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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深似海
 惊蛰已过,转眼到了分。万物显蓬蓬的生机。

 寒芳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厉害,每天吃什么吐什么,吐得翻江倒海,整个人瘦了一圈,怀孕时的喜悦也因一次次剧烈的呕吐破然无存,每天有气无力地躺在上。

 嬴政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守在她身边,无奈繁忙的政务身,使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

 寒芳实在觉得无聊,就把苏和秦煜叫过来陪着说几句话。苏每次都是问一句说半句,不问就不说话,颇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幸好还有秦煜比较说得来,虽然他说话时很拘谨,但是也能领会寒芳的意图。

 窗外姹紫嫣红,一派繁荣的景象,黄鹂鸟在枝头上跳来跳去。这几天寒芳的妊娠反应稍微轻了一些,她倚在榻上和秦煜闲聊着。

 秦煜恭敬地坐在榻边的脚踏上。

 “秦煜,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八年。”秦煜一口就答了上来,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说得很确定。

 寒芳一怔,仰起脸想了想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八年了,回想起来,很多事情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嗯。是。”秦煜轻轻点点头。

 “你今年有…”寒芳掰着指头算了算“有二十六岁了吧?我记得你比大王小一岁,对吗?”

 秦煜一时摸不清她的意思,望了她一眼,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是,臣今年二十六岁。”

 寒芳吁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靠在枕上道:“这个年代,你这个年龄早该娶生子了。”

 秦煜的脸微微一红。

 “秦煜,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娶了。”寒芳认真地说。

 秦煜坐在脚踏上难为情地一笑,低下了头。

 寒芳笑问:“有没有中意的或者看得上眼的姑娘?我请大王给你做主。”

 秦煜摇摇头,头垂得更低。

 “怎么?还不好意思?”

 秦煜沉着说:“没…没有。”

 寒芳取笑道:“那为何脸红?”捂着嘴轻笑了一阵“说正经的,你真的该娶了。”她明白秦煜的心思,不想误了他一生。

 秦煜吐吐说道:“臣…臣已经娶过了。”

 “娶过了?”寒芳诧异地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娶了也没有说一声?哪天带过来瞧瞧?”

 秦煜一愣,低头思索了半晌,咬了咬嘴道:“娘娘还记得您对臣说过的那句话吗?”

 寒芳笑问:“我说了那么多,是哪一句?”

 “曾经…”秦煜刚要说话,寒芳猛地一阵干呕,秦煜忙把铜盆端过来。立在殿外的宫女忙进来侍候。

 寒芳干呕了好一阵才止住,接过宫女呈上的漱口水漱了漱口,挥手示意宫女退下,虚弱地靠在枕上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秦煜吐吐,言又止。

 寒芳笑笑,刚想再问,抬头看见嬴政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秦煜看见嬴政走进来,忙起身跪地行礼。

 嬴政一面示意秦煜免礼一边问寒芳:“今天可好些?”

 寒芳微笑着点点头。

 秦煜轻轻地躬身退下。

 嬴政在榻边坐下,细细看她的脸色,见她乌黑的秀发散散地挽在一起,香腮微红,更是有着一番慵懒娇羞的神态,不说道:“每次看见你,都让我销魂。”轻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头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一下,亲昵地说“想我了没有?我可是想你了,今天还吐得厉害?”

 寒芳顺势依在他身上:“好多了,可能快要过去了吧,没想到生个孩子这么辛苦。”

 嬴政轻轻拍着她,边哄边问:“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做。”

 寒芳微微摇头。

 嬴政一笑:“上林苑现在已经修好了,如果你觉得身子还受用,我们去看看?”

 寒芳直起身伸了个懒:“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了,天天躺得快要生锈了!更何况能有你陪的时间不多呢!”

 上林苑经过几年的修葺,湖山楼阁,规模已经相当宏大。

 苑内挖了五个人工湖,湖水是引自渭河的活水。湖与湖之间,由弯弯曲曲的长溪相连,青石筑成湖边的斜岸,五石砌成长溪的水底。

 在这五湖三山中修着四座别院。每个别院根据景致特点分为、夏、秋、冬。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园内散养着仙鹤、锦,更显得院内幽静休闲。

 内侍在岸边铺下了锦垫。二人在湖边坐下,览着湖光山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寒芳脸烫烫的,她陶醉地躺在他的怀抱里。

 嬴政随手梳理着她的秀发,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芳,我想送给我们的孩子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韩王不是杀了你的父母吗?我要为你报仇,灭了韩国。然后…由韩国攻打楚国和赵、魏等国,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这几国已经是我们的领土。”

 寒芳一愣道:“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已不记得了,更不会放在心上。”又白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的心愿是统一天下,我不拦你,可是你不要说是给我报仇,更不要说是送给孩子的礼物,我可不想我的孩子还没出来就一身血腥。”

 嬴政端详着她的脸庞,认真地说道:“我要攻打韩国怕你不同意呢,你不是韩国人吗?”

