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里应外合
“隆!”然一声巨响,和风拂向的岩石崩裂卷扬,想是突发的天灾地变,然后是“乒乓!”
之声,落下了一片石雨,就算是天雷豹胆的人也会为之动魄惊魂“和合神功”潜藏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可惜的是和合道人这一击落了空,
童子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当然,如果不是这等闪电身法,是无法避开的!
和合道人野豹般的眼睛四下扫描搜索。
“闹种!”他雷吼一声。
“谁是闹种?”
童子手摇折扇,若无其事地从侧方岩石之后步了出来。
他深知“和合神功”的威力,是以早就相准了躲避的位置,凭着神奇的身法,在和风拂出尚未触身的瞬间
出危险的威力圈外。
“既然不敢接就该远走高飞!”
“谁说在下不敢接?”
“嘿!
童子竟然也有逃避的时候!”
“道长,在下敢说你连逃的时候都没有!”
就在此刻,妖娆的道姑从
里风情万种地扭了出来。
“站住,用我教给你的那一手配合我撂下这小子。”和合道人急声向道姑说,双掌同时掌心相合撇向右上方。
道姑立即站到与和合道人成犄角的位置,双掌同样掌心相合,撇向左下方。
“和合两仪!”
童子神色自若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和合道人显然相当震惊,但一句话却来不及说完。
童子的折扇电点而出。
和合道人双掌急亮。
童子点出的折扇在中途突然“唰!”地张开。
道姑没动。
“玄玉,你——”
和合道人依然没时间说完一整句话,接着是“啊!”地一声惨叫,人僵住,左上
裂开了尺长一道大口,鲜血
出。
道姑眉头轻皱了一下,放下手。
童子从容合扇,没事人儿一般。
和合道人的脸孔扭歪。
“玄玉,你——你这
女人,你——”
“没办法,我对你已经厌了!”道姑笑着说,还斜睨了
童子一眼。
“玄玉,你——跟他——”
“认识没几天,他比你行,而且温柔体贴。”
“烂货,你——敢——”和合道人打了个踉跄。
“道长!”
童子微一莞尔:“在下今天可是百分之百的君子,说过不用毒便不用毒,否则的话你没时间施展‘和合神功’,这一架打的十分公平,你应该可以安心羽化飞升,至于玄玉你尽可放心,在下会和她鱼水和谐。”
“哇!”和合道人口
鲜血,栽了下去。
道姑冲上前抱住
童子连连亲嘴,一副急
相。
童子用力把她搂紧,回亲了几下,然后轻轻推开她。
“宝贝,从今以后你不必让狗熊抱着玩了,现在先办正事,石家老二现在
里?”说着,朝
口深望了眼。
“是在
里,睡的
的。”
“哈哈哈哈——”
童子放声大笑。
“亲哥哥,你笑什么?”玄玉等笑声止住才问。
“别叫亲哥哥,要叫亲弟弟!”
“可是——你比我大了十几岁——”
“那打什么紧,睡在
上谁大都是一样!”
“唔——你——”玄玉抛了个媚眼,扭了下
,道袍虽然宽大,但那高耸的玉峰仍然一阵波
。
“好!听我说,看外表是你年纪比我大,所以我叫你玉姐,你叫我小弟,别忘了我是童子。”
地一笑道:“如果能顺利得到‘玄功解’,我们两个一起练,你在教我‘和合神功’,我俩就可以成为武林无敌高手,到那时——嘿嘿,纵横天下,爱怎么就怎么,武林史上前无古人,也许还后无来者,我能不笑么?”
说完又大笑。
玄玉望着和合道人的尸体,微摇着头。
童子又回复公子风度。
“怎么?你惋惜这头狗熊?”
“不是惋惜,是看了觉得——”
“好,等会先让他入土,对了,玉姐,你从今以后改装,别当什么女道士,本来就是假的,多无聊!”
“出山再说,这里找不到可换的衣物。”
“我们进
去看看。”
“有人来了。”玄玉目注不远处的岩鼻。
童子转身。
一条婀娜人影从岩鼻方向姗姗行来,渐行渐近,是个绝
妇人。
“她长得好美!”玄玉
口说。
“是很动人!”
童子直望来人。
“你不会又——”玄玉很
感。
“对方不是好惹的,你快进
去控制住石家老二。”
玄玉立即转身进
。
美妇已经走近,停身在丈许之外。
“堡主夫人,幸会!”
