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6章
第73章
慧意拉着我跑到了宅子后的那片大沙滩上。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乡亲,都是来看热闹的。新购置来的刀剑堆放在旁边,家丁们忙着开箱验货。
我们钻进人群里。
夏庭秋一身劲装,前摆
在
间,端的宽肩细
,腿双笔直修长,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他手里握着一把三尺来长的细刀,身影一闪,朝着林锦宏砍了过去。林锦宏着上身,
着结实
壮的
膛。他手里也是一把细刀,锵地接了夏庭秋的一击,转而侧过刀身斜砍回去。
两人身手敏捷,动作开扩,一招一式都
干有力,你来我往密不透风,让人看得眼花缭
。
这刀法我从未见过。当然我这人比较不学无术,只学过点花拳绣腿的剑术。我不知道的刀法那是太多了。
只是这刀却眼
,以前在兵器谱上看到过。
我正冥思苦想,那边两人已经比试完了,林锦宏略胜了半招。
慧意拉着我冲过去“锦宏哥好厉害!”
林锦宏一笑“我这是险胜。”
“林老弟太谦虚了。”夏庭秋抹了抹额头的汗“我很少用刀,使得不好。”
我接过他手里的刀仔细看“这可是唐刀?又不大像,似乎精致了许多。”
“改进了一些,不过算是唐刀。”夏庭秋说“北海
番人都使用这样的刀。他们的海盗船小又快,碰上了近身
搏,长剑倒不及这改良过的刀杀伤大。下个月我去北海前,也要把这刀法练
了才行。”
“什么刀呀剑呀的,我可不懂。”慧意从怀里掏出两块香帕,一人给了一块“你们倒是快擦擦汗吧。”
林锦宏接了帕子,问我:“六姑娘若是喜欢这刀,我叫人再打造一把给你可好?”
“方便吗?”我也有点心动。
“一把刀而已,又不是天上的星星。”林锦宏哈哈笑“这就算是我给姑娘您的见面礼好了。”
我噗地笑道:“见面礼是长辈给晚辈的。我比你年长,林小弟不要
了礼数呀!”
“啊?”林锦宏脸一红“那就是孝敬的礼,好不好?”
我转头看夏庭秋。
夏庭秋笑道:“我看你也玩得无聊,学学刀也好。”
“家主大人发话了。”我对林锦宏笑道“那我等着你的孝敬礼啦!”
回了家里,夏庭秋同我说:“林家当年势力不小,这几代男丁稀薄,家势衰落了些。林锦宏年少有为,林家长辈对他寄予了厚望。”
我吃着西瓜,含糊道:“我看这个小伙子也不错。今天你们在沙滩上,衣服穿得那么少,旁边的姑娘家看着你们,脸都红了。”
“衣服穿得少的是他,可不是我。我一身肌肤可金贵了,可不能随便让姑娘看了去。”夏庭秋抢了另外半个西瓜,用勺子舀着吃“岛上适龄的姑娘,大多都对他有意思。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愣了一下“还好吧。”
夏庭秋嘴角一勾,凑过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被他猛然放大的脸惊了一下,脸上一热,下意识推开“别闹了。”
夏庭秋眼里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又嬉皮笑脸地赖过来“啊呀,有什么不能对师兄说的?难道你觉得师兄我不好?”
“别靠那么近。”我笑着拿西瓜子丢他“你早上没漱口吧?臭死了!你说你这怎么和阿牛一样的?”
“口臭?”夏庭秋怔了一下,忽然站起来,跑去了屏风后面。
我以为他去漱口了,没想他很快转了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漆盘,盘里有个又大又圆的东西,用块布盖着。
夏庭秋把布揭开,一股浓郁的异味扑面而来,将我熏地窜出一里远。
“别跑呀!好东西呢!”夏庭秋把我拽回来,指着那绿刺皮黄瓤的似乎是水果模样的东西,说“这叫榴莲,咱们岛上没有,还是商船从越国带来的。闻着臭,可好吃了,我小时候就特别爱吃。”
我捂着鼻子使劲挣扎着要逃跑“难怪你打小嘴巴就臭,原来就是这大粪果吃多了。哎呀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啦!”
