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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铛…铛…”那锣一般的声音还在响着,节奏缓慢。

 庭院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口,筑着阶梯,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去,里面透出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神色僵硬。

 “阿絮!醒醒…阿沁!”我拦着阿絮和阿沁,想把她们晃醒。可她们仍然像被牵了魂一样,手脚力气变得大得很,几乎把我推着一块走。

 “阿芍!她们中了术,摇不醒呢!”灰狐狸在一旁冲我叫道。

 我急得出了一身的汗,忙问她:“可有解术之法?”

 灰狐狸摇头:“这术太深,爷爷…”突然,她睁大眼睛看着我身后,面恐惧之:“阿芍…”

 “哟呵,这可稀奇。”一个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心一惊,转过头,登时骨悚然。

 一个人站在身后,穿着管事的衣服,脸上却长满密密的,袖口出两只干瘦的利爪。他看着我,发出磨刀般的笑声,黄褐的眼睛气森森,出尖利的黄牙:“竟有人未中术哩。”

 “休得张狂!”只听灰狐狸喝道,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光劈向管事。

 鼠妖却伸手一挡,那闪电被收入袖中。

 “原来这狐妖也在。”它冷哼道,突然伸出手。“哗啦”一声,灰狐狸刚才站立的地面赫然裂开三道深深的堑沟。

 灰狐狸躲在柱子后面,睁大了眼睛。惊魂未定之际,又是一声碎响,柱子旁的石阶碎作齑粉。

 “快走!”我朝灰狐狸大吼。话才出口,我的衣服后面被一把扯住。

 “你要乖乖跟来才好。”鼠妖在我耳边笑道,满鼻子的腥臭。

 我挣扎着踹它,手脚却突然被什么起,动弹不得。

 碎裂声中“阿芍!”灰狐狸惊惧的声音传来。

 “走!”我被鼠妖抛到背上的一刻,我大声喊道,这时,头上一阵闷痛,再无知觉。

 黑暗中,身上又又冷,背上不知被什么硌着,阵阵发疼。

 耳边满是吱吱的声音,一片一片的,吵得人头疼。

 我突然睁开眼睛。

 面前,灯火刺目,我不将眼睛半眯起来。

 微微抬头,只见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不远处,阿絮和阿沁躺在那里。方才的事情倏而浮起在脑海,我一阵惊恐,身上却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阿絮!阿沁!”我低声音朝她们呼唤。她们却紧闭着眼,不知是死是活。

 我深深气,极力让脑子冷静下来。方才那场面,不知道灰狐狸逃出去不曾,若磐的兽牙还在怀里,眼下恐怕只能靠他了。

 令人气恼的是,我的手脚被麻绳牢牢捆着,动弹不得。

 我朝四处看看,发现身后就是墙壁,于是挣扎着往背后靠去。

 才将身体坐起一些,眼前的景象教我一阵寒颤。

 我和弟子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厅堂。顶上黑的,不知几许;四壁都是石墙,壁上点着无数火把。不远处,放着一只巨大的鼎,似乎肮脏得很,通体乌黑。

 而我们的面前,无数长得有人身那么高的鼠妖聚在那里,黑鸦鸦的地挤满了整个厅堂,叽叽喳喳,声音像锯木一般尖利刺耳。

 “哟,醒了呢。”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一只鼠妖跨过弟子们的身体走过来,将硕大的脑袋凑近前,两只眼睛不怀好意地将我打量:“这女子面貌生得真好,我早就看中了她。待会大王放尽了血,我就要她这皮好了。”

 “看什么!那些都是大王的!”一个磨刀般的声音斥道,管事已经变回了人的模样,冲他骂道:“还不快滚回来!”

 鼠妖看看他又看看我,悻悻地转身走开。

 管事看过来,视线相遇,我浑身倏而紧绷。他似地冷笑一声,走了开去。

 方才那鼠妖的话仍徘徊在耳边,恐惧蔓延在全身,阵阵发寒。

 镇定,镇定。心里不住地对自己说,我的手在身后摸索,突然,手指碰到一片薄薄尖尖的东西。

 似是一只碎瓷片。

 心中一阵惊喜,我忙将它拾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厅堂中“哐”一声锣响,鼠群的嘈杂声渐渐平静下来。

 “大王驾到!”穿着管事衣服的鼠妖尖着嗓子喊道。

 鼠妖们一阵兴奋,纷纷朝那边下拜。

 火光中,几个身影缓缓走来。

 我屏住呼吸,那当先的,身着上玄下黄的祭服,瘦削的脸上涂脂抹粉,竟是梁王。跟而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一个是承文;另一个面带微笑,姿容婀娜,是柳青娘。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只觉脑子“轰”的一声,有许多事情似乎接到了一起,许多事又似乎更加混沌不清。

 梁王缓缓地走到鼠群面前,待站定,挥挥手中拂尘:“都起来吧,今夜乃人之宴,众卿不必拘礼。”

 群鼠一阵兴奋的欢呼,尖利的声音再度响满厅堂。

 承文皱眉问管事:“方才我见地上那屋舍毁坏多处,怎么回事?”

