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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深深了口气:“昨来的,应该是玄女。”

 谷两眼发直,咬得雪白。

 我看他的神色很不同寻常,问道:“昨她怎么了?”

 谷颤抖道:“昨,昨她来时,与我说,说找到了保住墨渊上神仙体的新法子,着我将上神的仙体与她。我,我以为她是姑姑你,便去,便去炎华将上神的仙体抱了来。恰逢,恰逢小殿下午睡醒来,见着你,不,见着她以为是你,十分高兴,她便,她便将小殿下带着一同走了。”

 我心头巨震,抓住谷衣领道:“你是说,她将师父和阿离都带走了?”

 谷脸色灰白,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姑姑,是我将墨渊上神的仙体交给她的,你将我赐死了罢。”

 半空里雷声轰鸣,乌云滚滚,一把闪电劈下来,五百多年未使过的玉清昆仑扇在面前的湖泊里显出真形,扬起的七丈水瀑中,映出我一双赤红的眼。

 我笑道:“扇子,今怕是要让你再尝尝血气。”

 谷在身后哑着嗓子唤我:“姑姑。”

 我转过脸瞧他,安抚道:“我不过去打一场架,将师父和团子一同带回来,你不用如此惊慌,唔,先烧一锅水放着,我回来要洗个澡好好解乏。”

 遂取出白绫紧紧缚住双眼,捏了个诀,腾上一朵浓黑的云,直大紫明宫。

 上古时候,一些孽障太深的魔族会遭天罚,生出死胎。有个叫接虞的女魔因杀孽太重,曾一连三胎都是死婴。后来接虞便想出一个办法,将死婴的魂魄用术法养着,杀了一位上仙,把死婴的魂灵放入这上仙的仙体中,死婴便活了。鬼族之后的一万年,折颜来青丘看我,曾有意无意提到,离镜的这位王后生下的便是个死胎。

 玄女,若此番你胆敢滥动墨渊的仙体,莫怪本上神不顾两族情谊大开杀戒,血洗大紫明宫。

 七万年前戒备十分森严的大紫明宫宫门如今却无人把守,想是请君入瓮。

 若我还是七万年前的那个白浅,那个尚须得墨渊深夜相救的那个白浅,我冷笑一声。手中的昆仑扇略有些躁动,我将它抵在边低声道:“你可是闻到血的味道了?”

 大紫明宫王后的影殿前,玄女正襟危坐在一张金榻上,一左一右皆列满了鬼将。她笑道:“浅浅,七万年别来无恙,听陛下说司音神君是个女子,本宫便料到是你。在昆仑虚初见司音时,本宫便很惊诧,除了浅浅你以外,竟还有人同本宫长得这样像。”

 我柔和笑道:“王后说笑了,你可不是长得这样的,老身的记一向很好,至今尚且能记着你当初的那张脸,王后你却忘记了么?唔,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近来一直空闲,若王后当真忘了,老身不嫌麻烦,倒可以将他请来这里,仔细帮你想想。”

 她一张脸红里透白,白里透青,煞是好看。红过白过青过之后,咯咯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在这里将你的命取了,世间便再没人能同本宫一样了。自昨得了墨渊的仙体和你的儿子,本宫便知你是要来找本宫的,本宫一直等着你。当初本宫就晓得,即便没有玉魂,你也会将墨渊的仙体保下来,啧啧啧,你果然没令本宫失望,只是让本宫找了这么久,却是个罪过了。墨渊的仙体被你养得很不错,本宫很欢喜本宫的儿子能得到个这么好的身体,浅浅,看在你的这份功劳上,本宫会叫他们给你一个痛快死法的。”话毕那金榻往后一退,两列的鬼将齐齐朝我涌来。

 我冷笑道:“便看你们有没这个本事罢。”