“你叫呀!”夏庭秋一脸老
氓样“这里没师父和大师兄,我才是老大,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理你。”
我张开口,声音还没发出来,嘴里就被夏庭秋
了一块果
进来。
我只觉得后背的汗
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然后觉得,这东西是甜的,有点黏,说不上多好吃,但也不难吃就是了。
“怎么样?”夏庭秋一副
计得逞的模样“我就说了这好吃了吧?来来,再吃一块。”
我闻不得那气味,殊死反抗,终于挣脱,捂着嘴退到墙角缩着。
夏庭秋怪扫兴的“这东西三两银子一个,运到东齐,可以卖八两银子。这么值钱的,你居然不吃?”
我把嘴里的果
咽下了,呵口气闻了闻,那股异味差点熏死自己。
“你爱吃你自己吃。以后吃了这东西,离我一丈远!”
夏庭秋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抱起吃剩的西瓜,一溜烟跑走了。
随后半个月,夏庭秋忙着去治下各岛屿巡视,林锦宏同行。慧意说她要顺路去看望外婆,也跟着一道去了。
他们走了没几
,林家的家丁给我送来了一把番刀,说是他们家大少爷吩咐的。我想找校场师父学刀,又忌讳男女授受不亲。后来还是旁人提议让我跟着良玉学刀。
良玉是女孩子中使刀的好手,虽然为人冷漠孤傲,可是教起我来,十分细心尽责。我本来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学刀的,被她一感化,不得不端正态度,发奋努力起来。
半个月后,夏庭秋回来,我兴致冲冲地跑去找他显摆,却撞见大夫在往他身上
白纱布。慧意坐在一边,两眼通红。
我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呆站在那里。
夏庭秋见到我,转头就朝身边人吼:“不是说了不要告诉她的吗?”
那下属急忙摆手“三少爷,没人通知六姑娘呀!”
“我自己来的。”我匆匆走过去“你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一身的伤?”
“没事。”夏庭秋握住了我伸过来的手“都是皮
伤而已。”
慧意在旁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庭秋哥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伤着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得跺脚。
“唉,都说了是小伤了。”夏庭秋拉着我,满不在乎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黑旗船,发生了点冲突。我们人多势众,没有什么损失。”
我指着他背上的伤,高声道:“这不是损失是什么?”
慧意哭道:“是我不好。我没防着身后有人偷袭。庭秋哥帮我挡了一刀。”
“你也是…别哭了。”夏庭秋叹气“说起来也是我没照顾好你。”
慧意使劲摇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夏庭秋冲我使眼色。我只好先去安慰慧意。
好不容易把慧意哄得回去休息了,我这才回头去看夏庭秋。半路碰到小丫鬟送药,我接过来亲自端了过去。
“好险呀!好险!”伤员夏庭秋一边啃着卤
爪子,一边感叹“想那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我
身而出,站立船头,拔刀相
。那姿势想必十分潇洒!只可惜你是没看到。”
“我见你摆谱还见的少吗?”我把药
他手上。
夏庭秋仰头一饮而尽,乍了乍舌,继续啃
爪子。他上身衣服还没穿,
着明显晒黑了一层的紧实
膛。白色的纱布
在上面显得特别刺目。
“真的没事吧?”我担心地问。
“没事!”夏庭秋说“虽然有点深,却没伤到骨头。大夫说养大半个月就好了。”
“可你再过几天就要去北海了。”
“不下水就行。”
我紧皱着眉头“这么卖命干什么?万一过了头,把小命丢了,你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不就打了水漂。”
“没有付出,怎么能有成就?”夏庭秋笑了两声“你师兄我不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在我三令五申之下,夏庭秋在家里好生休养了几
。我那几
也哪里都没去,每
都亲自给他炖点滋补的药膳。
夏庭秋十分享受着我的伺候,每
吃得满嘴
油,还要点菜。一下
汤不好喝要吃鸭,一下猪蹄不吃前腿要吃后腿。西瓜单是切片了他还不满意,要我把皮削了籽挑了才肯吃。特别是那榴莲,他非要我亲手剥好切成块,再亲手喂给他。
我大怒,掀桌而起“你伤的是背,又不是手。嫌手多余就早说,我一刀挑了你手筋就是!”“师妹息怒!息怒呀!”夏庭秋嬉皮笑脸,赶紧自己抓了榴莲
进嘴巴里。
林锦宏见了这些
的好菜,羡慕得一边垂涎一边冲我摇尾巴。我见他可怜,回头熬猪蹄汤的时候给他多盛了一份。
林少爷喝着浓汤,感动得泪
满面“六姑娘真是贤惠,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我一阵
麻“不贤惠,林小弟过奖了。”
“对了,”林锦宏说“过几
新船下水,六姑娘会去看吧?”
