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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绝没见过的狼
 [绝没见过的狼]

 这时,冈才抬起头来,对岳道:"不对,我以前看到的狼群不止这个数,还有别的狼,被安排在别的位置。"

 "你说什么!"岳差点大叫出来。这两军作战就好比两人对弈,你需要知道对手下子的用途和对手将要走的棋路,才能想出破解对手的招数来。如果说,你连对手的下棋意图都看不出,那就说明二者之间棋力相差太大,那是必输无疑的。岳作为一个局外人,已将战场演变辟地分析了一遍,他也自认为算无遗策,可冈这样一说,无异于告诉岳,狼群还有些想法和作战意图,是你没有考虑到的,这对岳打击太大了。

 岳的反应却在冈意料之中,他反过来安慰岳道:"不用灰心,毕竟这群狼在这里已经经营了一年多了,而你却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各种策略,已经很不错了。"

 岳很想哭,心中呼喊道:"可它们是狼,那只是一群狼啊!"

 岳眉头紧锁,瞪大了眼睛用观鸟镜寻找,同时也在苦苦思索,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想到的。找了半天也没有新发现,终于,他一咬牙,把心一横,不得不承认,自己想不出来了。

 卓木强巴这时却道:"找到了,对面山壁,距离母狼群以南,大约一千米处,它们在移动。"

 岳赶紧察看,果然,有四头狼在山坡上,它们行动的方式很古怪,急速奔跑一段距离,就停下来,昂首张望一番,随后嘴微张,似乎在发出低吼。他突然有种感觉,其中一只狼,似乎有意无意朝自己看了一眼,岳吓了一跳,再看时,那狼又跑开了。

 "是巡逻兵!"冈道,"那是白眼的手下,它们负责外围的警戒工作,如果有别的敌人来打它们的作战意图,它们就向狼群发出警告,这样的巡逻兵肯定不止一队。"

 张立惊奇道:"大叔,你能认出那是白眼的手下?"

 冈道:"白眼那群狼来得最早,到这里都快七年了,那白眼狼还在我家附近住过半年,我怎么会不认识?"

 "嗯,在大叔你家附近住过半年?"

 冈看了看卓木强巴,又看了看冈拉,悠然叹息道:"唉,还不是因为冈拉!"他低音量道,"强巴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冈拉心情很不好,每天都蹲坐在门口,天黑了也不肯回来。就这样过了半年,一天晚上,它突然把那只白眼狼领了回来,安置在我家后山那草坡上,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白眼的家族移居到了我家附近。当时那只白眼,估计是挑战头狼的失败者,一身都是伤,长得又瘦,在风里直哆嗦。你是知道的,冈拉是喝狼长大的,它和狼之间一直就有某种情愫,那时候你又刚离它而去。那白眼狼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一身白和冈拉有几分相似,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冈拉才把它救下来,在那山坡养了大半年的伤,冈拉经常把自己的食粮藏一部分起来,偷偷地给它。那狼也知恩,伤好了之后也会捉些野兔什么的,给冈拉打打牙祭。有时能看到它们在一起,虽然那狼小了点,但冈拉似乎很开心,也没从前那么忧郁了,我想它也到了那个年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虽然有时候它们显得很亲密,但冈拉根本不允许那匹狼碰自己,每次那匹狼要有什么越轨的举动,冈拉就会狠狠地教训它。有一次教训得狠了,那匹狼跑掉了,就没回来了。原来,它又一次去挑战头狼,而且成功了,在冈拉和狼群之间,它选择了后者。"

 卓木强巴叹惋道:"可惜了,冈拉为什么不接受那匹狼呢?"

 冈低声埋怨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冈拉它真正喜欢的,是你啊!"

 卓木强巴一愣,岳和张立也是相当的惊奇,不过他们很快对了一眼,同时想起他们的雌吸引论,果不其然!

 冈低声道:"你不知道,当年我们让冈拉自己选择,是留下来还是跟你走,对它来说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你走了之后它在我怀里委屈地哭啊,哭得我心都碎了。这些年你写的每一封信,我都要念给它听,每次听完,它都会坐在家门口,望着你走的方向,它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那一人一狗,在草甸上自由地嬉戏奔跑,追兔子,扔树枝,下河泡澡,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一蹲下冈拉就会扑到怀里;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冈拉就会坐在一旁;给它朵小花,它会去河边映照,冈拉是头罕见的有我识的灵獒,它知道那个水中的倒影是自己…

 刹那间,与冈拉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卓木强巴觉得心尖一酸,眼眶润了。

 岳和张立也收起戏谑的心情,回头看冈拉,只见冈拉背对着他们蹲坐,仰望着胡杨队长手中的密仪器,双肩隐隐动。他们可以想见,当年强巴少爷离开时,冈拉需要做出怎样痛苦的抉择,一面是养育自己长大的亲人,一面是自己心中喜欢的人,对冈拉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爱在心中口难开呢。

 为了避开这个伤感的话题,岳对冈道:"冈大叔,我看现在它们一时也打不起来,不如你跟我们说说,这第三群狼,究竟是一群怎样的狼,它们的首领在哪里?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

 冈苦笑道:"首领啊,呵呵,我从来没见到过,但它肯定是在狼群中,我一直有种感觉,那首领知道我在暗中观察,它只是不揭穿我。哼,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什么,什么?什么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大叔你说清楚啊。"

 冈道:"你们到我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羊?"

 羊?冈这么一说,岳想起来了,道:"没有啊,你的羊圈是空的,难道说…"

 冈点头道:"对,我家的羊,都被这群狼给偷…哦,是被借走了!"

 卓木强巴也暗吃一惊,道:"你是说,你的一百多头羊,全都被狼虏走了?冈拉呢?"他看了冈拉一眼,冈拉假装望着远山,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冈无奈道:"冈拉,唉,别说冈拉了,就连我这么个大活人,亲自睡在羊圈里,还不是没守住?我觉得吧,它们就是在试探我忍耐的极限,一开始还只是三五头三五头地借,到后来胆子是越来越大,愣是一头也没给我留下。"

 岳道:"难道,大叔就没采取防御措施?"

 "防御措施!"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下套,捕兽夹,抹药,挖坑…我告诉你,古往今来,所有人类能想到的招我都用完了,人家是照借不误。就这些手段在人家眼里,跟玩儿似的,我和这群狼明争暗斗几十次…"他突然把头一低,"没一次赢过它们。"

 他叹息道:"也不是冈拉不尽职,只是这群狼太狡猾,跟它们斗法,什么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借尸还魂、李代桃僵、暗度陈仓,计谋是层出不穷,反正每到夜里,它们就能把羊从我和冈拉的眼皮底下借走。那羊也老实,连吭都不吭一声,就乖乖跟着人家走了。不光是我,那纳拉村里,哪家哪户,没被借走过羊。"

 岳道:"那村民怎么不联合起来对付狼呢?"

 冈叹道:"唉,你是不知道它们的狡猾。对其他村民的羊,它们每次只借三五只,又都是在白天放牧时,那些村民还以为是羊自己走失了的,而且它们玩了一套借东家补西家的把戏,那些村民的羊身上又没做标志,都说自家的羊跑到别家的羊圈里去了,自己在那里闹腾。只有我家的羊,它们是铁了心有借不还,大大咧咧,连都没给留下。"

 岳心道:"大叔啊,你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狼来了,它不管你借羊,它找谁去啊!"

 张立却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为什么借村民只借三五只,你的羊却全被借走了?"

 冈道:"这件事,得从头说起。这群狼,大概是一年前到这里的,刚开始,它们用一种以物换物的方法,找我借羊。大概就是去年的今天,我早上一起来,那羊圈里莫名其妙多了三头藏野驴,我就觉得不对劲,结果一点数,羊少了五头,我问冈拉,它竟然不知道,这就奇怪了。第一次我以为是谁给我开玩笑,就把藏野驴放了,那群狼也有意思,它们以为我不喜欢藏野驴,又给我赶了四只长羊到羊圈里来,又换走我五头羊,这次,我发现羊圈围栏上有狼爪子扒拉过的痕迹,我知道,这是遭了狼,同时我也知道,这次遭遇的狼,与以往任何一次来我家的狼都不一样!我就是那时候和这群狼开始铆上的,我和冈拉在羊圈蹲点,一连七天,没有动静,刚刚松懈下来,隔天我的羊又少三头,把我气得,我和狼的战斗,就这样打响了。一开始吧,我想这些狼都是国家保护动物,它们吃了我的羊,国家会给补偿的,我没打算用,只想吓唬吓唬它们,让它们别那么嚣张。所以刚开始时,无外乎是扎草人、挂铃铛、埋绊线、挖大坑,没想到这法子不灵,我家的羊,照样今天三头明天五头地丢,更可气的是,它们能瞒过冈拉的眼睛把羊偷走。普通的陷阱没有用,那我就把陷阱升级,我弄了七八个绑了鲜的捕兽夹子,埋在暗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七八个捕兽夹,统统被拖到了我家门口,我一开门,差点就中招,不仅如此,它们还把里面的给吃光了。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狼还成了了!后来你们也可以想象,我自然把十八般法宝统统用上了,那些陷阱设计得,我自认就算是最厉害的猎人,他也要中招,我还玩不过几只狼么?没想到,它们给我上了很深刻的一课。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被我自己设计的陷阱搞得狼狈不堪,要不是冈拉,好几次我就掉陷阱里出不来了。"

 张立不敢相信道:"这也太神奇了吧?它们怎么做到的?"

