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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蜘蛛
 从学生会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太阳越来越毒,从地面上升腾起来的热气令人窒息,就像是把整个地球都扔进蒸笼里一般,要把人活活地蒸成包子。

 楚云飞似乎良心发现了,要她从沁园楼里搬出来,并答应给她安排一个条件优越的寝室。但杨飒并不想离开那栋楼,事情还没有解决,她怎么可以丢下不管,特别是丢下刚刚认识的好朋友。

 她叹了口气,沿着那片湖泊缓缓地走,四周树环绕,倒不觉得太热,但她的心里很如一团麻。楚曼真的和那只怪物有关系么?那只怪物似乎是冲着她来的,楚曼到底有什么企图?如果她想要取她的性命,昨天晚上就可以杀了她,为什么却对她施催眠术?

 一阵清风拂过湖面,刮得满湖的荷叶随风摇摆,仿佛涌起了一层绿色的波。杨飒抬起头,享受这夏日难得的凉爽,哪知头刚抬起来,就看见一只虫从树上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鼻头,她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将虫子甩到地上,重重地踩上几脚。

 "该死的虫子!"杨飒愤愤地咒了一声,却突然一震,那只从楚曼里钻出来的虫子到底是什么虫?那个时候只看到了它的脑袋,锋利的牙,漆黑的头,脖子上还有黑色的绒,那到底是什么生物?沁园楼里什么虫是那个样子的?

 等等!杨飒眼睛一亮,虫子?对了,虫子!如今是晚夏,沁园楼又,为什么她却没有看到一只虫子?蚊子苍蝇就不说了,连号称不死的蟑螂也没见到一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那只虫子…以吃虫为生?

 就在这个时候,杨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湖泊的另一边,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沿着河岸往东边走去,杨飒记得,那是往校外的路。

 楚曼?这么热的天气,她要去哪儿?

 来不及细想,杨飒已跟了上去,也许,一切的真相,就在楚曼的身上。

 杨飒不得不承认,楚曼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身材也出奇得好,走起路来摇弋生姿,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这样的女子,竟然会和那样丑陋的昆虫有联系,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她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祖母跟她说过,女人的美丽是一种毒药,致命的毒药,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所以,平庸是福。

 因为热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很少,连汽车都拖着慵懒的身子在几乎被烤化的马路上缓慢地爬行。杨飒已经是汗如雨下,也不知道跟着刘楚曼绕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转眼就不见了。杨飒一急,连忙跟了上去,哪知刚一进巷口,几个穿着奇装异服、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混混就围了上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杨飒一惊,连忙往后退,谁知身后竟也围了几个上来,她倒了冷气,靠在布满青苔的墙上,战战兢兢地说:"你…你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好久没开荤了,想找你玩玩。"其中一个光头笑着说,"小妹妹,你最好乖一点,否则这么细皮的伤着了可不好。"

 杨飒咽了咽口水,将墙壁贴得更紧了,看着那人的笑,她觉得全身的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一颗一颗往下掉。

 "别…别碰我。"杨飒躲过光头伸过来的魔爪,转身想逃,却被几个混混七手八脚地抓了回来,往墙上一推:"别碰你?哈哈哈哈…不碰你我们来干什么?你最好乖乖听话,我们会很温柔的。"说完,一群人笑起来,笑得杨飒骨悚然。

 "住手!"一声低喝,宛如一声惊雷,令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杨飒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穿白色衬衣的楚云飞,他的衬衫扣子开到第三颗,隐隐出里面结实的肌。

 那一瞬间杨飒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身上所透出的霸气就像是一个君王,正带领着他的军队开赴战场,惊人的气势令万众折服。

 "你他妈是谁?"光头挥了一下手中钢管,吼道,"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楚云飞冷笑了一声,道:"真是老掉牙的对话,和你这种人即使是说上一个字,也是对我智商的羞辱。"

 依然是这样的嚣张和自以为是。杨飒瞬间就被拉回现实,楚云飞就是楚云飞,从来就是这样的目中无人。

 "妈的!"光头大怒,举起钢管就朝他脑袋挥去,"上!"

 楚云飞依然冷笑,脸上满是鄙夷,身子一侧,钢管擦着他的膛砸下去,同时他左手一抬,手肘狠狠地砸在光头的鼻子上,空中立刻响起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如洪水一般从他的口鼻里涌了出来。

 另外几个混混见老大吃了亏,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无数跟钢管木从四面八方向楚云飞击来,楚云飞眼中寒光一闪,抬脚狠狠踢在最近一人的口上,那人立刻跌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他迅速转身,一个回踢结结实实地落在一人的肚子上,那人往后跌了出去,手中的钢管手而飞。

 杨飒愣愣地看着楚云飞和混混斗,每个动作都如行云水,畅无比,一招一式都显示出他不下十年的苦练。他真的是那个她印象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还愣着干什么?"楚云飞朝她喝道,"还不快跑!"

