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阴谋
看着试管里浮动着的鲜红的血
时,仿佛是受到了血
耶鲜红的引
…
阿久津好像
察着迪子的心情变化,用手温柔地抚摸
着她的
房…
他那胡须稀薄的脸庞上,再次充满着随意摆事实弄迪
子的自信…一
早晨,迪子七点醒来。
起
后刷牙洗脸进早餐,然后化妆一下便击输血中心。
迪子家住在紫野,到圣护院的输血中心,坐车要三十分钟,再加上走到车站的路程和等车的时间,至少得要四十分钟。
输血中心九点上班,所以最迟也必须在八点二十分之前走出家门。夏季暂且不说,在冬天和初
,她总是睡懒觉,有时直到七点半左右才醒来,那时,迪子连饭也不吃就离家了。化妆还来不及凝固,因此她把梳子
在向外卷起的发梢上,脸庞抹上化妆水轻轻扑上白粉,口红根据当时的心情而定,一般涂橙
。
九点钟一到输血中心,迪子先在化验室里面的衣帽间换衣服,穿上白大褂。白大褂式样很时髦,衣领扣紧,轻轻收紧
部,很像美容师的白上衣。
这白色外套在一年前还是极普通的式样,显得很庸俗,没有气派,因此女职员们聚在一起商量,最后向所长提出,才改成现在的式样。
迪子平素穿着衣服显得清瘦,所以白大褂非常合身。
午休时穿着白大褂散步去附近的商店时,常常引得行人回头盼顾。谁都不知道这位身穿洁白大褂、满脸雅气的迪子,就是这样一副白衣装束在化验手术用的血
。
迪子在衣帽间换好衣服回到化验室,站在配血用的桌子前,考虑着从哪里开始着手工作。所谓的配血,就是血型配合试验的省略说法。指血
的
差配合试验。
判断血型,通常要在玻璃载片上各取几滴抗A、抗B血清,将患者耳朵上取下的血掺在血清上搅合,看它的凝固情况作出断定。比如,只凝固在抗A血清里的就是A型,只凝固在抗B血清里的就是B型,A、B都凝固的便是AB型,A、B都不凝固,便是O型。平时如果只是化验血型,这就足够了。但要输血时,为了准确无误地确认血型一防止由RH因子产生的意外事故,必须再进一步作
密的核查。这种核查,便是血型的
差配合试验,简称配血。
输血中心的工作,一言而蔽之,就是向健康人采集血
,将它供应绘各地的医院。
随着医学的发达,血
越来越不可缺少,以前因出血量大而无法施行的心脏或肺部手术,现在也因能大量输血而可以施行了。
据说,一般人的血
总量是体重的十三分之一。比如,体重五十公斤的人,按十三分之一计算,便是三点九公斤,改变计量将近约四千CC。假如
血三分之一以上,人便死了。又如五十公斤的人,失血一千三百CC到一千四百CC,便是致命的。
可是,心脏或肺手术之类,出血起码在一千CC以上,有时达一千五百CC以上,厉害时甚至达二干CC以上6以前靠任求氏
或葡萄糖
补充不足部分,但如此大量的出血,光靠它也无济于事。对出血,最好是补充和原来一样的血
。
为了适应血
的需要,输血中心就要向各种各样的人采集血
,将血
象银行一样储存起来,根据需要供给。现在即使出血超过二千CC以上的大手术,只要预先向输血中心联络,备好血
,就用不着担心。
在输血中心采集的血
,以前以买血为主。由供血者卖给输血中心,每一百CC多少钱。但现在全是献血,献血形式各异,有向需要输血的患者家属或
人采集的,也有企业或政府机关里的团体献血的,还有个人自发要求的。
用钱买血,这不合情理。血
应该以互助精神提供,健康者免费供血,自己生病时能得到帮助。为此,输血中心不是按日本红十字会或私营模式以经营赢利、而是以存储为目的的民间组织。迪子工作的输血中心也是市立的,一开始就不以赢利为目的。
其实,即使血
能靠献血免费采集,为使它能用于输血,检查、
制等费用浩大。因此凭医院方面能支付的费用,要维持输血中心职员的开支和各种化验器械的开支,是很困难的。
不过,迪子没有必要为那些事
心。经费和经营管理,是所长和市里的理事们考虑的事。在迪子的头脑里,现在唯有工作和阿久津。
化验台上放着几张《C血型配合试验结果报告单》。
报告单上段设有医院、患者姓名、病名、患者血
采血
期等项目,中段是ABO式、型等记录,下段是配血试验、各种化验、测定、备考等栏目。
迪子化验后填人的,是中段和下段。
迪子首先作配血试验的准备。桌子上排着试管和溶
,备有
量管。
阿久津还没有来上班。他如果来,在走廊里与人遇见,总要说一声“您早”阿久津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清晰,即使离得很远,只要是阿久律的声音,迪子一听就知道。即使没有听到,他到输血中心后,总是穿着白大褂,首先出现在化验室里。
表面上看来像是在工作开始时作为化验部长巡视化验室,但实际像是顺便来看迪子有没有到的。走进房间只要和职员们打着招呼,目光朝迪子那边一扫就明白了。而且,迪子也像呼应似地回瞥一眼,虽然仅只一瞬间,但目光
织一下,两人便心绪稳定地投入了工作。
今天该来了吧。
她心想昨夜有些口角,今天阿久津不会马上来这里,而是先走进研究室,待二、三十分钟后,才悄悄地出来。
即使阿久津不在,日常工作也无甚妨碍。只要没有特别的困难或阿久津有急事,他就不用来化验室。
最好别来!
迪子这么想着,感到心灰意
。她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副嘴脸。昨夜他自己任
,断然甩开焦急地等待着他的迪子,回到
子那里去了。虽然过了一夜,凭他那样的嘴脸,真叫人不堪忍受。
就是来也不去理他!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做自己的试验,即使因此被同事们见怪也毫不理会。她这样想。
九点十分了。
宫子和伸代在干热灭菌器前唠着话,好像在讲着昨天和供给部的山崎他们坐车去琵琶湖游玩的事。迪子也受到了邀请、但她担心会赶不上去接阿久津,所以便拒绝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去玩了。若是那样,昨夜就不会爱那窝囊气了。
迪子有意无意地听着两人的谈话,一边汇总着前天的化验结果。
九点二十分,阿久津还没有来。通向走廊的门打开着,阿久津倘若走过、马上就能看见。阿久津总是要迟十分钟左右来。在这一意义上来说,在她人所以来,他是老牌迟到的。
有一次迪子问他为何迟到时,阿久津极认真地说:“部长来得太早,职员们可就苦啦,上班眼睛老盯着部长不行。
为了能让大家在九点以前自觉赶到,我故意晚点来的。”
迪子听了觉得很可笑,后来一起过夜才知道,阿久津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喊他一两次是叫不起来的“嗯,嗯”地答应着朦朦胧胧地又睡了。“为了大家”这纯是贪睡者的借口。不过对大家来说,这其实并非坏事。部长稍稍拖咨一些,部员们便可以悠然自得地工作。
迪子又看了看时间。慢慢地快九点半了。
尽管如此,今天也好象太迟了。和刚才的心绪相反,迪子反而感到有些不安了。
“有泽君,铭的试溶
已经没有了。”
大厚伸代在背后向她说道。
“药库里也没有?”
“没有。”
“马上填表申请啊。”
迪子从抽屉里取出药品申请单。伸代二十三岁,比迪子小一岁,和迪子一样毕业于药科大学,去年进输血中心,只是做一些操作简单的血
化验和肝功能检查等的工作。
“昨天玩得真痛快。有泽君也在就好了。”
“回家时几点了?”
“九点左右吧。”
那样看来,从一开始就很勉强的。迪子不由安下心来。
“把这送到事务那里去。”
迪子正在申请单上填写药名时,不防伸代喊道:
“您早!”
