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异 公寓诡事
楔子
据民间传说,人故去后有“三七”之说。其中“头七”为亡人游魂思亲之时,了却心愿后方可升天堂抑或入地狱。然无人得知其详。毕竟,我们都不曾死过。
民间传说能代代相传,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和意义。如果一昧地妄加否认和打击,无疑是一种无知和恐惧的表现。因为彻底否认这些传说,就是在否认我们老祖宗们的集体智慧。
尽管如此,说心里话,我对手头这篇文章的真实
是持保留意见的。毕竟,这与现代科学,或者说,这与现代能向大众公布的科学是完全相悖的。不过,文中那房、那事、那女人,却令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
痛,头痛。
我几乎是被剧烈的头痛给折腾醒的。
也不知道这头痛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正好像都已经有一个世纪没让我睡过好觉了。
时针指着六点正,该起
了,今天晚上阿杰要来。
逢周二、三就是我俩相会的日子。
我得赶早市去买猪腔骨,海带也是早上的新鲜。
阿杰就爱喝我煲的猪骨海带汤。
——留住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锁住他的胃。
我对自己的这把“锁”完全有信心。
拿起
头的杯子喝了口水,一阵透骨的凉让我立时清醒了许多,疼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穿上拖鞋我塔拉着往浴室走,脚底下轻飘飘的。
浴室里惨白的灯光令我打了个
灵,两手在
前使劲抱了抱,我哆嗦地抓起了牙刷。
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眼圈有一点发乌。
我用手指轻轻来回抹绕了几圈,
齿微微假笑了笑,想让自己提起几分精神。
不能大笑,据说大笑可是容易起皱纹。
阿杰并不介意我有皱纹,可是皱纹永远是女人致命的天敌。
我要让皱纹再晚来三年,至少三十之前我可不想看到脸上有任何哪怕是半条皱纹。
我机械地刷着牙,望着镜子里自己扭曲的脸想着一会要去买的东西。
水龙头里的水一点也不热,温温的。物业管理现在是越来越差劲,居然开始连热水都不给足了。
仔细地洗着脸,希望把一晚上的秽气洗干净了,还一个清
精神给自己。
——今天可是阿杰要来的日子!
猛扑了两把水冲去泡沫,我顺手抓起水池边的
巾轻轻
干脸上的水珠。
嗯,总算灿烂了许多。
我不由给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会心的微笑。
忽然,好像有什么在背后一闪。
猛地一回头,望见挂在门后的浴巾,我暗自嘲笑起自己来。
唉,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住居然还是会疑神疑鬼。
拉开镜子,我从背后暗橱里取了把梳子准备梳头。
刚一关上,立刻有一张脸从镜子里蹦入了我的眼帘。
啊——
我尖叫一声,梳子从我手中飞了出去,扭头,转身。
啊——啊——
我紧靠着水池,一手死死扣着水盆的边,一手拽着
口的睡衣护在面前,歇斯底里地叫着。
眼睛狂
地四下搜寻着身后的每一寸空间。
梳子撞在浴室的墙上落在了浴缸里,又在浴缸里来回滑动了几下,缓缓地停了下来。
——浴室里除了我什么人也没有。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一个卷头发女人的脸!那绝对不是我的脸!
不,不,我不会看错的!那肯定不是我!可是,可是…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头疼引起的!
这么一想,渐渐地我疯狂的
息开始平复,剧烈的心跳也放缓了下来。
我不能再胡思
想,赶紧洗完该出门了。
换下睡衣,我随便套上一条棕色皮裙。今天似乎有点冷,我拿了件裘皮衣披上。
在门边的鞋柜里我扯出双平底鞋,想了想,又
了回去。
还是穿我的红高跟吧。
定了定神,我对自己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一定要精神起来!还有不到十一个小时阿杰可就要来了。
脸上微微顶起一丝笑,我扭开了门。
唿——
一阵
的风贴着渐渐开大的门急急地窜了进来。
风盘旋着自下往上腾起,风里还卷着一团纸灰。
呸,呸!
