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嫤语书年 下章
第96章 鸢池
 有细柳营的军士护卫,众人悬着的心,现在才稍微安定一些。

 若婵坐在榻上,不断地喝着水。

 公羊刿走过去,拿过她的水杯:“喝这么多水做甚,惊要喝酒。”

 若婵看他一眼,淡淡道:“喝了酒我会睡着,再有歹人来如何是好。”

 公羊刿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愧疚而怜惜。

 “来就来吧。”他说“有我。”

 若婵的角动了动,似乎想勾起嘲讽的笑,却没有笑出来。

 公羊刿拿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叹口气,低低道:“既然这般害怕,方才逞什么强,躲着不出来不就好了。”

 “你不曾听见,那几个竖子要抓我的人,还要烧房子。”若婵道。

 “你出来便无事了?”

 “我出来至少能拖住,且你说过你会来找我。”若婵笃定地说。

 公羊刿看着她,啼笑皆非,目光却深深的。他握着若婵的手,没有言语。

 我看着他们,抱着阿谧静静坐在一旁。

 紧张之后的宁静,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凝香馆里的仆人、阿元、母都去睡了,阿谧也在榻上睡得香甜,我坐在一旁,却一点也不困,向公羊刿问起魏郯的事。

 公羊刿也不避讳,对我一一讲起。

 南方军士擅长水战,陆战却是北方长处。梁玟急于北上抢掠粮草,魏郯索虚晃一敌深入,成合围之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此事关重大,一直保密。魏郯去新安,名义是巡视而非出征;他借征丁征粮之事,将新安出来的汝南、邰一带坚壁清野;他隔三岔五给我写信,一来是让我安心,二来也可显示他无心战事。

 梁玟夜里偷袭,乃是魏郯有意使。在当夜,魏郯趁着夜将大部分兵力遣往后方纵深布阵,仅以五千人在水寨虚张声势,意图把梁玟的全部军队放进来之后,一举歼灭。

 “大司马此计考虑得十分周全,还特地夜间演练,说什么北人不惯水战,将自己的楼船锁上铁链。”说着,公羊刿角一翘“梁玟到底心急,以为又可重施骐陵故伎,崔珽都拦不住。此计亦本是上上之策,不料百密一疏,大司马正撤退之时,忽然遭自己的船偷袭。幸好四公子造船时设好了隔火逃生的藏室,船上的人亦水性,否则,几乎坏了大事。”

 我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心跳得飞快。

 “你说此计乃是周密行事,”我道“可他恰巧在佯败时遇袭,可见还是有所走漏。”

 公羊刿颔首:“大司马再保密,魏昭身为二公子,还是会知晓。”

 我不言语,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晰。魏郯遇袭之后,将计就计遣走。战之中,大火将魏郯的楼船烧毁,吕征认定他死了,便赶回雍都向魏昭报丧。我想到吕征痛哭涕的样子,还有脸上的伤,心中冷笑,戏演得倒是像,还把我赚哭了几场。

 “而后呢?”周氏和氏也睡不着,凑过来问道“他们怎不回来?”

 公羊刿道:“原因有二。其一,梁玟行事谨慎,过河之后,并不急于深入。他令斥候先探路,往各处乡邑搜寻粮草。大司马为了他,没处乡邑都零散放了些,作出守军和乡人逃难之象。梁玟后方粮草急缺,试探许多之后,这才令大部兵马渡河攻来。至于其二,”他看看我们,道“他怀疑朝中有人与梁玟勾结,怕现身之后走漏了风声。”

 我和周氏、氏面面相觑。这个朝中的勾结之人是谁,我们心中都有数。

 “雍都发丧之事,大司马也知晓,只是前方战事正紧。”公羊刿的神色意味深长:“乘混战暗杀这一手,二公子做得的确漂亮,可惜后面太蠢。他一面治丧,一面接管前方将士,继续剿杀梁玟。可大司马封锁了消息,前方无人应答。二公子就慌了手脚,以为军士生,加之梁玟近,便想着与郭承挟天子迁都另据一方。又是可惜,他除了有个舅父,还有个叔父,累得个引火烧身。”

 “他们就不担忧我等么?也不报个信。”氏有些埋怨“如同今,可吓死人了。”

 “雍都有细柳营,乃朝中精锐之师,大司马曾令程茂务必护卫雍都万无一失。”公羊刿停了停,道“至于封锁消息之事,亦是情非得以。如今情势,大司马还活着的事若是走漏,今夜郭夫人走的时候,必定会挟上几位夫人。”

 氏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我思索着,道:“二叔为何弃城?魏康心怀不轨,必定要入城夺天子,二叔知道细柳营会全力争夺,而后…”

 公羊刿颔首:“坐收渔利。”

 “孽畜!”周氏恨恨地骂道。

 “如今呢?”氏问“他们会如何?”

 “不知。”公羊刿望望外面熹微的天色,淡淡一笑“端看二公子还能稳得住谁。”

 我入睡之前,程茂来到了凝香馆见我。他风尘仆仆,铁甲和衣袖上都沾了血迹,看得出来奋战了一夜,却仍旧精神抖擞。

 他向我禀报,说细柳营已经掌握了全城,城门、皇宫都在掌握之中,劫掠的寇也已经全数清除。

 他还告诉我,魏康在逃窜之时,被魏安装备在城墙上的弩车死。

 这个消息无疑振奋人心。虽然眼下仍有危险,可暂时的安稳和魏郯确定还活着,已经能让我长长的松一口气。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而醒来之时,已是午后。

 凝香馆毕竟不是久留之处,我和周氏、氏商议着,还是回丞相府看看。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若婵立在二楼的窗户前,望着这边。

 我把阿谧交给母,上楼去。

 “我回丞相府去了。”见到若婵,我说。

 若婵淡淡一笑,道:“嗯。”“昨夜睡得好么?”我看着她未施脂粉的脸,问道。

 “好不好都这样。”若婵将头上的发髻扶了扶,举手投足道“从前聚宴熬夜,常常通宵,惯了。”

 我笑笑。

 “公羊公子呢?他在何处?”我问。

 “还能在何处?”若婵倚在软榻上,朝窗外抬抬下巴,打趣道“理万机,他比天子还忙。”
上章 嫤语书年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