 “你攻打韩国和我没有关系?”寒芳把玩着嬴政上的玉饰漫不经心地说。

 嬴政微微一笑,在她耳边亲昵地道:“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要是攻打其他国家,必须要取道韩国…”

 “我明白统一天下是你的心愿,但是我不想参与…”寒芳想起战争的残酷,有些不忍。

 嬴政稳重地点点头,轻轻被寒芳麻的腿:“可是我要先灭了韩国这个障碍,我要考虑你的感受。

 寒芳搂着嬴政的脖子甜甜地一笑:“我既然是你的人了,我当然支持你,你不用顾忌我。”

 嬴政轻吻着她说:“芳你真好,我要让史官记下你的功劳。”

 寒芳咯咯笑着说:“不要记我,我只愿做你背后的女人。”

 嬴政固执地说:“不,我要让你和我一起傲视天下。你藏在深宫不为人知太可惜!”

 寒芳也没再坚持,思索片刻正容道:“蚊子,现在秦国有‘暴秦’和‘虎狼之国’之称,这一点你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韩非主张法制治国没有错,可是苛政和沉重的徭役会让民不聊生,这样你即使统一了天下,又能坐得了江山多久?”

 嬴政慎重地点点头:“芳,你说的我都会记下,认真考虑。”又审视了她片刻“你的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总是语出惊人!”

 “我可是不是靠美吸引你,这是你说的,我是靠智慧。”寒芳掩口轻笑。

 嬴政在她红彤彤的香腮上吻了一口:“对呀对呀,你说得对!”

 “哎哟!”寒芳突然轻呼一声。

 “怎么了?”嬴政关心地问。

 “他动了。”寒芳摸着自己的肚子。

 “真的?我听听!”嬴政趴在她的肚子上,兴奋地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要做父亲了,好高兴!”

 寒芳嗔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

 嬴政摇头道:“不,以前不一样,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欣喜和希望。我觉得这次才真的是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还早呢,现在才四个月。”寒芳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享受着即将做母亲的幸福和喜悦。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我们的儿子长什么样子了。”

 “你怎么确定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

 “女儿我也喜欢。要是个儿子就像我,要是个女儿就像你,好不好?”嬴政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你乐的!”寒芳忍不住笑了。

 “哎呀!他动了!”嬴政摸着贴在寒芳肚子上的脸,喜道“你感觉到了吗?他动了,他是不是在踢我!”

 寒芳扑哧一笑:“谁让你到他了!”

 嬴政抚摸着她的小腹爱怜地说:“你敢踢我,等你出来了,打你的股!”

 二人搂在一起轻轻地笑。

 一个内侍过来禀报:“启奏大王,骑蒙武有要事求见。”

 嬴政略一皱眉,低头沉思。

 “你去吧,蒙武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求见,一定是有要事。”

 嬴政略一点头,起身离去。

 寒芳看着嬴政的身影消失在堤岸尽头,吩咐一个内侍:“去把我的筑拿过来。”

 不一会儿内侍把筑捧了过来。

 寒芳接过筑,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准备进行自己的胎教。

 丁丁冬冬的筑声响起,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和清脆的筑声一起合唱。

 嬴政过了许久也没有回来,寒芳坐得浑身酸痛。

 寒芳离开湖边,沿着曲折迂回的幽径缓缓走着,呼吸着百花盛开的芬芳,抬头看见嬴政背着手立在柳树下,阴沉着脸,似在沉思。

 蒙武肃立在一边。

 嬴政听见脚步声,侧过脸看到寒芳过来,命令蒙武:“你先退下吧。”

 “是。”蒙武叩头告退。

 “你为何来了?”嬴政快步了上去,脸上已挂满了笑容。

 寒芳问道:“蚊子,出什么事了?”