迪子一回头,见阿久津站在门口,和平时一样,穿着藏青西服,系着淡
花纹的领带。
“您早,来得迟了些。”阿久津向伸代打了一声招呼。他在化验室打量了一圈后,朝迪子瞥了一眼,又回到走廊里。
在目光的一端瞅着阿久律的身影消失,迪子
了一
气。起先她想漠视他,但因为他突然出现,她的初衷失败了。可是,他那腮视着的目光,应该察觉出迪予不太高兴。
迪了调整了一下情绪,拿起
量管,开始化验医院送来的患者样血。
上午,阿久津两次出现在化验室里。一次把盛有血清的试管挂上离心沉淀器,一次是宫于去请教肝功能检查上的事,他来指教的。
起初,阿久津站在离心沉淀器边上想要和迪子讲话,但迪子视而不见。第二次在对富于讲话时,他来到迪子的紧背后取试药,那时也好像要说什么,但迪子毫无表情地转动着
量管。
“先准备九支试管,然后各取一CC生理食盐水,再加上一CC血清。就这样。”
阿久津的解说是亲切的。迪子一窥视,见富于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点着头。
“然后倍数释稀,从二倍到五百二十倍制作…就这样,用
量管
。”
宫子挨得很近,快要贴上阿久津的身体了。迪子陡感一阵气急,忙跑出了房间。
午休。十二点,大家都去了休息室,只有迪子还留在化验室里继续做着化验。大家的工作是抗体的鉴别和肝功能检查,只有迪子负责的验血是不能耽搁的,也急不出。按医院的要求,若是上午,就必须在上午送出化验报告。
大家先去吃饭,只有自己一个人留着,迪子并不因此感到特别难熬,只要是负责血
化验这一有难度且座急的试验,也是没有办法的。而且能负责承担这一试验的,包括阿久津,只有两三个人。作为其中的一个,宁可说是一种荣耀。
但是,话虽这么说,大家都在吃饭时,光自己一个人在干活,这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午休可以比别人迟一些,但到了下班时间却不能回家,那更不好受。不知道血
什么时候哪家医院需要,紧急手术无论早晨还是晚上都会有。只要有手术,输血便必不可少。正准备着回家时,有时突然需要供血,便不得不化验完血
以后才回家。
当然,供给部值班的人也会验血,能临时应付一下,但若遇上不甚明了的细节处,还是要来请教专门做这一工作的迪子。在这一意义上,对输血中心来说,迪子是不可缺少的角色。
一个人留下工作时,阿久律常常会来帮忙。阿久津什么都会,又是化验部的负责人,所以他当然要留下来帮忙。
若和阿久律两个人干,无论多么晚,迪子都不会感到寂寞。
用
量管取着血清,用生理盐水释稀着,宁可说迪子感到其乐融融。
女人的笑声通过走廊传了进来。护士们都在对面的采血室里聊着天,化验室里空旷旷的,只有迪子一个人。
他也许已经去吃饭了吧。
迪子一边调制着2%的血
悬浮
,一边又想起阿久津。
阿久律平时在研究室里吃午饭,总是独自一人,所以迪子有时也悄悄地去那里一起吃饭。现在想必他还在研究室里。
她一边想着阿久津,一边谙
地转动着
量管。她
能生巧技术糟湛,能够手和脑分别使用。
十二点二十分。
迪子注视着淡淡的浮着血的
体,预感到阿久律会来的。她仿佛觉得他没有吃饭,在等着她结束。
传来脚步声,几分钟后门打开了。一回头,阿久津果然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
“怎么样?结束了吗?”
“没有…”
迪子刚想说又闭上了嘴。不能这么轻易地开口,和阿久津还暂时处于战争状态,一上午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开口就失去了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的价值。
迪子突然板着脸握着
量管。
“昨夜是我不好,你还在发火?”
迪子没有回答。现在回答就只会使阿久津更加得意放肆。
“我来帮你吧。”
“我一个人能行。”
“算了吧,没有比你再倔的人了。”
阿久津说着,也不等她回答,便从打开着的干热灭菌器里取出试管。
阿久津毕竟技术
练,不用十分钟,就结束了剩下的配血试验。
若在平时还要道谢,但迪子现在缄然不语。迪子有她自己的理由。是他自己要来,自己要帮忙,道什么谢!
“怎么样,去吃饭吧。”
阿久津对迪子毫无谢意并不在意,如往常一样,毫不顾忌地说道。
“用不着你那么
心!”
迪子一副极冷漠的样子,心想,昨夜那副熊样,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算啦!别那么生气了,去‘韦里拉’吧”“我带着饭。”
迪子在水龙头下将刷子伸进用过的试管里使劲地擦着。阿久律不知所措地摆弄着
量管。
“那么,下班后再见吧,在花山餐厅等我。”
她这么说了一句,便走出了化验室。
下午,迪子一直把阿久津给忘了。
不过,说是忘记,还不如说是没有时间去想他。下午采血车送来了血
,迪子忙于作血
的化验,阿久律又像在和所长会面,去了二楼的会议室后就没有出现过。
直到下午四点以后,迪子才又想起阿久津。那时一阵忙碌已经过去,宫于和伸代正在化验室的角落开始闲聊。
怎么办?
迪子一边听着两人的闲谈,一边考虑着和阿久津的约会要不要去。
花山餐厅是两人在下班后常去约会的地方,离输血中心沿御池大街步行十分钟左右。餐厅在一幢小楼房里面,不大引人注目,输血中心的人也不会去那里。要瞒着别人光两人见见面,那是绝好的地方。
阿久律故意不讲时间,只说“下班后见面”意思是一下班就去那里等着。
只要没有特别的事,输血中心五点下班,两人见面总在五点二十分到三十分之间。大抵总是阿久津先到,迪子迟十分钟左右。万一谁接下了需要匝急的工作,因为在同一部门,所以马上就知道了。那样的时候,一方留在输血中心,和晚下班的一方碰头就行了。
白天拒人千里,但现在迪子已经没有那么气恼了。虽然她乐此不疲,但阿久津白天主动来帮她,对她很温情,这果然使迪子心中消停。尽管如此,是不是要去赴约,她还踌躇不定,心想再娇纵一下,让他难堪。总之,尽管他对她已经变得温润了一些,但她还不至于如此下
马上言听计从。
“姐姐太认真了!”
她想起昨夜妹妹讲的话。那时迪子还在生气,责怪她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冷静一想,也觉得不无可取之处。让阿久津稍稍下不了台,这虽然不好,但也许还是应该这样。这样做,男子反而会认真、热切地追慕她。
是啊——
迪子独自偷偷地嗫嚅道。
五点,下班的铃声响了。职员们急如星火地去衣帽闷作回家准备。迪子在铃声中整理着化验报告单。若在平时,五点就结束了,但今天她故意慢悠悠地干着。整理结束时,阿久津正走过她的身边。
伸代就在迪子的前面,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目光定定地看了迪子一眼。
职员们一个个消失在绿丛背后。阿久津穿着藏青色西服,走在换成便装的护士们后边。
迪子目送着她们离去,站起身,走向衣帽间。
迪子到花山餐厅时是五点半刚过不久,阿久津在里面的包厢里正看着报纸,一见迪子进来,便松了一口气,折上了报纸。
“来晚了?”
他漫不经心地
出亲昵的表情,迪子马上又绷紧着脸。
“吃点什么吧。”
“我不吃了。”
“为什么?”
“我马上要回家。”
女服务员走过来,于是迪子要了一杯咖啡。
“你有什么事吗?”
阿久津看了迪了一眼,随即从口袋里取出香烟。
“你还在发火?”
“没有,有什么好发火的!”
“那你为什么?”
“因为有事呀!”
“什么事?”
“有人替我说媒。”
“说媒…?”
阿久津失声惊道。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迪子自己也大吃一惊。
迪子是
口编造了一个谎话,想不到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效果。阿久津怔怔地望着迪子。
“今天?现在就去?”
“是啊。”
“可是,昨夜你什么也没有提起啊。”
“我没有说。”
缰的谎话已无法止住,事到如今,只好这样说下去。
“在哪里?”
“我家。”
“对方来你家?”
“是啊。”
“可是在家里见面时,一般是女方去男方家里的!”
“你自己也是那样的?呢,部长是自由恋爱呀。”
“别说混帐话。”
阿久津责怪道。这时,女服务员送来了咖啡。等她离去,阿久津问道:
“你是说谎吧。”
“如果你以为是在说谎,可以去问问嘛,约好是七点呀。”
迪子装作看时间的模样。
“是以前就决定的?”
“两三天前,你出差时决定的。”
“约好是今天?”
