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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时光荏苒,如风穿梭。

 眼前烟云明灭,氤氲中,一人立在花间,似漫不经心:“花是种的好,只是长相差了些…”

 花瓣缤纷点点,他立在繁花绚烂的树枝下看着我,似笑非笑:“…花君亦爱花么?

 “…可知明是什么日子?”明珠的光辉映得那面孔美若玉琢,他眸光如温酒,柔和而醉人。

 “子螭!”我痛苦的声音回在天空,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思绪如洪水袭来,我的心一震,突然坐起。

 凉风阵阵,松枝如茵。

 蓬莱脚下,沧溟涛声起伏,深邃的颜色延绵无际,与天边的宝蓝相,粼粼映着头。

 又梦到了。

 我望着头顶,深口气,片刻,缓缓在藤榻上躺下。

 风凉丝丝地拂在脸上,眼角涩涩的,我摸去,水迹洇在指头。

 “嗷嗷…”有什么灵活地爬上了我的藤榻,我侧过头,一只身体圆乎乎的小狐狸站在榻沿上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绒绒的尾巴一动一动。

 我支着身体坐起身来,将它拎到怀中。

 “阿团,”我挠挠它的下巴:“怎溜出来了?母亲呢?”

 阿团望着我,嘴里仍“嗷嗷”叫唤。

 “果真在这里。”一个恼怒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团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初雪站在面前,撅着嘴瞪它:“又偷吃油饼!”

 阿团“嗷嗷”的叫唤,求助地望向我,这时我才看清,它嘴边果然沾着些油饼的碎屑。

 “求谁说情也没用!”初雪“哼”一声,佯怒地往它股上打了一下,却似小心至极,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不笑起来。

 阿团是妖男和初雪的第一个孩子,去年出生,还不会说话,却跟初雪一样爱吃油饼。

 初雪抱着阿团在藤榻上坐下,看着我,嘟哝道:“你好久不来,一来却就是睡。”

 我笑了笑。

 “阿芍。”初雪拍拍阿团的脑袋,瞅瞅我,支吾地说:“嗯…子螭,真的死了么?”

 我抿抿角,片刻,摇头:“不知道。”

 若磐化作天狗,相柳随共工神力而亡,子螭却消失了。

 无踪无迹,也没有句龙那样的九巨虹。

 天庭许多人说他已经死了,可是我不肯相信。

 天狗,斧正万物。子螭与昆仑璧本非一体,说不定昆仑璧在那一刻碎裂,却反而能够使得子螭的元神保留下来。这个想法,博闻强识如北斗星君,听过之后也未否认有此可能,但他仍劝我要往实处看。

 说我逃避也罢,固执也罢,我总觉得他不会这样什么也不代就离开,终有一他还会回来。

 “前些日子,南海龙君曾路过此处。”初雪小声说:“嗯…他说你忙得很,让爷爷劝劝你。”

 我没有答话。

 子螭不会回来的事,连南海龙君也默认了。

 他说:“神君早已知晓时无多,天庭事务,也早已托完毕,以防身后无序。相柳那般谋划,本无论如何都是死局。你用金刃使天狗复苏,一切方得扭转,也算成全了神君心愿。”

 我那时听到这些话,虽无言以对,却仍一意孤行。

 子螭只要没有死去,终有回来的一,即便昏隐匿,天地间也总会有他的气息。那之后,我游逛在天地间,碧落黄泉,无时无刻不在寻找。

 神仙的日子无穷无尽,几十上百年常常不放在眼里。子螭离去到现在,人间不过几十年,可在我看来却像几千年一样漫长。

 说起这些,方才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了不少,今也不能偷懒。

 我摸摸阿团的头,站起身来。

 “阿芍又要走?”初雪讶异地望着我。

 “嗯,”我伸伸手臂,说:“北极之地还未去过,要去走一走。”

 初雪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神仙啊,”她叹了口气,皱皱鼻子:“还是臭方士说得对,登仙也不一定有现在过得好。”

 “又要去何处?”这时,我忽然听到妖男悠然的话音传来。

 转头,只见他正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目光倏而定住。

 我望着那里,一时怔忡。

 若磐看着我,金色的眼睛明澈如昔。

 “嗷嗷…”阿团见到妖男,兴奋得很,挣扎着从初雪的臂间钻出来,一下跳到妖男怀里。

 妖男抚着阿团,看看若磐,又看看我,笑了笑。他神色自若地走过来,对初雪说:“去散步。”说罢,牵起她的手,朝屋后走去。

 初雪脸颊发红,跟着他,不是转头回来看我,目光闪闪。

 我回过头来,只见若磐看着我,神色深沉而温和。

 “你好么?”对视片刻,我开口道,喉头沙沙的。

 “嗯。”若磐答道。

 我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视线不放过每一寸肌肤,好一会,确定他说的是实话,眼前倏而蒙。

 那场大战,若磐摆共工之时,身心已是大创,之后,几乎散神而亡。幸而大司命来到,将若磐带到幽冥休养,方得保全。寻找子螭之余,我时常到幽冥探望,他回复到了以前初生时的样子,整昏睡,醒来的时候却是极少。

 如今能在间见到若磐,几十年来还是头一回。

 眼角传来那大手的触摸,有些糙,却温暖真实。我抓住若磐的手,越发哽咽。

 “你呢?”他任我攥紧手指,低低地问。

 我抹开眼泪,苦笑,没有答话。

 “我此来,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若磐注视着我,沉默片刻,对我说。

 去一个地方?我讶然。

 若磐却不多话,身形一变,化作白狗,两只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犹豫,扶着他的背,坐了上去。