“有什么好玩的?”
“杀猪杀鸭祭海神,放礼花,摆上好酒好
,大家唱歌跳舞,小伙子追求姑娘。”
“听起来
有趣的,我二师兄会去吗?”
“夏二哥可是一家之主,这下水仪式得由他主持呢。”
第74章
到了新船下水那天,我一大早就被慧意拉去了船厂。
我们还未走近,就可以望见船厂码头停着一艘漆得油亮的古铜色大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船有四层,还安有火炮。此刻船栏杆上都扎满了红绸,祭台上放着丰盛祭品,烟花已经摆好,爆竹也高高悬挂在船头。
新上任的家主头一次主持新船下水,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赶过来参加这个盛会,这场景热闹得简直比得上过元宵灯节。
慧意激动地拉着我从人群中钻上前去,站在了最里头。
到了吉时,礼号声响过,就见夏庭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步履从容地走上祭台。
他今
白袍玉带,身材修长
拔,面容俊雅,带着温和如水般的笑意,整个人仿若一块温润剔透的碧玉。
爆竹轰鸣声中,夏庭秋
起衣摆,执香跪在案前,叩拜海神。然后歃血盟誓,犒赏下属,分发赏钱。
众人簇拥下的夏庭秋从容优雅,笑得自信又不失谦和。这么多年来,我见过他疲懒无赖,见过他玩世不恭,见过他深沉阴冷,也见过他古灵
怪,却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仿佛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自在地游走在宗族亲戚和治下百姓之间。他受着尊敬和爱戴,也享受这里的一切。
这片大地不愧是他的故土,也是他即将大展拳脚的地方。过去的四年,他为了照顾我,浪费了大好时光在山里陪伴我。现在,他的人生才终于要启航出征了。
夏庭秋发完了赏钱,转身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女孩子们一下全激动了,你拉我扯,红着脸吃吃地笑着。
夏庭秋这般好模样,当年就
得山下的姑娘小媳妇们七荤八素的,成天倚门而望,等着他下山来。现在在岛上,他和其他男人比起来,俊秀中又多了一分斯文儒雅,更让这些见多了壮汉的女孩子们芳心大动了。
姑娘们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纷纷掏出了自己的贴身匕首。我见慧意都掏出了匕首,不由问:“这是要做什么?”
慧意两眼直直地盯着夏庭秋,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良玉干巴巴地同我说:“仪式上有个环节,船长要拿个姑娘的匕首去放旗。”
“什么放旗。”我问。
良玉还未回答,就听夏庭秋的声音传来:“雨儿,把你的匕首给我。”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刺人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扎得我浑身寒
倒立起来。那罪魁祸首却笑得得意非常,丝毫不在意我已经成了众目睽睽的目标。
慧意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一朵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来。
“六姐姐,快把匕首拿出来给庭秋哥吧。”
我迟疑着摸出怀里的匕首,递给夏庭秋“你要做什么?”