“对方今天正好来京都办事,所以临时决定的。”
“不是京都人?”
“是东京人啊。”
“他是干什么的?”
“推销员。”
“在哪里工作呢?”
“好像是一家经营电器的公司。”
开始时是骗他的,但后半部分却是真的。从两三个月前起,通过佐在深草的伯母要求与迪予认识的那个对象,确是在东京的电器公司里工作。
“年龄呢?”
“二十八吧,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呀。”
“所以你想和他见面了?”
“并非为了这个。”
好歹阿久津开始相信了。迪子为这样的谎话游戏感到喜不自
起来。
“这么说来,你很感兴趣?”
“我已经二十四岁啦,没有人来说一两次媒就成问题了吧。”
“我不问这个,是问你想不想去。”
“并非特别想,但总这样下去也不好吧。”
“这样下去?…”
“就是和你来往着…”
阿久津一瞬间怔怔地望着迪子,片刻便低着头思索着。
迪子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
确实,迪子感到即使和阿久津这样交往下去,到头来也是空喜欢一场、但她并不渴望婚事。现在能如此得到阿久津的爱慕,她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她也并非没有要找对象的想法,但那是父母的现劝,也是毫无办法的。说不想相亲,那是胡说,但是说想,这也不是真话。说实话,迪子正在这两者之间徘徊瞻顾举足不定。
“是啊,这样不好…”阿久津油然说道。迪子虽自感话讲已过了头,但同时又为自己稍作虚晃他便深信不疑而感到一种隐隐的快意。
“不可能一直一个人吧。”
迪子现在在头脑里已经是一个即刻就要去赴约的女人。
“女人的幸福,毕竟还是结婚吧。”
近来常在头脑里违锄着的平庸想法
口而出。说它违拗,仅仅是表面而已,在心底里或许是融合的。
“即使和不中意的人,也能结婚吗?”
“当然最好是能和中意的人结婚啊,可是做不到,就只好找替身了。”
“替身?”
“是啊,替补队员呀。”
看来这话确实使阿久津很苦恼。迪子明知如此,却仍不松口。
“即使对对方有些不中意,结婚以后女人总是能过得很好的。”
“…”“暂时也许难以忍受,但渐渐就会习惯了。”
“你好像还不太了解,结婚是要相互忍耐的。在漫长的岁月中,有时会枝节横生。那样的时候,若是中意的人就能够忍受,若是讨厌的人就忍受不了,立即就无药可救了。”
“这么说,你们是属于能够忍受的吧。”
“别开玩笑。”
“我不开什么玩笑啊,只是向结过婚的前辈讨教。”
迪子痛快淋漓地嘲讽道,但她没有察觉到,那种嘲讽同时已经成为她对阿久津的爱的执著。
“你们是恋爱结婚吧,即使爱得很炽烈,也有相处不好的时候。”
阿久津默默地抱起手臂。
“听得再多,不试试也没有体会啊。”
“反正我去赴约试试,即使不行,见见面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是吗?…”
也许死心了,阿久津回答得格外平静。
“倘着想去,试试也好。”
“当然要试的,今天叫我出来,你打算怎么样?”
“只是想两人见见面。”
“可是,昨夜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但分手时我很不放心明。”
“就这些?”
“这——”
“好,就到这里吧。”
说实话,迪子想听到阿久津当面向自己道歉。如果他明白无疑地对她说,昨夜是我不好,骗了你,说好佐下的,中途却回家了,其实我爱的一直是你呀。只要这样,她就消气了。现在,阿久津
吐吐地模样,使迪子反而感到心里憋气。
“今天大家都早点回家吧,我有约会,你又有夫人在等着。”
她折盼和解,但从嘴里出来的,却尽是事与愿违的话。
“我回家了。”
阿久津点点头,但好像还很不愿意站起来。
“明天把结果告诉我。”
“不放心我?”
“当然。”
阿久津恼火地说道,看着窗户。迪子为有男人为她的一句戏言如坐针毡而感到暗暗窃喜。
“别扭心啊,我只是试试替我介绍对象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对对方不好,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做。”
“对方是个男人,别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话是这么说,但对方当真的话怎么办?”
“这和我无关啊。”
“是吗?”
“反正,我暂时是独身呀。”
不知刮来一阵什么风儿,最初的不良心术一扫而光,现在她反而更想稳稳阿久津的心。见阿久津深信不疑,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迪子便心软了。
“周末驾车到湖北那边去游玩吧。”
阿久津讨好迪予似地说道。
“听说昨天伸代君她们去了。坐供给部山崎君的车。”
“下个月要来新车了。”
“你要换车?”
以前阿久律乘坐的是T社的1500CC轿式小客车,迪子好几次坐那辆车随他一起去兜风游玩。
“这次换什么车?”
“和上次一样就行,但我弟弟说要金属顶盖的车啊。”
“你弟弟懂车?”
“是
子的弟弟,他叫我哥哥,是个车
啊。”
“在哪里工作?”
“是东京的商事公司,这里有家分店,所以常来京都。”
“若是带顶盖的汽车,样子很好看吧。”
“样子暂且不论,比以前的有劲吧。”
“呢,你
弟是单身?”
“和你去约会的那个一样,二十八岁。”
“很英俊?”
“嘿,问这干什么?”
“很像夫人吧。”
“本来就是姐弟俩嘛。”-
“那准保漂亮,你把他向我介绍一下吧。”
“别开玩笑!”
“哟!再不走就晚了呀!”
迪子猛然想起似地看了看时间,一把抓起放在边上的手提包。三
迪子和阿久津再次见面,是在这一星期的星期六。
在这期间,阿久津屡次窥伺化验室里没有别人时来邀她,但迪子都装作有事的样子拒绝了。然而,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充其量维持一个星期。过了四、五天,也许对迪子的顽梗死心了,阿久律有时也不来约她了。这时,迪子反而食不甘味。
效果太甚,结果不是反而把他推向了
子那一边?
第六天,阿久津的邀请正是在这当儿。这天下午,迪子怔怔地看着化验着的血
时,阿久津从背后挨上来。
“今夜见面吧。”
迪子急不可待地承诺了。
总之,这样见面可以不伤害自己的面子,迪子内心释然。但是,她还不想放弃摆架子的态度。她一边告诫着自己只去赴约,别处不去,一边来到了幽会地点“花山”
可是,等到她醒悟时,迪子仍然已经来到了上次的那家旅馆。
也许熬了一个星期,情
难忍,阿久律的爱抚比平时更是狷急。但是,迪子在内心深处也等待着那般
暴的抚爱,开始时还作出抵抗的模样,片刻便半推半就,以后便索
也
情沸扬了。
经过忘乎所以的一刹那间,刚才的那种焦灼的心情抬然消逝,如今只有快愉的倦怠感充溢着全身。
迪子感到实在不可思议。
在这之前还尽想着什么男子是卑怯的,什么不想输给他的
子,什么不想把他让给别人,等等。
现在,得到了他的爱之后,一切都显得非常无聊。为什么尽为那些事蹩不过劲来?她百思不解。
刚才还决心要
一
他的傲气,这念头现在已
然无存。为何自己能如此遂心如意?迪子财自己瞬间的变节感到愕然。她不承认这样的变节是因为受到了男子的抚爱。
也希望是一种稍稍能够理解的精神
的原因。但是,回想从不良的心术到温柔的心意之间,除了得到过抚爱之外,毫无任何显著的变化。她又想再稍稍有所希求。
想腻了,迪子忽然想起,莫非是因为那时她正注视着血
?
看着试管里浮动着的鲜红的血
时;阿久津在她的背后轻声说说:“今夜,见面吧。”她率直地点点头,仿佛是受到了血
那鲜红色的引
。
什么理由都可以,迪子此刻只要有着和作爱不同的像模像样的理由,就能因此而放下心来。
“怎么样?上次的约会?”
阿久津好像
察着迪予的心情变化,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问道。他那胡须稀簿的脸庞上,再次充满着随意摆弄迪子的自信。
迪子觉得这张充满自信的脸庞有些可恶,一边不假思索地答道:
“吹啦!”