童子作揖。
来的是石大公子的
子月女。
岩鼻转角之处出现武士的影子,但没前进。
月女看了一眼和合道人的尸体,然后正视着
童子,她人妩媚但很正派,比之玄玉是两个类型的女人。
“
童子?”声音相当娇柔。
“在下正是!”
童子微一欠身。
“石二公子人呢?”
“在
里,很安全。”
“你的目的是救人?”
“这——可以这么说,二公子中了大漠双恶的‘五步毒芒’,这种天下至毒,只有在下能解,虽然和合道人以独门解毒之药‘三还草丹’为他稳住毒势,但为时不会太久,要
除得靠在下,所以算是救人亦无不可。”
“听口气你有条件?”
“在下一向心直口快,不喜欢故弄玄虚,不错,是有条件。”
“跟石家堡谈条件?”
“堡主夫人,石家堡势大如天,等闲人当然不敢太岁头上动土,不过,在下是顺势办事,故而斗胆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不必一定解释为条件!”
“依我看是造势办事!”月女微笑。
“堡主夫人这话何解?”
童子表现得极有风度,如果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还真非被他蒙住不可。
“和合道人利用大漠双恶做工具,劫持了二公子,目的在勒索‘玄功解’,而你又杀了和合道人反客为主,目的仍是一样,你之所以成功,完全得力于那叫玄玉的道姑出卖了和合道人,所以情势是你刻意制造的。”
“哈哈!堡主夫人心思超人,秀外慧中,竟然一语道破,在下也就不必巧言作态了,不错,事实就是如此!”
“以二公子换取‘玄功解’?”
“不错!”
童子神色丝毫未变。
“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月女同样从容。
“有些事是需要冒险的,尤其是江湖事,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赌,所以不计后果下注了,赌徒最快意的便是豪赌,堂堂天下第一堡的二少主其价值分量是难以计算的,故而豁了出去押上这一注,即使输了也无悔。”
“那你输定了!”
“何以见得?”
“这地方已经被包围,三里之内无人能遁形。”
“未见得!”
童子朗然一笑,好
的目光不断地在月女周身上下打转:“如果说输,是彼此皆输,就算贵堡精英尽出,要撂倒在下不但须大费手脚,还得外加更多的代价,而石二公子的生死却只悬在一发之间。”
“说得好!”月女抿了抿嘴,这表情很美、很动人。
“还有!”
“还有什么?”
“堡主夫人离在下这么近,而应援的又隔得那么远,如果在下被迫采取不得已的手段,岂非是一种冒犯。”
“你的意思是用毒?”
“是的!”
“如果我是有备而来?”
“这个——”
童子用折扇敲了一下手心:“在下说过,这是赌博,赌博必有输赢,输了绝不后悔,而且赌博最讲究的是运气,技术尚在其次,现在堡主夫人也变成了赌注,这种豪赌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值得。”
月女一笑嫣然,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童子是花中圣手,竟也不由沉醉,但这只是心理上自然的反应,他不会疏忽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立场。
“开始赌吧?”月女似乎很笃定。
“已经开始了!”
童子平静地说。
“哦!是,我忘了,你在扇子击手心之时便已放出了毒,对不对。”
“夫人的确高明!”
月女抬了抬手。
人影涌现,从不同方位,只留下
顶峭壁一面,其他三面都被包围,人数近百,一半手持兵器,一半手执铁筒。
童子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石家堡
火筒手的厉害,数十支
火筒可以构成严密的火网涵盖极大的空间,这不是凭个人武功可以抵挡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掌握人质作为盾牌,心念刚动。
一头巨鹰突然飞临上空,不是鹰,是人。
“神鹰!”月女轻呼一声,同时举手作势。
火筒口已上扬,但见到月女手势之后又放低。
童子抬头,
出惊容。
人,能像鹰一样飞翔么?
答案是“能!”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巨鹰凌空一个盘旋之后,突然敛翅般双臂后掠,殒星似向下俯冲,太惊人,神乎其技,超越了人所能的极限。
情况是那么突然,再沉着的高手也会失措。
童子下意识地换了个位置。
巨鹰坠地,正在
口,但随即消失,他已进入
中,整个的过程只是那么一瞬。
“他是谁?”