 冈没好气道:"那谁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是人了!不过有几次,它们像是表演给我看的,也故意在我面前强抢走几头羊,你猜它们怎么弄的…"不等张立答话,冈接着道,"你绝对想不到,就在我家母羊发情那期间,它们不知道从哪里赶来几头英俊高大的公羊,一下子就把我家养的公羊给比了下去。你说那些羊婆娘,也是傻不啦叽的,都不看看那些公羊背后站着的是狼还是别的什么,就颠跟着人家跑了,赶都赶不回来。"

 冈愤愤不平地道:"而且那些狼的意图很明显,你用多狠的招,它们就用多毒的计。比如有一次,我给羊腿上都抹上辣椒水,那些狼只要敢动我的羊,就让它们的鼻子开花,这一招够狠了吧,连冈拉我也不敢让它靠近那些羊,没想到,它们竟然用了招更毒的!"

 "是什么?"

 冈苦笑道:"它们怎么把羊弄走的我不管,不过随后而来的报复行为,却让我差点承受不了,它们…它们竟然把纳拉村里,那些村民的羊赶到我的羊圈里来了。第二天,那些村民就找到我来兴师问罪,我是有口难辩,有苦说不出啊!想我冈普帕,自问行得正,坐得端,没干过一件坏事,却被一群狼搞得声名狼藉,后来村里丢了羊,大家都来找我,唉…"

 张立、岳张着大嘴,下巴就差没磕到地上。卓木强巴也陷入呆立状态,脑子里想的是:冈说的是狼吗?这是不是狼?是什么品种的狼?

 岳最先醒过神来,忙道:"等等…大叔,你刚才说狼赶着公羊来勾引你家的母羊,还把别的村民的羊赶到你的羊圈里,难道,它们不是为了吃羊而掳羊的?"听岳这样一说,张立也反应过来,没错,听冈的说法,那些狼并不是为了猎食才来盗羊,它们的行为,仿佛只是为了和冈斗法。不吃羊的狼?那它们把羊又掳到哪里去了呢?

 冈赞道:"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没错,那些狼,不吃羊。"他回过头去,放眼山脉,对岳他们道:"这大山脚下,地肥草青,栖息了大量的藏野驴、长羊、马麝、野猪什么的,这群狼的数量虽然不少,但这里的生态系统要养活它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它们为什么要来偷羊?"张立不解道。

 冈道:"这又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过,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它们偷走这些羊,竟然是为了喂养它们!"

 卓木强巴一愣。喂养牲畜,这绝对是人类才拥有的行为,这群狼,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冈指着前方道:"就在对面那道山梁后面,估计也是古冰川遗迹,形成了一个像盆子一样的地形,所有的羊都被放养在那里,还有许多野生食草动物。这群狼比最优秀的牧羊犬干得还要好。它们将羊群整合成编队,划定了范围,指挥着羊群有计划、有规律地啃食青草。它们为什么要偷家养的羊呢,就是因为它们知道,家养的羊好管理,你让它们去西边就去西边,让它们去东边就去东边。"

 "嗯?"大家更加惑了,岳奇怪道:"它们喂养羊,又不吃羊,目的何在?难道是想把羊养肥了再吃?"

 张立道:"难道是为了可持续发展?有效利用再生资源?"

 冈道:"别说是你们,我想了半年之久,也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它们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做,直到一周前,这群野生牦牛突然出现…"

 看着周围的地形,想到被困住的野牦牛,再想想狼群的所作所为,岳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背后嗖嗖地冒着冷气,"你,你是说…"

 冈道:"现在你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了吧,这群狼,的确是从一年前就开始算计这群野牦牛了。我估计,一年前,他们就是跟踪着这群野牦牛来到这里的。这群野牦牛,在喜马拉雅山脉间进行有规律的迁徙,它们从南吃到北,又从北吃到南。对面的谷地里是一片极大的草甸,而要到达那里,需要翻越高海拔的山脊,因此,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去到那里,对那群野牦牛来说,那里简直就像极乐园。每年这个季节它们就迁徙到那里,那里的青草足够它们吃上好几个月,它们可以在那里修养生息,完成配。只可惜这次,当它们翻山越岭到达那里的时候,留给它们的,只是一块连草都不剩的荒地,还有几百头恶狼。"

 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虑,每个过程都经过了密算计,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仿佛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不是一群狼,那是一群阴谋家。别说对付一群野牦牛,就连冈,也被它们玩于股掌,折腾得够戗。它们仿佛看穿了人,小小的一个计谋,就能让人与人相互怀疑,相互猜忌,或许人在它们眼里,也就是一种普通动物,比牦牛聪明不了多少。

 [狼的奇计]

 冈淡淡道:"知道我第一眼看到那些放牧的狼时,是什么感受吗?在我眼里,看到的不是一群狼,而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它们分工协作,各司其职,整个族群运转起来,就像开足马力的机器,任何试图阻止这台机器运转的力量,在它面前都显得有心无力。"

 "它们会不会是战狼?就是与戈巴族同居的那些狼?"许久没有说话的卓木强巴突然开口道。

 冈道:"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被我排除了。这些狼,是由不同家族组成的,至今它们还保留着各自的家族单位,而且许多家族,都是就近加入狼群的。"

 卓木强巴道:"如此说来,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冈点头。

 张立道:"是什么?"

 冈道:"在这些狼群中,诞生了一位了不起的首领,在它的带领下,整个狼群的社会形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狼是一种善于模仿和学习的动物,只要有一匹狼会某种技能,在它愿意的情况下,它就能教会所有的狼同样的技能。"

 岳道:"但是你却没有发现过那位首领。"

 冈道:"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观察这群狼有些时候了,但就是没发现,究竟是谁在统一指挥着狼群。有时候,好像有好几头狼在各自发号施令,每个家族的族长也会对自己的族狼下达命令。进餐的时候,我也看到是好几匹狼同时进餐,没看到哪一头狼独立于狼群之外。"

 卓木强巴道:"看来是那位狼首领故意混迹在群狼之中,对于这样精明的统领来说,应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过,从别的狼对统领的态度中,还是可以观察出区别来的。"

 冈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据我的观察,那些狼群对好几头狼都表现得十分恭敬。"

 卓木强巴皱眉道:"难道同时有几位首领?"

 冈道:"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从冈拉的表现来看,似乎只有一位。"说着,他又把声音得极低。

 "冈拉?"

 冈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冈拉见过那位首领。"

 "什么?"

 冈道:"方才我和那位法师手,你们觉得冈拉的身手如何?"

 "厉害。"

 "那我告诉你们,一年前,冈拉可没有这么厉害。在我家的羊被偷之后,有天晚上冈拉曾偷偷地跑出去,后来满身是伤地回来,在家养了三个月才好。虽然它没说,但我知道,它一定气不过那群狼,找人家打架去了。打那以后,我发现冈拉身体灵动了许多,学会了很多新的动作和跑步姿势。它每天奔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我看得出来,它心中憋着一股气呢,它似乎想把自己身体练得更强壮,再去找别人挑战。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再也没看见它半夜出去。冈拉心高气傲,如果是群殴的话,它早就打回去了,我认为一定是单挑输给了别人,它到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才没有…"

 岳道:"你是说,那晚与冈拉单挑的,就是那狼首领?冈拉就是与那位狼首领挑战之后,才学会了新的格斗技能,但是以它现今这种实力,却连向人家发起挑战的勇气都没有…"

 冈几乎对着卓木强巴等人的耳朵小声道:"这件事,千万别当着冈拉的面说。你们想想,除了那狼首领,普通的狼哪能和它打呀。"

 卓木强巴等人想想也是,冈拉虽然相对别的獒而言,体型稍显娇小,但是和狼比起来,那可大了不止一两号,若论单挑,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什么狼能打得冈拉连反抗的勇气都欠缺。可是,若反过来想,那狼首领,也太厉害了吧!岳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冈大叔,这海蓝兽与紫麒麟比起来,谁更厉害?"

 冈忍不住好笑,道:"紫麒麟是传说中的众獒之王,海蓝兽、黄金眼这些虽然是稀世之獒,但顶多也就算王者旁边的良臣猛将,再厉害也只是为人臣者。萤火之光,岂敢同月争辉。"岳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呆呆看着卓木强巴。

 "好!"在旁边勘测山峰的胡杨队长突然兴奋地小声叫了起来,对大家道,"这条路可行!"他用手指着狼群蹲守的山坡道,"已经勘测过了,这冰川溶蚀出的坡谷,是我们目前所能发现的最安全的上山路径!"