我吓得忙退后几步,差点没扑我一脸。我挥打、驱赶着往里窜的纸灰,一股无名的怒气打心底里蹦了上来。
“谁这么缺德呀!你家死人了!干吗跑我家门口烧纸呀!真他妈生儿子没
眼!”
我一边大声骂着,一边恨恨地将门边的纸灰往外踢。
支拉——
对面家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
408不是一直住着个光
老头吗?怎么会出来个女人?
我心里一阵犹豫,呆呆地望着她幽幽地向我走了过来。
到我面前,中年女人和气地堆起团笑,盯着我的脸:“怎么了?一大早发这么大的火?”
“我,这。”我被她直勾勾的眼神望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知该说什么。
中年女人低头望了望地上,说:“哦,一定是有人不懂事
烧纸。不要紧,等会儿我通知管理员来扫干净就是了。”
她往楼道另一头走去,忽然停下来一转身,
地一笑:“你刚来的吧?”
说完,一摇一摆地消失在拐角。
什么刚来?我在这住了三年了!一定是对门的老头死了,换了这个女人搬进来住。
哼,管他呢。
我关上门往电梯走去。
二
出了电梯,门口坐着个矮敦结实的管理员冲我礼貌地笑笑。
什么时候他们又换制服了?有钱干嘛不把热水供应弄好!就知道收钱,光想着自己了!
一肚子的火,我没理他,更没正眼瞄他。
了
,向大门走去。
我感到后面有两道灼热的目光
在我
出的半截背上。
哼,男人!
小区里的
铺和超市离我住的B座不远,穿过楼前的小公园就是。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很闷。
铺里的伙计似乎也很闷。
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不大的
铺里到底有多少伙计。反正今天这个高高瘦瘦腆着个大脸的我就没见过,也许见过忘了,谁记得。
不过,他似乎记得我。
男人似乎总是跟每个美女都很
的样子。
“来了?”他丑丑地笑。
“我要腔骨。”
“哦,有!”他乎地突然从案台底下拖出半截猪甩到台上,还滴着血!
我捏着鼻子慌忙退后了好几步。
皱着眉头,我不耐烦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只要腔骨!”
“哦,好。”他应着,唰、唰、唰飞快地舞着刀在半截猪身上游走起来。
我不得不佩服他娴熟的刀法,就像是在看雕刻家创作一件艺术品一样,我有点目瞪口呆。
不一会功夫,
和骨头被奇迹般地分成了两堆。
“要多少?”他憨憨地问。
“就要那一块。”我远远地指着。
包好腔骨,他递给我。
我一手接过正要掏钱,忽然脸腾地一下通红。
“我,我。”
“你怎么了?”他直直地望着我。
“我,我出来太急,忘了带钱包。”我尴尬地说。
他笑:“呵,不要紧。下次一起算吧,没关系的。”
“我真的是…”大家不是很
,我可不想让他以为一大早我就来骗腔骨吃。
“真没关系,我知道,你住B座405对吧?”
居然连我住在哪儿都知道?
“下回一块给就行了。你还要些什么?”他木木地笑。
我本来应该感受得到他的一腔热情的,可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一阵怪怪的寒。
“你,你这有海带吗?”我踯躅地问。
“你等会儿。”说完,他一溜烟转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大块鲜海带。
铺什么时候也贩起海带了?