童子急问,他已装不出风度。
“
子十三!”月女却仍平静。
“
子十三?”
童子重复了一句。
“对!人称十三公子。”
“他——跟你们是一路?”
“不是,我初次见到他。”
“他因何而来?”
“不知道!”
子十三这一手不但震惊了
童子,也震傻了石家堡的武士和高手,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所有在场的人
惘困惑,尤其是石家堡的人,他们不解何以大少夫人会做手势阻止攻击,如果
子十三的目的跟
童子一样,他已进入
中,二少主当然入他掌握,后果其非更加严重?
童子在踌躇,想冲入
中又不敢,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从没吃过这种瘪。
玄玉忽然从
中走出,媚
的粉腮现出灰色,她身后面跟着
子十三,显然她无法以二公子要挟这只神鹰。
童子的脸色倏然变成灰色。
子十三仪态从容,打量了一下月女。
“大少夫人,今天幸会!”
“你就是十三公子!”
“正是在下。”
“十三公子不速而至,不是偶然的吧?”
“算是巧合好了。”
童子突然笑了笑,抱了抱拳。
“十三公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
一见,果然令人折服,真是三生有幸,要是不嫌弃的话,在下——”
“此时此地不宜闲话,谈正事吧!”
子十三意态之间现出冷漠,这代表了他的高傲,他是配高傲的。
“好,谈正事!”
童子眼珠溜动了一下:“兄台来得真巧,不问目的,彼此心照;石二公子中了大漠双恶的‘五步毒芒’命在旦夕,而解毒除了小弟江湖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即使有,也是远水不救近火,所以——”
“我们联手合作?”
子十三截话接口。
“不错,正是这句话,兄台真是快人快语!”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玄玉接了一句。
月女静静地站着听,脸上没明显表情。
“共谋‘玄功解’?”
子十三淡淡地说。
“兄台,谋字用得不当,是
换。”
“好!”
子十三点点头。
石家堡方面起了强烈的反应,有人哼了一声。
童子的目光环扫了外围武士一周。
“兄台同意了?”
“对,在下百分之百同意老兄所提的
换二字,现在请拿出解药
换你老兄的生命。”
子十三缓沉吐语。
“什么?”
童子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你老兄现在想飞也飞不了,所以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替石二公子解毒,然后平安离开,在下保证绝不为难你。”
在场的全大感意外,
子十三真的为解危而现身?
“哈哈哈哈!”
童子大笑。
“这并没什么好笑的。”
子十三从容至极。
“兄台是怕石家堡还是另有个人打算?”
“你老兄说什么都可以,在下出口的话一向不更改,现在就动手解石二公子之毒,事完上路。”
话锋略顿又道:“话可说在头里,如果你老兄在解毒之时暗下手脚,别说石家堡放不过你,在下可是现金
易不赊帐的。”
“兄台未免太门
里看人了吧!”
“老兄有本事,现在可以使出来。”
童子身形一晃从原位置消失,太快,快得不可思议,像这种接近鬼魅的身法,
火筒未必对付得了他;他已经到了
口侧方八尺之处,但想不到的是
子十三仍旧在他的正面,他做梦也估不到还有比他身法更快的人。
“怎么样,要在下动手?”
子十三还是同样温和。
“好吧!小弟就认这一次。”折扇一开又合。
子十三皱皱了鼻子,微笑点头。
童子可是面色连变,他已经用了无影之毒,但对方完全没事,微笑点头表示什么,他心里雪亮。
“小弟
你这个朋友,没话说!”
“那就请吧!”
子十三抬手作势。
两人进入
中。
月女打出手势。
武士们纷纷撤退。
玄玉显得有些不安。
工夫不大,两人入而复出,
子十三目注月女道:“大少夫人,二公子已经没事,不过他还需要调息一阵,他们两位就由在下作主,请他们上路如何?”
月女迟疑了一下道:“好,就依十三公子。”
子十三侧向
童子道:“两位可以请便了!”
童子笑笑道:“兄台,后会有期!”很有风度地抱抱拳,又朝月女点点头,然后才招呼玄玉道:“我们走!”
当先弹身而起。
玄玉跟上,双双从岩鼻处消失。
月女走近
子十三。
“十三公子,多谢你解决争端!”
“好说!”