 半空一声惊雷,玉清昆仑扇从我手中窜出去,四面狂风呼啸而起,昆仑扇长到三尺来长,我纵身一跃,将它握在手中,底下鬼将们的兵器明晃晃一片,直砍过来。

 扇子挽个花,将一众的刀格开,再挥出去,招招都是致命。扇子很多年不曾打架,此番舞得十分卖命,穿过一副又一副血躯体,带出的血痕淋漓一地。这两列鬼将中有些打得很好,兵器刺过来的角度十分刁钻且有力,好几次差点将我穿个窟窿,被我险险避过。彼时我正占着上乘。然他们一帮人委实太多,自午时布阵,直打到落西山,鬼将死伤得还剩下两三个。我肩背上挨了一刀,缚眼的白绫也在斗中不慎被扯落下来。眼睛是我的弱处,场外的玄女忽祭出一颗金灿灿的明珠来,晃得我眼睛一阵刀割般的生疼,一个恍神,当又中了一剑。玄女哈哈笑道:“若陛下见今在宫中,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可你竟来送死得这么不巧,陛下正狩猎去了,啧啧啧,满身的伤痕真叫人心疼,此番却叫哪个来救你?斛那,将她的命给我取了。”

 尚未见着墨渊一眼就死在这里,便委实太可笑了。身上的痛远没有心中的痛甚。当的一剑直达后背,刺中我的名叫斛那的鬼将显见得十分得意。一得意便少了很多警惕,我将那剑刃生生握住,扇子狠狠挥过去,他尚未反应过来,脑袋便被削掉了。所以打架的时候,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金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却不得不睁开眼,眼角有些东西出来,先前还说得很高兴的玄女此时却没了声音。仅剩下的两名鬼将亦十分难,可终归少了第三个人来牵扯我,扇子饮血又饮得正是兴起,半盏茶的功夫后,便一并做了扇子的祭品。

 玄女举着明珠颤抖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我便将墨渊和你儿子一同毁了。”她背后正正是不知什么时候移来的两幅冰棺,一副大的,一副小的,大的躺着墨渊,小的躺着团子。我的眼前一片血红,纵然血红也还勉强辨得出墨渊苍白的容颜。

 我略略停下步子,折扇撑着地,怒极道:“你将阿离怎么了?”

 她虽仍在颤抖,却镇定许多,靠着冰棺道:“如今他只在沉睡而已,不过,你再走近一步,我便不保证他会怎么了。”

 我费力地盯着她,眼角的血似乎得更快。

 她得意道:“将中的剑拔出来,把手中的折扇丢给我。”

 我没答理她,继续撑着折扇走过去。

 她惊慌道:“叫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一刀将你儿子刺死。”

 果然,她的手中又多了把刀。

 我嘴角,笑道:“左右我今天进来这大紫明宫,便没想过再出去,你将他杀了罢。你将他杀了,我再将你杀了替他报仇,想必他也欣慰得很。我守了墨渊七万年,他一直没回来,我也活得很百无聊赖了,若阿离一个人害怕,我便也陪着他一起去了就是。唔,你我都活了这么长的年月了,大家都把生死看开点。”

 她已是语无伦次,慌乱道:“你疯了,你疯了。”

 我擦了把眼角细细下的鲜血,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疯,却也算不得太疯。眼前这个人,她辱我的师尊,伤我的亲人,我如何还能咽得下这口气,今不将她斩于昆仑扇下?

 玉清昆仑扇一怒,怒动九州。扇子今饮了足够多的血,十分兴奋。大紫明宫上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一地的血污混成一条血河。玄女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陛下会将你青丘踏成平地的,你怎能连累你一国的子民?”

 我呲嘴笑道:“那时我们都死了,人都死了还管身后事做甚?”