“你看着就知道了。”
夏庭秋把匕首揣进怀里,转身离去。他
起衣摆
进
带里,纵身一跃,攀住了船上的绳梯,一眨眼就爬到了船上。
底下的人群开始叫好。
夏庭秋远远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顺着最高的桅杆往上爬去。
“他这是…”
“放旗呀。”慧意说“庭秋哥果真还是最看重妹妹的,所以才拿了六姐您的匕首去放旗呢。”
良玉又在身后冷哼了一声。慧意恼怒地回头瞪她一眼,两个女孩都背过了头去。
说话间,夏庭秋已经爬到了桅杆顶端。那桅杆极高,太阳又大,我眯着眼只看到桅杆上有个大包裹,夏庭秋的影子晃了晃。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匕首折
了一下刺眼的阳光,然后唰地一声,一面红铜色的旗帜从桅杆顶部随风展开,旗帜上金黄娇
的芭蕉花在阳光下绽放,长幡宛如两条长鱼,摇头摆尾地游
在天地之间。
人群爆发出轰然地欢呼喝彩之声,礼炮点响,爆竹大鸣,金红碎纸屑漫天飞扬。
乐队吹奏起了熟悉的民间舞曲,乡亲们欢笑着,鼓掌着,喜悦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一盘盘水果和热菜被端了上来,一杯杯酒被满上,小伙子牵着姑娘的手,随着
快的音乐翩翩起舞。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全身心地感受着这快乐无比的气氛。
这是我平生遇到过的最热闹的庆典。这里的景
天高海蓝、辽阔壮观。只有这样的大海才能养育出这些朴实善良、勤劳好客的人民。
这里远离拘束和纷争,这里没有杀戮和背叛。我可以每一天都
着朝阳醒来,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我可以肆意欢笑大喊,寄情于山水之间。这里就是一块纯净的海上桃源。
天色见晚,篝火升了起来,庆典也进入了最为热闹的阶段。
不知疲倦的年轻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舞,架在火上的烤羊渐渐散发出
人的气息,和夜花的芳香混在了一起,如醇酒一般让人熏熏
醉。
我吃着烤鱼,满嘴
油。夏庭秋突破重围,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我急忙扶住他。
他脖子上起码套了四、五个姑娘送的花环,一身酒气,脸色
红,可是精神却好得出奇。
我知道他今天也相当地开心。
四周一片嘈杂,我不得不扯着上门冲他大喊道:“二师兄,我喜欢这里!”
夏庭秋听了,眼神霎时温柔如水。
他笑着回喊:“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永远留在这里!”
我笑而不答。
“来,跳舞去。”夏庭秋摘下了脖子上的花环,拉着我又钻进了人群里。
别人看到他来了,吹着口哨给我们俩让出一块地方。
我拘束地站着,左瞧右看“可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就是。”夏庭秋拉着我,随着音乐转起了圈子。
我全无章法,被他绕了几圈,彻底晕头转向,只能由着他胡来。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我们俩也哈哈大笑。怕是先前喝的椰子酒上了头,我情绪也激动起来,浑然忘却了所有的不愉快,把全身重量都
到了夏庭秋的手上,跟着他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
我的头晕到不行,却怎么都停不下脚步。
今夜星光灿烂,北斗七星清晰可见,月亮的影子只浅浅地挂在天边。这些星星们似乎随着我一起旋转着,渐渐连成一片密密的白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欢呼声渐渐远去。我的世界虽然还一直没有停止旋转,不过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人群了。
夏庭秋背着我,沿着沙滩慢慢走,把喧闹和光亮全都抛在了身后。
我伏在他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气息,觉得无比地安逸舒适。
我们俩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带我进山里玩,玩累了我耍赖不肯走路,他总是捏红我的脸,然后把我背回来。
我时常在他的背上唱山歌。那歌是怎么唱的?
“杜鹃花开红
,哥哥妹妹采茶来——”
“最是一年好,归去夕阳山外山…”夏庭秋接着我后面轻哼着。
“你还记得呀?”
“你最爱唱这首,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我伏在他背上咯咯笑。
海水冲刷着鹅卵石,发出哗哗声。几只停歇在岩石背后的鸟儿被我们的来到惊醒了,拍着翅膀飞远。
夏庭秋将我放在一块大岩石上。
“这是哪里?”我的头还很晕,脚也发软。
“靠近老鹰岩的一处。这里地势比较高,涨
淹不到,而且很僻静。我小时候受了大娘打骂后,就常跑这里来呆着。”
我借着星光看四周。这里由好几块巨大的岩石围出来,从外面路过的人不仔细找是发现不到这里的。
“你小时候受了委屈就跑这里来?来做什么?哭吗?”
“怎么可能?”夏庭秋好笑。
他伸手在岩石上摸索着什么“记得是在这里的…啊,对了!”
他拉过我的手,让我也去摸。
糙的岩石上,有被用小刀刻出来的线条,似乎是个小人…
“你童年的杰作?”
夏庭秋的眼里充满了怀念“小时候力气小,刻得浅。那时候很羡慕大哥一出手就可以在石头上刻下深槽。”
他望着海面“小时候其实很崇拜大哥。觉得他为人正直,对我很友爱,又聪明能干。那时候一直成为他那样的男人作为目标。”
“你不崇拜你爹?”