“不过——十三公子,
童子狡诈如狐,残狠似狼,而且是睚呲必报,这一纵虎归山,恐怕后患无穷。”
“这点在下已经列入考虑。”
“那就好!”“在下告辞!”
“石家堡算是欠了公子一笔大人情。”
“小事不足挂齿。”拱拱手,飘然而去。
月女痴望着
子十三消失的方向,久久,忽地自语道:“我如此安排对吗?他的作为令人不解,他的目的是真不在‘玄功解’还是别有打算?看来他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物,如何才能摸清他的底呢?”
话中之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条人影从
口出现,是二公子石家辉。
“大嫂,
子十三走了?”
“走了!”
“我围捕过他,他为什么不惜树强敌而救我?”
“不知道,我想不通。”
“他有没有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石家辉抬头望天,似在深思什么问题。
薄西山。
子十三兀坐在与黑衣蒙面妇分手的峰头上,也就是沉鱼潭的上方,他在想心思,一脸沉痛的表情,这与他在人前所表现的风度判若两人,他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做?报仇,世无此理;放弃血债,如何慰娘泉下的英灵?苍天,能给我一个指示么?”
夕阳红得像血。
子十三的心头也在滴血。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消逝。
夕阳只剩下残霞一抹。
子十三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他想,应该出山了。
游目远眺,瞑气四合中,忽见一个影子在峰下林顶树帽间冉冉滑行,不由大为惊异,猿猱只会攀枝附树奔跃,不会踏叶凌虚而行,那应该是人,如果是人而具备如此功力,那就绝不是寻常的人。
这地方樵夫不至,只有猎户出没,而猎户之中不可能有人具备这等震世骇俗的身手,极可能是隐遁的武林异人。
好奇之念不由而浓。
于是,他运起“鹰扬身法”拔空而起,疾旋向下,轻轻落在树帽之上,踏叶追去,前面的影子只剩一个小黑点。
他把轻身功力提到十成,简直就是凌虚御风。
距离很快缩短,拉近,不由更加骇异,踏树帽而驰的不但是人,而且是个女人。
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他缓了下来。
追着追着,前面的女人突然沉入林中,他跟着下地,穿林而行,但已失去了对方踪影,他大是气馁,如果不是方才不顾虑惊及对方便不至于追丢。
野林无路,尤其天已昏暗,连方向都难以辨认,但他不死心,非要找到这神秘的女子不可,他不信这个
。
既已投林落地,她栖身之处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如果是因为某种目的而入山,那这便是她的目的地。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山深林密,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他的目力便是在山里连出来的,是以没多大的妨碍。
突地,他发现了远处亮起一蓬火光,心头一喜,加速奔去,不久,火光熄灭,但他已经认准了方位,豪不迟滞地前进,速度不减,眼前出现一处林空,上望可见星光闪烁,林空中央,一座矮屋像一头巨兽般蹲伏着。
他在林缘停了脚步,运足目力观察,这矮屋居然有两重,是木石建造,看上去相当坚实,木门紧闭,但有灯光从门窗
出。
静立了片刻,他悄没声息地掩了过去。
近门,凑目,这一看,心头为之一紧。
门里是堂屋,中央有供桌,点了盏半明不暗的油灯,但供桌上没有供任何神佛或牌位,是空的,桌前跪着一个长发披垂到
际的少女,背对门,看不到面目,桌脚边有一堆纸灰,想来所见火光是在烧纸而门没关,所以远远便见,而且熄得很快。
屋里的气氛有极重的冷森味道。
桌上壁间没供任何物事,何以要烧纸?
这少女就是踏树帽而行的女人么?
木屋只她一个人?
太不可思议了,完全不合情理,看她的穿着打扮根本不像山里人,要不是跟踪而来,还真以为碰上了妖鬼狐魅,一个少女不可能独居在没人迹的深山野林中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什么高人隐士的遗孤么?
“外面什么人?”声音很脆但也很冷。
突然出声,使
子十三下意识地吓了一大跳。
她背对着门,竟然能发觉门外有人,太惊人了,看来她早已知道被人盯踪。
“在下
子十三!”他不得不回答。
“此来何为?”