 嬴政握住她的手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寒芳反握住嬴政的手:“你瞒不了我,你有心事。”

 嬴政没有言语,只是扶着寒芳往景明院走去。

 寒芳幽幽道:“蚊子,我知道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在有些时候我或许可以做个最佳听众,听你说说心中的苦闷,发一下也好。”

 嬴政把她揽在怀里感激地道:“芳,今生遇你,何其幸也?”

 晚膳过后,宫寂静,月光如水,花影树,参差庭院。

 寒芳抱着筑,轻轻敲着,婉转悠扬,令人意远。嬴政坐在一边,每听到动情时二人便相视一笑,宛似神仙眷侣。

 一曲终了,嬴政迈步到寒芳身边轻轻坐下:“芳,听你击筑,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

 “如果你喜欢听,我以后天天击给你听。”

 “好。”嬴政拉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又看了看计时沙漏,体贴地说“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我还有奏简要批阅。”

 半夜,寒芳醒来,看看空榻,轻轻坐起来,拉了件披风披在肩上,出了大殿。

 偏殿内灯火辉煌,嬴政坐在灯下认真批阅奏简。

 寒芳走了进去:“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嬴政正在苦思冥想,听到说话声才回过神来:“你为何起来了?”

 “我看你还没有休息,就过来看看。”寒芳一边吩咐人去备参汤,一边挨在嬴政身边坐下:“时辰不早了,你该注意身体才是。”

 “奏简还没有批阅完呢。”嬴政又拿起了一份奏简。

 寒芳啪的一下把奏简合上:“奏简永远也批阅不完,可是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你该回去休息了。”

 嬴政淡淡一笑:“我不累。”

 “那也不行,你累坏了我们母子怎么办?”寒芳从内侍手里端过参汤,吹了吹“趁热喝了这碗汤,然后和我一起去睡觉!”

 嬴政顺从地一笑,乖乖地喝下参汤,一把抱起她道:“好,我听你的。”

 嬴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由又坐了起来。

 “蚊子,你究竟怎么了?”

 嬴政心神不宁地下到地上:“我睡不着。”

 寒芳也坐了起来:“白天我就看出你有心事。”

 “秦军素来战无不胜,却一次又一次被李牧打败!”嬴政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今天前线传来战报,李牧又一次以少胜多,大败我军。”

 寒芳静静听着。

 “为什么?难道李牧就是我大秦国的阻碍?”嬴政显得越发烦躁。

 “先睡吧,明天再想,你一定有办法除掉他的。”

 嬴政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李牧!李牧!我一定要打败你!”

 寒芳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想了一想道:“蚊子,你睡不着,我给击筑听好不好?”

 嬴政心绪不宁地点点头:“好。”

 寒芳淡淡一笑:“你来躺下,听我击筑。”

 嬴政一愣,依言躺下。

 寒芳拿起竹尺轻轻击打,清脆婉转的筑音从琴弦淌出来,瞬间殿内每一个角落都淌着优美的音符。

 一曲击罢,再看榻上,嬴政已经平静地睡去。

 寒芳长舒了一口气,轻轻走到榻边望着他。早听内侍说他已经失眠好久,自己的妊娠反应一直太厉害因而顾不上这些,今天终于替他缓解放松了一下。

 她看着睡的他。睡梦中他还是紧缩眉头,似乎还在考虑问题。作为国君他真是劳神费心。她心疼地为他盖了盖被子,在他身边轻轻躺下,搂着他睡去。

 天微亮时,寒芳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嬴政睡得正香。

 她静静看着他,嬴政如今已经是二十八的人,无论心智和外表都成了许多,脸上的稚气完全消失,神情威严而肃杀。

 嬴政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吓了寒芳一跳。

 “芳,你昨天晚上对我说什么?”嬴政直直地问。

 寒芳茫然地问:“我说了许多,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我一定可以除掉李牧!”嬴政霍然起身“对,你说得对!我打不过他,可以除掉他!”他茅顿开,兴奋地说道“对,就这么做。这次我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说着他跳下榻,大声喊道“来人!传李斯!”

 寒芳看着嬴政兴奋的背影,莞尔一笑,这家伙做梦也在想公事。她知道李牧是赵国的大将,嬴政在打不过他的情况下,利用离间计使赵王杀了李牧,使得秦军攻入邯郸。而替嬴政除掉李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了一口黄板牙的丞相郭开。

 寒芳想起郭开,突然心中一跳。因为她想起了浩然。

 浩然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寒芳望着逐渐发亮的窗外,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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