 卓木强巴等人都僵在原地,胡杨队长道:"怎么了?这还不能让你们兴奋啊?"

 岳看了看守着山坡的狼群,苦笑道:"最…最安全的路吗?呵呵,胡队长,你还,你还真会开玩笑。"他忽然注意到,在一旁协助的亚拉法师,一直在看冈。对呀,这冈大叔知道的事不少,难道说,法师知道他的来历?岳打定主意,回去后定要细问亚拉法师。

 这时候,张立突然道:"快看,牦牛群行动了!"

 野牦牛的队形已经作了调整,公牛们集中到了南翼和尾端,母牛和小牛推进到了那十几只瘦狼面前。领头的公牛仰天一声嘶鸣,牛蹄将卵石踏得"咔咔"直响,只见南侧的公牛向南坡冲去,尾翼的公牛则冲向葫芦嘴方向,母牛和小牛则往葫芦底的空隙冲过去。

 这一招倒是出乎卓木强巴等人的意料,冈道:"原来是想来一个四面开花,如果狼群在哪个地方有疏忽的话,就会让牦牛冲出去了。"

 张立道:"可是这样一来,牦牛的实力不是更分散了吗?如果是一群散狼,用这个方法还行,可惜它们遇到的是这群狼…"

 岳抢过观鸟镜,道:"不对,如果是想四面突围的话,应该每一队都有母牛、小牛和几只公牛才对。难道这群牦牛认为敌人将重兵放在葫芦嘴和南侧山坡上,想利用公牛拖住敌人,给母牛与小牛逃生的机会?"

 张立道:"那它们怎么敢让母牛和小牛朝狼堆里冲?它们就不怕这是陷阱吗?"

 岳道:"嗯,放在正面敌的那十几只瘦狼看起来应该是狼群里最弱小的,而且它们后面也没有后续部队,我认为狼群采取的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战术,赌的就是牦牛群不敢正面冲锋。难道说,那领头的公牛竟然看穿了狼群的策略?在它们那个位置,可是看不到狼群后面的情况啊。"

 卓木强巴道:"别吵,它们战术变了。"

 只见冲向葫芦嘴的公牛们没有冲进葫芦嘴,冲向南坡的公牛也只爬上一小半,两群野牦牛都在中途转向,朝着母牛和小牛的方向冲了过去。母牛和小牛站在狼群与公牛群之间,它们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那十几头瘦狼的视线,就在公牛冲到一半的时候,母牛和小牛才同时向左右两侧退开,已经集结成团的公牛群,以奔雷之势,朝着狼群冲去!

 岳大呼道:"哦,原来是拉开一定的起跑距离,做好冲刺的准备,就像打人时要先把拳头收回来,然后才朝着敌人最薄弱的环节,给他致命一击!同时还能扰敌人的视线,让敌人来不及做出调整,这牦牛首领也不是盖的呀!"

 张立又凑上去看了看,道:"可是,那些狼好像不怎么紧张啊?"

 岳再看,狼群依然稀稀拉拉地或坐或卧,一头棕狼张大嘴连打两个哈欠,的确没有丝毫紧张的迹象,其余地方埋伏着的狼也都静静地等待着,没有慌乱和动。岳却紧张起来,他道:"别急,那些狼唱的是空城计,在它们身后没有援助,它们自然不能表现出紧张来。现在它们和牦牛群,比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如果它们这时候了,牦牛群自然就会冲出去,而它们只有保持稳定…就看牦牛的首领能把牦牛群带到与狼相距多远的时候才停下。"

 "要是牦牛群不停下呢?"

 "这群狼会被踩成泥。你看,母牛和小牛没有加入奔跑的行列,它们只是小心地跟在后面,也就是说,牦牛群给自己留下了后退的空间,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它们就会退回去。"

 野生公牦牛平均体重在一吨以上,二十几只公牛奔跑起来,那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大块的卵石被牛蹄踢得四处横飞,山坡上的石头又不断往下滚落…

 牦牛群距离狼群还有八十米,岳手心攥着汗,心想,这些狼还真沉得住气啊。若是以此刻狼的目光看着牦牛群,就好像一个人看见一群野象朝自己冲过来,距离不到六十米了,这时候,还能悠闲地抽烟喝茶吗?张立在一旁按着岳的肩,岳稍有松懈,他就挤过去看上两眼。

 一头狼站了起来,卓木强巴以为狼群要有所动作了,没想到那匹狼轻蔑地看了牦牛群一眼,又趴下了,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卓木强巴赶紧调节镜头,牦牛群距离狼不足五十米了。

 以冈对这群狼的了解,它们肯定有后招。可是他瞪大了眼睛在两岸峰谷搜寻,侧面高地没有埋伏,狼群身后没有支援,就这么大块地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牦牛群距离狼群越来越近,冈的心只怕比那狼还要紧张,他一遍遍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那些狼不紧张?到底还有什么布置?它们为什么就不紧张?"

 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微笑地看着这两大两小,对着观鸟镜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就好像四名在赌马场看跑马的狂热赌徒;巴桑冷漠地看着青天白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而这个时候,冈拉则警惕地看着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它都会盯上两眼。

 没有滚滚的烟尘,也没有怒吼嘶鸣,只有厚重的息和纷沓的牛蹄声,它们埋着头,眼睛怒视着前方,它们是高原上体型最大的动物,它们横冲直撞的时候,谁敢挡路?!那些小小的狼,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踩扁它们!

 领头的公牛奋蹄前冲,它感到自己的心跳从未如此有力,每一次大踏步前进,连山都要给自己让路,这些长着短短尾巴的四脚兽,却让自己的族群吃尽了苦头,让它如何不愤怒?如今还敢出现在视野中,还敢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它已经出离愤怒了,它下定决心,冲过去!踩扁它们!

 距离狼群还有四十五米,四十米,三十五米。"哞——"突然旁边一声悲鸣,将怒火冲昏头脑的牦牛头领唤了回来。距离狼群还有大约三十米的时候,冲在前面的一头公牛突然前腿一软,跪倒在地,那迅猛的冲势却丝毫不减,翻滚着朝狼群而去。紧跟着是第二头、第三头,那些倒下的公牛又拦住了身后仍在奔跑中的公牛,连锁反应下,顿时倒了一大片,到处都是翻滚的硕大身躯和响彻山谷的牛鸣。

 当魔术师揭密魔术的时候,看过的人总是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大呼原来是这样简单,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没想到罢了。此刻卓木强巴等人的心情,就有些像看过魔术揭密的人,原来竟然是捕兽夹,就这么简单个事情,他们只是没想到。狼群在敌的那十几匹瘦狼前面,竟然放置了好几个捕兽夹,不知它们还从哪里找来了带泥块的草皮掩盖在上面,只要没有踩上,还真看不出来。

 冈摇头道:"这些捕兽夹一定是从山下那些盗猎分子的陷阱里拖来的。应该是昨天晚上放在石堆里的,到了晚上,牦牛的视力不如狼。"

 岳拍着自己的大腿道:"我说会有什么后招呢,竟然是这个。我早就该想到的,当年它们不就利用这个对付过大叔…"

 "吭。"卓木强巴轻咳一声,岳就不说话了。

 冈道:"那草皮太厚了,捕兽夹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效用,牦牛只是被夹住了腿,看起来没有伤筋断骨,它们还有战斗力。"

 岳感叹道:"知道用草皮来伪装,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就算牦牛没有受伤,但腿上套了这么个铁夹子,一走一打滑,那战斗力也是大大地被削弱了。"

 张立道:"看,它们又在干什么!"

 当牦牛群跌得牛仰马翻时,那十几头敌的瘦狼才站起身来,抖擞精神,而缺口外的三道防线的中间一群狼迅速换防,增援敌的狼,其余两道防线岿然不动。此时的牦牛群跌跌撞撞滚到了狼群面前,就像自己送到狼口面前去一样,想起身逃走却是有心无力。

 狼群竟是对着牦牛头领,一拥而上,那牦牛头领运气不济,也被一个捕兽夹夹住了前蹄,见群狼围上,拼了命地四蹄蹬,一翻身,又带着捕兽夹站了起来。狼群拉开距离,几匹狼在牦牛头领面前上蹿下跳,吸引它的注意力,一匹花脸狼趁其不备,一跃蹿上了牦牛背,两只前爪一搭,就蒙住了牦牛头领的眼睛。

 牦牛头领目不视物,惊骇得"哞哞"大叫,也顾不得腿上伤痛,发足狂奔,那匹花脸狼竟似轻车路,稳稳当当站在牦牛头领背上,怎么也摔不下来。奔走一段距离之后,牦牛头领力竭,伤痛复发,又软倒在地,那花脸狼才从牛身跳下。牦牛头领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自己一路狂奔,竟然是奔到了狼群之中,身边挤挤挨挨全是狼!

