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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安全事务组的那个家伙将一切都跟我解释清楚了。

 滴答响的行李箱,行李处理员反而可以置之不理。安全事务组的那个家伙,他把行李处理员称为扔包的。新型炸弹根本不会滴滴答答地让你听见。可是碰上产生震动的行李箱,那些行李处理员,那些扔包的,就一定得通知警察。

 我之所以跑去跟泰勒一起处,就是因为大部分航空公司都有这么一条关于震动行李的政策。

 我的航班从杜勒斯返航,我所有的东西全放在那一个包里了。如果你经常旅行,你就能学会每次旅行的行李全都一样。六件白衬衣。两条黑长。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

 旅行闹钟。

 无线电动剃须刀。

 牙刷。

 六套内衣。

 六双黑色短袜。

 原来,我的行李箱从杜勒斯出发时震动起来,照安全事务组的那个家伙的说法,所以警方就把它从飞机上取了下来。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个包里。我的隐形眼镜。一条蓝条纹的红色领带。一条红条纹的蓝色领带。是那种宽边彩条领带,不是窄条的。还有一条纯红色领带。

 所有这些东西过去都挂在我家的卧室里面。

 家是一幢高楼十五层中的一个公寓套间,像是为寡妇或年轻白领准备的文件柜。市场推广的小册子保证,我与上下左右芳邻家的立体声音响或声音开得震响电视之间都能隔开一英尺厚的混凝土地板、天花板和墙壁。这一英尺厚的混凝土再加上空调系统,你根本没办法开窗,所以哪怕你铺的是大理石地板装的是调光开关,所有这密闭的一千七百英尺里面都是你上次做饭或者上厕所的味道。

 没错,房间里装配有仿砧板的台面和低电的活动灯。

 这一英尺的混凝土还是非常重要的,当你隔壁的芳邻助听器里的电池已经耗光,不得不把电视机音量开得震天响时。或者当燃气像火山一样爆炸,你起居室里的装修、家具和私人物品全化做碎片从你顶天立地的落地窗里轰然涌出,熊熊燃烧着从天而降,将你的公寓套间,只是你的套间,变成大楼立面上一个烧焦了的水泥窟窿时。

 事实当真就这么发生了。

 所有的一切,包括你那套人工吹制的绿色玻璃盘子,盘子里有细小的气泡和瑕疵,有几点沙粒,以证明它们是由某个偏远地方诚实、淳朴、辛勤工作的土著人工制成,这些盘子也被爆炸的气流卷了出来。想象一下那落地窗帘被炸出来在热风中燃烧为碎片的情形。

 从城市十五楼的上空,这些东西燃烧着、撞击着、粉碎着落在每个人的车上。

 我,当我在沉睡中以马赫0。83或时速455英里,真正的空速向西飞去时,联邦调查局的排弹小组正在杜勒斯机场后部一条腾空的跑道上检测我的行李箱。据那个安全事务组的家伙说,十次有九次导致震动的是电动剃须刀。这次是我的无线电动剃须刀。那第十次是个正在震动的塑胶茎。

 那个安全事务组的家伙是这么跟我说的。当时我刚下飞机,没了行李箱,就要打车回家,即将发现我的法兰绒衬衣都烧成碎片散落在大街上。

 你倒是想想,那个安全事务组的家伙说,在一位乘客抵达目的地时却告诉她一个塑胶茎把她的行李留在东海岸了。有时甚至是个男人。航空公司的政策是,碰上塑胶茎的话决不暗示谁是物主。使用不定冠词。

 一个塑胶茎。

 从来不说您的塑胶茎。

 从来不说那个塑胶茎意外地自己启动了。

 一个塑胶茎自己启动了,造成了一个紧急状况,从而不得不转移您的行李。

 当我在斯泰普尔顿机场转机醒来时,天正在下雨。

 当我在飞机就要降落醒来时,天正在下雨。

 扩音器告诉我们请利用这个机会检查一下我们的座椅周围,不要遗忘我们随身携带的任何物品。然后扩音器就叫我的名字。我能否跟等在门口的一位航空公司的代表见一下面。

 我把手表往回拨了三个小时,时间仍然过了‮夜午‬。

 门口站着那位航空公司的代表,还有那位安全事务组的家伙,他说,哈,你的电动剃须刀使你的行李必须接受检查,滞留在了杜勒斯机场。那个安全事务组的家伙管行李处理员叫扔行李的。然后又管他们叫敲诈分子。为了证明情况还不算最糟,那个家伙告诉我至少那不是个塑胶茎。然后,也许因为我是个男的他也是个男的,而且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也许是为了把我逗笑,那家伙说他们业内把机组乘务员称为太空女服务生。或充气垫。那家伙穿的像是飞行员的制服,白衬衣带两个小肩章,系了条蓝色领带。我的行李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了,他说,将在次送到。

 那家伙计问了我的姓名、住址和电话,然后他问我一个安全套和一个驾驶舱有什么不同。

 “一个安全套里只能进一巴。”

 我用最后十美元打车回家。

 当地警方已经问了很多问题。

 我的电动剃须刀,根本不是什么炸弹,仍待在晚我三个时区的地方。

 而威力相当于一个炸弹,一个巨大的炸弹的玩意儿,已经把我那机巧的Njurunda咖啡桌炸了个粉碎,它本来由一个莱檬绿的“”和一个橙黄”拼成一个圆。不论,如今都成了碎片。