我本来是随便一问,想不到他们还真有,怎么以前就不知道,害得我平时还跑两条街去买。
“那就谢谢了!改天我一定送钱来,要不你现在跟我上去拿也行。”
“不急,不急,没事!改天吧。”他点头哈着
“我也
不开身。”
提着腔骨和海带我匆匆地往家赶。
一大早起来就觉得不对劲,出了门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千百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你看似的。
一路上我低着头只想赶紧回家。
三
锅里煲着汤,满脑子里想的却是阿杰。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从分开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每次都是一直想到周二再见到他。
阿娟说我不该这样的,这不好。
她就一点也不想禄哥。她说她从来就不想禄哥,要真想,那也是想他的钱。
禄哥是她那六十岁男人。
阿娟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会骗人。
她说,男人们从咱们身上找乐,咱们从他们身上找钱,这本就是大家说好的事,用不着那么虚伪玩纯情。
像我们这些人整天就只该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样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啰,拴牢啰,拴久啰。
这光靠长相身段是远远不够的。
——再漂亮的女人天天玩照样也会腻。
人以食为天,只有吃是永远不会腻的。
搞定了男人的胃,就是搞定了他们的荷包。
紫金花园所有的二
们哪个不是煲得一手好汤。
阿娟是煲得最好的一个,我的腔骨海带汤就是跟她学来的。
当然,阿娟能勾住禄哥一个礼拜来五天绝不仅仅靠的是汤。
只要每晚听听他们家的动静,听听那一长两短万人
的哼哼,哪个女人不甘拜下风,哪个男人不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老老实实
脚指头?
唉,我怎么就不能像她一样呢?赚够了钱,回家开个小杂货铺。听说还找了个老实男人准备结婚。
她这一走,我就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什么时候我才能熬到头啊?
倒不是阿杰对我不好,四十几岁的男人能像他这么懂得关心体贴人的还真不多。
阿杰也实在不是个吝啬的人,其实,他给我的钱早就够开间不错的发廊了。
可是,我为什么还不走?像阿娟那样回乡下一切重新开始?
我还在等什么呢?
丁玲——
门铃响了。
一定是阿杰!
其实他不必每次都先按门铃再开门的。我绝不会像别人一样趁他不在养小白脸。
除了他我不会让任何男人再碰我一下!
“阿杰,是你吗?”我关小了火冲出了厨房。
阿杰放下公文包微笑着过来搂我。
顾不得身上还围着围裙,我一下扎进了他怀里。
“你都快想死我了!怎么才来呀?”我撒着娇。
“每次不都是这个时候来的吗?”阿杰在我耳边细语着,他的舌头轻轻
着我的耳垂“我也很想你。”
“骗人!”我故作生气地推开他“要真想我,怎么一个礼拜才来两天?”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阿杰开始
外套“嗯,好香啊!什么时候可以喝汤呀?我饿死了。”
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故意岔开话题。
“今天没汤喝!”我没好气地说“也不知你是冲我来的还是冲汤来的。”
阿杰笑了,过来从背后搂着我。
“我都冲。”他轻吻着我的脖子“没有你哪有汤啊?”
“算,算你还有点良心。”我颤声摩挲着回过头去接他的
。
他的手从我的
间开始往上。
我猛地扭过身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头,跳起来骑到了他的
上…
四
“你,你爱我吗?”躺在阿杰的怀里我柔声地问。
尽管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问这个问题,尽管他也每次都不会回答,但我还是要问。
“阿杰,你爱过我吗?”我微微抬起头在黑里望着他。
“傻瓜。”阿杰爱抚着我的头“你怎么永远也长不大呢?”
“我就是不要长大,我永远也不要长大!”我紧紧地搂住了他。
“我有些饿了,汤好了吗?”阿杰吻了一下我的额。
“不,你今天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是认真的。”
“我们不是说好不认真的吗?”
“可是,我…那你就像别人一样假装哄我一次不行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那,那你就骗这一回!”
阿杰爱抚的手停了下来,静静地一动不动。
“不,我绝对不会骗你。”许久,他淡淡地说。
唉!我叹了口气爬了起来,整了整头,起身就走。
“我,爱你。”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隐隐传来。
我知道,我就知道的!