 牦牛群失了头领,顿时慌乱起来,那些没受伤的牦牛,早已退回葫芦地形之中,和母牦牛待在一起。伤得轻的也都一拐一拐逃了回去,只剩几头难以行走的,僵卧在狼群里,逃也不是,走也不是。

 卓木强巴看着被截留在狼群里的三头牦牛道:"这群狼摆放捕兽夹的位置也很有讲究,估计一共也就放了四五个,但是利用牦牛群自己的冲势,就能让它们全部翻倒。"

 岳道:"我还有一个疑问。这群狼花这么大精力,把这群野牦牛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牦牛比羊好吃一些吗?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张立方才听岳说起紫麒麟有可能是狼獒相的产物,突然很有想法地说道:"啊,我知道了,这些狼见牦牛头领长得高大威猛,说不定想来个狼牛杂,弄几头小牛狼出来。"

 岳扑哧一声,道:"还小织女呢,小牛狼!亏你想得出来。"

 冈道:"仅凭想象,我们确实很难猜得出这群狼的意图,再看看吧。"

 [遭遇]

 野牦牛头领陷入狼群之中,左突右冲,却怎么也冲不出去,只要它一松懈,狼群就采用叠加战术,所有的狼都往牦牛头领身上扑,生生把那体型硕大的野牦牛倒在地。只要牦牛头领一挣扎,狼群就退散开去,牦牛头领又站起来,挣扎着跑了几步,又被狼群按翻在地,如此反复几次,饶是那野牦牛头领体力再好,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它带着牦牛群翻山越岭几乎已经耗尽了体力,又被困了好几天没吃东西,如今与这群狼战,情势完全往一边倒。

 终于,在那牦牛头领第八次被掀翻在地时,它也清楚地认识到挣扎和反抗是徒劳无功的,索趴在地上不起来了,鼻孔里吭哧吭哧气。狼群也不过分紧,而是绕着牦牛头领急走,个别胆大的狼上前去,用爪子扒拉扒拉那头领的前蹄后腿,或是站在牛头上,摇摇牛角,观察牦牛头领的反应。只见那牦牛头领身体吓得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眼里充满无奈。狼群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胜利,一头体型瘦小的狼站在了牦牛头领身上,其余几十头狼围成个圈,昂起头仰天长啸,山野中伏兵尽出,所有的狼群前呼后应,一时间满山遍野响彻着狼嚎。

 张立急道:"快看,那是不是狼群的首领?"

 冈道:"不是,那是取得胜利的士兵。它就是第一个扑到牛身上那匹狼,所以有资格享受这份殊荣。"

 野牦牛首领躺在地上不动,狼群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只见几头狼似乎咬住了牦牛头领的一条前腿,在拼命撕扯,张立道:"嗯,怎么,准备享用胜利的大餐吗?"

 岳挤开张立,瞅了一眼道:"你什么眼神,它们是想拉开捕兽夹呢,咦?它们究竟在干什么?"

 只见狼群一齐用力,捕兽夹被拉开了隙,牦牛首领腿一抬就拿了出去,立刻有几只狼冲上前去,在牦牛首领的腿边嗅,接着伸出舌头来那牦牛首领的伤腿。

 卓木强巴震惊道:"它们在医治那头牦牛首领,狼的唾里有消炎的成分,能抑制细菌生长,它们受了伤就会自己的伤口。它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岳也好奇道:"捉住了对方首领,却不杀了它,反而替它疗伤?这群狼,究竟想干什么?"

 冈道:"看来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狼群在捕兽夹上铺那厚厚的草皮,就是不想让牦牛群受太重的伤,它们儿就没打算让牦牛群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

 张立道:"那它们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没多久,一匹狼从远处赶来,最让岳等人错愕的是,它嘴里,竟然叼着一大簇青草,青草扔在牦牛首领面前。此时的牦牛首领,已经又站立起来,它瞪着一双牛眼,打量了一番这群让自己颜面扫地的狼,这么小的个头,我就是被这群小家伙打败了的吗?牦牛首领鼻孔里着气,别过头去,看都不看那青草一眼。

 而与此同时,那些退守在葫芦地形里的牦牛群,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在东侧陡坡上,不断有狼抛下带着泥块的青草,很快就堆成了一个小草堆。面对这惊人的惑,公牛群筑起一道防线,将母牛和小牛拦在身后,不让它们靠近那草堆。但这堆青草,对饥饿了好几天的牛群惑实在太大了,那小牛发了疯似的"哞哞"叫,母牛的头干瘪着,不吃草,它们就没有水,听着小牛那令人撕心裂肺的叫声,终于有母牛按捺不住,冲破了公牛群的防线,朝着草堆冲了过去。有了第一头母牛,就有第二头、第三头,起初公牛们还在观望,待看到没有危险后,也挤了过去,反而把母牛和小牛挤到一旁,自己狼虎咽起来。

 那草堆里土多草少,没几下工夫就吃光了,只怕连一头牦牛都喂不,牦牛群原本凭借着意志抵御着饥饿感,如此尝到了甜头,那饥肠辘辘的感觉,反而更甚了。不少母牛不堪忍受小牛的呼唤,纷纷扬起头,朝着山坡上的狼群发出了恳求似的叫声,而这时狼群却又不投青草了,都将头望向一个方向——牦牛头领的方向。

 牦牛头领和牛群间隔约百十来米,它可以看到牛群,牛群也可以看到它,这显然也是狼群精心计算过的。此时那首领依旧不肯吃眼前的青草,孤高桀骜地立在狼群之中,那体型优势是如此之明显,这形势又是如此之怪异。

 不多时,狼群似乎开始头接耳,好像又有所动作。果然,很快,在山坡的另一侧,一队狼领着一大群羊赶了过来。冈一愣,道:"那是我的羊。"

 只见狼群将羊群赶到牦牛群可以看见的地方,羊群分散开来,开始在那最后一块草地上自由地吃草,狼群则在羊群中穿梭自如。那群羊不仅不怕这些狼,反而还时不时低下头去,用脸挨一挨狼头,以示友好。这一幕,别说把野牦牛看傻了眼,就连卓木强巴等人,又何曾见过与羊共舞的狼?!岳喃喃道:"攻坚之战,攻心为上,这群野牦牛,怕是要抵不住了。"

 就在岳说话的同时,狼群中似乎有狼发出了号令,周围的狼群都聚在一起,排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的方阵,金字塔的尖端,正对着那牦牛首领。张立低声道:"快看,狼首领,这次一定是狼首领没错了!"

 只可惜,从卓木强巴他们的位置望去,只能看到那狼首领的背影,看起来也是棕灰皮,和别的狼没什么不同。但那牦牛首领的眼里,显然与卓木强巴他们看到的情形不同,当它正面对着狼首领时,眼里充满了惊恐、慌乱、不安,它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四蹄踉跄,在原地来回摇晃着,仿佛站都站不稳了。陡然间,狼群突然安静下来,羊群也突然安静下来,远处的野牦牛群一样安静下来,只有冷冷的风依旧呼啸着。一股无声的气息弥散开来,岳等人都感到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那绝不是风带来的,这古怪的寒意。亚拉法师首次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狼群,冈不经意地握住了刀柄,冈拉的在没有奔跑的情况下也渐渐显出淡蓝,脖围上的蓬散开来,像雄狮的鬃。这群人里面,只有卓木强巴没察觉到变化。

 站在一旁的巴桑淡淡道:"好强的杀意。"他嘴角一哆嗦,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牦牛头领再也坚持不住,前腿一软,这次不是因伤痛,却仍然跪了下来,它低下那高昂的头颅,老老实实将眼前的青草吃得连渣都不剩。那迫人的气息突然间随风消散,张立疾呼道:"快看,快看,那野牦牛头领投降了!它屈服了!它屈服了!"

 岳也惊呼道:"原来,狼群不是要吃掉这群牦牛,它们是要征服,征服这么大一群野生牦牛啊!"

 冈的手在冰冷的岩石上,冻得通红,却丝毫不感到疼痛,他喃喃道:"原来是征服,竟然是征服!我真的佩服这群狼啊。"他用手指着狼群的方向,对卓木强巴、岳他们道,"知道吗,一万年前,我们人类的祖先,就做过和这些狼同样的事情——驯养野生动物,把它们变成家畜。只是这群狼,比我们祖先做得更加优秀。"

 冈正激动着呢,只听冈拉突然发出了短促的低鸣,撞了冈一下,又扑上前去咬住了卓木强巴的腿使劲拽。卓木强巴正迟疑着,只听巴桑皱眉道:"不好!"