“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却…”
“那种类型,我不喜欢。”
“哩…”
阿久津伏趴在
上,点着香烟。
“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已经拒绝了,就不要说了。”
经过灵
的
融之后,听说拒绝了,阿久津的心中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衔着香烟,眼睛里溢着笑意。看着他的眼睛,迪子又想稍稍作弄他一下,就这样言归于好,实在让他太轻松了。
“我喜欢的类型,要告诉你吗?”
“什么类型?”
“中年,性格稳重,工作热情,而且待人温柔。”
“你说什么…”
“要说的话,就是你这样的类型,可是你有夫人,所以阿久津
出尴尬的表情。看着他这副模样,迪子的脑海里忽然又冒出一个新的计划。
“我想,下次把你的
弟介绍给我…”
“我的
弟?”
“是啊,他下个月要出差来京都吧。”
“说是想参观京都,所以我正想开车带着他去看看。”
“到时带我一起去兜风游玩。”
“那样好是好,但一起去你要干什么?”
“兜风游玩,顺便和你
弟相亲。”
“你在说什么!”
“你的
弟是单身吧。”
“…”你说过是二十八岁,比我大四岁,不是正合适吗?”
阿久律望着迪子,惊得目瞪口呆。他越是一副窘迫的表情,迪子越是感到快活。
“你
弟只是来办事,一定很无聊吧。顺便来相亲,不就很高兴了?”
“可是,那样做会让
子知道的。”
“没关系,顺便把夫人也带上,是自己的亲弟弟相亲,夫人当然要来嘛。”
虽然觉得有些恶作剧,但头脑里的阴谋使她进一步膨
。
“我也要你把夫人好好地向我介绍一下。”
“所以才和我
弟相亲?”
“就算是吧。”
“可是,倘若我
弟喜欢上你,怎么办?”
“那就结婚吧。”
“啊?…”
“不行?”
迪子支着面颊,歪着头“嗯,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阿久津不快地注视着手上的香烟。
“我们,反正不能结婚。”
“没有那样的事。”
“你不爱夫人,可是你清楚地说过,你们不能分手。”
“…”“我们相互爱慕,而且一直想在一起的?”
“那当然。”
“那么,我如果和你
弟结婚,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你和我
弟结婚后,还和我见面?”
“你感到奇怪?”
迪子虽这么说着,但为自己的大胆妄为感到吃惊。为何会讲出那样的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话既已出口,这一计划就不会毫无意义。迪子此刻正为自己的诡计而陶醉了。
“你的
弟,是很认真的人吧?”
“比你还要认真啊。”
“若要结婚,和疏不相识的人结婚,还不如和与你有些沾亲带故的人结婚,这样不好吗?”
“你还是想结婚?”
“那当然嘛!”
“不过,即使万一和你
弟在一起,我喜欢的还是你网。”
迪子喃语着,感到自己像个恶魔,能想出这样的阴谋,她已经不是寻常的迪子,也许正在变成另一个迪子,卖弄着自己。
但此刻,迪子还不想有所收敛,成为恶魔,对她反而是一种乐趣。
“这一个星期里,你一直在想这件事?”
“不,是现在突然想起的,但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吧。”
阿久律无可置否地苦笑了。
“呃?不能试试?”
“如果你想这么做,那就试试吧。”
“真的…”
迪子探起了身子。
“那么,你先替我向夫人讲好?”
“当然要讲,不过还有十多天呢。”
“那么,黄金周(在日本,四月末至五月初连续休假最多的一个星期——译者注)可以过得很开心了。”
“你是为了图快乐才相亲的?”
“也并不全是,不过这事你别想得太多了。即使名义上是相亲,其实只是想和你夫人、你
弟四人一起去兜风游玩呀。”
阿久津仍然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夫人不知道我吧。”
“只是知道有个叫有泽的女人,常常帮我做事。”
“问过这样的事吗?”
“看她的样子好像有些怀疑,但知道得不会很清楚。”
“真高兴啊!你表情怎么样?”
“什么表情?…”
“就是和夫人一起提起我的时候呀。”
“有什么两样?和现在一样啊。”
阿久律
起
逞强道。
“如果说‘喂’,或光喊我的名字,马上就会败
啊!”“不要说我,你怎么样?”
“我不要紧,这种事,还是女人善于掩饰啊。”
“被我
弟察觉就麻烦了。”
“没关系啊。”
迪子拍着
脯的动作很奇怪,两人注视着对方的脸,小声地笑了。阿久津也好像不知不觉地被迪子那魔鬼般的游戏吸引住了。
“但愿不要败
啊。”
“还有,但愿你
弟不要喜欢我。”
“这个计划不管会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好处啊。”
“呢,车由你开,夫人坐在你边上,我们两人坐在后边吧。”
“你在背后看着我,我不喜欢,让我
弟开车吧。”
“不行呀,那天我们是客人。”
“若这么说就算了。”
“那么先说好,座位的事暂时不谈,你
弟来的话,我们一定四个人一起去兜风游玩。”
迪子把纤白的小指伸到阿久津的面前。阿久津注视着她的纤指愣了愣,猛然抓住她的手臂,连同她的身体一起拽了过来。
“我们拉拉钩!”
“我知道啊。”
阿久津苦笑着将迪子那娇小的身体楼在自己的怀里。
“如果我相亲,你夫人就放心了。”
迪子偎在阿久律的怀里,轻声地笑了。
四月里,整整一个月,两人之间风乎
静。
所谓的风平
静,便是每星期去一次旅馆,其他是一同吃午饭,或回家顺便兜兜风,上班时目光
织一下,相互点点头。这些都是两人间风调雨顺的证明。
迪子在受阿久津爱慕的真实感觉中,一想到和他的
弟见面的日子在迫近。便会在慌乱中感到一阵徽妙的亢奋情绪。说起来,这也是在与阿久律之间的平淡无奇的恋情中,增添了一贴刺
剂。
“你对夫人讲好了?”
黄金周的三天前,迪子在花山餐厅里喝着咖啡问网久律。
“昨天…”
“说了什么?”
“问对方是谁,我讲了你的名字。”
“她怎么说?”
“说还要去问问她弟弟本人,不过也许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那么,她没有发现我们的计划吧。”
“看来是的,我不会说那样的事。”
迪子总感觉到自己在做对不起阿久津
子的事。
迪子自知这样的计划不足取。不言而喻,这会伤害阿久津的
子。可是她又觉得,因为她坐在
子的座位上,所以应该接受那样的惩罚。一
三餐加午睡,况且又将阿久津束缚着,迪子觉得让她受到惩罚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要是太顺利地
合她和阿久津两人的计划,她还是会拉不下脸来。倘若阿久津的
子再感到有些怀疑,这反而会使迪子涌出斗志。
“那么,你的
弟什么时候来?”
“上次电话里说,下个月五
。”
“是孩子的节日(五月五
是口本男孩子的鲤鱼节——译者注)啊。”
“你是真的想见面吗?”
“当然嘛,怎么样?”
“丑话说在前,到那时一旦讲出什么傻话来,我们就无路可退啦。”
“不要紧啊。”
“因为你这人太反复无常。”
“请放心。”
“我真搞不懂你啊。”
“行啦。”
迪子只要想像着四人相逢的情景,便会变得兴致
。四
约定的那天,五月五
,云层密布,但天气温和,真是个极时行乐的好日子。迪子十点不到离开了船冈山的家。
约好十点在F旅馆的门廊里和阿久津他们见面。F旅馆坐落在二条大街的鸭川河畔。
为了这一天,迪子特地新做了一套衣裙,黑底于小柬花朵的花纹。
初次介绍认识的男青年暂且不说,她是挂虑着阿久津
子的服饰。
她只是不想输给他的
子。
迪子比阿久津的
子小八岁,所以她不想因为年轻而输掉,但脸蛋儿偏偏褊着心眼儿,还是阿久津的
子占上风。她是英
清秀的美人型,迪子是圆型的,总之是讨男人
心的类型。
倘若光从脸蛋儿的秀美来说,很遗憾,迪子无望取胜。
可是,这靠服饰多少能遮掩一些,既不太华丽,但也不朴质,而且
含着年轻和痴情。她想表现出那样的感觉。在这一点上,这次的服装,迪子比较称心。花纹透示着活力,和
部的宽松紧紧吻合的扣环,表现出一种雅典的神态。
迪子深切地感到二十四岁是一个很困惑的年龄。女人的年轻、搁静、成
都稍稍沾些边,然而又都不透彻。她觉得也是为结婚或独身这一分界线烦恼的年龄。最近自己内心惶遽无从着落,兴许就是为了这左右为难的年龄。
到了北大路,迪子坐上出租汽车。也许因为是孩子的节日,街上由父母陪同着的孩子很多,大概要去参拜神社,穿着长袖和服的女孩子很引人注目。
从车窗望着那些衣着华丽的孩子们,迪子忽然对自己接着要做的事感到害怕了。由于和阿久律夫妇的关系,让他们介绍认识阿久津的
弟,然后一起去兜风游玩。这全是迪子策划的。
但是,迪子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企盼,只是和阿久律交谈着时无意中想起的,心情浮躁地想起的事,现在变成了现实。所谓的“节外生校”竟会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已经避之不及,迪子微微感到惶惑。
迪子到达旅馆时,时间已经十点十五分。一定进入口处的自动门,阿久津便马上从左边的门廊里
上前来。
“正等着你呢!”