我没有回头,径直往厨房走去,泪悄悄地从我脸上滑落。
我没有去揩,我已经好久没有
过这样的泪了。
五
客厅,沙发上。
我偎在阿杰的怀里,瞎摁着遥控板,怎么找不着平时爱看的凤凰台了呢?
阿杰眯着眼在养神,忽然打了个
嗝。
“哦,对不起!”他歉意地说。
“谢谢!”我笑。
他糊涂地望着我,没搞懂什么意思。
“这是对我手艺最好的夸赞。”我柔情地望着他。
“好了,赶紧洗澡睡吧,明天我要早起回一趟香港。”
“不是礼拜四才走吗?”我不高兴地说。
“有事要回家一趟。”
“哼!”我生气地一把推开他“我就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重要!”
“小傻瓜,说什么呢?”
“人家好不容易等到你来,
还没睡暖就又要走!”我眼圈开始有些发红。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多
时间陪你。”
“我不要你陪!”我赌气地跳了起来。
“你去哪儿?”
“洗澡,睡觉!”
浴缸里的水温温的,这哪叫什么热水?
改天我一定要好好去反映一下!太不像话了。
水不热,腾起的蒸汽倒还不少,弥漫了整个原本就很狭小的浴室空间。
幽暗的灯光被汽朦着显得更令人昏昏
睡。
躺在水里我眯着眼,手轻推着水波冲击着我的脖子,总算有一丝畅快的感觉。
要是阿杰在旁边多好。
以前我们都是一起洗澡的,他就喜欢我给他
背。
真应该叫他一起来洗。唉,谁叫自己一时赌气先跑了进来呢?
迷糊糊我正想着,眼角的余光撇向了外边。
隔着薄薄的浴帘,隐约一个人影正向这边走来。
算他还有几分情调。我以为他真的会让我一个人郁闷地干泡着。
心里不由得一阵欣喜,我一把
开了浴帘要给他一个惊喜!
霎时间,一个
体健硕留着长发的陌生男人赫然眼前!
啊——啊——啊——
我发了疯似的狂叫起来,一阵紧张,身体后仰,浴缸里的水顿时汹涌地向我扑头淹过来。
啊——啊——
我的两手绝望地在空中狂
地抓舞着,希望抓住些什么把自己从水里扯出来,可是却什么也抓不着!
两只脚也仰到了半空,下意识地胡乱蹬踢着,水花被踢得四处飞溅。
恍惚间只听到砰的一声,那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等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周围一切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拽出抱在了阿杰的怀里。
“阿杰,阿杰!”我颤声零
地喊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阿杰柔声在呼唤“放松,放松,你都快把我掐死了。”
睫
上的水珠彻底滑去,阿杰和蔼亲切的脸填满了我整个眼帘。
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
漉漉地
在他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我赶紧松开双手,突然,泪经不住倾泻而出。
埋在他的肩里我大哭起来。
“呜呜,阿杰,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小傻瓜,我不是在这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害怕。”我抬起泪眼哀恸地望着他“刚才,刚才我真的看见有一个男人,那不是你。”
“别瞎想,你看,现在除了我还有谁呢?”
“多陪我两天好吗?我真的很害怕。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我头疼得厉害。你知道吗?洗脸的时候,我在镜子里就见到了一个陌生女人,刚才又是个男人。”
“别想太多,你要多注意休息。”阿杰抱着我往房里去。
“我就是瞎想那也是因为老是自己一个人,我是说真的,明天别走好吗?”我哀求道。
“多出去走走,买买东西,钱还够吗?”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好了,早点睡吧,我明天要早起。”
赤
漉的我被放到了
上,阿杰坐在我身旁眼睛一遍一遍地爱抚着我的全身。
许久,他缓缓地贴近,用那略带臃肿的肚腩静静地向我身上
了下来…
六
夜幽幽地深去。
阿杰已经伴着疲惫滑入梦乡。
望着他睡去的样子,一丝爱怜由我心底涌起。
伸手取过
头的
巾,团好,轻轻地我为他揩拭着额头残留的汗滴。
我感到很
足。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守着他睡,我宁愿用我的一切去
换。
可是,明天一早他就又要投向别人的怀抱。明天的这个时候,为他揩汗的将不再是我。
阿杰,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我真的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只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哪怕今生无缘,我也要来世;哪怕生不能做夫
,就算是死…
望了望手里的
巾,又望了望他的脖子。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不!阿杰,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啊!