 杨飒被他一喝,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身就跑,虽然她不希望楚云飞因她而受伤,但她也绝对不会学三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走一起走,那样只会给别人添乱,给观众添堵。

 但是她很快就为自己不顾一切往前跑的行为后悔了,在这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算是逃跑也必须逃跑得有技巧才行,否则就会跟她一样的下场。

 巷子的外面就是大街,就在她跑到马路中央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得仿佛刺破她的耳膜。

 随即而来的就是天旋地转和满目的鲜红,在她最后的意识里,看到的是在一片血红中惊慌跑来的楚云飞。

 "阿飒-"

 "她受伤了,你不出去看看她吗?"一位年轻女子挑起湘妃竹做的竹帘,斜依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巷子外的那一幕。她穿着一件明朝的褙子,粉红色的底子,上面绣着细碎却古典的暗花,她的如云青丝优雅地挽在头上,斜着一只透明得像水晶一般的白玉簪,手中拿着一只绣着荷花的团扇,花尖停着一只灵巧的蜻蜓,正应了那句"小荷才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古诗。

 "她不会有事。"刘楚曼坐在屋里,正细细地品着紫砂茶杯里的新茶大红袍,面色沉稳冷静,"况且有英雄救美人,我出去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汉服女子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轻轻摇着团扇走进屋里,这间屋子似乎是家古董店,装潢古朴,壁橱的柜子都用上等的樱桃木做成,桌子上焚一炉香,宛如岚般的远古记忆,"楚曼,你进凝华学园是为了什么原因,希望你不会忘记。"

 "放心吧,我不会忘的。"刘楚曼眼神徒地冷了下来,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也不会忘记。"

 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你们寝室,似乎卧虎藏龙呢。"

 "我不会让她妨碍你的计划。"楚曼端起茶杯,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

 杨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之前她不是出了车祸吗?这里难道是医院?

 她下了,打开门,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天花板上有内置的光灯,将走廊照得充满了现代感。

 她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楼道口,面前是两排楼梯,一排向上一排向下,一个小男孩坐在向上的楼梯上,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浅蓝和纯白相间的病服,看来这里果然是医院,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医生都没见到?

 "小弟弟,"杨飒走过去,弯下,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哪个病房的?"

 男孩缓缓地抬头,脸色像纸一般苍白,眼睛里也是黑少白多,令杨飒不想到了日本恐怖电影《咒怨》里的俊雄。

 "来,小弟弟,我送你回病房。"杨飒向他伸出手,谁知那男孩连忙跳起来,往上跑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沙哑得像老人一般的声音说,"你不可以靠近我,你身上的光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光?"杨飒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哪里有什么光?

 她抬起头,想为自己辩解,哪知那男孩早已不知去向,她挠了挠脑袋,心想刚刚怎么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呢?

 "阿飒。"一个悦耳的女音在身后响起,杨飒转过头,见到一袭白衣。

 "楚曼?"她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去。"楚曼向她伸出手,"来,跟我回去吧。"

 杨飒呆呆地看着那只纤巧漂亮的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楚曼自始至终都微笑着,那道微笑,令杨飒的心里一暖。

 她终于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往来路走去,也不知为什么,那条长廊里的人竟然多起来,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被人搀扶着的病人以及各种各样神色各异的市民都在走廊里来来去去,只是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她们,甚至从她们的身体里穿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病房,杨飒看到楚云飞、雷昊以及其他两位室友都坐在走廊上的兰椅子上,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担忧。

 楚曼推开病房的门,杨飒惊讶地看着躺在病上的自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快回去吧。"楚曼微微一笑,将她往上一推,"别让大家担心了。"

 杨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同时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不了一下,谁知就是这低低的一声呻,屋外几个人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冲进病房,兴奋地大叫:"医生!医生!她醒了!"

 随即一个医生带着几名护士冲了进来,用各种各样的仪器给她做检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奇迹!真是奇迹!她大脑受了那么重的创伤,竟然能醒过来,真是奇迹!"

 "那她没事了?"李幽高兴地说。

 "嗯,不过还是要做一下全面的检查。因为大脑受创的缘故,可能对她的说话能力有影响…"

 "我好累…"杨飒觉得昏昏睡,而那个医生实在太吵了。

 医生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是奇迹年年有,今天…似乎特别多…

 杨飒的恢复能力惊人,对于医生来说,每一天都是对他长久以来的工作经验和医疗常识的严厉考验,每到早上例行检查时他都条件反般张大嘴,即使回了办公室也很久都闭不上来。

 从杨飒醒来之后楚云飞就再没来看过她,不过每天雷昊都会买些水果,带一束百合来,什么也不说,只是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令杨飒不由得骨悚然。

 半个月后,医生终于说她可以出院了,杨飒看着医生憔悴的脸,心想自己要是再不出院,恐怕他就要崩溃,只好点头,答应明天就走。

 和李幽、思然约好明天上午来医院接自己,杨飒松了口气,放下手机。那部手机还是上高中时卖掉一对耳环后给她买的,功能不是很多,但能却很好,用了几年都没有损坏。从拿到这部手机那天开始,她就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卖掉珍藏多年的饰品,可是现在…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笔住院费可不便宜,虽说楚云飞先帮她垫付了,但那毕竟是别人的钱,始终是要还的。看来,她得尽快找份兼职了。

 夜已经很深了,医院里很静,即使关着窗户也能听见蝉的叫声,婉转而悠扬。她躺了下来,回忆起半月前的那一幕。这些天楚曼都没有来看她,思然和李幽总说她忙,整天不在家,那么…那天的事情,难道真是一场梦吗?