 我的Haparanda沙发组,蒙着橙黄的沙发套,由埃利卡·佩卡利设计,如今已成了一堆垃圾。

 变成筑巢本能奴隶的并非只有我一个。我认识的人里面原本坐在马桶上看情杂志的,如今在马桶上翻看的是“宜家”的家具目录。

 我们都有同样带Strinne绿色条纹图案的Johanneshov扶手椅。我的燃烧着从十五楼上翻下来,落进了一个泉。

 我们都有用铁丝和环保的原白色纸做的Rislampa/Har纸灯。我的碎成了纸屑。

 还有浴室里所有的设备。

 Alle成套餐具。不锈钢制成。均可用洗碗机清洗。

 用镀锌钢做的Vild大钟,哦,我必须得拥有它。

 Klipsk搁架组合,哦,一点没错。

 Hemlig的帽盒。是的。

 我居住的大楼外头的街道上散落、燃烧着的就是所有以上这些。

 Mommala被套组。由托马斯·哈里拉设计,还可以买到以下颜色:

 淡紫。

 品红。

 钴蓝。

 乌木

 墨玉

 淡黄褐或暗浅紫。

 我花了整整一生的时间买齐这些装备。

 我那几张容易打理的斑纹漆Kalix休闲桌。

 我的Steg套桌。

 你购买家具。你告诉自己,这将是我生活中需要的最后一个沙发了。买下这个沙发,然后一两年内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你都会心满意足,至少在沙发这项事务上你胜券在握。然后就是选对盘子。然后是完美的。窗帘。地毯。

 然后你就陷入你可爱的小巢,而你曾拥有的那些东西,现在是它们拥有你。

 直到我从机场回到家。

 门房从阴影里踱出来说,出了事故。警方已经来过而且问了很多问题。

 警方认为可能是煤气。可能是煤气灶上常燃的小火灭了,或是某个煤气头忘记关了,导致煤气漏,然后煤气逐渐升至天花板,然后煤气逐渐充满整套公寓的每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这套公寓有一千七百平方英尺,而且是挑高型天花板,煤气一定是一天天地漏,一直到把每个房间完全填满。等所有的房间一直到地板都充满了煤气,冰箱底部的压缩机只要一启动。

 砰。顶天立地的落地窗带着铝合金窗框就飞了出来,沙发、灯具、盘子和单被套燃烧着紧跟其后,还有高中年鉴、各种文凭和电话。所有的一切都从十五层上轰隆一声炸出来,简直像是太阳耀斑。

 哦,可别是我的冰箱。我收集了满满几搁板各式各样的芥末,有的是用石磨研磨的,有的是英式酒馆式样的。冰箱里有十四种不同风味不含脂肪的拉调味酱,还有七种不同的刺山果花蕾。

 我知道,我知道,满满一屋子调味品却没有真正的食物。

 门房擤了擤鼻子,有样什么东西落入他的手帕,像是一记好球被接球手接个正着。

 你本来可以到十五楼上去看看,门房说,可谁都不能进入那个单元。这是警方的命令。警方一直在问,我是不是有个什么掰了的女朋友会想这么干,或者我是不是跟能接近炸药的什么人结了仇。

 “也不值当地上去,”门房说。“剩下的也就是个水泥架子了。”

 警方并未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谁都没闻到煤气味儿。门房耸了耸一边的眉毛。这个家伙把工夫全花在跟间女佣和护士‮情调‬上了,她们是为顶层那几个大单元工作的,这家伙就坐在门厅的几把椅子上,单等着她们下班搭她们的车。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了,每天晚上回家为了打开大门把自己放进去,都得先把把门前的大包小包挪开,他却一直安坐在那儿看他的《埃勒里·奎因》杂志。

 门房耸起一边的眉毛,罗嗦着有些人如何会大费周章把一蜡烛,一很长很长的点燃的蜡烛放在一大桶汽油里。有经济困难的人会这么干。那些想从底层冒出来的家伙。

 我要求用一下门厅的电话。

 “有很多年轻人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印象,就成了购物狂,”门房说。

 我拨了泰勒的号码。

 电话铃在泰勒租的造纸街上的房子里响起。

 哦,泰勒,救救我吧。

 电话铃在震响。

 门房俯身在我肩膀上说“有很多年轻人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哦,泰勒,拯救我吧。

 电话铃在震响。

 “年轻人,他们觉得他们想要这整个世界。”

 把我从瑞典家具中救出来。

 把我从聪明过头的艺术中救出来。

 电话铃在震响,泰勒终于接了电话。

 “如果你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门房说“结果你只会得到一大堆你不想要的东西。”

 但愿我永不会完整。

 但愿我永不会满意。

 但愿我永不会完美。

 救救我,泰勒,把我从力求完美和完整中救出来。

 泰勒和我同意在一家酒吧见面。

 门房向我要了警方可以联系到我的号码。雨还在下。我的奥迪车还停在停车场,不过一盏Dakapo的卤素照明灯刺穿了挡风玻璃。

 泰勒和我,我们见了面而且喝了很多啤酒,泰勒说,没问题,我可以搬去跟他同住,不过我也得帮他个忙。

 第二天,我的行李箱就会到了,里面装着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六件衬衣,六身内衣。

 在那个谁都不会看你,谁都不会在意你的酒吧里,我问泰勒他想要我做什么。

 泰勒说“我想要你铆足了劲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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