 管事微微躬身,答道:“那是白芍那小人引来一只狐妖坏事,小人过了几招。”

 “白芍?”柳青娘神色诧异,几个人皆转头望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只觉身上所有热气瞬间被走。

 “原来是花君。”梁王看着我,面上浮起微笑,白粉与脂相衬,如鬼魅一般。他伸出手来,点点指头。未及出声,我的身体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飞到他面前。

 “啧啧,果然不施粉黛更加人。”梁王打量着我,笑得气森森,语声缓慢:“练习宝霓天之人,身心浸染仙音,血也会鲜美些。往年的花君都曾习练三年以上,最是可口;青娘说你骨天生,习练不到三月已神形兼备,不知味如何?”

 柳青娘看着我,鲜红的角扬起,描绘精致的双目中,光采冰冷。

 承文面无表情,只将两眼盯着我。

 我望着他们,心跳似乎都消失了。

 梁王说罢,却将拂尘一抖,我一下摔在地上。骨头一阵钝痛,手上刺刺的疼,似乎被瓷片划破了手掌。

 我咬紧牙关忍受剧痛,将那瓷片再攥起。

 “大王,万事俱备,请大王吩咐。”只听管事向梁王道。

 梁王颔首:“开始。”

 鼠妖们的声音沸腾起来。只见几只鼠妖上前,从地上拉起一个弟子,剥去衣服抬起来,走到那巨鼎之前。早有鼠妖持着一把尖刀等候在那里,我看到他们将那弟子抬到鼎上,持刀的鼠妖举起刀子…

 心头一阵痉挛,我转开眼睛,片刻,只听鼠群一阵动,再望去,弟子赤条条的体已经躺在鼎下,鲜红的血染满身体,口赫然一个大

 “大王,这…”管事向梁王问道。

 梁王微微挥手。

 鼠群一阵欢呼,鼠妖们拥挤着向前。鼎下的鼠妖将那弟子的尸体抬起,抛向鼠群,立刻爆发出一阵争抢之声…

 腹中纠结起一阵呕吐感,我强忍着恐惧和不适,手上的动作愈加用力。

 鼠妖们走过来,继续搬起地上的弟子。同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再往那边看,手指阵阵发抖,心里只祈求手上的麻绳快些断开。

 周围的弟子越来越少,我看到他们抬起了香棠,另外几个平的人也被抬了过去。泪水涌出眼眶,恐惧从未像现在这样严重,渗在我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得我几乎不过气来。

 “大王,这边只剩下她呢,你看…”管事的声音再度响起。

 梁王的眼睛看向我。

 “既然是花君,寡人自然要留倒最后,先吃其余的。”他笑了笑,道。

 管事应诺,鼠妖们走向墙下,将一人抬起来,却是阿絮。

 “孽畜。”我低低地说。

 梁王几人转过头来。

 “什么?”梁王问。

 “孽畜。”我边浮起一丝冷笑,抬头盯着他:“你知晓我不是常人,怕了,可对?”

 梁王看着我,白如垩土的脸上慢慢浮起笑容。

 “且住。”他向抬着阿絮鼠妖们道,忽然伸出手来变作茸茸的爪子,一把捏住我的脖子提起来。

 “啪”我听到兽牙打在地上的声音。

 脖子被那铁一样的爪子箍着吊在半空,我几窒息。

 若磐快来。心里默默祈祷。

 “挣脱了绳索呢,果然不是常人。”梁王冷笑,双目渐渐变得通红,声音陡然磔磔:“可花君既然活得不自在,这般费事做甚。”

 若磐快来,若磐若磐若磐…

 这时,梁王的嘴突然咧得巨大,出尖利的牙齿。

 “啊!”死到临头的恐惧如闪电袭过全身,我爆发出尖叫,将手使尽浑身力气挥向面前。

 一阵白光突然淹没视野,手上烧灼如火。

 顷刻间,我身上一阵钝痛,再次跌在地上。

 “你…”梁王瞪大眼睛,惨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大王当心!”只听柳青娘惊叫一声,阵风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我倏而被托到了一个雪白的背上,飞到半空。

 鼠妖们发出一阵惊惶的声音。

 我双手紧紧抱着若磐的脖子,只觉口急剧地撞击,虚得讲不出话来。它的皮温暖,背上传来的呼吸和心跳声,强壮而安稳。

 地面上的一切落在脚下,满心的后怕仍在心中杂,我盯着那里,身体紧紧绷起。

 梁王抬头望着这里“哼”一声,身形突然暴涨,身上衣冠裂作碎片,变作一只鼠头人身的白巨怪。

 我瞠目结舌。

 若磐怒吼,声音震响厅堂。

 巨怪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霎时间,眼前漫起一阵红色的雾气。我的鼻间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登时几作呕。那血雾越来越浓重,我听到些哀怨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四面八方地挤过来,肺腑似要炸开一样。我紧紧蒙住耳朵,可那些感觉仍然来,似乎无孔不入。

 若磐似乎感觉到我的不适,一下飞上更高的地方。我的周围忽而被一层白光包裹起来,温暖而柔和,脑海中的那些恶音被驱开,一片清明。

 “妖孽休得伤人!”正在这时,一声清喝传入耳中,只见刃光闪过,周围血雾突然散尽。

 我睁眼望去,巨怪方才站立的地方,稳稳地着一把宝剑。

 而上方,一人悬空而立,衣袍扬起,翩翩如仙人,肩上蹲着一个灰色身影。

 “阿芍!阿墨!”灰狐狸兴奋地朝这边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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