“我爹呀。”夏庭秋无奈地摇头“老头子对我也
好的,却太对不起我娘。他在我大娘面前十分懦弱,见我和我娘被欺负,当面一个
都不放,只知道私下来弥补。我至今仍瞧不起他这点。”
“那你将来可不要才成为你爹这样的男人,别让自己的儿子瞧不起你。”
夏庭秋转过头来望着我。这样昏暗的夜晚,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能与
月同辉一般。
面对着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目光,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身体仿佛被咒语定住,一动不能动,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夏庭秋凝视着我,目光从我的眼睛直达我的心底。他倾过身来,一点一点靠近我。
我深
一口气,
烈的心跳几乎都可以盖过海
声。
“雨儿。”
“嗯?”我忐忑地应了一声。
“你听我说…”
“哦…”夏庭秋的脸已经近到跟前。近到这么暗的光线下,我都可以数清他的睫
。
视线黑了下去,又亮了起来。
带着酒香的温暖轻触我的鼻尖。
我闭上眼。
那触感如蝴蝶的翅膀轻扫而过,可是那灼热的鼻息却没有离开,而是拂在了我的嘴
上。
我紧张地拽着裙子。
然后,那人轰然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猛地睁开眼,吓得不轻。
“二师兄?喂?二师兄?夏庭秋?”我急忙摇着膝上的人,以为他伤口没好,又喝多了酒,发了什么病了。
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了清晰的鼾声,绵长有力,跟海
声此起彼伏,
相呼应。
我额上冒起了青筋。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呀?
我没好气地戳着他的脸“喂,你要我听你说什么呀?”
夏庭秋睡得就像头死猪,当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第75章
中秋过后,夏庭秋要带人去东海,同船王商谈开辟新航路的相关事宜。
见我闲着无聊,夏庭秋便说:“听说东海岛上有火山,山下有温泉,能治百病,你不妨过去泡一泡。”
我早就想跟着他去玩了,这下立刻收拾了几件衣服,跳上了船。
慧意也跟了过来,良玉这次却执意不肯和我们一道去玩。
“算了,不勉强她。”慧意一脸无奈“她偶尔会犯点脾气。其实良玉以前的
子不是这样的。虽然有点内向,可是很温柔亲切的。唉,其实也是我不好…”她既然都开了个这样的头,我不询问一下,似乎也太不解人意了。于是我顺着她的话问:“怎么了?”
慧意咳了咳,低头顺目道:“良玉姐是在生我的气呢。”
我惊讶“你们有矛盾?”
“这说来话长了。”慧意皱着秀眉“一年多前,良玉她跟着林家的商船送货,半路遇到了黑旗船。对方人多势众,林家的老家丁拼死护着她乘小船趁着大雾逃脱了。良玉她受了伤,在海上飘了两
,奄奄一息时,被一个人救了。”
原来是英雄救了落难的美人呀。
“那个公子是东海老船王的侄子迦思远,年少英俊。他和良玉两人一见钟情。老船王疼爱侄子,便没介意良玉的庶民身份,做主给两人订了亲。”
“良玉定了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六姐别急,听我说完。”慧意安抚道“那时候那个良玉还有孝在身——她娘方去世两年,两家便说好等孝期过了再拜堂成亲。然后今年初,孝期满了,按照咱们的风俗,那个思远公子就过来请期,商量婚事。然后…”
慧意支吾起来,满脸通红,显得十分为难。
“然后怎么了?”我追问“婚事有变?”
慧意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和那个思远公子见了几面,也觉得他人不错。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定婚期那
,他突然说要悔婚。要…要…要另娶我为
…”
我惊骇当场“什么?”
慧意眼里盛满了泪水,仿佛轻轻一碰就要落下来似的“我可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有的那种心思,吓都吓死了。我都喊他表姐夫了,他却居然来这么一出!我可真是…哎呀!现在说起来,我都委屈得慌!那时候我真是过街老鼠,人人都觉得是我勾引了思远公子。可我没有啊!”我掏出了帕子递过去,慧意接过来,抹了抹脸,继续说:“那段日子真是难过死了。小姐妹们都骂我是狐狸
,良玉的姑婆还扇了我耳光,良玉也不肯见我。我爹气得打了我,罚我在祠堂里跪了三天。我真是百口莫辩,那思远公子反而变本加厉地坚持要娶我。真是气死人了!”
“那…后来呢?”
慧意
了
鼻子“好在后来这荒唐消息传回了东海,船王气病在
,坚决不同意思远另娶。这时良玉又站出来,说要解除婚约,不嫁了。于是,这么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吹了。”
“这就结束了?”