阿久津穿着平时的那件西服,里面是淡黄
的开襟衬衫。
“对不起,您们都已经…”
“他们在对面。”
阿久津指着门廊前端的休息室。在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日本式庭园的座位上,坐着一对男女和孩子。一看见他们,迪子感到一阵慌乱。
“呃,怎么样?”
迪子轻轻拽着想要走在前面的阿久津的手臂“我的化妆,行不行?”
“很好看啊。”
想必因为紧张,阿久津一笑不笑地答道。
张望着窗外等候着的两个人,回头看见迪子他们走来,忙站起身。
“很抱歉,我迟到了。我是有泽迪子。”
迪子打量着阿久津的
子和青年招呼道。
“
子,和
子的弟弟圭次君,这是女儿弓子。”
阿久津拘谨而拙笨地介绍道。
“我是阿久律的内人,丈夫总得到您的关照…”
她穿着白色套装,脖子上围着绿色围巾,和苗条的身材很相称。青年比阿久律稍稍高大,有一米七十,整洁地穿着衬衫结着领带,英
的鼻梁和透彻的双险眼,与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哪里的话,还是我一直受到部长的关照呢。”
迪子留意到夫人说的是“丈夫”
“丈夫很感激,说总是得到你的帮助,工作很顺利。”
“太客气了。”
迪子表情莫测地鞠躬道。
她知道我们的事吗?倘若已经知道,她就是大狐狸,倘若不知道,她就是大好人。
阿久律故作镇静地点上香烟,青年腼腆地望着窗边。
迪子向走上前来的女服务员要了杯咖啡。
“很忙吧。”
夫人搭话道。在这种场合,谈话最不感拘束的,只有夫人。
“不过,我常常会得到部长的帮助。”
“呃,你在家里也稍稍帮我做些家务吧。”
夫人望着阿久津微微地笑了。
“我们走吧。去哪里?”
阿久津站起身想要逃避。
“弓子也在,所以我们一直可以玩到傍晚。”
“去哪里好?”
阿久津望着迪子。
“我不管去哪里都…”
迪子望着对面坐着的青年。
“呀!我不太清楚。”
“去过琵琶湖吗?”
“没有。”
青年朝池子瞥了一眼。他皮肤浅黑,但很象夫人,一副端庄的脸神。
“那么,去琵琶湖大桥附近看看吧?”
“那里我去过一次。”
女儿富有神气地说道。
“就这样,行不行?”
“嗯。”迪子用目光表示赞同。
“那走吧。”
“等一等,有泽君还没有喝完咖啡呢。”
“不,我不喝了。”
“对不起、我想早些走。”
夫人冷漠地看着窗户。的确是个有些任
的人,和这样的
子在一起生活,难怪阿久津也不想逃走了。迪子突然涌出亢奋的斗志。
大家在旅馆的门口等着时,阿久律从里面的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来,上车。”
阿久津从车内打开车门。
“我开车,你和弓子坐在前面吧。”
“可是,女的和女的结伴坐在后面,这不是很好吗?有泽君,您说怎么样?”
“我随便。”
“先这样吧,阿圭,坐在孩子他爸的边上。”
夫人这么说着,打开了后车门。
阿久津坐在驾驶座上,边上是青年圭次,后座坐着夫人、迪子和弓子三人。
“去琵琶湖大桥,从哪边走好啊?”
“上次是从比窖山的汽车道去的吧。”
“还是从那边去吗?”
“从八獭那边不是也能去吗?”
迪子的心里又涌现出恶作剧的念头。
“从八濒穿过寂光院到坚田,怎么样?”
去年秋天,迪子曾和阿久津沿那条线路去过大桥那里。平时下班后,天黑得早便返回到引桥一带,半途中还在山道边停下车接吻。阿久津不会健忘的。
“呢,有那样的小道吗?”
夫人兴致盎然。
“道不太好走,但山道上杉木茂密,车辆很少,景
非常美丽。”
“你知道的?”
“我想大概能通车的。”
阿久津目光前视着答道。
“我和朋友去过,地方非常清静。偶尔去那里的,只是情侣结伴的车。”
“是吗?真高兴,走那条路看看吧?”
迪子看见阿久律那宽阔的后背上滞着困惑。她笑容可掬地向夫人点点头。
汽车开出丸太町大道,在白川大街上向北开去。道路两侧的银杏街树在阳光的照
下闪着令人目眩的光亮。坐在前面的阿久津和青年圭次缄然无言。夫人一边回答着女儿的提问,一边解释着建筑物和树木的种类。
迪子忽然想起,这汽车里的平和情景算是什么呢?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也许会以为是全家一起兴高采烈地兜风游玩,又象是中年夫妇和年轻情侣结伴的旅行,异常热闹。然而实际情况却全然不同。一个个各居心态却坐在同一辆车里,漂
着和表面迥然不同的怪诞的气氛。
道路在高野川上游的左边开始攀登,不久便能看见八獭的游园地进入山道。
“有泽君,我间这话也许很失礼,我觉得你已经是大龄快三十了吧?”
夫人问道。从车窗外吹来的风儿
拨着她的头发。
“哎,我还只有二十四。”
“对不起,丈夫常夸你是个很精明的人,所以我就有了那样的印象。”
“我,一点儿也不精明。”
“不会的。想不到您很年轻美貌,我很吃惊。”
“别哄我了。”
“哎,真的呀!我在嫉妒你呀。”
“这…”迪子看着夫人。夫人一副既不是玩笑,又不象认真的表情望着前面。
不知道阿久律有没有听着,他握着方向盘
着烟。
“说实话,我见到夫人,今天不是第一次。”
“呢?在哪里见过?”
“冬天时您到输血中心来过一次吧。”
“对,对,去过。”
“那时,我在传达室的窗口看着。”
“难看死了,我穿着什么衣服?”
“那是冬天,您穿着骆驼
的外套…”
“是啊,丈夫说下班时要赶去看看老前辈,带些东西给他。”
“想不到你这么漂亮。”
“谢谢了。这副半老徐娘的模样,还说我漂亮!”
“真的很漂亮啊,今天见面,我越发这么感觉到。”
“你这样表扬我,我于心不安啊。”
道路豁然开阔,有着“左,三千院——右,寂光院”的路标。也许在焚烧草堆,白色的烟雾从那角上的野地里腾起。
“部长能娶到夫人这么漂亮的人,真的很福气呀。”
“你,听着,不得了的事呀。”
“嗯…嗯…”阿久津心慌意
地打着哼哼,迪子瞬感一阵更险恶的冲动。
“有着这么漂亮的夫人,所以部长可认真啦。”
“哎,哎,真的吗!”
“部长的严肃,在输血中心也是有名的。”
“真叫人不敢相信啊。”
“很多女人追慕他,但部长连瞧都不瞧一眼。”
“若是象您这么漂亮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吧。”
“即使比我更漂亮的人接近,也不行啊。”
“玩笑别开过头了,汽车进了小道,我怕他要捏错方向盘啦。”
道路终于伸进山里,车道狭窄,车的
错变得困难起来。也许是靠近窖山北边水井山的缘故,山貌呈娇
的
绿,高野川在山下
倘着。
道路有的地方会豁然变宽,那是设有停车休息的地方,看得见香鱼料理的招牌。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条很漂亮的小道啊。”
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交谈,夫人
着窗外吹来的风眯着眼睛眺望着四周的绿景。
在
绿中,
出黑黢黢的北山杉密林。
“阿圭,东京没有这样的地方吧。”
夫人向坐在前面的弟弟问道。
“京都是很不错的,离市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看见这样的绿色。”
“如果你也来京都佐呢?”
