕发生了,粪溅了起来,粘到了她的腿上。许多看着那黄褐色的小点,呜呜呜——求放过,我宁可当三十岁一事无成的大龄剩女。求空间,求空间赐予我水马桶。

 许多如丧考妣地拎着臭烘烘的两个痰盂走了足有五十多米路,找到了她以前用来刷痰盂的水坑边。刷马桶的水坑,能有多干净,她连赶紧洗洗子上的粪都做不到啊。

 匆匆忙忙刷好痰盂,她站起身,准备回家。身后有人走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朝她挤眉弄眼:“许多,你又刷马桶啊?”

 许多认出了他,程昆,无他,这孩子有双招牌的斜视眼。

 程昆家的条件,在村里讲,算是很不错了。他爸隶属第一批敢于吃螃蟹的梯队,没挣到大钱,但此时也足以建起村里头最漂亮的一栋小楼。许多跟他一个班,不算能玩到一块的人,但一个村里头总有几分香火情。

 许多上大学时回家听她妈提起过程昆。这倒霉催的孩子跟人打架被警察带到医院看伤,见了她妈老远就笑嘻嘻的打招呼。说上学时最佩服的人就是许多,又聪明又勤奋。他爸妈常说他能有许多一半的一半,就烧高香了。

 许多当时就笑笑,她当初意气风发,正是村里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

 许多知道程昆这人就是嘴想说点什么捉弄人,倒也没大坏心。于是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嗯。”然后保持扑克脸,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昆闹了个没意思。他个子高,步子大,三步两步就超过了许多,很快就走远了。

 许多心里头忐忑不安,他没发现她子上的污垢吧。被同班同学发现身上沾了粪,感觉整个初中都要灰暗下去。

 许多一回家就急着换子。可惜现在天冷,子干的慢,她昨天换下的子还哒哒的。

 许多在衣橱里头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子。最后还是上楼来拿落下的数学试卷的许婧发现了一脸焦躁的妹妹,帮她找了条妈妈穿的帆布子。

 许婧虽然大了许多两岁,但长得瘦瘦小小,她的子,许多完全不下。

 许多看着穿衣镜里头自己的一身行头,只觉得暗无天。虽然她一直不修边幅,但此刻身上的搭配仍让自觉心理承受能力一的自己深感辣眼睛。算了,不管丑成啥样,总比穿着沾上粪子强。

 呕,不能想,一想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许婧没急着走。她等许多吃早饭的时间里切了青菜叶子拌好米糠喂鸭。等她放下食盆,发现妹妹已经撂下了筷子,起身往门口走,还有些惊讶:“多多,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许多:…别跟我提吃字,我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吐。

 镇上初中食堂提供蒸饭跟现成饭菜两种服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家境好的孩子看不上食堂的伙食,家境一般的人家又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反正能自家带饭菜。许婧跟许多两姐妹自然属于后者。

 许妈清炒了韭菜给两人当下饭菜,许婧的菜缸子里头还有个煎鸡蛋,快要中考的人得补补身子。许多没啥反应的接过只有韭菜的菜缸子,反正她现在啥也不想吃。

 许妈看着许多,突然冒出去:“多多,去咸蛋缸里捞个咸蛋蒸蒸中午吃。”

 许多怔了一下。她知道她妈妈这是因为给许婧煎了鸡蛋而她没有,所以想补偿一下她。这是妈妈释放的善意,她应该接受,但是她只是咧嘴笑笑,摇了摇头。

 许多没有拿咸鸭蛋。

 她现在披着十三岁的皮,底下却是三十岁的老灵魂。既往的经历早就在她身上烙下深印。整个初中时代,蔬菜匮乏或者早上来不及炒菜时,她一直都带咸鸭蛋下饭;后来她看到咸鸭蛋就倒胃口,高邮红心油的鸭蛋也不行。

 许多出了院子门还想问姐姐自行车怎么不推,张了嘴巴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学期快到暑假时才学的自行车。许婧更迟,许多都上高中了,为了上班方便,她才不得不开始学骑车。