“后来过了一个月,老船王病逝了,新船王即位,重新给思远公子说了一门亲事。我这里,是头顶着祖宗牌位,在家里长辈面前发了誓,说我绝对没有勾引过思远公子,这亲戚关系才缓和了下来。只是经此一事,良玉性格大变,对我也没以前好了。”
慧意又落泪,道:“我也不怪她,真的。她这半年来郁郁寡
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的。所以我走哪里都拉着她,就想她也开心点。我只希望有朝一
,她嫁得好人家,要比我的好一千倍,一万倍。这样我就安心了。”
我叹气“那个男人听着也是个见异思迁的家伙,并非值得你们所托的良人。”
慧意啜泣着点头“六姐,我同你说这事,也是想说,万一你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切莫相信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狐媚子。”
她的眼神动人地无以伦比,眼里水光一闪一闪,我想天下还没有哪个男人见了这幕不醉倒的。连我都不忍软了心,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我知道的。那种道听途说的流言,我心里有数。”
夜深了,我躺在
上,听着外面的海
声,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干脆起来,到外面走走。
中秋才过,月亮缺了一边,像一个没有
好的大饼摊在天上。天空和大海在月
的渲染下,都呈现出幽静神秘的深蓝色,风吹着帆布鼓鼓作响。
我幽灵一般在甲板上晃
,值夜的水手被我吓得不轻。我抱歉地笑了笑,干脆跑去船头吹吹风。
船头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衣,大半身影都融在桅杆的黑色阴影里。他正默默望着前方,神情冷峻,一言不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这几年来分明不少的轮廓愈发显得硬朗了,浓密纤长的睫
下是一片阴影。
我缩着脖子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望着一望无尽的大海。
一刻钟后,我终于忍不住说:“看够了没有?眼前的海洋就是你的征途。”
夏庭秋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嫌我打搅了他继续沉思人生“觉得无聊你就回去睡觉啊。”
“睡不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包炒瓜子嗑着“慧意煮了点水果茶,喝着甜,却放了绿茶,于是睡不着。”
夏庭秋笑了笑“看着你在这边有了闺中密友,我也算放心了。”
“成天满海岛地撒丫子
跑,哪门子的闺中呀?”我翻白眼“对了,我听慧意说了,林家当年差点就和船王家结亲了。”
“是有这么回事。”夏庭秋点头道“后来因为那个准新郎成负心汉,婚事才吹了的。说起来,当初要是真的联姻成功了,现在主掌离海的,就是林家了吧。”
“船王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林家本来势力也不小,有船王相助,把我们夏家挤下去也无不可能。”
我笑道:“本来还
为良玉惋惜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又不厚道地庆幸起来了。”
夏庭秋讥笑道:“那个迦思远,为人懦弱自私,林家那姑娘没嫁他,还真是幸运。”
“你见过他?”
“上个月张家老爷子过世,我去悼念,碰到他也在。我看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外表漂亮,里面一包草。”
我笑起来“原来嫉妒人家长得好看。”
夏庭秋伸手要拧我脸“胡扯,这天下还有比你师兄我更帅的男人吗?”
我笑着躲开。
夏庭秋扣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过去。我一个踉跄,跌到他身上。
他顺势环住了我的
“哟,投怀送抱。”
我脸一热,使劲挣扎。
“别!”他低头将我抱紧了“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回儿。”
他呼出来的热气全
到我耳朵上,吹得我脖子
的。我脑子昏昏沉沉,也真就傻傻地站着不动了。
夏庭秋抱着我,也不说话。海
的哗哗声仿佛摇篮曲一般。
我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时有点恍惚。
记得在山里养伤的岁月,我行动不便,情绪滴落,他总是抱着我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散心。
当年采药的悬崖峭壁之上,云雾缭绕,我也是这般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听他的心跳,觉得十分地安心。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直在我身边。
“二师兄。”
“嗯?”夏庭秋的手略微松了点。
“我当初弄成那样,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仰头看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的,却差点把命赔进去了。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夏庭秋目光柔和“不,不失望。”
他再度俯身抱紧我,脸贴着我的头发“只是很心疼。”
“其实我没有那么可怜。”我说“我们家虽然破败了,可是到了最后,爹娘慈爱,兄弟姊妹也团结友爱,没有什么遗憾。”
夏庭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你有时候,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颠簸了半个多月,我们终于进入了东海领域。大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天气要稍微凉一些了,偶尔碰到船只,都悬挂着一面靛蓝底的旭
出海旗。
“那是船王的旗帜。”夏庭秋指给我看“如果是本家的船,旗帜上会多一道金边。这艘船并不是本家的,但是看这规模,怕也是显赫的宗亲吧。”
过了几
,我还在睡梦中就被慧意摇醒过来。
“外面起了好大的雾啊,你快出来看!”