“嗯…”“有泽君去过东京吗?”
“去过几次…”
“那里街道怎么样?”
“的确人多嘈杂,但年轻时为了生活,还是那样的地方好吧。”
“是吗?”
“因为城市大,所以大家都不管闹事,又很自由啊。”
“年轻人会这么想吧,可是我也许上了年龄,有时真想在这样的地方建造一幢小屋隐居呢。”
“像建礼门院那样吗?”
“那太不知足了。”
“这样安静的地方偶尔来玩玩很好,但一直住在这里,想到街上去走走很不方便,会受不了的。”
“可是,倘若和喜欢的人,两个人佐住,这很好吧。”
“那么,和部长一起搬过来怎么样?”
“我很好,但这个人不行啊。”
“别
说!”
阿久津难得地开口了。虽然只说了一句,但语气里总隐含着焦躁的情绪。
“你看他这个样子。”
夫人“卜哧”笑了。
道口两侧簇拥着几间房子,标着“途中”的地名。在道路的中途有着“途中”的地名,这很有趣。迪子第一次来时就记住了。
从这里笔直下去就是花折巅,向右拐去便到坚田。
和阿久津接吻的地方就在这前面不远处。在夕阳下的花草丛中,迪子一边被
着嘴
,一边听着男子那猖急的
息。现在正在通过那个地方。后边的原野豁然开阔,一直延伸到琵琶湖边。五
树林密密匝匝地从两侧拥向道路,宛如在穿越一条绿色的隧道。在这绿的巷子中弯弯曲曲地穿行,一到树林的深处,便有一条小径。那小径前就是秋天两人停下车接吻的地方。当时天巳近夕,走进小径二、三十米便变得有些昏暗。虽然有些悚然,但要是光两个人,不想被人打搅,那是个绝妙的场所。
“上次,两人结伴来时,汽车就停在这边。”
迪子对
着风眯着眼睛的夫人哺语道。
“对情侣来说,确是个很好的去处啊。”
夫人微微探出身子打量着四周。迪子注视着前面的座位。阿久津一动不动,但在他那僵硬的后背里,子于看出了某种慌乱的神情。
倘若要欺骗夫人折磨阿久津,怎么做都可以。她不断地想把两人
进如芒刺在背的不安状态里。说这纯是嫉妒,还不如说在感到嫉妒的同时,迪子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穿过密林深处,便来到山谷的小平地上。小道上的地砖断断续续地常有中断,也许汽车卷起着尘土的缘故,路边的草蒙着一层花白。
不久返回到铺砖道路上,便是和缓的山坡。坡道曲曲弯弯蜿蜒伸去。下山时原野豁然开宽。道路两侧田地延续,散落着白色墙壁的农房。这里已是坚田的镇区。十二点不到,汽车穿过城镇到达琵琶湖大桥跟前。离开京都时是十点半,到这里化了约一个小时。
“正好啊,在那家餐厅里吃饭吧。”
在桥边的停车场一下车,夫人走在前面,向湖边的餐厅走去,连续休假的最后一天,也因为上帝赐给的好天气,这里全家来游玩的人不少。
迪子一个人留下,等着阿久津下车锁门。
“累了吧。”
“不累…”
夫人和女儿在前面十来米处走着,青年走在她们的后边。夫人倘若回头便知丈夫和迪子并肩走着。迪子故意和阿久津说着话,希望她回过头来。
“夫人真漂亮啊。”
“别多废话!”
“不高兴了?”
“你要适可而止!”
“难道…”
为什么偏要惹得阿久津惊慌失措?迪子自己也不如道。
“爸爸,你看船!”
女儿弓子回过头来,她和夫人挽着手。白蓝两
相间的彩
游览船在湖面上游戈。阿久津望着游览船向孩子点点头。夫人兴许没有注意两人在并肩走路,她没有回头来。
“呢,今夜不能见面了?”
“今天是你的约会啊。回到京都后我们就分手,你可以和圭次君两人散散步。”
“我想和你见面。”
“你不喜欢他?”
“不,我对他很有好感,不过你更好。”
“别胡说!”
阿久津立即一副慌邃的表情,注视着前方。
坐在二楼的餐厅里,通过宽敞的窗户,湖景尽收眼底。
眼前是芦苇,前边伸坦着蓝色的湖水,右边琵琶湖大桥横跨湖水。大桥在琵琶湖东西两侧最窄处,连结着守山市和坚田镇,全长一千三百五十米。桥的中央部隆起,桥下能通行船只。银色的栏杆和谈蓝色的桥衍在湖面上描出一个半弧形,闪闪发光。
在餐厅里,阿久津和青年并排坐着。对面坐着夫人、女儿和迪子。让迪予和青年面对面坐着,许是夫人的安排。
“吃什么?”
菜单来了,但迪子不大有胃口。
阿久津和青年点了炸虾,夫人和弓于要了细面条。迪子想了想,要了一份
拉和咖啡。
“这座桥是付费的?”
青年圭次问网久律。
“普通客车是三百元吧。”
“嗯,光过过桥,这很贵啊。”
“公团(政府出资经营,统制重要物资的机构——译者注)也很会做生意啊。”
“桥上的灯在夜里全部打开后,很壮观吧。”
“夜里从比窖山看,像一条光带啊。”
夫人
嘴道。
“夫人夜里到比窖山游玩过吗?”
“我偶尔也想出去走走的呀。”
“和部长一起来的吧。”
“那当然,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吧?”
要说去年夏天,正是迪子第一次和阿久津作爱的时候。
那时,迪子也和阿久律去过。这样看来,阿久津接连带着
子和迪子去了同一个地方?
迪子感到
闷。
“我还没有在夜里去过比容山呢!”
“哎,是吗?那么今夜可以和圭次一起去看看啦。”
“部长能带我们去吗?”
“光您们两人去,很好啊。”
迪子默默地望着窗外。
“知道琵琶湖八景吗?”
阿久津改变话题问道。
“濒田、石山清
的夕阳,比容森林的雨雾,雄松崎白汀的凉风,还有
岳大观的新雪,彦
古城的明月,安士八幡水乡的
…”
讲到这里,阿久津结巴了。
“还有二个呢!”
“嘱…对了,竹生岛沉影的深绿,还有一个…”
“海津大崎岩礁的晓雾。”
“对,对!”
“迪子君全知道啊。”
夫人一边拿着刀叉,一边说道。
“我在输血中心和朋友一起背诵过。”
“那么你在输血中心也…”
“呃,是啊…”“因为有空闲,所以大家闹着玩呢。”
“看来你们真的很有空闹啊。”
夫人的话里带着刺,但迪子也不甘示弱。
“部长最近也终于能记住了。”
“喂,没有那种事啊。”
“可是上次午休时,不是因为讲不出还罚雪糕请客了阻?”
“那时就会讲了呀,只是地名和风景搞错了。”
“这和不会一样呀。”
“是啊,夕阳和明月等,搞错了观赏的地方就糟了。”
圭次怂恿着迪子道。
“可是,也有八个啦,到了我这把年龄,能记住就很不容易了。”
“这八景中,在这附近的有吗?”
“今天能从这里看见的,也就是獭田的夕阳吧。”
“这在最近也越来越难以看清了。也许还是名神大津的高速公路口那里看见的夕阳好。”
阿久津抢着答道。迪子为夫人在交谈中
不上嘴而感到很快活。
“那么,从现在起,给部长的八景加上大津的夕阳,怎么样?”
“算是新八景吧。”
“不,这是新的,旧近江八景是以前关白、近卫他们那些人选择的,还有三井晚钟,石山秋月等,全部收全了呢!”
“还有什么?”