泪止不住如雨般奔
而出。
昏昏沉沉中我的意识渐渐朦胧淡去。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又是头痛。
朦着眼摸摸身边的
,空空的。
人呢?这么早就走了吗?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平时不是这样的。
从
上我坐了起来,好像客厅里有动静。
阿杰一定还没走。
“阿杰,阿杰!是你吗?”
没有回答。
他不会听不见。
不是他,会是谁?!
我的心立刻紧绷了起来,心跳在加快。
我摸索着下了
,来不及找件衣服披上,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我悄悄地猫
往客厅摸去。
客厅里的声音停止了,静静地,静得令人害怕。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儿。
客厅里的一切依次缓缓地映入我的眼帘。
“阿杰,是你吗?别吓我。”我幽声怯怯地轻呼着。
没人回答,什么人也没有。
突然隐约有脚步,吱的一声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我立即扭头往大门方向望去:“阿杰,阿杰——”
看到的只是被拉得半开即将合上的门。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不停地呼唤着:“阿杰,别走,等等我——”
刚冲出来,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的眼光在楼道里四下找寻着阿杰的身影,可是,可是,什么也没有。
空空的,空空的!阿杰呢?阿杰呢?!
我惊慌失措,定定地光脚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一个空
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我急忙一定神,低头一看。
408房的那个中年女人正背着手站在我面前,仰头望着我。
眼神怎么那么恐怖,好像还闪着绿光。
“我,我。”我支吾着“你,你刚才看见我老公了吗?”
中年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我的脸。
“我明明看到他出来的。”我下意识地说。
“什么人也没有。”中年女人幽长地说“唉,干嘛不好好呆着,作孽啊。”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慢慢我回过神来。
“哦,不打搅你了。”我强笑地说“对不起,我先进去了。”
“进去?”中年女人诧异地盯着我“你已经进不去了。”
“你在说什么?”我开始有点不耐烦,真是莫名其妙。
不再理她,转身我去开门。
开门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现在可是遇到大麻烦了…”
神经病!
我心里骂着,使劲扭开了门冲进了屋。
进屋一抬眼——啊!这是哪儿?!
这明明是我家,才几秒钟的事,怎么,怎么所有的摆设,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更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居然还有陌生人!
“你,你们是谁!”我大吼“这是我的家,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仔细一看,是三个人,三人面前还有一张矮桌,桌上赫然一鼎香炉,炉上渺渺燃着三支香!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灰袍男人,他身后是一男一女。
男的竟是昨晚浴室里我见到的那个长发男子,女的顶着的是一头卷发!
“你们是谁!”我惊恐得怒喝起来。
他们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那一男一女根本就当没看见我一样,定定站着不动。
灰袍男子嘴里在嘟囔着什么,忽然睁开了眯着的眼睛。
“
殊途,两不相犯。既往
间,望你不要再
扰凡间生人,早
得以安息。”
“你,你说什么?!”我两手颤抖指着灰袍男子“你,你才是死人!你是!我不是!”“唉,你俩人情孽已了,何故再扰凡人。每逢初一十五,清明祭
,一定为你多烧纸钱,愿你早
投胎转世。”
“不,不是的!我没有死!你们给我滚出去!”
我随手抄起门边桌上的一个花瓶,奋力向他们砸去。
花瓶砸歪正好磕在摆香炉的桌角,轰然粉碎。
灰袍男子一惊,化掌为指在香烟之上一圈,突然急指过来,大喝:“好厉的女鬼!不得放肆!”