“山行迷路。”
“这里根本没路,所以你并非迷路。”
“这——算是
失方向吧!”没办法,他只有强辩。
“你分明是跟踪我而来,为什么要说谎?”说着,盈盈起立,但还是没回身。
子十三不由面上一热。
“姑娘既然这么说,在下只好承认,不过——在下并无任何不良意图,一念好奇而已。”
这倒是实话,说完,他立即转变话题,以免被深究下去而成难堪:“在下可以进屋么?”
“门没上栓!”这表示答应了。
子十三推门进入堂屋。
少女缓缓回身。
子十三感到眼前一亮,灯光很弱,但他真的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就像皓月忽地从浮云中
脸。
这少女明眸皓齿,琼鼻瑶口,肌肤晶莹如玉,神色之间透着一股肃然之气,使人产生一种爱慕而不敢有妄念的感觉,就像是仙女,女神般叫人的思念也随之净化,石家堡的大少夫人月女已经算是绝
,而她犹有过之,这份气质是天生的,似乎造物主已把天下所有女人的美完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足以令所有称得上美的女人妒煞。
子十三一向潇洒自负,而现在他不
呆了。
“请坐!”少女指了指旁边的木椅。
“谢了!”
子十三坐下,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
“你就是人称的十三公子?”眸光波动了一下。
“不敢!正是!”微微一笑以舒缓情绪:“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口吻不若想象中的柔淑,但这显示了江湖儿女的本
,本来她就不是生长在大家的闺秀弱女。
“当然,在下只是礼貌上不得不请教,如果姑娘不便说,在下也不勉强。”
子十三多少有些
子的气质。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了,我叫月华。”
“月华?”
“唔!”
子十三的心弦震颤了一下,石家大少夫人叫月女,她叫月华,两个都是罕见的大美人,而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她俩之间难道有什么渊源?心里想,
口便问了出来:“在下有句话想问?”
“什么?”
“石家堡的大少
叫月女,而姑娘——”
“不相干,巧合?”月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一说,
子十三便不好意思追问了,美人的条件差不多,在一般人心目中好像有那么一个共同的标准存在,眉眼相似情在理中,而天下男女同姓同名的不少,既然说是巧合,就算它是巧合吧!
“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一个人住不能算家。”
面上显现的不是幽凄,而是一种隐恨,并不怎么强烈,但却令人心悸。
子十三的心悸动了一下,一个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这是绝对的不寻常,加上她惊人的身手和对空桌烧纸跪拜的异样行为,这其间便大有文章了。
探人隐私乃江湖之大忌,可是那股子好奇之念却愈来愈强烈。
“姑娘怎会一个人独居深山?”
“我喜欢清静。”
这句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之口,的确是不可思意,如果是个老人自然不足为奇;
子十三当然不会接受这顺口的托词。
“姑娘刚才焚钱化纸,在拜谁?”他忍不住问了。
“公子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哦!对不住,在下只是情不自
。”
忽地,远处传来了数声狼嚎,荒山静夜,这声音份外地刺耳惊心,
子十三当然不会怕狼,只是这声音令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因为狼不但凶残,而且还啃腐尸,会使人联想到
葬岗里刨坟破棺的情景。
“我得去看看!”月华望着漆黑的门外。
“看狼?”
“不,看我养在外面的羊。”想想才又道:“公子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匆匆出门离去。
子十三仔细端详这木屋,前面这一重是一明两暗,隐约中可以看出暗间一边是卧室一边是厨房,堂屋侧方的过道通后面,后面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枯坐了好一阵不见叫月华的少女回转,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步向过道,过道后是一个小小的天井,连接一个单间,单间里淡惨的灯光透出,门是虚掩的。
门梢上吊了块木牌子,光线太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了进去。
站在门前可以看出白木牌上写了一个肃目惊心的大红字“血”
子十三全身一紧“血”什么意思?这小单间里贮存着血么?这说不通,那这“血”字是代表什么呢?
谜一样的少女,谜一样的地方。
踌躇再三,他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房门。
“呀!”他
口惊叫了一声,连退三步。
门已推开,房里的情况清晰入目。
一张条桌,上面有香炉,
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香炉后面是灯台,灯焰惨绿。桌后大靠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侧后的梁上高吊着一个半百老妇,双眼暴突,舌头外吐。
这怎么回事?太可怕了!