 何况青丘的子民虽不好战却并不是不能战,离镜若要将我青丘踏平,也要些本事。

 因想到此处,就免不了再补充两句:“你若真这么担心这些身后事,倒不如担心担心天族的那位太子将你们鬼族夷为平地。你此次劫了他儿子,还打算将他这唯一的儿子杀了,相信我,以他的个性,委实有可能将鬼族踏平的。”

 她似不能反应,我也不打算继续让她反应了,昆仑扇已蓄足了力量。一道闪电的盛光中,急急从我手中飞出去。玄女跟前却忽然掠过一个人影,生生将昆仑扇的攻势逆转到我这一方来。惊魂甫定的玄女抓着那人的衣袖,颤巍巍叫道陛下。

 昆仑扇初初便是用的杀人的力,飞得很急,此番被这么一挡,回势便更加猛烈,我方才已用尽全力,委实没力气再避,咬牙闭眼,能葬身在自己的兵器下,我这一生也不算冤了。却在闭眼的一瞬间,被谁紧紧抱住往旁边一个腾挪。

 我转头看着抱住我的这个人,夜华啊夜华,你是掐着时辰来的么,你若提前个片刻来,我也不至于伤得这样。

 夜华脸色铁青,一贯沉寂的眼眸中怒火汹涌翻滚,嘴紧抿着,身上很僵硬。玄长袍的襟口处因是白的,被我脸上的血染得一片殷红。昆仑扇引动的腾腾怒雨被格在仙障之外,枣大的雨滴打在仙障上,溅起硕大一片雨雾。他用手抚摸我脸颊的血痕,轻轻道:“浅浅,是谁将你伤得这样?”

 我动了动道:“伤我的都被我砍死了,还有个没砍死的方才正准备砍,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夫君挡住了,哎,你抱得松一点,我全身都疼得很。”

 对面尚抱着玄女的离镜猛地抬起头来,似乎诧异得很,极其不能置信地唤道:“阿音?”

 被他护在怀中的玄女身子颤了一颤,一双眼望过来,惊恐地睁大了,讷讷道:“墨渊上神。”

 想是将夜华认做墨渊了。

 我勉强与离镜道:“不想这么快就又见着了,鬼君好手法,老身方才差点就被鬼君一招毙命了。”

 他丢了玄女急行几步到得我的面前,却因夜华的仙障挡着,无法靠得更近些。我如今这一身狰狞狼狈得很,看得出来他在细细辨认。

 昆仑扇受牵引之术的召唤,已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我赞叹道:“鬼君娶的这位王后果然很不错,即便七万年前那场恶战,老身亦没被得这样过,今受教了。”

 离镜的脸色比我这严重失血的人还要白上几分,惶惑道:“阿音,太子殿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松松搂着我的夜华沉声道:“离镜鬼君,本君也正想问问你大紫明宫,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头与夜华道:“你这话却问错了对象,左右是玄女王后掳了我师父与你儿子,你原该问问离镜鬼君的这位王后才是。哦,团子暂且没事,你不必忧心。”

 夜华柔声道:“那也是你的儿子。”

 继子也是儿子,我违心道:“好吧,也是我的儿子。”

 离镜讶然道:“儿子?”我点了点头。他眼神明暗了几番:“你…”你了半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转头去望玄女,夜华也望着玄女,我见他们都望玄女,便也就一同望着玄女。

 她手中的那颗明珠早被夜华一道电闪劈得粉碎,跪倒在团子的冰棺跟前,见着离镜望她,眼神道:“陛下,陛下,我们的儿子终于能回来了,你看,我给他找了个多好的身体。早知道墨渊的身体对我们的儿子有用,当初白浅那人来我们大紫明宫向你讨玉魂,你应该给她的。啊,不过想不到,没有玉魂她也能把墨渊的身体养得这样好。陛下,你往日嫉妒墨渊,从今以后却万万不能这样了,他就要是我们的儿子了…”

 离镜大喝一声:“住嘴。”

 玄女茫然道:“陛下,难道是我说错了,你当初不愿将玉魂给白浅那小人,不就是因为嫉妒墨渊么?可如今他就要是我们儿子了,啊,对了,你还不知道白浅那小人是谁吧,青丘的白浅,她就是当年的司音神君呀…”