 冈也反应过来,急道:"快跑,被发现了!"带头向山坡下冲去。岳拉了拉张立,张立去拉胡杨队长,胡杨队长道:"仪器,仪器还没收呢。"

 张立道:"哎呀,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仪器。"

 巴桑的手在刀柄上,按他的意愿,应该是和狼群来一次直接对话,可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本能,让他做出了速逃的决定。

 却见冲到最前面的冈像急刹车一般停了下来——狼群不在他们身后,而是在他们回去的半道上。那匍匐的身影站立起来,一共有五头狼拦住了去路。冈道:"是巡逻兵,白眼的手下。"

 岳道:"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它们怎么会绕到我们后面来了?"

 冈道:"恐怕早就被发现了,只是在等那边的事情结束,它们才正式接近我们。"

 张立道:"大叔,你不是说以往狼首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次怎么…"

 冈道:"这次不是带了你们几个来吗?它们嗅到了生人的味道。"

 岳道:"那怎么办?不过还好,它们只有五只,我们冲过去,干掉它们!巴桑大哥,你说呢?巴桑大哥?"岳扭头一看,搁平早就拔刀冲出去的巴桑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僵硬地站在那里,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发音,或者是…在哆嗦?

 冈和卓木强巴同时道:"别冲动!"冈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对岳道:"虽然它们只有五只,但是只要其中的一只开口一叫,所有的狼群都会被惊动。到那个时候,我们谁能跑得掉?"说着,他看了亚拉法师一眼,亚拉绷着脸点了点头,狼的数目太多了,确实跑不掉。

 冈道:"不过,现在它们这个样子,就是说,还有协商的可能。"

 张立道:"协商,怎么协商?"

 冈道:"交给冈拉去处理,毕竟它救过白眼的命,这些狼还不敢对它怎么样。"

 只见冈拉甩了甩头,径直上前去,那体型上的气势迫得五头狼开始后退。这时候,其中一匹秃尾巴老狼跳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说:"不关你的事,站一边去,我们不会为难你。"

 冈拉细声回应了两下,扭过头来看了看卓木强巴一行人,又对那匹老狼点了点头,意思是:"放我们走,这次算我欠你的。"

 老狼微微退了一步,眼里闪着凶光,头摇得很坚决,其余四匹狼在它身后一字排开以壮声威。冈拉又"呜呜""喔喔"地和那头老狼交流了一番,不管冈拉怎么说,那头老狼只是摇头。冈拉低沉地咆哮了两声,那匹老狼歪着头想了想,喉咙里咕噜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冈拉突然大为光火,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打得那匹老狼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四五圈,站起来摇摇晃晃,竟有些辨不清方向了。岳忍不住赞道:"好样的,冈拉。"冈拉转过头,眯着眼看过来,嘴角朝两颊微微拉开,在岳看来,用"嫣然一笑"来形容冈拉此刻的表情,丝毫也不为过。

 老狼怒火中烧,朝着冈拉翻起了上出一口森然狼牙,喉咙里发出恐吓的颤音,就像在说:"别以为你和我们老大有一腿,我们就不敢动你。"叫嚷着,掉头对身后的狼一呼喝,朝冈拉一努嘴,"兄弟伙,我们上!"不过身后的那四匹狼鼻孔里哼哼着,却没有移动。

 冈拉一个虎跳涧,落到老狼的身旁,吓得那老狼浑身打个灵。其余四匹狼见势不好,虽然不想招惹冈拉,还是及时调整战术,五头狼呈梅花形将冈拉包围在了中间。冈道:"看来协商不成功,准备打吧。"

 张立小声道:"不怕这些狼叫出声来?"

 冈道:"现在还管什么出不出声,把它们踢到一边,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

 岳道:"我们没什么时间了,巴桑大哥的情况不是很好。"只见巴桑虽然双脚生一般站着不动,那额头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双目瞳孔失神,显是惧骇至极。

 冈命令道:"冈拉,速战速决,别拖延。"

 冈拉前掌一探,打飞一头狼,一纵一扑,按倒一匹狼,尾巴一甩,后腿一蹬,将伺机偷袭的狼踹翻,身体侧向一滚,却是撞向了第四匹狼。只有那匹老狼,一见冈拉有所动作,就接连几个翻滚,远远地逃了出去,它刚刚嘬圆嘴形准备仰天大呼,冈拉赶上前去,用头一顶,将那老狼的一口气顶在了肚子里面,愣是没叫出声来。

 冈道:"快走。"卓木强巴和胡杨队长架起巴桑,七个人迅速开逃。亚拉好奇地打量了冈拉一眼,冈拉的动作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们奔出不过十来步,横向闪过一道白光,岳还以为是冈拉回来了,不躲不避,被撞了个正着,就好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顿时一阵紧气闷,连退了三步才缓过劲来。定睛看时,哪是什么冈拉,撞他的竟然是一头皮微白的狼。这头狼的皮虽然泛着白色,但白里透黄,像从泥地里出来的,和冈拉根本不能相比,只不过皮下能看到肌动,显然强于别的狼。

 "白眼!"冈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白眼身后还跟着十头狼,个个目凶光。冈拉从远处一跃而至,守护在大家的面前,见来了头领,那五头被打倒的狼也纷纷站了起来,嘴里咿咿唔唔地鸣屈喊冤。

 岳低声道:"大叔,这匹狼的眼仁不是很白啊。"

 冈道:"我家冈拉好心救了它的命,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投靠第三群狼之后,首先就带着狼群来偷我家的羊,这还不叫白眼狼,叫什么?"

 白眼咧了咧嘴,目光锁定在卓木强巴等一干人身上,十六只狼对着卓木强巴六人,形成一道包围圈。它们的意图很明显,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

 卓木强巴低声道:"看来避不了了,大家小心点,狼群是很讲究战术配合的。"

 岳道:"怕什么,我们有冈拉。"

 却见冈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用头在卓木强巴大腿上蹭了蹭。卓木强巴正纳闷呢,只见冈拉对着那头白狼示威地叫了两声。

 那白眼看卓木强巴的目光立马就改变了,原本只是执行任务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杀气腾腾。岳对张立道:"糟,强巴少爷有难了,看来已经被白眼列为准情敌了。"

 张立道:"你怎么知道?"

 岳道:"这还用说吗,你没听到冈拉刚才对那白眼说什么吗?小样,看清楚没有,这才是我马子,你那模样,还了点!"岳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模仿着。

 张立扑哧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连狗语也能听懂了?"

 岳朝冈拉一看,正看见冈拉似乎带着感激望过来,他心中一惊,收敛道:"用心聆听,用心聆听…"

 张立还在笑,狼群却没有再给他们调侃的机会了,白眼仰天一啸,朝着卓木强巴扑了过去。狼群全然按照头狼的意志行动,每一头狼都奔跑起来,它们的目标,自然也是卓木强巴。

 [狼哨]

 卓木强巴打小和狼群混迹长大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与狼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因此,被狼群围攻,这还是第一次。无数张着热气的、布满狼牙的嘴在眼前晃动,那漆黑的鼻头,嘴角的鬣,凶恶的眼神清晰可辨,让人感到地狱莫过于此般光景。

 狼群的分工非常明显,一开始就由两头强壮的狼拖住冈拉,也不硬碰,就在它旁边不断游走,三头狼对付亚拉法师,两头对付冈,两头对付张立,岳和胡杨队长各被一头狼牵制。对于已经失神、早已丧失战力的巴桑,它们理也不理,剩下的狼,全奔卓木强巴而来。

 卓木强巴心中叫苦不迭,他非常清楚,狼群习惯从四面八方朝猎物发起攻击,如今自己面对的狼突然有两只绕到了身后,这种情形可谓不妙至极。果然不多时,前面的狼奔来跑去,虎视眈眈,身后突然劲风袭来,卓木强巴屈身避开,侧面的狼又一掠而过,那利爪森牙,毫不留情。没几个回合,"嗤"的一声,卓木强巴的衣服就被划开一道口子,棉絮了出来,就像被开膛破肚一般,岳等人想要救援,却是有心无力。不过还好,亚拉法师已经稳住阵脚,而冈独立对付两头狼,也是游刃有余。但是好景不长,那白眼扑了几次,都被卓木强巴险险地避了过去,低吼一声,狼群的战术顿时变了。

 变化后的战术非常奇特,并非卓木强巴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狩猎作战方式,它们从中入,生生将卓木强巴等人分成两拨,狼群聚在中间,形成一个个相互织的小圆圈。当对付亚拉法师的三头狼吃紧,立刻由旁边对付冈的狼驰援,当冈准备增援亚拉法师时,狼群又集体掉头张嘴对准了冈,这样一来,几乎变成了是每个人都直接面对着一群狼。白眼在战群中不停地游走,不停地呼吼,只见那狼群的站位一变再变,就像那排演多的盛大开幕式阵列一般,让人眼花缭。张立刚抓住一个空隙,准备侧踢靠自己左侧的狼,突然眼前一空,那匹狼已经离开了原位,身后左右两侧,却同时有狼扑来。张立躲避不及,只能将匕首抡得呼呼生风,以求自保。那狼扑在张立背后,并没有张口便咬,反而将张立的身体当做一个支持点,用力在他背心一蹬,立即转向,朝旁边的岳猛扑过去。