许久,
子十三才定下神来,再到门边,这时可以看出坐着的老人咬牙切齿,双目圆睁但却无神。
老妇是自缢的,这老者——
再仔细看,老者也已是一具尸体。
子十三见过许多死人,也杀过人,行走江湖这本是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寻常事,但此刻他的心里在发
,因为情况太离奇,离奇得还超乎常理之外;荒山木屋,绝
少女,血室死尸,烧香化纸,这怎么会连到一起。
现在
子十三已忘了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一心只想揭开这离奇而恐怖的谜底,他走了进去,临近观察,不
又是骇然,仿佛置在一个怪梦之中,不是真的尸体,是假人,只不过头脸部份做得极为精彩,是木壳雕刻的,上吊的老妇也同样不是真人,他僵立现场,困惑到了极点。
突地,他发现老者心口部位有样东西
出,是一个铜环,只容一个指头伸入那么大,环上垂了个钮子大的小圆球,是用红线编结的。
“都天令!”
子十三惊叫来一声,全身颤抖,脸孔也起了痉挛,大小血管急速膨
,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为何如此激动?
“你也知道‘都天令’?”月华的声音。
子十三突然从狂
中清醒,这是他师父对他有计划的苦心训练的成果,能在任何悴发的状况之下瞬间回复理智。
他的
情乍然消失,转头,只见月华站在门边,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秀丽绝俗的粉面罩起了一层寒霜。
“姑娘回来了?”他已经冷静下来。
“你是有所为而来?”
“在下说过不是。”
“为何探人隐密?”
“练武人的通病,好奇,别无他意。”
“好奇便可以不顾江湖规矩么?”
“这——在下只能说抱歉二字。”
月华默立了片刻,脸色逐渐和缓下来。
“公子知道‘都天令’?”她重复再问。
“知道!”
子十三内心又悸动了一下。
“不可能!”月华微摇臻首。
“为什么不可能?”
“这是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的御用暗器,连亲生儿子都不传,‘都天令’从无虚发,没听说有人逃得过,而且用必收回,值得石中龙发‘都天令’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奇怪公子一眼认出。”
子十三默尔了一会。
“在下是听家师说的,‘都天令’其实是一种奇形飞刀,刀入人体留线钮在外是便于收回,是以猜中。”
“可是——你激动非常?”
“人之常情!”
子十三平静地说:“这两个假人是代表谁?为什么‘都天令’没有收回?
姑娘能告诉——”
“不能!”
“——”
子十三无言。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血淋淋的故事,可是现在不能,我们才头一次见面,除了彼此通名之外,我们之间可是完全陌生,对不对?”
“对!”
子十三只好点头,因为事实是如此。
“公子能为我守这秘密?”
“当然!”
子十三诚恳地回答,一顿之后又道:“此地没人来过么?”
“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人;走,我们到前面去。”
“好!”
子十三点头,深深地再望了两个假人一眼。
两人又回到堂屋。
子十三心头布满疑云,苦于无法扫除“都天令”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这使他痛苦不堪,所谓椎心之痛,彻骨之痛,目前正是如此。
他判断后面“血堂”里的两个假人与月华有极深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跪拜烧纸,而假人是代表一对夫
,男的死于“都天令”女的悲愤寻短,至于死者的身份无从猜测,只能断言绝非普通人物,否则不会使石中龙动用“都天令”
“公子远来一定饿了,我去弄吃的。”
“这——怎好打扰?”
“不必客套,山中无佳肴待客,荒蔬野菜而已!”
说完,进入暗间厨房。
暗间里随即亮起了灯火光。
子十三这才注意到这房子构建的材料还很新鲜,完成的日子不长,看来这少女入山定居的时间没多久。
工夫不大,暗间里传来月华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吧!”
子十三起身进入暗间,只见房里摆有桌椅,桌上盘碟竟有七、八个之多,大部分是野味烧腊,居然还有酒,这使他十分意外。
当然,这种地方,这种时份,这种对象,能喝上几杯是很难得的事。
双方相对坐下。
“公子,随意吧!”
“多谢盛情!”
两人开始吃喝。
灯下,美人醇酒,的确令人陶醉开怀。吃喝了一阵之后,酒水冲淡了
子十三心头的沉重,慢慢豪放起来。
“姑娘平素也喜欢酌上两盏?”
“不常,这是祭祀用的酒,因为——”话声顿住,因为什么她没说出来。
“因为姑娘祭祀的对象,生前喜好杯中物?”
子十三代她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容颜有些惨淡,眸子里恨意又现。
“在下敬姑娘!”