 夜华的手一震。

 我挣开他的怀抱,撑着昆仑扇走出仙障,冷笑道:“玄女,你尽可以试着再辱我师父一句,试着再辱我一句,我师父的仙体无尚尊贵,受了我七万年的心头血存到至今,怕是你的儿子承受不起。”

 离镜猛地转身来,双目赤红,几步到我面前:“心头血,你是说…”

 我退后一步,恨声道:“鬼君当初是怎么以为的,以为我没你的玉魂便保不住自己的师父?玄女说的鬼君可是听明白了,青丘的白浅本就是一头九尾的白狐,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有什么功用,你正可以去问问你的王后。”我指着自己的口,斛那鬼将的那支剑尚刺在左处,沉沉笑道:“那时候师父的仙体伤得很重,需每夜一碗心头血连养三月,我在那场战争中身体受损得也很严重,若每夜取自己的心头血养着师父,根本支撑不到三月,想着你我总算早时存了些情谊,厚着脸皮来你大紫明宫求赐玉魂,彼时,离镜鬼君,你却是怎么跟我说的?”

 他哑声道:“阿音,那时我并不知道你重伤在身,阿音,我也并不知道,阿音…”

 我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墨渊的冰棺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支撑过每夜取心头血的那三个月的?如今,若说我白浅还是个善神,便也只是因为我还有份知恩图报的心,师父佑我两万年,时时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将这份恩情报答与他,我白浅就枉称一个上神。算我无能,那时连取了七夜心头血,便毫无知觉,若不是阿娘及时赶到,渡我一半的修为,司音神君便真如传说所述仙迹永失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所说的,同你们大紫明宫不共戴天。如今,我念着神族与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不与你们大紫明宫为敌,你还当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们不成?”

 离镜竟面色凄凉。

 因方才那番话说得太用力,牵扯全身的伤口,当时不觉怎么,现下停下来气顿觉疼痛难忍。很好,这痛也是一忽儿一忽儿的。

 我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夜华赶紧过来将我搀着,方才我同离镜叙旧,不注意他已将墨渊同团子从冰棺里救了出来,正用一团仙气护着,端端地立在他身后。这么看他与墨渊便更是相似,从发式到服饰,除了墨渊的脸色苍白些,两人竟没什么不同了。

 离镜仍将我定定地望着,顿了良久,才道:“阿音,不是这样的,那,那你离开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便是这七万年,我也未曾片刻停止寻你。后来我想了很多,阿音,玄女说得对,当我不与你玉魂是因为知晓你要用它来救你师父,我嫉妒他,阿音,我其实,我其实从未对你忘情。”

 他这一声未曾忘情令我惊了一跳,我定了定神,叹道:“离镜,你不是未对我忘情,你这一生永远都在追求已失去或求不得的东西,一旦你得到了,也便绝不会再珍惜了。”

 他眼中竟蓄出泪来,又是良久,涩然笑道:“你这样说,只是想少些负担是么,你当初便从未爱过我对不对,所以我同玄女一处,你才放手得如此潇洒,那时候,你早就对我厌烦至极了对不对?”

 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血气立刻又涌起来,我咬牙冷笑道:“当初你做了那般的错事,还指望我海量同玄女共侍一夫?如今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你只道玄女她是个弱女子,须得你怜惜,纵然我当初是男儿身,心也不是铁石做的,被你两个那般的践踏,也曾鲜血淋淋,我伤情大醉,噩梦身时,你却是在哪里?你同玄女却是在做甚?”

 离镜脸色苍白。

 我攀着夜华的手臂咳地不过气,身后夜华冷笑道:“鬼君先莫忙着算当年的帐,本君便暂且问一问鬼君,今你的王后做的这一笔账,我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离镜尚未作答,玄女已颤抖道:“私了怎么,公了又怎么?”