 正如冈拉蹬在冈手臂上一样,这种借力打力的技巧,显然是冈拉从狼群身上学来的。张立和岳本来就近在咫尺,岳不是亚拉法师,如此突然的变向,他如何闪躲得开?堪堪抬手护住了脸,那狼爪将衣袖抓下一截,第二匹狼也已弹到,这一口咬下去,恐怕岳手臂难保,接下来就会像牦牛头领那般,被群狼在身下…

 正在岳心中暗呼"我命休矣!"的时候,蓝光一闪,却是冈拉将那匹狼从空中扑了下去。岳细细一望,只见狼群以众人为着力点,奔走跳蹿,在空中飞来飞去,除了亚拉法师它们无法近身外,其余的人的身体都成了狼群的踏板。每个人多少都有些狼狈,唯有冈拉,虎踞一旁,就像那扑蝶的猫,看准机会,一个虎跃,空中顿时就有一匹狼被扑下来。那些狼有意无意地躲着冈拉,被扑翻倒地后远远地滚开,又瞄准了其余的人。若非刚才冈拉那一扑…岳越想越心寒。

 不过没时间向冈拉表示感激了,一旁又有狼袭到,岳身反击,又加入了战团。

 此时卓木强巴已是险象环生,身上的衣物变得像夏威夷的草裙舞服,对于狼群这种冲上来抓一下就跑,紧接着又冲一头狼上来的妖异战术,他始终未抓到破绽。关键是狼群的速度太快了,就算有破绽,也很快被下一个动作弥补。而且山坡上满是布满地衣青苔的圆卵石,明明有机会克敌,却因脚下一滑,或是一崴,或是一拐,而错失良机,在这山坡上,狼群可谓占尽天时地利。

 有一两匹狼落在巴桑附近时,发现亚拉法师会拉巴桑一把,接连几次下来,狼群发现,连没有作战能力的巴桑,这些人也会出手援助,它们顿时改变了进攻策略,立刻有两匹狼从主战场撤下,专攻巴桑。巴桑连连后退,亚拉法师要护住巴桑,又要对付狼群,立刻被动起来。自此,卓木强巴等人已是阵脚大,而远方的狼群大部队,正朝这边赶来,数公里的距离对狼群来说,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岳仿佛都能感觉到狼群碾过布满卵石的山坡,发出的踢踏响声,而从冈拉那一次次越来越焦虑的扑纵,也能感觉到大军正逐渐近。

 张立手中的匕首被狼扑掉了,胡杨队长的鞋被踢掉一只,岳像喇嘛一样袒臂,亚拉法师沾了一身青苔,巴桑在法师护卫下,反倒没受什么伤。

 "砰"的一声,却是卓木强巴与冈撞到了一起。冈踩上一块卵石,脚下失衡,卓木强巴扶了他一把,冈抓着卓木强巴的衣服,咝的一声,那本已丝丝缕缕的衣服又被扯掉一大块。虽然穿了数层衣服,此刻卓木强巴却已经见了,最里层贴身的那个小包也了出来。

 冈刚刚站稳,又有两匹狼从正面冲撞过来,冈和卓木强巴心意相通,相互用力,猛地向对方一推,各自向两旁避开。就在这一推之下,狼爪已至,朝卓木强巴前一抓,那个里包被抓了出来。那里面可都是卓木强巴的珍贵之物,他伸手抢过,口袋翻转,里面的东西却掉了出来。

 冈眼尖,突然不顾有狼在中间阻隔,反身扑上前来,在那东西没有着地之前伸手一抄,抓在手里的,却是那截骨笛!冈将骨笛握在手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果然!这个是——"他就地一滚,避开狼群袭击,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没办法,只能赌一赌了!"冈把心一横,将那骨笛放入了口中,憋足了全身的力,用力一吹…

 "呜…嗷…"随着冈的全力吹奏,骨笛的声音由低转高,由低沉哀婉变得高亢昂,大家耳朵里"嗡"的一声,只感到四面八方都被那越的声音所包围。

 冈预想中的情形没有出现,身边的狼只是稍一停顿,跟着又扑了过来,反倒是卓木强巴等人被冈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在这种胶着的战局中,谁的反应快,谁就占据了上风,就迟疑这么一刻,岳被扑倒了,胡杨队长被扑倒了,猩红的舌头,森白的獠牙,对准了他们的咽喉。冈心灰意冷地想:"完了…"

 声波远远地传了开去,仿佛与雪山产生了共鸣,它们翻越了山坡,水一般向着山坡的另一端涌去。山坡的卵石"噗噗"地向下滚落,四野的风狂起来,牦牛群听到了,集体打了个哆嗦,羊群听到,撒开腿朝着反方向飞跑,狼群也听到了,大多数狼没有反应,但其中的几只狼竖起了耳朵。

 多么熟悉的声音,那几只狼突然自狼群中昂起了头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其余的狼群,竟然全都悄悄低伏下来,唯有那几只狼,各自跃上身旁的小坡,所到之处,狼群退散,伏首贴地,面对那几只狼,它们表现出谦卑,它们也只能谦卑!

 "嗷…呜…嚎…呜…"那几只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出了回应,那铿锵有力的狼啸,不似在月下那般绵长凄厉,也不似对着敌人那种威胁怒吼,那只是一种响应,就像征战前,人们对着战旗许下誓言时,那种铿锵有力的响应。那几只狼用尽全力地响应着,低伏的狼群也纷纷抬头,开始跟着它们一起回应,漫山遍野,再次回起狼的嗥叫,比起狼群成功战胜牦牛群时的呼喝,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此起彼伏的叫声,而像唱咏叹调的合唱团,每一声都清越嘹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声音重新传回卓木强巴等人的战场,前后不过十秒,围攻卓木强巴他们的狼群突然停止了动作,时空仿佛停顿在这一刻。趴在胡杨队长身上的狼,锋利的前爪已伸向胡杨队长的眼睛,爪尖距眼珠不过两毫米,就这么停顿在那里;岳身边的狼那血盆大口已对准他的咽喉,狼牙已经将皮肤刺得凹陷下去,那张大嘴就停顿在那里;卓木强巴的身上一共吊了四匹狼,它们咬住了卓木强巴的衣服、腿,正准备将这个摇摇坠的大汉拉倒,突然就停了下来;冈的身后一只狼已经抬起了爪,爪子对着这个吹笛人的后颈,就停在那里…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特别漫长,胡杨队长瞪大了眼睛,不敢眨眼;岳屏住了呼吸,只感到狼嘴里的唾滴落在自己喉咙上,先是热,很快又变得冰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白眼带着强烈的不甘,低喝一声,狼爪收了起来,狼嘴缓缓松开。狼一只只从人身上退下,聚拢,朝着山坡另一端退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那风中传来的一阵阵呼嚎。

 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岳突然觉得全身已虚,只剩下息的力气了。冈拉走过来,在他脸上重重地了两下,以示对他勇猛作战的奖励,岳却险些吓得翻身就跑。

 卓木强巴盯着冈,盯着冈手中的骨笛,惊愕不已地问道:"这个,究竟是…"

 冈脸色发白,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晃着骨笛,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卓木强巴道:"骨笛,密教法器…"

 冈嘴一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见过藏教里的骨笛吗?那些骨笛都是圣品,要裹上金箔,镶嵌银角,你这却是一骨笛,没有任何装饰的。若是不懂的人,很难吹响。"

 胡杨队长翻过身来看着骨笛,摸了摸胡子,道:"唔,确实不同。"

 卓木强巴道:"那这是…"

 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牵动痛苦,咧嘴轻呼了一声,一拐一拐道:"现在狼群退了,趁它们没改变主意,我们快走吧,边走边说。"

 岳和张立搀扶着站起来,亚拉法师扶起胡杨队长,两人架过巴桑,冈拉叼起冈的包袱,大家朝山下走去。不过岳看冈拉走路时三步一小跳,五步一扭,根本不像是才从生死战场上下来,反倒是摇头晃脑的,好像高兴得很,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

 "这个,老一点的牧民,管它叫'狼统领的呼唤'。"冈将骨笛递回卓木强巴手中,道,"简单地说,可以称为一狼哨。"便在此时,山间竟然又传了一阵奇异的呼啸声,似乎与那尚未消散的狼嚎相呼应,只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家惊愕地将头望向了雪山深处,那雾遮绕的地方。

 冈侧耳倾听了片刻,道:"不要紧,是夜帝。他们在回应着刚才的狼群,好久都没听到夜帝叫了。"

 "夜帝又是什么?"岳一听到稀奇的事物,就忘记了疼痛。

 冈道:"那个,就是雪妖,一时也说不清,还是先说说这狼哨吧。在古代西藏,有许多特殊的职业,有的非常神秘,诸如呼风唤雨,或是灵魂出窍一类,人们把他们统称为密技师,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卓木强巴点头,冈道:"那就好说了,兽师你们知道吧…"

 卓木强巴看着手中的骨笛道:"难道说,这就是兽师用来…"

 冈道:"没错,这就是兽师用来与狼群沟通的工具。据说,若是遭到狼群攻击时吹响它,狼群就会退散;若是遭到别的猛兽攻击时吹响它,狼群就会来帮忙。不过,它的使用范围仅限于青藏高原,而且,就算是高原上的狼,也不是每个狼群都能听懂,刚才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张立探头道:"那声音,不像是狼叫啊。"

 这时,冈拉放下嘴里的包袱,头一昂,"呜…嗷…"那声音,竟然和骨笛有八分相似。

 冈道:"听到了吧,那狼统领的呼唤,指的却并不是狼,那是…"

 "战獒!"卓木强巴惊呼道,他想起来了,亚拉法师曾告诉过他们,狼统领,就是战獒的另一个名称。

 岳敏锐道:"那这骨笛岂不是和光军有关?"