“算了,到这里为止吧。”
也许发现夫人缄然不语,阿久津一副很正经的表情。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五人离开了餐厅。
“这次我们坐在前面,阿圭坐在后面,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坐在一起吧。”
夫人打开车门,自己坐在前面的助手座上。
“对不起。”
青年轻轻地说道,坐在迪子的边上。
汽车上了桥,须夷便到大桥的最高处停下。从那里可以一览琵琶湖南北两侧的景
。以桥为界,南边叫湖南,北边叫湖北。湖南因为人口密集,湖水混浊,北边还残留着琵琶湖古时候那幽静的面影。
“照张相吧。”
夫人拿出照相机。以宏伟的桥衔为背景,迪子和弓子站在中间,阿久律和青年站在左右两边。拍完一张后,迪子说道:
“下一张我来替你们拍。”
“你们都去站好吧。”
阿久津换下夫人架好照相机。这是无论谁都会摆弄的EE相机。
“夫人,您请站中间。”
“哎,有泽君,你请站在中间。”
“行了,我站在边上看得更清楚。”
“这…”“哎,怎么站都可以,快站好!”迪子硬是把夫人推到中间。因为还有女儿弓子,所以正确地讲不是三个人,但迪子想起一种迷信,说三人合影的照片中,站在中间的人早死。
“呢,下面部长和夫人两人合影一张吧。”
照完相,迪子马上跑上前来。
“美男子和美女子,天生的一对啊。”
“别嘲笑了,我们已经是老头子和老太婆了。”
“最近你们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照过相吧。”
“是啊,已经好几年没有照了。”
“我要拍了,快站好。”
“那么,我们去站着吧。”
夫人很有兴致地望着阿久津。
“行了,胶卷快没有了。”
“部长,您难为情了吗?你们以前常常两人在一起照吧。”
“承你的美意,你替我们照一张吧。”
“爸爸和妈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呀。”
“弓子!”
夫人申斥道。迪子毫不介意地把阿久津向桥杵推去。
“喂,别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啊。”
迪子推着,用力抓住阿久律的手肘。
在初夏的阳光下,阿久津和夫人并肩站立着,夫人拿着白色的手提包,微微斜对着照相机,但阿久津却表情窘迫地把目光移开了。
“部长,再向夫人靠一靠,放松些。”
阿久津一动不动,于是夫人向他靠拢。
从取景器中窥见的两个人,确是一对颇般配的夫妇。
迪子一边自己挑唆着,一边为自己干这样的事而感到生“我拍啦。”
迪子说着,不
声
地移动着取景器,夫人的脸在取景器的中心线条时,迪子按了快门。
“谢谢了。”
“你们很会照相。”
“接着你们两个人,怎么样?”
夫人望着迪子和青年。
“不行,我们…”
“阿圭,别怕羞啊。”
“他说不行,所以不要强
啊。”
阿久津责备道。夫人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女人的心眼儿为什么这么坏?包括她名己。迪子忽然感到可怕。
五人又坐上汽车渡过大桥。从那里穿过守山,从栗东的高速公路开进名神。
途中不时地停车休息,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已是下午三点半。虽然夕暮已经降临,但可以眺望和大桥一带风格截然不同的湖景。
一行人在大津的高速公路出入口处小歇,穿过山科返回京都时,时间刚过四点。
“接下来怎么样?”
到五条大街的岔道时,阿久津问道。
“吃晚饭还早了些,在哪里吃呢?”
夫人打量着四周。
“我要告辞了。”
“呃?怎么了?”
“还要让您们请客…”
“那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迪子感到深深的疲乏。一直坐在车上,身体不会感到劳累,所以她的疲乏是精神
的。一边欺骗着夫人,让阿久津感到难堪,一边实际上她自己也在受着伤害。
“真的,随便吃一些,怎么样?”
“谢谢你们的好意。”
“不好办啊。”
夫人望着阿久津。她还牵挂着弟弟的亲事。
“非要先回家吗?”
阿久津替夫人问道。
“也不是,不过…”
“那么,我们在这里分手吧。以后任凭两个年轻人了。”
“有泽君,这样好吗?”
“呃…”青年暂且不说,若能和阿久津夫妇分手,迪子求之不得。
“那么,按你们说的地方下车吧。在哪里下车?”
“我不太熟悉…”
青年望着迪子求援。
“那么,在花山餐厅。”
“花山…”
阿久津讷讷地喃语道。为什么说出这个名字?突然之间,连迪子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她不能自控地想一切都要拂逆阿久津的意思行动。
“是输血中心附近面临御池大街的地方。”
“你,知道的?”
“嗯…”阿久津低声回答。
“是一家小餐厅,好吗?”
迪子问青年。
“我没有关系。”
又在伤害阿久津。不行!迪子这么想着,望着他那在夕阳下的背影。
从那里到设有花山餐厅的大楼,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讲话。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一路
闹的弓于,此刻也倚靠在夫人的身上睡着了。
混蚀的疲顿,在车内沉沉地滞积着。
十几分钟后,汽车到达花山餐厅的门前。
“我在这里告辞了。”
迪子下了车,青年跟着走下车来。
“今天实在感谢你们。”
迪子对正在下车的夫人恭敬地鞠躬道。
“哪里,随便拉你出来,请不要见怪。恭请您以后再作陪。”
“我请你们作陪,拜托了。”
“阿圭,迪子君很累了,别太晚啊。”
青年憨厚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
夫人乘上车,关上了车门。
“再见。”
夫人轻轻摆着手。里侧
出阿久津稍稍显得疲惫的脸。
“再见。”
迪子摆动着手,追遂着阿久津。阿久津只是目光朝她扫了一眼,便马上望着方向盘的前方。
汽车发出沉闷的发动机声,在
霞下的筱悬木街树前远去。
“走吧。”
汽车在头一个信号灯处往右拐去时,迪子向青年说道,脚步有些轻松地定下通往地下的阶梯。六
花山餐厅里冷冷清清的。里面有近二十个包厢,但情侣结伴和携家带口的客人占有五、六个,其余全都空着。假
里因为附近的公司都休息,所以门可罗雀。
迪子一定进花山餐厅,便径直定向里面的包厢。左边靠墙的一个包厢,是她常和阿久律见面的地方。两人在那里面对面坐下。
女服务员马上端来凉水。
“肚子真的有些饿了,吃点什么吧?”
“好吧,吃点什么呢?”
迪子想了想,点了汤和伴虾杂烩饭。
“我也这样,再加一瓶啤酒,你也喝点吧。”
圭次问了迪子、向女服务员关照了以后,说道:
“这是个好地方啊,很清静,你常来这里吗?”
“餐厅不大,不过离输血中心很近,所以…”
“从这里到输血中心,要多少时间?”
“步行十分钟左右。”
“那么在午休时来?”
“午休,有时也下班以后来,和部长一起也来过一次,正好是这个座位。”
圭次又打量了四周。
“我觉得姐夫很不通人情,但他仕途很顺利。”
“没有什么不通人情呀!在输血中心狠吃香呢。”
“是吗?”
“不拘怎样,他做事很踏实,而且待人亲切,在输血中心的女职员中,还有人非常钟情于部长。”
“哦…”“我们还在传说,怀疑部长和那个女孩子关系很深呢。”
“真的?”
“这是女孩子们的道听途说,所以不知是否真的,但那女孩子喜欢部长,这是肯定的。”
啤酒来了,两人相互斟满对方的酒杯。
“来!”
圭次像干杯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干。
“我正好渴着,所以真可口。”
迪子又斟满酒杯。
“刚才你说的那个钟情的女人,也是化验技师吗?”
“是的,是个很漂亮的人。”
迪子模仿着自己,开始编造着。
“名字叫什么?”
“这不能说。”
“我想学当间谍,可是看起来很遗憾。”
圭次忠厚地笑了。
“不过没关系,部长很坚定,在输血中心,大家都说他是个爱
的人。”
“是不是爱
,我难得来,不太清楚,但姐夫在家里好像是受管柬的。”
“果然…”
“我认为姐夫还可以凶一点儿。”
“那么老实?”
“你这么郑重其事地问,我也说不清楚,但姐姐现在还管姐夫叫‘阿恭’。”
“他不反?”
“是啊,我不太懂。如果我结婚,我还想男人当家呢。大概一上了年龄就会那样吧。”
圭次又喝干了啤酒。
“可是,夫人那么漂亮,部长很幸福啊。”
“是吗?”