 两人背着书包拎着饭盒袋子往镇上走。她俩算好的,村子离镇上近,走步就能到。住的远的村子的学生,每天光骑车就得花上一个小时。

 许婧接过饭盒兜子一手一个,催促妹妹:“手放在口袋里,冰的要死,回头又得生冻疮。”

 许多囧囧有神,她虽然手发冰,手上却基本不生冻疮,而是长在脸上。反倒是火力十足的许婧,成年之前基本年年生冻疮,擦了生姜也不管用。

 有一年她千辛万苦熬了一个冬天没长冻疮,结果都三月了,竟然突然手上发,小指头上红肿一片。

 “也是我嘴,没事非得跟陈秋月(她同桌)笑后面的男生烂手,结果我俩第二天就都生冻疮了。”

 许多暗暗祈祷,她姐今年冬天已经生过冻疮了,入了,一定不会再长了。

 学校门口已经站着两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执勤,一左一右,哼哈二将,酷似门神。其中一个面白微胖中等个子的男生大老远就朝许婧打招呼:“许婧,你来啦!”

 许多顺着男生的眼神看向她姐,嗯,她姐的确是个小美人胚子,清秀可人,难怪男生这么热情。

 被热情招呼的许婧却头一昂,冷哼一声,牵着妹妹的手,目不斜视地进了学校大门,连眼神也没给那少年丢一个。

 后面传来男生正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哎哎哎——你说清楚啊,我没得罪你啊!”许婧从鼻孔里头出一口气,将愤愤不平的鄙夷发挥到了极致,跟许多强调:“别搭理他,什么东西!我以后也都不会理他。轮得到他嫌好怠拐的。”

 许多一脸懵,姐姐,求前情回顾,这人谁啊。她回头仔细打量了两眼,那个白净微胖中等个头的男生被同伴打趣,正急赤白脸地解释:“我真没啊,我没事惹她干嘛。”

 许多眼珠子转了转,认出了那个男生,这届初三的风云人物,许婧他们班的班长。

 许多去学生会开会时近距离见过他,有点儿恃才傲物的意思。当然这人就是杨修再世本来也跟许多么有半钱的关系,可拦不住他嘴啊。许婧带着妹妹报名时,这男生见到了,感慨了一句:“这么漂亮的人居然跟这么丑的人站在一起。”

 好吧,许多得承认,少年只是太耿直了。

 许多读大学时,许婧曾经去学校看她,还请她舍友吃饭。结果许多的舍友都各种惊啊,其中一人还郑重其事地跟许多说:“看到你姐姐,我觉得你妈真是对不起你。”

 就该拦着姐姐不让她去结账。

 初一时的许多对于相貌有种诡异的观感,以侍君者,衰则爱弛,况红颜白骨。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话。不同于许婧一听之下气得脸都涨红了,她当时反应淡漠:“噢,人干嘛管狗怎么叫。”

 当年的许多真这么风轻云淡?见鬼吧,后来该会长同学中考失利去了一所二高中然后高考也未逆袭,最终泯然众人。许多听说时可是长吁一口气,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许多当时看的直咬牙,心道,你这是在炫耀大智若愚吗?好吧,她是大愚若智。

 不想不想,先背课文。

 干坐着背课文感觉好羞,很有没能综合利用资源的感觉。许多于是站起身,贴墙举手站,靠着门板,后脑勺、肩胛骨、股、脚后跟一条线,抬头收腹提,双手夹耳上举紧贴门板,传说中瘦胳膊的终极利器。

 有没有效果,许多不知道,她坚持不到三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借口)中断了。因为每次站不满三分钟她就要浑身颤抖,咬牙坚持七分钟,她得扶着墙才能回到上躺下。不过站完的第二天,走路似乎会不自觉地抬头展肩,起码对体态有好处。

 许多站着时不忘转眼珠,嘴里跟着磁带背课文,一心三用纯粹是为了转移举手贴墙站的注意力。后来眼珠子转着转着就忘了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转,干脆滴溜溜转,权当是将死鱼眼珠子练活泛点儿。许多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背诵英语课文上,否则她完全跟不上。

 许宁到卫生间里头解小便,听她姐这样背书,笑嘻嘻地回去告诉了父母。许爸笑着夸奖:“这才对,东西就要用起来。宁宁,等你上初中了学英语,也要跟你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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