我睡眼惺忪地被她拖上甲板。
外面一片浓浓的淡灰色雾,就像一大张纱帐将我们笼罩住,两丈远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男人们神情严肃,全神戒备。这样的大雾天,最容易碰到黑旗船。
我悄声问慧意:“怎么不用司南?”
“失灵了。”慧意惶惶不安得很。
我看了看沙漏,太阳才出来,这么浓的雾,怕还要过一个多时辰才能散去。
船在浓雾中缓缓行驶着,四周静得只能听见海水的声音,那灰扑扑的雾气里似乎藏着什么妖怪,一不留神就会扑杀出来一般。
船侧一个水手忽然大喊:“船长,家主,有东西朝我们开过来!”
夏庭秋和老船长匆匆奔过去,举起镜筒望。
老船长神色一变,冲夏庭秋说了一句话,夏庭秋点头,立刻吩咐水手:“快把旗帜都收起来,叫伙计们准备!”
他又看到我和慧意“你们两个回船舱里。外面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怎么了?”慧意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夏庭秋没理她。我拉着她赶紧往船舱走。
我们才下了几级台阶,就听上面的人发出了惊呼声。
“黑旗船!是黑旗船!”
第76章
慧意大惊失
,把我的手拽得生痛。
我拉着慧意回到二楼,一路狂奔到议事厅前。我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跳上桌子,摘下了悬挂在墙上的一把唐刀。
船身忽然猛地摇晃了一下,我们俩都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厮杀声从上面传了下来。
我带着慧意朝侧面楼梯跑。一个水手赶上我们,叫道:“家主命小人带两位姑娘坐小船先逃。”
“好!好!”慧意迭声道。
我一把抓住那个水手“你们家主怎么办?”
水手道:“家主说你们只管走,不用管他。”
船又是一阵摇晃,地面一下倾斜过来,我们全都滚落在地上。
船撞上了?
那水手身手矫健,一把抓着将要落下楼梯口的慧意,又将我扶住。
上面的厮杀声愈加响亮,不断有重物掉落的声音传来。
我心弦紧绷,挣脱了那个水手“你带着于姑娘走。”
慧意惊骇道:“六姐姐,你别胡来…”
我冲她一笑“我是将门之女,这种时候,我不能退缩。”
船身又是一阵剧烈摇晃。我这次有了准备,抓住楼梯扶手,稳住了身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甲板。
外面一片刀光剑影,浓雾已经散了一些,两条船并排着,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船。那船比我们这艘略小一些,通体漆黑,古旧且肮脏,到处附生着海
贝壳。那面黑旗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海怪,在他们高高的桅杆上咆哮着。
黑衣的海盗源源不绝地通过扣在我们船舷上的绳索爬过来。我躲过海盗,冲到船舷边,一刀砍断了绳索,对方爬到半途的人大叫着掉进海里。
我看见效了,一不做二不休,扬刀接连砍断了三
绳索。
就要砍到四
的时候,耳边听到异样的风声,转头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朝我砍了过来。我靠着桅杆敏捷一躲,反手一刀划伤了来人的胳膊。
男人大怒,把血一抹,扑了过来。
我沉心定气,知道自己力量远不及他,便用尽巧劲,东躲西藏,灵活使刀,顷刻后就又在他身上增添数道伤口。
男人逐渐失了方寸。我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刀锋从他脖子上划过。
鲜血
溅出来。男人捂着脖子踉跄几步,眼珠暴
,死死瞪着我,好半天才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我握着刀,胃里一阵翻滚。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可情况严峻,容不得我感伤。又有海盗袭击过来,我挥刀
接上去。
海盗船上鼓声大作,数支箭飞
过来。他们
不分敌我,一时间两方都有不少人中箭,惨呼身此起彼伏。我闪躲及时,只被一支箭擦伤了胳膊。
双方正
战得不可开
之际,又传来呼喊:“又来了一艘船!”