“干!”
照杯之后,月华又斟上,渐渐,酡红上了脸,她已经有了醉意,在灯下,更显得娇
动人,散放开出美玉的光泽,仿佛人已升化,是仙姿,不是凡尘的脂粉。
子十三也有些沉醉,一半一半,美人和酒等量。
“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
“谁都会,在下当然不例外。”
“那我呢?”
“应该是彼此!”
“公子想知道一些有关我的身世么?”
子十三大感意外,她原先断然拒绝透
她的来路,现在却又主动提出,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有别的原因改变主意?不过,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一个谜憋在心头委实不好受,尤其是这样的天仙美人。
“如果姑娘愿意说,在下很愿意听。”
“好!那我就告诉你。”酡红的脸更红,那是由于激动;眸子里那股凄人的恨意也更浓,浓得令人不敢正视:“血堂里的两位老人的替身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一些,他们是夫
,男的毁在‘都天令’下,女的悲愤自缢——”
“在下已猜到。”
“而他们是我的父母。”月华声带哽咽。
“啊!”
子十三心弦连颤:“请问令尊是?——”打蛇随
上,他不能放弃这揭谜的机会,赶紧追问。
月华直直地望着
子十三,许久——
“公子听说过‘乾坤教’么?”
“听说过,莫非——”
“先严便是故主‘玄玄先生’。”
“啊!”
子十三再次惊叫,起立又坐下:“令先尊功盖武林天下,黑白两道同钦,想不到——唉!”
“我布置血堂的目的是每
提醒,毋忘此仇。”现在,她似乎已变了另一个人,仇恨掩盖了她的美,成了一尊复仇的女神。
子十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心头有东西在翻搅,像熊熊野火,又像滔天逆
,他几乎呻
出声。
“那——姑娘应该姓东方?”
“对!”月华点点头,无言举杯。
两人又干。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现在想听听你的?”月华能在极度激动之下迅速平复情绪,这一点很少人能办到。
子十三真是服了,不是服于她的高度修养,而是服于她的心思。
她主动说出身世而没提任何
换的条件,说完之后顺理成章地来这么一句,语气很淡,但极够份量,自己能好意思不说么?
“在下是孤儿,由恩师抚养长大,至于身世——说来惭愧,不甚了了,仅知道先慈是死于非命,此番进入江湖,便是为了母仇。”
他无法不作适度的保留,他不能完全照实抖出来,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月华的目光像严冬夜里的月光,冰冷酷寒。
“令师是谁?”
“早已谢绝江湖,不敢违命提起。”
“令尊呢?”
“不知道!”
“那为何叫十三?”
“家师如此叫,不明原因。”
“令堂仇家是谁?”
“正在查访之中!”
月华冰住,她一口气提出了这许多问题,但得到的都不是确切的答案,心里完全不是滋味,久久才吐了口气。
“你不是在敷衍我?”
“绝对不是!”“好,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太原是不是为了‘玄功解’?”
冰冷的目光像针,似要刺穿人的心。
“本意不是,在下是最近才听闻此事。”
“嗯!那现在有意么?”
子十三略作思索。
“凡属秘笈利器灵丹之类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在下说完全无意那是欺人之谈,不过,在下很相信一个‘缘’字,该得便得,不该是我所有绝不强求。”
“这句话我不敢苟同。”
“怎么说?”
“你不去求,难道东西会自动送到你手上?”
“姑娘说得是,但在下不是这意思,所谓强求是指不择手段、巧取豪夺而言,不强求,并非绝对听其自然。”
“唔!这还像话。”
月华展颜笑了笑。
“那姑娘你呢?”