 冈笑道:"那兽师,本身就是从光军里衍生出来的密技师。这狼哨,原本也是戈巴族的传统手工艺品,只是后来,才随着兽师传到民间的。小时候,我家里便有一支。"

 一行人回到村里,出发的时候穿得像登山者,回来的时候就只能像乞丐了,在村口接他们的玛保竟然都没认出来,村里的狗也对着他们一通狂吠。不过他们自己倒不觉得丢人,特别像岳和张立两个,简直是雄赳赳地走回村子,在他们看来,他们是面对几百头狼却能安然逃离的人,这简直就像打了大胜仗一样,应该叫做凯旋的英雄们。

 当玛保将他们带回自家房屋时,敏敏一看到卓木强巴,就红了眼圈:"强巴拉,你——"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卓木强巴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着:"好了,没事,我们都没事,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方新教授看到他们,也是吃了一惊,不是说去勘测地形吗?怎么会勘测成这般模样,岳、张立也就罢了,连一向尘不沾身的亚拉法师也…

 "你知不知道,你…你吓死我了!为什么关了原子表…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呜呜呜…"唐敏在卓木强巴怀里泣,正哭着,就听身后的胡杨队长炸雷一般喝道:"喂,小丫头,哭个鸟!巴桑不行了,快来帮忙!"

 只见巴桑脸色乌青,牙关紧闭,嘴角冒出白色唾沫。吕竞男快步出来,幽怨地瞪了卓木强巴一眼,没多说话,对岳他们道:"快,找个什么东西让他咬住,把他身体侧过来!小心点!"

 唐敏用卓木强巴的破衣衫擦干眼泪,动道:"我,我去看看,你赶快去换衣服!"

 将巴桑安顿好,换好衣服,又忙活了大半宿。卓木强巴原本想让冈留下,他还有好多话打算和冈说,但冈执意要回去,并说他们三两天内没法登山,只和方新教授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卓木强巴搂着冈拉的脖子,和它也说了许多话,在答应冈拉一定会再去看它后,冈拉才悻悻离开。不过走的时候,冈拉盯着唐敏看了许久,而后又盯着吕竞男看了许久,似乎看出一些门道来,最后又盯住了卓木强巴,看得卓木强巴非常不自在…

 [冈拉的身世]

 待巴桑情况稳定后,吕竞男才出来,张立问道:"巴桑大哥情况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就…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吕竞男道:"当大脑下达指令,而身体却拒绝执行时,大脑的神经会受到损伤,就好像一个人力量不济却非要提很重的东西,肌会受到损伤一样。表现为脑神经异常放电,医学上叫癫痫,老百姓俗称羊角风。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巴桑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只是突然受到无法接受的刺,大脑第一反应应该是晕厥来保护自己,但当时显然没有晕过去,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神经松弛下来,身体才对那种刺做出应反应。他可能会将这次经历完全忘记,你们谁也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知道了吧。"

 她扭头看了看,卓木强巴等人和方新教授他们对坐着,岳摆开架势,捋起袖子,正唾沫横飞地向方新教授讲述他们的英雄史。吕竞男走过去,对岳道:"闲话待会儿再说,我们先把今天在当地收集到的信息整理一下!"

 大家围坐,将各自收集到的有关雪山的资料都整理了一番。

 这里的山并不高,和整个喜马拉雅山脉中部的平均海拔比起来还矮了许多,但是其危险程度,却是整条喜马拉雅山脉之最。诸如雪崩、冰崩、滚石、雪瀑,这些只能算常见的普通危险,其中最强的危险在于山顶的罡风。这里处于季风汇带,从印度洋刮来的风在这里遇到了喜马拉雅山脉最强有力的阻击,由于这里的山脉走势略微呈现内弧形,狂风就在这山中形成了旋涡,那就是有名的罡风。大风带起雪花打在人身上,和冰刀割没什么两样,风速还与时辰息息相关,在凌晨出发,抵达山顶时风才会小一些,若是午后出发,抵达山顶时,那大风吹得,就算是牦牛群也能整个儿给吹飞起来。

 最诡异的危险则属于雪雾。因为罡风的关系,整个山头的积雪被风吹得漫天飞,和沙尘暴没什么两样,进山后相隔三步,两人面对面就看不见人影。在雪雾中,满耳只能听见呼呼风吼,就算滚石落到跟前也浑然不觉。而且那雪雾,当地人又称鬼雾,在里面的人不管怎么走,也不可能找到正确的出路。往往在雪雾中迷路的人,绕着山头转圈却浑然不觉,直到疲力竭,被冻成雪雕,运气好的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的就被雪妖拖去吃了。

 最恐怖的危险便是来自谁也没见过的雪妖,究竟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总之传说中形体高大可怖,力大无比,能把活人生裂为两片。一旦起了雪雾,在雾中看见四五米高的影子,你以为是块山岩,说不准就是雪妖。后来专门来过科考专家,认为估计是雪人,但当时天气不好,专家们在村里部署了大半年,愣是没敢进山,也就没亲眼见到那雪妖。

 最隐蔽的危险来自冰裂谷,被积雪覆盖,有的冰塔高达百米,面上只覆盖有薄薄的一层冰壳,底下是比铁还硬的冻土层,一脚踏空,别说等待救援,当场摔也摔死了。

 当然,这些还只是村民祖祖辈辈传下来、能说出来的危险,而据说,还有无数危险见到后就再也没活着的人,那些才是恐怖至极的比危险更加危险的。只是听村民述说死亡西风带的恐怖并不足以让队员们感到心惧,真正让他们神经紧绷的是,据官方资料,这座看似不高的山峰,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从中国方向登顶。

 关于罡风,大家认为当地人吹嘘的可能比较大,真能碰到那样可怕的罡风还有人能活着回来吗?他们咋知道得那么详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关于雪雾,胡杨队长深有体会。被狂风带起的积雪,随着雪量的多少而决定雪雾的浓密,雪雾密集时,别说隔三步,它能让你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大风和雪雾而在大山里迷路的事件比比皆是。在雾中不辨方向,加上大风能把人吹得东歪西倒,所以绕圈的事情也并不夸张,胡杨队长就曾亲自经历过。

 那是在南极,那时还是没什么经验的科考员,原本是出营取水,水源地离营房不过两百米左右,当时刮着风,但并不大。就在胡杨队长离营前突然风速加快,待他走至取水地时,风速已经足以将人吹倒,一时昏天黑地,眼前只有雪花飞舞,营房就此消失。胡杨队长心中一惊,判定方向,扛着飓风朝营地走去,结果这一走,走出近五百米还没看见营地。胡杨队长慌了,在他认为是来时的方向又折返回去,计算着步数,结果取水处竟然也不见了。就这样,胡杨队长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风速渐渐减弱,他才看清自己的处境,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半个多小时,他竟是绕着一个直径约为十米的圈子,转了无数圈。虽然没有沙漠中追脚印之说,却更为可怕,大风吹过,你留下的脚印马上被新雪覆盖,消失不见,你以为自己一直在走直线,结果却在绕圈。当时前来寻他的两名队员,竟然也在绕圈,三个人在营房前画了三个品字形圆圈,虽然当时三人相顾哈哈大笑,但其实心里都是又惊又怕。那大风能让人完全丧失方向感,大雪让人视力不足一米远,那段经历让胡杨队长至今心有余悸。

 对付雪雾和罡风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招惹它们。遇见罡风和雪雾时,想要保命,最好就地找一个,躲避风雪;如果想冒风前进,那叫自掘坟墓。运气好的,风即时停了,还有希望活下去;运气不好的,艰难地走了几十公里后,就直地躺在自己开始出发的地方,被冻成冰