“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吧。”
“是的,我记得结婚前姐夫常来电话。”
菜看送来。女服务员在两人面前摆上汤离去。迪子在点菜时还有食欲,现在已经不大想吃了。
“自然是部长热切地追求你姐姐吧。”
“据说开始时是去山里参加团体活动时认识的,可是第二天他马上就闯到我姐姐这儿来了。”
“这么说,那是一见钟情?”
迪子刨
究底地问着,心里却不由渐渐地阴郁起来“这么说来,那人真可铃啊。”
“哪个人?”
“输血中心的女人啊,她真得很认真。”
“可是,我姐夫不是那种机灵得能在两个女人之间巧妙周旋的人啊。”
“是吗?”
“他一点儿也不会啊。如果干那种事,马上就会在我姐姐那里败
的。”
“太笨头笨脑吧。”
“主要是胆小吧。”
“那么,岂止是爱
的人,而且还是
管严呢?”
这和平时阿久津说的话大径相庭,迪子越发不快起来。
“你如果结婚,处于部长那样的处境,会怎么样?”
“你突然问我,这不好回答啊。关键要看对方。”
“如果对方是我这样的女人呢?”
“那要除了你以外。”
“你不回答也可以。”
“因为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姐姐。”
两人一起笑了。迪子终于拿起匙喝汤。
“如此受到爱慕,是你姐姐的福气呀。”
“可是,一看姐姐的生活,每天做饭,打扫,照顾孩子,翻来覆去那些事,人会变笨的。”
“想不到你也这么想。不管怎样,是女人,就该关在家里,这会不断地落后,连丈夫的工作也不了解了。我不喜欢成家后光干做饭打扫之类的事。”
迪子真地这么想。待在家里光为了拴住丈夫而神经紧张,这太惨了。如果为那些事费尽心机,还不如在外边工作,即使独身也在所不辞,那不知道会有多么地痛快。她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关在家里,那种生活方式既愚蠢又平庸。
“你的确不是那种关在家里的类型啊。”
“很遗憾,在这一意义上,我好像当不了一个好
子。”
拥有自己的职业,不依靠男人也能独立地生活,这是迪子现在的向往。和阿久津的
子那样受男人的供养不同,自己掌握着能自食其力的优秀技术。这么想着,迪予终于产生了勇气。
“社会上的
子们,常为那些事感到
足呢。”
“我认为不会全部
足的,有时本人没有那样的企求,男人也会那么要求你。”
“也许是的,可是女人受男人的供养,这是最轻松的。”
“一
三餐加午睡吗?”
“而且,还有孩子呢。”
迪子觉得话有些过份了,嘴上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滑了出来。表面像在谈论着一般的有夫之妇,但实质上却在贬低阿久津的
子。可是,圭次丝毫没有察觉。
“再来一瓶。”
圭次又要了一瓶啤酒。也许正是疲累的时候,迪子只喝了一杯啤酒,便脸色泛红了。
“听说你的工作是和血
打交道,我很佩服啊。”
“觉得我像男人一样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不承认自己神经过敏,但对血
是很胆小的。上次发生超速撞车事故,看见人家满脸是血,我吓得脸色惨白,还受到了朋友们的讥笑。”“我们那里没有伤,只有血。”
“可是,那血是从别人的血管里
出来的吧。”
“那当然。”
“看着血,你在想什么?
“这个嘛…”
要说看着血在想的,就是阿久津,或他的
子,再有就是作爱时的追忆。她觉得胡思
想着的,尽是那些事。
“你穿着白大褂,凝视着试管里的鲜血,这样的身影一定很美吧。”
“我一看见血,就会想像着献血或需要输血的人,有时心里觉得很奇怪。”
“你说奇怪…”
“想到人因为那些鲜红的
体或生或死…”
“嗯。”圭次点点头,端起酒杯。
“这么看来,我的工作很平凡啊。”
“商事公司也是很了不起的呀。”
“不,现在这时搞些票据整理之类。嘿!即使女孩子也能干。”
“也有英语的文件吧。”
“习惯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圭次坦率而不矜不伐。那种感觉即使姐弟俩毕竟也和夫人不同,这也许正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迪子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
此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两人离开了花山餐厅。
两人各自谈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结果开了三瓶啤酒。
圭次喝得多了些,但站起身时,还是迪子感到微微的醉意。
走到店外,暮色苍茫,初夏漫长的一天快要结束,筷悬木树的绿色在路灯下变得更幽暗。
“散散步,怎么样?”
“呃…”圭次留意着迪子的脚步缓缓地朝着东山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靠近八扳神社的缘故,一走过长着
叶的樱花街树,便是密林,前面看得见知思院的山门。
一到密林里,风儿停滞,不热也不冷。现在是最宜人的季节。
“京都真好啊。”
圭次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空中没有月亮,但东山在眼前黑黢黢地耸立着,散发着树叶的馨香。
“我很羡慕你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想住在东京,住一次就够了。”
“是吗?我认为这里要好得多。”
“景
很美,但地方小,嘴杂…”
“嘴杂?”
“大家尽说别人的事,我正想在东京那样的大城市里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就在刚才还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此刻却装作一副受害者的面孔。如若心怀戒意,便可察觉迪子的话不打自招,但圭次毫无所知。
左边是知思院的山门,再下去便是圆山花园。不知圭次是不是知道,他只顾这样走着。不久走进花园,在银杏树的跟前有张凳子。这一带是东山的山麓,有几处小丘,透过树林间,能俯瞰京都的夜景。
两人在凳子上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一对情侣在四、五米远的地方走去。只是山下街道的嘈杂声象海
一般远远地传来,四周暗然静寂。迪子忽然感到圭次的膝盖碰到了她的右膝。仅仅这一点,却热得像被熨斗烙着似地。
两人之间弥漫着窘迫的气氛。
迪子注视着黑暗,思考着圭次要求接吻时的境遇。如果索
接受他的接吻,也许能够忘掉阿久津。
这么想着时,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在迪子的脑海里苏醒。一年前,第一次和阿久津接吻也是在这附近。地方是离这儿稍稍进去些的靠近安养寺的角落里。从那里透过树梢也能俯瞰街道的夜景。迪子看着那米粒般的光点,受纳着阿久津的嘴
。现在,季节、场所与那时都几乎没有变,然而对象却是阿久津的
弟。
真不可思议!迪子想道。
又有一对情侣在树林里慢慢地走过去。这对情侣不知为何事高兴,留下快乐的笑声远去了。
迪子感觉到圭次的目光正对着她。
接受阿久津和圭次两个人的吻,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处境?迪子一边对那样的瓜葛感到快意,一边对自己沉浸在那种恶魔般的关系里,感到一阵自
般的喜悦。
全赖于圭次的手段了。
但是,和迪子相比,看来圭次还是非常纯洁的。处于充满着紧张又瓜
蒂落之境,但从圭次的嘴里出现的,却都是和恋爱的气氛无缘的话题。
“累了吧?”
“有一点…”
迪子悄悄地窥视着圭次。在黑暗中隐现的圭次的脸庞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于是,紧张的气氛便一扫而光。
这样的时候,若是阿久津,他会不容分说地搂住她。这种场合里根本用不着什么婆婆妈妈的话语,而且如果那样的话,女人也容易决定自己的态度。这对人近中年的阿久律,做起来易如反掌,但对年轻的圭次来说,也许是勉为其难的。
“那么,回家吧。”
迪子点点头,心里总感到他对她的陌生。也许心中想着被圭次求吻时的境遇,以致对时间短暂得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感到失望。
迪子振作地站起身,像要拂去那种败兴的感觉。圭次也好像很无奈地跟随着站起了身。
“从这里下去,就回到刚才的宽道上。坐车送你回家吧。”
“我一个人回家。”
“可是,我一定要送。”
迪子没有再争执,率先在和缓的坡道上走去。
“最近有什么事要来东京办的?”
“这…”迪子想起了去东京的秋野。最后一次见面后,已经快过了两年。
“如果要来东京办事,就和我联系一下。”
圭次在街灯下站住,从西服的口袋里取出名片。
“这是电话号码。”
“你明天回东京吗?”
“坐九点的新干线回去。”
迪子在灯光下朝名片瞥了一眼,把它放进手提包里。
“下次再来的话,可以和你联络吗?”
“我等着你。”
两人默默地走下山坡。走过八扳神社的鸟居回到明亮的道上时,迪子终于为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感到微微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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