 杨飒发疼的额头,她始终看不透楚曼,她到底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蝉鸣停了,睡眼朦胧中杨飒仿佛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无数的虫子在爬行。这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杨飒猛地从上坐了起来,这声音她只听过一次,但恐怕终身难忘,在张磊的MP4里,伴随着几个男生的惨叫,在她脑中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杨飒往后缩了缩,全身的汗都竖了起来,那只虫子来了,来取她的性命!

 她条件反地去摸枕头下的刀,却想起自己这是在医院,她艰难地了一下口水,望着那删黄的门,心脏迅速地跳动起来。

 虫子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突然,门上传来"砰"的一声,仿佛什么人在用力地撞着门。杨飒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虽然她知道这没有用,甚至很丢脸,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

 撞门声停了下来,杨飒一惊,疑惑地抬起头,向门边看去,哪知门把竟然轻轻转动起来,发出极轻微的嘎吱声。

 可想而知,这样的响声对杨飒来说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指甲几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棉布。

 咔嚓。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竟然是医生。杨飒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医生,原来是你啊。"

 "奇怪了。"医生四周看了看,疑惑地说,"刚才听到好像是什么虫子在爬的声音,怎么现在却不见了?"

 他话音一落,杨飒就觉得全身冰凉,她看见一只昆虫,一只巨大的昆虫从门的一旁缓缓地走出来,它有着大如铜铃般的双眼,锋利的牙齿,以及八条茸茸的腿!

 "蜘蛛!"杨飒脸色惨白地大叫起来,没错,是蜘蛛!一只比人还高的蜘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沁园楼里什么虫子也没有了,蜘蛛以吃虫为生,这么巨大的蜘蛛,即使再多的虫也不够它吃!

 医生猛地转过身子,看见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只是还没等他叫出声来,那蜘蛛猛一仰头,身子一缩,从嘴里吐出无数只小蜘蛛来,水一般涌动,瞬间便爬上他的身体,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嘴里。

 然后杨飒就听到嚼食内脏的声音,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内脏,而外形却完好无损。

 小蜘蛛很快便越过了医生的尸身,朝杨飒涌过来,杨飒恐惧地抱着头,尖声大叫,她想逃,可是在这样一个严密的包围圈里,她无路可逃!

 就在这个时候,病的周围突然闪起一圈白色的光,像蛋壳一般将整只团团包住,小蜘蛛们一碰到那层光膜就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病房里充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烤味道。

 大蜘蛛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宛如野兽,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墙壁,快步走了进来,杨飒惊讶地看着她,那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打着波卷的长发,都如此熟悉。

 但是,在她的身后,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白色的皮,在空中柔软地晃动。

 杨飒的脑中立刻现出一种神秘而狡猾的动物,令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白度。

 "孽畜!上次让你逃了,这次我绝不留情!"楚曼颜色一冷,手中出现了一把被白光包裹的长剑,身形猛地一起,向它的额头刺去。

 在那一瞬间,杨飒清晰地感到了蜘蛛所散发出来的深沉的恐惧,它朝楚曼奋力吐出无数小蜘蛛,转身就跑。

 楚曼将剑一挥,一道白色的光将面扑来的蜘蛛墙劈成两半,迅速窜了出去。

 然后,杨飒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门外下起绿色的雨,雨点粘稠而腥臭。

 杨飒心脏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了最大值,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在那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一身白衣的楚曼回到病房,身上没有沾到一丁点的脏东西。她走到边,看着昏倒在上的杨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屋子里却没有任何蜘蛛爬过的痕迹。她向护士打听医生的下落,护士笑着告诉她,医生昨天下午就离开了医院,回家乡去了。她茫然地听着,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上午八点正,三位室友准时到达,李幽十分夸张地给了她一个世纪大拥抱,然后给她一堆零食,杨飒看了一眼,全是她最讨厌的膨化食品。

 思然是个淑女,自然不会像李幽那般夸张,捧了一束白玫瑰到她眼前,漾起人的微笑,说:"回来。"

 最后一个是楚曼,她推开门,走到杨飒的面前。杨飒想到昨晚她身后的白色长尾,不后退了一步,眼睛中出防备和恐惧的神色。

 "阿飒,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楚曼扑上去,狠狠地抱住她,巧的轻轻放在她的耳边,用充满讥诮的语气说,"小丫头,如果你敢我的秘密,我会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飒心一惊,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她没有猜错,楚曼果然就像那种动物一样,既神秘又狡猾,既狡猾又残忍。

 该死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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