顿时,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七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孤独地躺在客厅里。
头疼得厉害。
我忙四顾环视,屋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先前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乓乓乓。
有人在敲门。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疲惫地应着:“谁呀?来了。”
我简单理了理蓬松凌乱的头发,扯了扯直弄皱了的睡袍,打开了门。
门口一高一矮立着两个人。
矮个敦实的正是大门口的管理员,瘦高个长着一张马脸的居然是
铺的伙计!
俩人穿着一身笔
的黑色制服,脸色肃穆。
“哦,我这就给你买猪腔骨和海带的钱。”我忙笑着说,就要往里去拿钱。
“管理员”突然开口说:“你现在马上跟我们走,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
“跟你们走?出什么事了?”我惊立在门边。
“
铺伙计”说道:“有人投诉你
扰四邻,你不能在这里住了。我们给你安排了新的地方。”
“什、什么?你们这是…不!我不走!这是我的家!”
俩人不容分说上来一左一右架着我往外就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家呀!”我哭嚎着,挣扎着,但一切无济于事。
隐约间我看见408的中年女人远远站在楼道另一头,她身后不知怎么呼啦围了一大群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都是这里的住客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奋力从“管理员”的臂弯里挣脱出一只手,远远地抓向408的女人。
“你认识我的,你知道我是在这里住的!快告诉他们,快告诉他们这里是我的家呀!…”
“管理员”扭过我的手,我再也动弹不得。
身后隐隐传来中年女人幽幽的声音:
——“好好呆着有什么不好?大家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干吗去
扰人啊!…”
…
八
紫金花园B座405房。
长发男子急切地望着灰袍男人。
“怎么样,大师?没事了吗?”
“我已经替你将女鬼‘请’走了,应该以后不会再有事了?”
“是真的吗?”卷发女人松口气说“真是吓死我了。这么说那天在镜子里我看到的真的是那个女鬼啰?您没来之前我可是在门口烧了不少纸钱。”
“是啊,是啊!”长发男子附和“肯定就是她!自从那次看到一个女鬼泡在我们家浴缸里后,我再也不敢在家洗澡了。”
“骗人!”卷发女人一戳男子“我看你是故意找借口出去会二
!”
“别瞎说,我发誓!…”
“好了。我该办的都办完了,你们——”
“哦,对对,这是红包。小意思,您收下。”
“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也烦你们为我卖个广告,传个名声,以后谁家有事记得一定找我。”
“那是、那是!谢谢了,您慢走!”卷发女人恭送着往电梯间去。
“大师,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长发男人在身后说道“你不是说死了两个人吗?怎么我们才见到一个?会不会…”
“呸、呸!”女人一巴掌将男子打了回去“大吉利是!好话不说,尽拣晦气的讲。”
大师在电梯里回头一笑说:“放心吧,应该没事了。如果真有什么随时找我就行。”
“好好,大师您走好!”女人望着渐关的电梯门挥着手。
电梯外隐约传来女人的喝骂声:
——“我看你偏要住公寓,见鬼了吧!赶紧把它给我卖了换洋楼!要不我明天就搬回娘家去!…”
尾声
《深圳时报》2008年2月29
第十版社会版:
——“…著名的二
村‘紫金花园’昨
发现命案。接邻居举报,近
住宅楼道中常有尸体恶臭传出。110巡警前往勘查,在X座X05室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据透
,男子被
巾勒死于
上,女子在浴室自缢而亡。其间并未发现任何搏斗痕迹。死因有待进一步查明。警方不愿透
死者身份。…”
“…又据香港媒体报道,数月前香港富商霍振杰赴驻粤子公司巡查后不归,至今下落不明。…其家人目前已赶往深圳辨认尸体。…霍振杰,亨达集团公司总裁,于1970年生于香港,系名门之后,年轻时曾赴英留学,学成后返港接掌家族企业…”