 我又来到了幽冥。

 从入口落下,无尽的黑暗如水淹没头顶,只余幽冥花草的银光和时而闪过的指引之灯。

 若磐的背温软依旧,他四足生风,穿过亡灵拥挤的峡谷河川,未多时,带我来到一条泛满银光的大河之上。

 我望着下方,发觉并不陌生,这里正是让我重生为神的那条冥河。

 若磐将我放下,化作人身。

 “冥河乃盘古心脉所化,源头聚天灵,支流黄泉聚地灵,人神重生皆由冥河而始。”他说。

 我颔首。

 这些我都知道,这里我来过好几回,可搜遍上下,皆无所获。

 若磐没有再说什么,却朝河面低念,未几,银光浮动,聚起一个人形,升腾至我们跟前。

 “神君有召,小臣是听。”只见那是一个幽官,向若磐深深一礼。

 我明白过来。与天庭神仙不同,天狗乃通之神,冥界的幽官亦听从他召唤。

 “将我问我你的事告知神女。”若磐道。

 幽官应诺,向我一揖,道:“上回替,有灵陨落于河中,倏而散于水底,不见踪影。就在今早时,散灵在水中重聚,化为神身,出了幽冥。”

 心倏而被拨动,我睁大了眼睛。

 “他是谁?”我问。

 幽官笑笑:“小臣自盘古以来,从未出过幽冥。河中重生之人,小臣无一认得。只知其身份似乎了得,大司命亦不可掌控。”

 思绪澎湃如怒涛,我看向若磐,他注视着我,目光映着冥河的银光,平静而深远。

 “可知他去了何处?”心中激动难捺,我问幽官。

 “这…”幽官想了想,道:“小臣虽不知那神灵名号,他离去所往,幽府中当有记载,待小臣查来。”

 寒风阵阵,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雪。天庭和仙山仍然温暖如,人间却已经是入冬时节。

 越过山川林壑,蒲州萧索的大地出现在脚下。

 若磐在一个土丘上降落,我朝四周望去,发现这里正是我以前同他来过的那个地方。风物已经改变了许多,当年遍野的衰草被如今纵横的农田取代,只有坡顶那个坟茔还剩下半截孤零零的石碑,上面残留着斑驳不辨的铭刻。

 风景触目,往事忽而浮上心头。

 我转头,若磐静立不语,双目幽深。

 “幽官说的就是此处?”

 “嗯。”若磐道。

 我看着脚下及膝的荒草,这个地方是我过去降生为人之所,我去蓬莱前才来过一回。

 “我去寻他。”片刻,我说。

 “嗯。”我转身走开,才行了十余步,回头看去,若磐仍站在坡上,看着这边一动不动。

 脚步收住,我折返回去。

 “若磐,”我踌躇着,过了会,注视着他:“我知道你的心,只是我…”声音发涩,我张着口,却说不下去。

 “我明白。”若磐的声音低低。他双紧抿,飞舞的雪粒中,眼眶上竟似有些微微地泛红。

 北风掠过,我深口气,没再说话,少顷,转身离开。

 “阿芍!”忽然,若磐出声叫我。

 我回头。

 他立在那里,金眸明亮,语声醇厚:“我仍不曾后悔。”

 我的脚步凝滞,好一会,角弯了弯,不再看他,继续朝前方走去。

 雪越下越大,田野中逐渐染上银色。

 那条小河上,木桥还在,老宅却已经改了样子,断壁残垣里是别人家的菜畦。只有那棵老梅树仍然歪歪地立在路旁,枝头长着粒粒花苞。

 老宅的背后已经变成了一个村庄,寒气中,炊烟徐徐。

 “这位娘子!天寒地冻,来买二两酒吧,你良人必是高兴呢!”路过一处酒铺时,当垆的妇人朝我招呼道。

 我正想摇头,忽然,我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火塘边上看着我,那面容,似曾相识。

 见我看她,老妇人笑起来,皱纹深深:“这位小娘子,老妇看你面得很哩。”

 我停住脚步,看着她。

 老妇人仰着头将我打量,似在思索地说:“老妇我年轻时曾去过洛,在那里认识过一个同乡的女子,也是你这般模样,名叫…”她想了想,片刻,笑道:“叫什么老妇忘了,只记得那时,她们都唤老妇阿沁…”

 “母亲又说胡话。”当垆的妇人收拾着酒具,对我笑道:“方才路过一位公子,生得也极是俊俏,我母亲也说年轻时见过一模一样的,还说那是什么北海王!”

 心忽而顿,我愣了愣。

 “老妇可不曾胡说!”老妇人嗔怪地看了当垆妇人一眼,扶着旁边的柱子慢慢站起身来,一边佝偻着朝屋内走去一边喃喃地说:“就是像么,老妇可不糊涂…”

 “这位娘子,”我向当垆妇人道,只觉中心涌动:“借问一声,方才说的那位公子,往何处去了?”

 “那位公子?”当垆妇人想了想,望望前方,朝不远处一条小路指了指:“我记得他是去了那边。”

 她话音才落,我已谢过,步履匆匆地往她所指方向奔去。

 细雪漫天飞舞,我的两袖向后扬起。清冽的风中,那苦苦寻觅的气息突如其来,似乎召唤一般引我向前。

 道路弯曲向前,一直通往大河边。

 一抹身影立在栈桥上,似乎等待着什么。

 片刻,他缓缓转过头来。

 那目光投来,远远的,子螭面上的笑意熟悉未改。

 一时间,天地中似乎只剩下对视的二人。

 我的眼眶倏而噙起泪花,却不地笑出声来,不再停滞,加快步子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多谢大家的一路支持!鞠躬~~——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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