我一刀劈倒一个海盗,转头望过去。愈发稀薄的晨雾之中,又有一艘黑色的大船正朝着我们驶过来。
我心里一慌,等注意到耳边风声的时候,那把刀已经离我只有三寸了!
我惊得浑身一凉。
可那刀却停在三寸之处,没再落下来。
颓然倒下的海盗身后,是夏庭秋愤怒的面容。
“我不是叫你走的吗?”
我回过神来,也不回话,而是转身错步,伏低身子,将刀送进冲过来的海盗腹中。
的刀带着鲜血,溅到了夏庭秋的鞋子上。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海盗,脸色铁青。
“愣着做什么?”我瞪他“有话等过去了再说!”
夏庭秋看上去简直恨不能掐死我。他抓了一个水手,往我这里一丢“护着她!”然后带领手下朝船头奔去。
我听他高声喊道:“开火!”
巨大的轰鸣声震撼着我的耳朵。海盗船上传来惨叫声。原本老旧的贼船当然不是我们这艘装备崭新的商船的对手。炮声过去,硝烟之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盗船上多出了数个大窟窿。
那艘黑色大船越来越近。我从海盗们脸上迷糊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也不知道这艘船是什么来历。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向我扑来的海盗被一支银色的箭
中
膛,朱红色的箭羽微微晃动,鲜
如血。
“这是…”
紧接而来的箭如雨一般,却每一支都准确地
进了海盗的身体里。大黑船上又放下数艘小船,那些灰衣汉子动作敏捷地爬上了我们的船,拔出刀就朝着海盗们砍去。
是来帮我们的!
“开火!”夏庭秋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红铜大炮再度
火花。
局势顺利颠倒了过来。惊慌失措的海盗很快就招架不住,退到了船舷边,一个接一个翻身跳入水中。来不及逃走的不是被箭
中,就是死在了刀剑之下。破损严重的海盗船开始调转船头,打算逃走。
“当家的!”老船长拖着受伤的腿走过来“追还是不追?”
夏庭秋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甲板“不追了。看好俘虏,清点伤员。”
我这才收起了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
汗水打
了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胳膊生痛,低头一看,血已经打
了袖子。
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些。
我撕了袖子,草草包扎了一下。
脚下有一个夏家的小水手在呻
。我急忙蹲下将他扶了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我叫人过来。
少年忽然发出呜呜声。
我忙安抚他“没事,你都是皮
伤…”
一个阴影笼罩着我。我回过头去,身后高大的男人仿佛就像山一样,而他手里刀则直直朝着我的脖子劈过来。
我下意识抬刀,可手里却空空。
我刚才将刀放在一旁了!
“你杀了我弟——”
“锵——”
男人的刀被震飞。挡在我身前的灰衣男子静止了片刻,海盗仰面轰然倒下,
腹上赫然一道深得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伤口。
我打了一个寒颤,摸过刀,紧握在手里。
“阿雨!”夏庭秋大喊着奔过来。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我没事。”我的声音都被闷在他的
膛上。
夏庭秋在害怕。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感觉到他颤抖着的手臂。
“我没事。”我再次坚定地说。
夏庭秋深
了一口气,松开了我。
救我一命的灰衣男子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他黑巾蒙面,只
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我得他相救,当然是要道谢的。于是我上前去,朝他鞠躬,道:“刚才多谢壮士相救,小女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黑衣男子眼神古怪地仔细打量着我,一声不吭。
“六姐姐!”慧意奔了过来“六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朝那个黑衣男子再度欠身行礼“还请恩公留下姓名,小女他
定当重礼道谢。”
男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把罩在脸上的黑巾摘了下来,
出一张我并不陌生的面孔。
麦色肌肤,长眉凤目,精致俊美,特别是嘴角那一丝玩世不恭的讥笑,我曾经很是熟悉的。
我张开嘴,下巴差点掉下来。
居然,是他?
男子冲我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嘴
颤抖了半晌,磕磕巴巴反问道:“你你你,你又怎么在这儿?”
男子学我口吻“你你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六姐姐,你认识这人?”慧意问。
我当然认识。这位就是北辽前国师的兄长,庆王殿下,也是一度被我亲切称呼为人妖王爷的那个家伙。我们曾经一起在游湖,赶路,穿越整个大沙漠,结下了深厚的患难
情。
可我还真没想过会再见到他,而且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