子十三反问。
“我要得到,因为我要报仇!”月华的语意很坚决。
子十三突然沉默下来。
就在此刻,狼嗥之声再次传来,凄厉悠长,令人听了心悸,但只嗥了三声便告寂然。
月华眸光一闪,站起身来道:“奇怪,这只狼怎么去了又来,我得再去看看羊圈,公子,你且喝酒。”
说完不待
子十三的反应,便匆匆离去。
子十三一想不对,山里人饲养牲畜,圈栏必在屋旁,而且非常坚固,同时以月华的身手,宰只狼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会任其一再
扰;他是在山里习艺长大的,虽末踏遍每一个地方,但对山区的情况并不陌生。
这嗥声不似求偶,也不像引类,因为根本没有回应,而且只叫三声,这当中可能有什么文章?心念之中,他也奔了出去。
夜
深浓,越过空地便是密林,羊圈不会盖在密林里。
眼前不见月华的影子。
除了屋后不远是一座险峻的危峰之外,其余三面都是无垠的原始莽林,不用说,林子里定是腐叶积层,藤蔓牵绕,暗无天
,在夜里寸步难行。
他想到居高临下,也许能有所发现,于是,他绕向屋后,浅林,很快地穿透到了峰脚,正准备施展“鹰扬身法”登峰,忽然听到隐隐细语之声传自危峰的一块巨石之后,心中一动,悄然掩了过去。
“我说的你全都记住了?”月华的声音。
“记住了,老身会一字不漏地向大小姐禀报。”一妇人的声音。
“那你去吧,我不能待太久。”
“二小姐何时——”
“我会尽快出山。”
“老身告辞!”
子十三骤然明白过来,狼嗥是联络的暗号,但——大小姐是谁?
老妇人要传的是什么消息?
月华刚才在屋里所说的可信么?——
月华从石后现身,迅速地奔向小屋。
子十三等了片刻,不见老妇人的影子,这种绝地她是怎么来去的?
他转到石后,发现一个黑黝黝的
口,原来此地有秘道可通外面。
月华已回屋,他没时间去探究,正准备动身折回,忽然发觉身后有人,登时心头一紧。
同一时间“哇!”惨号之声从
径中传出。
子十三回头,身后果然是月华,她本奔向木屋,不知何以又突然回转?
月华狠盯了
子十三一眼,飞快地冲入
中。
中发出惨号,表示有人被杀,被杀的是谁?杀人的又是谁?这是条秘径,月华说从没生人到过此地,怎会发生杀人的事?
子十三心念数转之后也跟着进入秘
,
径漆黑入墨,虽然他凭超人目力可以隐约辨认,但由于不
,故而速度不快。
径时宽时窄,而且颇多曲折,进去没多深,发现了一具尸体,观察之下,证明是个男的,他又继续前行,好不容易看到了线线天光,是从藤萝里透进来的,他用手扒开掩住
口的藤萝现身出去。
外是野草疏林。
月华俏立着,一个背影刚刚离去,想来是那老妇人。
草地上横陈了五具尸体,借着星光,可以看出是石家堡的武士,他们怎会摸到此地来?一想便知,定是跟踪老妇人来的,
子十三心头起了一种矛盾的感觉,像是快意又带着几分悲哀,天下第一堡开始没落了么?
月华没回身但开了口。
“
子十三!”称呼已经改变,声音也相当森冷道:“你居心难测,对我说的全是谎言,现在你已
了原形。”
“何以见得?”
“你跟踪我而来,趁我外出秘探血堂,‘都天令’使你震惊激动,出身来路
代得不明不白,现在又跟踪我来到秘密通道,石家堡的鹰犬居然也跟踪而至。”吐口气又接下去道:“还有,你不惜树强敌救石二公子,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全属误会!”
“不必强辩,我不会相信你的半个字。”
“姑娘的意思是——”
“你将永远留在此地。”
“杀在下?”
“一点不错。”
“不给在下有解释的机会?”
“那是多余。”
“东方姑娘,在下只一句话,不跟你动手。”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死定了!”
月华回身,那可以让任何男人沉醉的眸光,现在变得非常可怕。
子十三想了想道:“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走了。”
了字余音未断,身形已灰鹤般冲空而起,姿势相当美妙。
月华厉叱一声:“你
翅难逃!”
娇躯随之腾起。
翅难逃只是句形容之词,然而
子十三就像真的
了翅膀,原本势竭的身形凌空一旋,又升高了一丈有余,月华势尽落到树顶,
子十三已横空飞去,转眼消失。
“鹰扬身法”的确可以够得上惊世骇俗四个字。
月华下地,恨恨地一跺脚,自语道:“如果他真的是石家堡的鹰犬,后果就相当严重了,可是——这怎么会呢?或明或暗,石家堡都没有他这一号人物,石中龙老匹夫已经中风不起,石家庆是个草包,除非是石家辉秘密网罗的好手,要是这样,我们如此做便大大失策了,非赶快出山跟大姐商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