 夜华沉声与离镜道:“私了便请离镜鬼君将你这不懂事的王后剥皮筋,魂魄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以本君的心头之愤,公了么,我天族的将士们许多年没打仗了,已闲得很不耐,我们正可以试一试,这么些年到底是哪一族的兵练得更好些。”

 玄女倒了口气,大雨中爬去抱住离镜的腿,仰头道:“陛下,救我!”

 离镜看了她一眼,道:“你委实不懂事了些。”

 玄女凄厉道:“你果然是要将我剥皮筋么?你忘了,你忘了当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没有我,你能够这么轻松登上鬼君之位么?如今你却要,你却要…”继而又哀求道:“陛下,天族不会出兵的,他没有权利号令天族出兵,他不过是个太子而已,为了个女人出兵,天族不会同意的…”

 夜华换了个姿势搂住我,轻轻道:“本君可不单是为了个女人出兵,墨渊上神是我天族的尊神,白浅上神是我天族未来的帝后,阿离将来必定要承本君的位,此番,他们三个却在你大紫明宫里受了这奇大辱,你说,天族的众将士们可咽得下这口气?”

 离镜没理抱住他腿的玄女,神色木然道:“玄女此前就一直有些疯癫,否则也不能犯下如此的错事,还望太子殿下能网开一面。”

 夜华温声道:“浅浅,你说,要不要网开一面?”

 这会儿松懈下来,我全身痛得说不出话来,本想再放两句狠话,身上太累,便只摇了摇头。

 玄女哈哈笑道:“夜华君,亏得你对白浅这人这般好,你可知道,她同她的师父有私情?”

 我十分震怒,待要挣扎着去她两个耳光,夜华已经一道电闪劈了过去,离镜没再护着她,玄女被劈得往后退了十丈远,正正撞在那张金榻上,吐出一口血来。

 夜华道:“本君原本从不打女人,浅浅还说你那张脸长得同她很像,我倒看不出你这张脸,同她哪里像。”

 我推开夜华,渐渐撑着走到玄女跟前,瞧着眼下这张同我八九分相似的满是血污的脸,轻笑道:“皮相这东西,当初我既给了你,便并不大在意,但如今看着你这张脸,却叫我不大顺心了。”

 她惊恐得直往后缩,颠三倒四道:“你要做什么?我,我本就长得这样的,你,你不要想夺了我的美貌。你便是请了折颜来,我,我也是不怕的…”

 我右手捏起印伽,诧异笑道:“请折颜做什么,我开先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易容换颜这桩法术,你以为四海八荒便只有一个人会,老身不才,歇下来这七万年里无所事事,这个法术倒学得很深,你便是要剥皮筋,也不能带着我这一张脸去剥皮筋么。”话毕,攒力用咒语将手中的印伽一催,明晃晃一片白光过后,玄女呆滞地将我望着。

 我俯身拍了拍她的脸,从袖袋里取出面镜子递给它,还好,这面镜子尚未被血污染红,是面光洁的镜子,蔼声与她道:“瞧瞧,你现在的这张脸,不是好么?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可要记得清楚。”

 离镜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玄女却突然尖叫一声,我被她这尖叫引得向后一望,她竟生生将自己两只眼珠挖了出来,错道:“不,不,不,我不是长这样的,我才不会是长这样的。”

 她那一脸血糊糊的模样,有点可怖。

 离镜仍在失神当中。

 我摇头叹息道:“明显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又转头与夜华道:“其实她原本的模样,我瞧着也是个清秀佳人。”

 这一番评点完,喉头一甜,嘴角又溢出几丝血迹来。

 夜华眼神黯了黯,抱住我却与离镜道:“离镜鬼君,你便看着办吧。”在我耳边轻轻问了句:“浅浅,可还撑得住?”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眼前恍然一团极柔和的光,我便沉沉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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