 早在出行前,吕竞男就明确地告诉了队员,由于事关机密,并牵涉到翻越国界问题,这次出行,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像玛保这样的领路人也仅知道他们要登山。因此山脚下将没有基地和大本营,而他们所能获得的帮助,也仅限于少数一些顶级权威专家。就是这批专家,也被分为两个团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的,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知道他们在哪里的,却不知道这群人要去做什么。

 因此,此次攀登雪山,完全属于阿尔卑斯式登山,没有既定路线,没有沿途补给,没有前例参考,山间肆的罡风令直升机无法靠近,一旦遇险,将没有救援,一切只能靠自己。虽然前面困难重重,前路艰险无比,但对此,队员们只是笑笑,对这支队伍而言,早就已经和死神打成一片,足以称兄道弟。

 最后,胡杨队长提到了狼群占领的登山最佳路线。由于时间有限,胡杨队长仅简短地说了一下他们的遭遇。对于那群狼,大家还是心有余悸的,岳向吕竞男建议,请边防官兵去驱赶狼群。吕竞男瞪了他一眼,说她自会考虑。

 一天的总结工作完成之后,吕竞男带着唐敏照惯例视察队员的身体情况,高海拔适应如何,由于训练营地便在海拔四千多五千米附近,队员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异状。稍晚些巴桑也醒了过来,果然和吕竞男所说的一样,他完全忘记了看狼的事,只记得胡杨队长在那山坡上勘测地形。按照吕竞男事先代,大家口风一致,都说巴桑是从山坡上踩空滑倒,脑袋被磕了一下。巴桑后脑确实有个肿块,那是被狼撞倒后又撞到了卵石所致。

 处理好手中的信息,天色已晚,吕竞男不许大家继续吹牛,命令所有队员就地安歇。

 岳和张立嘟囔着老大不乐意,难得有一回方新教授他们没有的经历,正兴奋着呢,却被命令去睡觉。这两人与卓木强巴一个房间,夜里反复睡不着,两人硬拉着卓木强巴就白天的事软磨硬泡,非让卓木强巴从到达玛县寻獒说起,说他如何发现冈拉的,如何与冈结识,这附近有什么风土人情…

 卓木强巴被得没办法,只能说了与冈认识的经过,就是四处寻找,追查一切线索,最后找到了这里,很简单,然后道:"这达玛县,要说有什么风土人情么,嗯,大概和别的地方差不多,不过县城周边的草场上,这里的居民喜欢赛马,擅骑。他们的比赛和别的地方不同,那马是不配马鞍子的,哦,还有,驯服野马也是当地人喜欢的运动。歌舞嘛,这里的手镯舞和狮子舞都独具特色…"

 听了一会儿风土人情,张立有所察觉道:"强巴少爷,你说的达玛县,该不会就是那个县吧?"

 卓木强巴道:"对,它还有另一个名字,那是常用名,也非常古老了。"

 张立道:"那为什么你们管它叫达玛县呢?是因为县里居住的达玛人吗?"

 卓木强巴道:"当然不是。在吐蕃王朝统一这里之前,这里有一个叫达玛的小国家,吐蕃统一这里之后,这里就一直叫达玛的,所以最早的古籍上都叫达玛县。獒州,是后来莲花生大师入藏,才将这里改成了这个名字。不过,我们一提獒州,首先想到的都是达玛县。"

 岳在被窝里道:"强巴少爷,我记得白天冈大叔说,冈拉是吃狼长大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卓木强巴忧思道:"唉,其实冈拉的身世…"

 十五年前,纳拉村的东南面,有一座破败不堪的小石屋。寒冬季节,大雪纷飞,夜已深,天空漆黑一片,仿佛死神的斗篷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天地,万物静簌,天地间只剩下风雪在呼啸。

 石屋里和外面一样冰冷,火塘里只剩一堆灰烬,整个屋子死气沉沉,火塘旁坐着一个男人,像是冰雕一座,若非他的眼睛不时还能眨动,恐怕谁都会以为这是个死人。没错,他已经死了,他心中生命的火焰已经燃尽,只剩下,犹如火塘中的,一撮灰。

 那是当年的冈,他子于三年前失踪,遍寻大雪山,再也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直还活着,那是因为,他不相信他子已经死去。他坚信,总有一天,拉珍会轻轻地推开门,轻轻地说上一声:"我回来了。"

 每当距离子上雪山的日子临近,冈就无法入睡,那时的冈,正在思索明天又该如何痛苦地熬过去。正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已被冻得僵硬的冈迟疑着,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冰雪夜赶路。"咚咚咚",声音又一次响起,很轻,很清晰。冈不敢相信,突然,他像着了魔一样站起来,旋风般将门打开…

 屋外一团漆黑,狂风夹杂着冰雪无孔不入地袭来,什么都没有。冈不惊反喜,对着那无尽的虚空大声询问:"拉珍,是你吗?拉珍——"

 回应他的,是风中虚弱的低鸣,冈取过酥油灯才发现,在门口蜷曲着的,是一匹受伤的母狼。它的后腿拖着捕兽夹,殷红的血像盛开在雪地上的梅花,一直延伸到无尽的黑夜里。

 母狼在地上蜷成一团,像一个垫子,它不住地伸出舌头,舐着垫子正中的一个小东西,茸茸的,还活着,会动。

 冈小心地靠过去,将酥油灯拎到眼前。在那母狼的怀里,是一个白茸茸的小家伙,团着身体就像个雪球,它正使劲蹬着四条腿,想钻到母狼的肚子下面吃一口

 母狼的血都快干了,哪里还有?看着母狼的伤势,冈突然明白了这只深夜来访的母狼的意图,他放下酥油灯,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慢慢地,靠近母狼的身体。

 母狼一动不动,只是用双眼看着冈,深情的,殷切的,那是让冈无法忘记的,慈爱的目光。冈将这小家伙捧在手心里,这躁动不安的小家伙停下来,一双漆黑闪亮的小眼睛盯住了冈那过于苍老的脸,仔细地打量着。冈也打量着它,那一身白色的绒,真是太可爱了,就像那冰川上盛开的雪莲花一般。突然,冈的手微微一颤,他在这个尚未断的小家伙身上,看到一处明显的伤痕,大概有一枚五角硬币大小的圆形瘢痕,那是人类的烟蒂烫伤的痕迹啊!

 刹那间,冈仿佛从这个伤痕上,看到了小家伙过去所遭遇的不幸。母亲被猎杀,它被人类玩后,扔到了冰天雪地里,是母狼发现了它,并用自己的汁养活了这个小生命。这只母狼,也正是那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吗?而今,母狼也在人类的捕兽夹下,生命的光华正黯淡地走向尽头…不管如何,这个小家伙能活下来,这是怎样的奇迹啊!想到这些,一股冲动突然涌了上来,冈高高举起那小小的生命,大声地问出了后来让卓木强巴一生铭记的那句话:"被人类所伤害,所抛弃,所背叛,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人类吗?"

 风呼呼地吹着,小家伙突然伸出粉嘟嘟的舌头,在冈的手心轻轻了一下…

 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那早已熄灭的灰烬之中,蛰伏的火苗开始再度复燃。冈将这个娇的生命进自己的袄子里,他决定,要像守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守护着它,这朵美丽的雪莲花。

 母狼一直默默地凝视着,直到最后,才向冈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艰难地别过头去,将视线投向无限深远的黑暗,投向那个狼群曾经栖息的地方,安然闭上了眼睛。天地交接之际,出现了一抹黎明的曙光,在那个风雪加的夜晚,冈有了一个女儿,叫冈拉…

 听闻冈拉的来历,张立不由暗叹一声。岳却是捏紧了拳头,恨恨问道:"强巴少爷,海蓝兽不是很名贵的藏獒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

 卓木强巴道:"不,你想差了,一种物品或动物它是否名贵,是由人们对它的喜好和认识来决定的。十几年前,藏獒可不像今天这样被炒得火热,它们只是藏民看家护院的好伙伴,也没有人用金钱去衡量过它们。还有,藏獒的幼崽和小狗是没有明显区别的,就算是有经验的老藏民,也无法区分那小狗长大后是头藏獒还是普通犬类,盗猎者更不会在意这些。"

 说着,卓木强巴不想起冈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来:"藏獒?你觉得那些关在笼子里,或是拴上铁链,锁在羊圈外的就是藏獒吗?不,它们顶多算是大狗!只有当它们自由地奔驰在蓝天白云下,像风一样掠过高原草甸,那才是真正的藏獒…"

 就在岳和张立为冈拉的身世唏嘘不已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冈拉就在小屋外面。它敏锐地捕捉到屋里人的谈话声,似乎勾起了回忆,它低头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回头望着身后的灰衣人,引领着他,朝大山中走去。这一人一獒,都未发出丝毫声音。

 冈拉一直将那人领到冈的石屋前。推开门,屋里的火塘内,柴火正烧得噼啪作响,冈坐在火塘边,头也未抬道:"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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